劉慈欣的作品中是否透露出對民主政治和溫情社會的無情嘲弄?

大劉骨子裡是個相信偉人崇拜和集權政治的人么?


我關注這個問題很久了,大多數回答都沒有注意到一個很關鍵的點:
大劉的小說,是在設定了怎樣的一個情境後,才開始敘事的?
盡信書,不如無書。很多人讀書,完全不管書中設定的特定情境,試圖無限推廣其中的價值觀和方法論,這是一種有害的讀書方式。
於是這些人一談政治,就是張口黑暗森林,閉口聖母程心,彷彿僅僅一本《三體》,就已經覆蓋掉他們那點貧瘠儲備的大部分了。

《三體》把情境設定在人類生死存亡的危機下,只是為了說明:在極端危急的情境下,純粹的叢林法則和集體主義,亦可以是一種比民主和溫情更佳的最優解。

最自由的叢林法則有時是最優解,有時不是。
最平等的溫情社會有時不是最優解,有時是。

倘若天下大亂,危急存亡,生存的問題被擺到了檯面上,便管不了什麼溫情道德,於是人類對生存的追求,就要遠遠凌駕於對溫情,民主,博愛的追求之上。 這時一切問題,變成了只看利弊,不看對錯;只談利益,不談道德。只談生存,不談博愛。只看利弊的價值判斷便成了主題。

又或天下太平,人類社會繁榮昌盛,這時生存的需求已不是那麼緊迫,於是人類就是時候進而追求怎樣過得更好一些,我們對道德和溫情的追求,就可以犧牲一些利弊的考量。 這時我們的追求,就可以多看對錯,少看利弊,多談道德,少談利益。多談博愛,少談生存。我們開始研究純粹的道德和倫理,只看對錯的道德判斷便成了主題。

溫情社會和叢林法則之間,沒有永遠的對和錯。
從來都是窮,則獨善其身,則回歸叢林法則。
人類危亡,連生存都成問題,便只能保守,只能重提生死利弊,相比之下溫情民主平等就是個屁,所以我們要不擇一切手段追求自由,回歸野蠻和直白,回歸叢林法則,拋棄一切兒女情長。所以右派稱「保守」。 從來都是達,則兼濟天下,則奔向溫情社會。人類進步,生活太平,生產力高度發展,便不妨追求一下進步和平等。利弊的矛盾不那麼尖銳了,就可以暫時放低,追求一下民主,溫情,一點點走向文明,力求盡善盡美。所以左派稱「進步」。

倉廩實而知禮節,衣食足而知榮辱。
你仔細觀察一下就會發現,那些民主溫情氛圍最濃厚,最左傾的群體,往往長期處於太平幸福富裕和諧的環境下;
而最看重利弊,叢林法則最有市場,最右傾的群體,往往經歷了長期的動蕩與貧窮,亦或是曾經經歷過,但並未緩過勁來。
社會一太平,人民一富裕,左翼運動便興起,平權主義、政治正確便得勢,追求人人平等。 社會一動蕩,威脅一出現,全球思潮便右轉,人們便無暇考慮什麼少數族裔,考慮什麼人人平等。


人類的歷史,是螺旋式上升的。一時有進步和太平,一時又有動蕩和危機。但總的看來,社會的進步是不可避免的趨勢。從奴隸社會到信息時代,人類的思想不知往平等和進步的方向走了多遠。倉廩終歸是要越來越實的,衣食也終歸是要越來越足的,人類終歸是要進步的。很有可能,在遙遠的未來,經過無數次震蕩之後,最終所實現的將是今日左派的理想。保守派每次的暫時興起,只是要提醒人類,不要步子太大扯了蛋而已。

而大劉的《三體》設置的情境,是考慮這個總體的進步進程突然被打斷,突然變成了面臨生死存亡危機的極端情況,這時的社會,這時的政治會變成什麼樣子。它的設定是在提醒我們,人類進步之餘,仍要考慮一下自身的安全和生存的問題。


但是,這個設定,只是設想了最極端不過的情境。並不意味著小說中的價值觀和方法論適合推廣到人類社會面臨的所有情境下。個人認為,在大概率下,人類社會還會一直在往太平和富裕進步,在這時有理由認為民主政治和溫情社會才是社會的終極歸宿。但是,在這個過程中,不要忘記《三體》的提醒。僅此而已。


=================================

最後聲明:我並不是政治學,歷史學等相關領域的專業人士,以上內容也僅僅來源於一個普通學生對日常生活現象的觀察和反思,拋磚引玉,只作一個參考。

如果想學到專業知識,可以閱讀相關的書籍或關注相關專業人士。如有不當之處,也還請專業人士指出,誠惶誠恐,不勝感激。


民主是「最不壞」的制度,並不是最高效的制度——且不論這高效是走向生存還是死亡,其本質是一種長期的反覆博弈。當一個文明遇到外來的事關生死存亡的危險時,內部民主除了讓大家都能死得沒有怨言——因為是多數人的選擇——之外,並不能在最大限度上增加生存的概率。即使在一個民主社會內,作為民主參與者的利益團體,其集體內部也無法承受進一步的高度民主,或者說權力分化。簡言之,民主是一種在資源充足的情況下讓大家都活得滿意的策略,而不是在資源緊張情況下求取生存的策略。

==============分割下===============
突然發現自己沒有正面回答問題,現補完。
(接之前回答)
個人覺得大劉只是想說明這一點而已,談不上什麼無情嘲弄,只是陳述了族群危機下合適的求生策略以及幾種可能發生的情況,別迷信說有萬能的制度僅此而已。大家大可以相信群體能作出諾蘭蝙蝠俠里船上大眾的高尚行為,但更多時候慌亂失措的群體只會相互踩踏,回頭看看戰時,哪個不是強人政治?另外真要拿這個說事,先右轉去找田中某某唄╮(╯_╰)╭

======對於樓下某回復的回復,太長了只能貼回答里,問題相關但是不想引銀英戰謝謝======
@林卓爾
嘛…五個點:
1. 單引用楊威利的話是否片面地解讀了田中試圖在銀英中表達的觀點;
2. 即使通過這句話證明了田中對於個人權利的支持,但個人權利和民主政治本身又不是等價的,不能混淆而論;
3. 楊·紅茶白蘭地·退休金萬歲·提督真的是個民主鬥士么 = =,根子上其實是個自由主義者吧。所以在銀英中他更像是從人類整體利益角度出發,來保存民主制度火種的一個第三方;
4. 雖然說田中總體上應該是支持民主共和制的,但是說實話,書中民主制度的優越性只存在於楊威利的口頭理論和歷史總結中,而其醜陋一面卻是實在地抹在楊所處的那頁銀河歷史上,影響著所有人的一生。那你說這是高端黑呢還是真心粉呢?
5. 最後,也是最最關鍵的一點,銀英和三體中的困境本質上有巨大差別,前者是人類內鬥,制度之間決勝負,後者則是面對人類本身的生死存亡啊。在這個層面上,無論楊還是萊因哈特,我想都會表現得更接近章北海而非程心,哪有什麼背道而馳。田中支持的民主,我想是一種人類內部制度,而非大宇宙黑暗森林民主共和制。

然後稍微展開一下
首先,這句名言不是田中而是楊提督的。作為筆下人物,其言行背負的是其角色意義和個性特徵的表露,作者用以表現人物而已。我不否認田中假人物之口說了很多自己的觀點,但很明顯他對於兩種體制的利弊都是進行了有力吐槽的,光引楊提督的話是否有失於偏頗?

讓我們引幾段書中原話:
「只要人心有二,民主政治和專制、獨裁政治,亦將在時空軌道上並存。」(引自《銀河英雄傳說》,〈亂離篇〉,第二章·春天的風暴,from Wikipedia)
「所謂的專制就是在進行變革時使效率提升到最快的一種體制。對民主主義的溫和、緩慢感到厭煩的觀眾不是常這樣說嗎?」(《銀河英雄傳說》,〈怒濤篇〉,第八章·前途遙遠,from Wikipedia)
這樣來看,田中老大的觀點又是如何呢?

銀英中實際展現的民主政體是個多麼不堪形象而萊因哈特治下的帝國又是一番什麼景象,難道就能因此說田中褒帝制而貶民體了?

說到個體,楊威利形象充滿獨特魅力,我相信大部分人安利銀英時都會從他出發,要是以萊茵哈特來安利大概就變成「跟你說哦,這小說中的主角是個美型到沒邊,天縱之才,霸氣又純情,高潔又帶有少年心性的金髮姐控喲」,然後變成少女讀物(誤)。所以恐怕你有受這種情況的影響 = =

總之,還是回到那句話,咱們不能脫離小說本身的設定談觀點就是了。


我不知道認為劉慈欣作品嘲諷民主嘲弄溫情的人到底有沒有讀過他的作品,說他的作品『冰冷、悲觀、沒有人的溫暖』的到底是看的是劇情簡介還是一字字的讀完了他的小說。如果你們仔仔細細讀過了還能下這種結論……。

就《三體》系列而言,印象最深的是這句話『給歲月以文明,而非給文明以歲月』。

不讚揚不歌頌不完美,指出缺陷、不足、憂慮,就是嘲諷嘲弄?
結局要用溫情解決爭端,有個美好粉紅色的大結局,溫情不會帶來任何副作用,冰冷殘酷的現實一定會被感性和寬容融化——如果你們認為這才叫做不嘲諷溫情和不嘲弄人文關懷,那隻能說我們對作品的理解完全錯位。

強調宇宙文明之間的冷酷,寫出一段劇情說明溫情和人文關懷拯救不了文明——這就是在否定溫情和人文關懷嗎?

原來愛一個人的價值就在於愛一個人會有好結果,否則就不值得愛?結局不好就表示作者在否定溫情?

只怕是:從小大團圓結局看多了,功利性思考深入骨髓了而不自知。
讓好人有好報,讓惡人有惡報,讓善意有善意的結果,讓惡意不能得逞——這種寫法固然『大快人心』,但這難道不是另一種『高大全』的變形嗎?
退一步說,《三體》里的溫情和善意,真的沒有帶來『好處』嗎?

《三體》里,地球文明被智子封鎖後有過一段殘酷專制而後轉為混亂的時期,而技術的突破,卻發生在人們認識到『給歲月以文明,而非給文明以歲月』之後的開放溫情社會。在人們放棄了對三體文明的抵抗後,只想過好剩下的日子,寬容開放的社會裡技術反而發展了。

劉慈欣的作品有很多。任何人的思想、作品、言行的含義,都不應該孤立的看待。

我還記得初中的時候讀《鄉村教師》眼眶酸澀的感覺。真是難以理解有人居然能夠說這是悲觀、冰冷、沒有人的溫暖。

《鄉村教師》里的外星軍官多給了孩子一次機會,否則結局裡地球滅了,這是冰冷?
一個鞠躬盡瘁的鄉村老師向一群孩子傳承可能一輩子都『無用』的知識,最終拯救了地球文明,這是悲觀?『他們將活下去,以在這塊古老貧脊的土地上,收穫雖然微薄、但確實存在的希望。 』小說結尾的這句話,沒有人的溫暖?——如果我們默認大團團才是歌頌溫情,那麼劉慈欣是歌頌的。

《三體》最後的宇宙重生計劃,呼籲每個製造了子宇宙避難所的文明把物質能量還給母宇宙,否則宇宙將在冰冷中徹底死去再也沒有將來——這是冷、這是悲觀、這是沒有人的溫暖?那些響應號召的智能生物,它們願意為宇宙重生而一賭,放棄自己安逸的生活;這沒有讓你感到一點感動、敬佩?

《三體》第一部、第二部裡面對地球文明心生感觸憐憫而發出警告的三體人,沒有溫情?

宇宙中的文明互相懷疑爭鬥,最終導致宇宙的降維和寂滅。這固然有悲觀色彩。但就此要說劉慈欣贊同這種做法,甚至說他有文革思維?呵呵……。知道啥叫讚美認同殘酷競爭嗎?


結局寫成一個文明統一宇宙從此永遠太平,這才叫讚美認同殘酷競爭。鬥來鬥去大家都死光、宇宙都僵死的結局,你們從中沒讀出半點警示和痛心?

有人說劉慈欣有文革思維,恕我萬萬不能同意。
文革思維是什麼?不是誅滅異己那麼簡單。
文革的思維和邏輯,是把對手寫成十惡不赦殺之毫不可惜,哪怕對方對自己沒威脅,出於「真理正義」也要殺滅!三體里,劉慈欣歌頌過哪個文明的殺伐了?那些把自己封在低速黑洞里的文明可有被趕盡殺絕?三體中的黑暗森林法則固然冷酷,但那是為生存而做出的冷酷!把黑暗森林和文革相提並論,簡直是美化文革!
黑暗森林建立在物種隔閡信息隔閡之上,文革呢?請再深思一二。
要真是文革思維,那些自認最高端先進的文明,絕對會不擇手段把低速黑洞里的文明再拉出來——因為要不斷鬥爭才會有進步啊。
你們忘記了文革口號?『解放全世界』『全世界要邁向XX主義』啊。

談文革遺毒,請先搞清楚文革到底咋回事吧。

如果一個社會歷史事件對個體觀念的影響是如此簡單直接,世界還是這模樣?或者,你們要說文革讓劉慈欣認定了人心和群體的殘酷?我沒聽說劉慈欣哪個家人朋友文革被整死。退一萬步說,但凡讀過點世界歷史的人都會知道人心和群體的殘酷,何須文革見聞!

人啊,只知道什麼就拿什麼說事,再正常不過了。但狹隘的堅持不懈、忘乎所以……,嗯,這似乎也是常事。

最後,《三體》小說如果真要寫成一部冰冷、悲觀、沒有人的溫暖的小說,可以刪改的地方太多,好好想想,好好再讀讀原著吧。

什麼是冰冷,真正的冰冷敘事不會告訴你毀滅是可怕的和生命是可貴的。
什麼是悲觀,徹底的悲觀不是告訴你結局肯定很慘(《三體》的結局很慘?),而是告訴你一切毫無意義毫無希望,連賦予意義都不可能,那才悲觀。

什麼是人的溫暖,鄙人以為,所謂人的溫暖就是知道哪怕結局差強人意,你依舊付出溫暖,而不曾因此而削弱溫暖的意義和感動。

殘酷現實沒有徹底消除就是冰冷,光靠溫情不能拯救世界就是悲觀?。

至於黑暗森林法則是不是準確的猜測,我認為還有很大的爭議空間,哪怕它準確,也不代表它正確。


作家要描寫殘酷跟認同、欣賞殘酷是兩回事。

補充:有知友在評論里指出,據說三體的結局是被編輯改過的,原來應是宇宙因為程心少歸還了一份質量而不能重生。另外有知友一句話總結三體:文革毀了太陽系。

這樣結局挺好的。我們需要溫情,但不需要過分的矯情、自相矛盾的作死。
留一個生態球在一個無人的小宇宙里,有何作用?沒有任何作用。沒人欣賞它,甚至,那個生態球本身就孤零零的,是大宇宙的永遠流浪在外的孤兒。留一個生態球讓小宇宙不是黑暗冰冷的,又何如?最後生態球能源耗盡,它還是黑暗冰冷。這種高風險、低成效而且連情懷都有缺陷的事情,完全是作死。我當時讀到那段,忽而想:『程心與其說是心軟,不如說是一個由始至終都在自我陶醉的人。而且不自知。』我們要溫情,要有底線,但不要自我陶醉。要有自知之明。

但願大家生活中,能分清楚你我他到底是真的溫情、關懷別的生命,還是只在自我陶醉。

要有自知之明。溫情,多情,不要濫情。寧缺毋濫。


您的大字報貼的如此典型,這讓我懷疑起到底是誰還處在文革時代了。在1984中,奧威爾先生也曾寫過專制社會,而且嚮往自由的人們被折磨,最後變成了無比熱愛老大哥的存在,看起來專制社會會永遠存在下去。難道我們能夠說奧威爾是一個極其殘暴的人,他竟然嚮往那種世界,我們必須批判他的每一篇作品——你會這樣說嗎?
小說有幻想一切事物的權利,科幻小說更是如此。基於小說對作者進行批判的,在我看來,你們在文革一定會成為優秀的小將,也許能夠殺死許多個老舍先生這樣的作家哪。


好的文學作品裡,作者創造一個世界,並打開一扇窗,至於讀者從中看到什麼,就是讀者自己的事,用一句俗套的話來說就是 「一千個觀眾眼中有一千個哈姆雷特」。但從中窺伺作者何如,讀者便是「以我觀物,故物皆著我之色彩」。

民主與威權,多數民眾和少數精英可能並不存在誰更好或是誰更壞的關係,一旦失去約束他們都有變成猛獸或是惡棍的先例。知識分子常常是迷茫的一群人,他們既忌憚少數人的專橫,也警惕多數人的暴虐。批判民眾並不代表擁抱權威,應該看到劉慈欣的作品中也並沒有迴避野心家們的陰暗面,而他描寫的最美好的社會情景恰恰是在民主社會中。

順便一提我們的國家被稱為共和國,共和制可不是民主制的代民詞,共和有一種混合制的意味在其中。它代表國家的權利被分割,各部分相互制衡的制度安排。精英必須爭取民眾的支持和諒解,而即使是多數民眾的意願,必須通過精英化的渠道,比如代議制才能被實現,最後,所有人的行為要符合一個共同的原則,通常是憲法還有眾多不成文的慣例。

一些國外的NGO常常給各國民主化程度打分,好像暗示了一種哪國民主化程度越高,那個國家的制度就越好的評判。歐洲人常常以此嘲笑美國人,戈爾得票多,而小布希當選總統,常常被一些人指為美國制度糟糕的證據,可現實中這樣的評判常常難以應驗。

更應該注意的是戈爾和民主黨接受了這個結果,沒人喊著憲法無效或訴諸街頭,這樣的制度安排得到了公眾和精英的普遍認同;而在另一些國家規則得不到普遍遵守,選舉結果不合意往往造成破局,人們熱衷於在街頭,在制度外解決問題;一些國家政治精英的擔當是每每把重大議題訴諸全民公決,花費成本選這樣的領導人,似乎只是讓他組織公投耗費更多的社會資源,這也許暗示著這個國家的行政機構被授權太少。

好的政治是威權政治嗎?今天可能大多數人都會從政治正確來說,不是。那好的政治是最民主的政治嗎?從柏拉圖開始,最聰明的大腦一直在懷疑這一點。

作家可以同時懷疑民眾和精英嗎?
這不是他們應該做的?

提問者把民主政治和溫情社會並列,就已經是對民主政治的褒獎,其實現實政治的理想並不終極,他不過是協調社會中人與人,集團與集團的關係,溫情脈脈在是個理想狀態,在我看來甚至是過譽了。

十九世紀末的物理學曾經被描述為一座宏偉的大廈,基於牛頓所構建的經典力學的理論體系:理論力學、統計力學和光學,以及麥克斯韋的電磁理論都被認為是相當完備了。這時的物理學界普遍認為物理學的發展已經基本完成,後人能做的工作只不過是對這座大廈進行一些小的修補而已。
在中國可能還要爭論這個牛頓是不是風水先生靠譜。
但真正的科學家開始聚焦經典物理學大廈上的兩朵烏雲,邁克耳孫-莫雷實驗和黑體輻射問題。這兩朵烏雲分別導致了二十世紀物理學的兩大理論體系:相對論和量子力學的誕生。

民主政治今天也面臨同樣的問題,已經有人覺得民主政治是歷史的終結,民主制度所仰賴那些價值「民主」「自由」「法治」「人權」,就像牛頓三定律一樣是永恆的,後人能做的工作也只不過是對這座大廈進行一些小的修補而已。
在中國「民主是個好東西」「普世價值是不是普世」也許還要拿出來爭論。
但這也絕不是人類現在面臨的共同問題,思考人類未來很難不涉及人類未來的組織方式,很難堅守前面所說的所有教條。

一個科幻作家,不能站在宇宙之外思考人類未來,至少也別只站在自己民族中思考啊,那還寫什麼科幻啊。
所以,劉慈欣的作品是我認為的真科幻,思索人類未來,而不僅僅是說個故事,再加幾艘太空梭進去。


寫科幻就像把各種社會制度和人放到各種極端狀況下,做各種衝擊測試,民主制度當然不完美,一定也會暴露出種種問題,科幻的衝突往往源於原來社會的平衡被打破後人們的反應。
如果你覺得民主制度在科幻中脆弱無力,先不要不爽,再好的汽車,碰撞測試完,都要報廢的,但這不證明所有測試的車都一樣。
坦克適合槍林彈雨中衝鋒,也不代表他適合度假。

---------------------------------------------------------------------------------------------------------
快兩年前的答案,忽然收到許多贊同,也受到許多批評,做若干修改,也有所保留。
再次同意作家的責任不是批評現實,作家也許僅僅是講故事的人。


劉慈欣對於此事有一個非常清醒的認識:
民主政治、溫情社會,和你家的豪宅豪車一樣。它們非常好,讓你感覺非常舒適,你非常喜歡它們,並且所有住豪宅、開豪車的人,都是有錢人。
但,是有錢人才買得起豪宅豪車,而非買了豪宅豪車就變得有錢。


按照知乎原則,先說是不是,再說為什麼。

首先,不能從大劉的作品裡推論出他看不起民主政治和溫情社會,或從骨子裡相信偉人崇拜和極權政治。

然後,沒錯,大劉在作品裡經常會寫到民主政治和溫情社會的低效率。但前置的語境是某種「極端情況」。

有「極端情況」這個前提,何止民主與溫情不適用,我還可以讓倫理道德也不適用呢!

舉個例子,如果宇航員從火星返航的時候發生故障導致食物損失。必須吃人肉才能確保活下來。宇航員該不該吃人肉?如果地面指揮中心和投票都決定了某名宇航員應該自我犧牲,而他不幹,是不是該殺了他?

這個特殊情況下,殺人,吃人肉都趨向於合理(當然,你可以說這不合情,因而不合理)。但並不證明殺人吃人肉就在任何情況下都是合理的。也不證明作出決定的宇航員和地面指揮中心的控制人員都是變態殺人狂,更不能證明設想出這個情況的作者就是變態殺人狂。


然後,回到大劉的小說上。

從調動社會資源實現大工程,或者對於某種極端情境迅速做出合理判斷這類目標來講,民主政治和溫情社會自有其局限性。大劉的小說中,這種情景下理想的社會組織模式,大概是某種「工程師王」。正如蘇格拉底在兩千年前,認為理想的統治者是「哲人王」一樣。

哲學家認為哲人王最理想。文人認為半部論語治天下。工程師認為要以人類文明存續為目標,實現資源的最優化配置。嗯,相信一切問題存在最優解,這很理工男。沒毛病。


最後,回到科幻小說上。

科幻小說一定是寫異常,寫陌生感,寫極端情境。

科幻小說中,寫異常的,陌生的,極端的社會模式的經典作品,比比皆是。

遠如1984,美麗新世界。近如三體。

但不同在於,1984和美麗新世界所描繪的極端的,陌生的,異質化的未來,是對某種社會理論的高度概括和合理推演。展現了一種可能的甚至是已經變成現實的未來。

而三體則講了一個不可能的情境。小說著力展現了極端情境下的極端選擇。帶來了足夠的驚奇感及震撼感。但並不具有代表性。

所以三體並未能如前兩者一樣,超越「科幻」這個範疇,成為偉大的文學作品。而只是傑出的科幻作品。


這個問題下,最諷刺的就是某些所謂「民主人士」居然是限制評論的。我這個被N多「民主人士」拉黑的都開放評論,你搞著言論管制,還敢攀附民主,簡直侮辱民主二字。

劉慈欣不像一個集權主義者。
民主政治、溫情社會,前提是你要活下來,否則這一切都沒有意義。

他作品裡的集權,是指面對人類生死存亡的時刻,要高效率的不惜一切代價活下去,集權和民主都是為了人類生存的工具,你活下來了,可以隨便選擇哪一個,有的是時間。

如果人類這個物種不存在了,這些人性和非人性也都沒有意義。

上面這些只是我自己讀書的理解,有興趣的話還是閱讀劉慈欣的作品自己去體會比較好,反正他的作品絕對值回買書的錢。

【為什麼人類還值得拯救?——劉慈欣VS 江曉原】

(原載《新發現》雜誌2007年第11期)

江曉原:這涉及到了價值判斷:延續下去重要還是保持人性重要?就好像前面有兩條路可以走:一條是人性沒有了,但是人還存在;一條是保持人性到最終時刻,然後滅亡。我相信不光是我,還會有很多人選擇後一條。因為沒有人性和滅亡是一樣的。

劉慈欣:可是宇宙的全部文明都集中在咱倆手上,莎士比亞、愛因斯坦、歌德……不吃的話,這些文明就要隨著你這個不負責任的舉動完全湮滅了。要知道宇宙是很冷酷的,如果我們都消失了,一片黑暗,這當中沒有人性不人性。現在選擇不人性,而在將來,人性才有可能得到機會重新萌發。

這個訪談其實很亂,只摘出兩條做參考,這兩句是單獨的。
我覺得江曉原對於人性的認識不全面。

各位可設想一下:奴隸社會之前,人類如何處理敵對部落的戰俘?
包括江曉原和看這個回答的諸位,您祖先的基因能延續到今天,並不全是因為江曉原理解的,狹義的光輝人性,而是他們在遙遠的荒蠻時代足夠強力,沒有被殺死或者吃掉。

《三體 黑暗森林》中的兩次宇宙黑暗戰役,實際上只是遠古人類司空見慣的征伐而已。

為什麼有時候劉慈欣展現出一種冷酷,下面幾段可能給你答案。

《三體》里的一段描寫。

說起愛因斯坦,你比我有更多的東西需要交待。1922年冬天,愛因斯坦到上海訪問,你父親因德語很好被安排為接待陪同者之一。你多次告訴我,父親是在愛因斯坦的親自教誨下走上物理學之路的,而你選擇物理專業又是受了父親的影響,所以愛翁也可以看作你的間接導師,你為此感到無比的自豪和幸福。

  後來我知道,父親對你講了善意的謊言,他與愛因斯坦只有過一次短得不能再短的交流。那是l922年11月l3日上午,他陪愛因斯坦到南京路散步,同行的好像還有上海大學校長於右任、《大公報》經理曹谷冰等人,經過一個路基維修點,愛因斯坦在一名砸石子的小工身旁停下,默默看著這個在寒風中衣衫破爛、手臉污黑的男孩子,問你父親:他一天掙多少錢?問過小工後,你父親回答:五分。這就是他與改變世界的科學大師唯一的一次交流,沒有物理學,沒有相對論,只有冰冷的現實。據你父親說,愛因斯坦聽到他的回答後又默默地站在那裡好一會兒,看著小工麻木的勞作,手裡的煙斗都滅了也沒有吸一口。你父親在回憶這件事後,對我發出這樣的感嘆:在中國,任何超脫飛揚的思想都會砰然墜地的,現實的引力太沉重了。

《贍養人類》

一次,滑膛跟著齒哥去一個人販子那裡接收新的一批殘疾孩子,到那箇舊倉庫中,看到有五個孩子,其中的四個是先天性畸形,但另一個小女孩兒卻是完全正常的。那女孩兒就是果兒,她當時六歲,長得很可愛,大眼睛水靈靈的,同旁邊的畸形兒形成鮮明對比。她當時就用這雙後來滑膛一想起來就心碎的大眼睛看看這個看看那個,全然不知等待著自己的是怎樣的命運。

  「這些就是了。」人販子指指那四個畸形兒說。

  「不是說好五個嗎?」齒哥問。

  "車廂里悶,有一個在路上完了。

  「那這個呢?」齒哥指指果兒。

  「這不是賣給你的。」

  「我要了,就按這些的價兒。」齒哥用一種不容商量的語氣說。

  「可……她好端端的,你怎麼拿她掙錢?」

  「死心眼,加工一下不就得了?」

  齒哥說著,解下腰間的利鋸,朝果兒滑嫩的小腿上划了一下,划出了一道貫穿小腿的長口子,血在果兒的慘叫聲中涌了出來。

  「給她裹裹,止住血,但別上消炎藥,要爛開才好。」齒哥對滑膛說。

  滑膛於是給果兒包紮傷口,血浸透了好幾層紗布,直流得果兒臉色慘白。滑膛背著齒哥,還是給果兒吃了些利菌沙和抗菌優之類的消炎藥,但是沒有用,果兒的傷口還是發炎了。

  兩天以後,齒哥就打發果兒上街乞討,果兒可愛而虛弱的小樣兒,她的傷腿,都立刻產生了超出齒哥預期的效果,頭一天就掙了三千多塊,以後的一個星期里,果兒掙的錢每天都不少於兩千塊,最多的一次,一對外國夫婦一下子就給了四百美元。但果兒每天得到的只是一盒發餿的盒飯,這倒也不全是由於齒哥吝嗇,他要的就是孩子挨餓的樣子。滑膛只能在暗中給她些吃的。

  一天傍晚,他上果兒乞討的地方去接她回去,小女孩兒附在他的耳邊悄悄地說:「哥,我的腿不疼了呢。」一副高興的樣子。在滑膛的記憶中,這是他除母親慘死外惟一的一次流淚,果兒的腿是不疼了,那是因為神經都已經壞死,整條腿都發黑了,她已經發了兩天的高燒。滑膛再也不顧齒哥的禁令,抱著果兒去了醫院,醫生說已經晚了,孩子的血液中毒。第二天深夜,果兒在高燒中去了。

還有這一部分:

這座大都市中靠垃圾為生的拾荒者有三十萬人,已形成了一個階層,而他們內部也有分明的等級。最高等級的拾荒者能夠進入高尚別墅區,在那裡如藝術雕塑般精緻的垃圾桶中,每天都能拾到只穿用過一次的新襯衣、襪子和床單,這些東西在這裡是一次性用品;垃圾桶中還常常出現只有輕微損壞的高檔皮鞋和腰帶,以及只抽了三分之一的哈瓦納雪茄和只吃了一角的高級巧克力……但進入這裡揀垃圾要重金賄賂社區保安,所以能來的只是少數人,他們是拾荒者中的貴族。拾荒者的中間階層都集中在城市中眾多的垃圾中轉站里,那是緘市垃圾的第一次集中地,在那裡,垃圾中最值錢的部分:廢舊電器、金屬、完整的紙製品、廢棄的醫療器械、被丟棄的過期藥品等,都被揀拾得差不多了。那裡也不是隨便就能進來的,每個垃圾中轉站都是某個垃圾把頭控制的地盤,其他拾荒者擅自進入,輕者被暴打一頓趕走,重者可能丟了命。

  經過中轉站被送往城市外面的大型堆放和填埋場的垃圾已經沒有多少「營養」了,但靠它生存的人數量最多,他們是拾荒者中的最底層,就是滑膛現在看到的這些人。留給這些最底層拾荒者的,都是不值錢又回收困難的碎塑料、碎紙等,再就是垃圾中的腐爛食品,可以以每公斤一分的價格買給附近農民當豬飼料。在不遠處,大都市如一塊璀璨的巨大寶石閃爍著,它的光芒傳到這裡,給惡臭的垃圾山鍍上了—"層變幻的光暈。其實,就是從拾到的東西中,拾荒者們也能體會到那不遠處大都市的奢華:在他們收集到的腐爛食品中,常常能依稀認出只吃了四腿的烤乳豬、只動了一筷子的石斑魚、完整的雞……最近整隻烏骨雞多了起來,這源自一道剛時興的名叫烏雞白玉的菜,這道菜是把豆腐放進烏骨雞的肚子里燉出來的,真正的菜就是那幾片豆腐,雞雖然美味但只是包裝,如果不知道吃了,就如同吃粽子連蘆葦葉一起吃樣,會成為有品位的食客的笑柄……

  這時,當天最後一趟運垃圾的環衛車來了,當自卸車廂傾斜著升起時,一群拾荒者迎著山崩似的垃圾衝上來,很快在飛揚塵土中與垃圾山融為一體。這些人似乎完成了新的進化,垃圾山的惡臭、毒菌和灰塵似乎對他們都不產生影響,當然,這是只看到他們如何生存而沒見到他們如何死亡的普通人產生的印象,正像普通人平時見不到蟲子和老鼠的屍體,因而也不關心它們如何死去一樣。事實上,這個大垃圾場多次發現拾荒者的屍體,他們靜悄悄地死在這裡,然後被新的垃圾掩埋了。

《鄉村教師》

他所在的山區,是這個國家最貧困的地區之一。但窮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那裡的人們對現狀的麻木。記得那是好多年前了,搞包產到戶,村裡開始分田,然後又分其它的東西。對於村裡唯一的一台拖拉機,大夥對於油錢怎麼出機時怎麼分配總也談不攏,最後唯一大家都能接受的辦法是把拖拉機分了,真的分了,你家拿一個輪子他家拿一根軸……再就是兩個月前,有一家工廠來扶貧,給村裡安了一台潛水泵,考慮到用電貴,人家還給帶了一台小柴油機和足夠的柴油,挺好的事兒,但人家前腳走,村裡後腳就把機器都賣了,連泵帶柴油機,只賣了一千五百塊錢,全村好吃了兩頓,算是過了個好年……一家皮革廠來買地建廠,什麼不清楚就把地賣了,那廠子建起後,硝皮子的毒水流進了河裡,滲進了井裡,人一喝了那些水渾身起紅疙瘩,就這也沒人在乎,還沾沾自喜那地賣了個好價錢……

  看村裡那些娶不上老婆的光棍漢們,每天除了賭就是喝,但不去種地,他們能算清:窮到了頭縣裡每年總會有些救濟,那錢算下來也比在那巴掌大的山地里刨一年土坷垃掙的多……沒有文化,人們都變得下做了,那裡的窮山惡水固然讓人灰心,但真正讓人感到沒指望的,是山裡人那獃滯的目光。

和二蛋成親一年後,秀秀生娃兒死了。他還記得那個接生婆,把那些銹不拉嘰刀刀鏟鏟放到火上燒一燒就向里捅,秀秀可倒霉了,血流了一銅盆,在送鎮醫院的路上就咽氣了。成親辦喜事兒的時候,二蛋花了三萬塊,那排場在村裡真是風光死了,可他怎的就捨不得花點錢讓秀秀到鎮醫院去生娃呢?後來他一打聽,這花費一般也就二三百,就二三百呀。但村裡歷來都是這樣兒,生娃是從不去醫院的。所以沒人怪二蛋,秀秀就這命。後來他聽說,比起二蛋媽來,她還算幸運。生二蛋時難產,二蛋爹從產婆那兒得知是個男娃,就決定只要娃了。於是二蛋媽被放到驢子背上,讓那驢子一圈圈走,硬是把二蛋擠出來,聽當時看見的人說,在院子里血流了一圈……

全頻帶阻塞干擾

這時,卡琳娜指著剛一家古玩店的門口,「那兒,我爺爺就死在那兒。」

  「可這兒好象沒有遭到空襲。」

  「我說的是二十年前的事了,那時我才四歲。那個冬天真冷啊。暖氣停了,房間里結了冰,我只好抱著電視機取暖,聽著總統在我懷中向俄羅斯人許諾一個溫暖的冬天。
我哭著喊冷,喊餓,爺爺默默地看著我,終於下了決心,拿出了他珍藏的勳章,帶著我走了出去,來到這裡。
那時這兒是自由市場,從伏特加到政治觀點,人們什麼都賣。
一個美國人看上了爺爺的勳章,但只肯出四十美元。他說紅旗勳章和紅星勳章都不值錢的,但如果有赫梅利尼茨基勳章,他肯出100美元;光榮勳章,150;納希莫夫勳章,200;烏沙科夫勳章,250;最值錢的勝利勳章您當然不可能有,那隻授給元帥,但蘇沃洛夫勳章也值錢,他可以出450美元……
爺爺默默地走開了。我們沿著寒中的阿爾巴特街走啊走,後來爺爺走不動了,天也快黑了,他無力地坐到那家古玩店的台階上,讓我先回家。
第二天人們發現他凍死在那裡,一隻手伸進懷中,握著他用鮮血換來的勳章,睜大雙眼看著這個他在七十多年前從古德里安的坦克群下拯救的城市……」

這是一個極端的人文主義者。

《地火》

 父親的生命已走到了盡頭,他用儘力氣呼吸,比他在井下扛起二百多斤的鐵支架時用的力氣大得多。他的臉慘白,雙目突出,嘴唇因窒息而呈深紫色,彷彿一條無形的絞索正在脖子上慢慢絞緊,他那辛勞一生的所有淳樸的希望和夢想都已消失,現在他生命的全部渴望就是多吸進一點點空氣。但父親的肺,就像所有患三期矽肺病的礦工的肺一樣,成了一塊由網狀纖維連在一起的黑色的灰塊,再也無法把吸進的氧氣輸送到血液中。組成那個灰塊的煤粉是父親在二十五年中從井下一點點吸入的,這也證明他一生采出的煤有多大的量了。

  劉欣跪在病床邊,父親氣管發出的尖嘯聲一下下割著他的心。突然,他感覺到這尖嘯聲中有些雜音,他意識到這是父親在說話。

  「什麼爸爸?你說什麼呀爸爸?」

  父親突出的雙眼死盯著兒子,那垂死呼吸中的雜音更急促地重複著……劉欣又聲嘶力竭地叫著。

  雜音沒有了,呼吸也變小了,最後成了一下一下輕輕的抽搐,然後一切都停止了,可父親那雙已無生命的眼睛仍焦急地看著兒子,彷彿急切想知道他是否聽懂了自己最後的話。

  劉欣進入了一種恍惚狀態,他不知道媽媽怎樣暈倒在病床前,也不知道護士怎樣從父親鼻孔中取走輸氧管,他只聽到那段雜音在腦海中迴響,每個音節都刻在他的記憶中,像刻在唱片上一樣準確。

  後來的幾個月,他一直都處在這種恍惚狀態中,那雜音日日夜夜在腦海中折磨著他,最後他覺得自己也要窒息了,不讓他呼吸的就是那段雜音,他要想活下去,就必須弄明白它的含義!直到有一天,也是久病的媽媽對他說,他已大了,該撐起這個家了,別去念高中了,去礦上接爸爸的班吧。他恍惚著拿起父親的飯盒,走出家門,在一九七八年冬天的寒風中向礦上走去,向父親的二號井走去,他看到了黑黑的井口,好像有一隻眼睛看著他,通向深處的一串防爆燈是那隻眼睛的瞳仁,那是父親的眼睛,那雜音急促地在他腦海響起,最後變成一聲驚雷,他猛然聽懂了父親最後的話:「不要下井……」

天使時代

「那也是一個大旱之年,大地像一個滿是裂縫的火爐子,地上被渴死的蛇又被烈日烤乾,腳一踏就碎成了末……當時桑比亞正在連年的內戰中,就是那場由東方政治集團操縱的推翻布薩諾政權的戰爭。
我們的村子被遺棄了,什麼吃的都沒有了,雅拉就去吃乾草和樹葉,哦,雅拉是我的小妹妹,剛懂事,大大的眼睛……她去吃乾草和樹葉……」依塔的聲音平緩而單調,像是早期的語音軟體在讀一個文本文件,「她吃得渾身浮腫,腸道也堵塞了……那天晚上,她嘴裡含了什麼東西,碰著牙喀啦啦響,我問她含著什麼?她說在吃糖……她以前只吃過一塊糖,是一年前一個來村裡招募游擊隊員的蘇聯顧問給的。
我看到一道血從她嘴裡流出來,就掰開她的嘴看,雅拉含的不是糖塊,是一個箭頭,一個塗著響尾蛇的毒液,用來射殺豺狗的箭頭。
她最後對我說:雅拉難受,雅拉不想再活了,雅拉死後哥哥把雅拉吃了吧,然後哥哥就有勁兒走到城裡去,聽說那裡有吃的……我還記得那天晚上的月亮,從乾旱的大地盡頭升起來,昏紅昏紅的……我沒吃小妹妹,但那年在村子裡,確實發生了人吃人的事,有些老人立下遺囑,餓死後讓孩子們吃……」全場陷入長長的沉默。

-------------------------------------------------------------------
繼續
劉慈欣的作品之沉重可見一斑。
除了少數幾個形容詞,幾乎就是口語,幾乎算不上文人所說的那種「文學」。
但是他筆下的一切就像是活在你眼前。


劉慈欣還會給讀者希望和巨大的力量,《地火》裡面的這一段,如果結合原文去讀,很多人都熱淚盈眶。
他劉慈欣果然是個火電系統的,對工人的那份感情真摯感人。
對比之下你還好意思拿學生生活中那點悲傷去逆流成河嗎?
劉慈欣筆下的工人,血氣陽剛,頂天立地。
就像另一個科幻作家評論他:
這個男人身上,有一種父輩的英雄主義情節

「大家都管那東西叫老炭柱,但你們知道嗎,它立起來的時候並不是一根柱子,而是一塊四四方方的大煤塊。那是一百多年前,清朝的張之洞總督在建礦典禮時立起的。它是讓這百多年的風雨蝕成一根柱子了。這百多年,我們這個礦山經歷了多少大災大難,誰還能記得清呢?這時間不短啊同志們,四五輩人啊!這麼長時間,我們總該記下些什麼,總該學會些什麼。如果實在什麼也記不下,什麼也學不會,總該記下和學會一樣東西,那就是——」局長對著黑色的人海揮起雙手,「天,塌不下來!」

  人群在空氣中凝固了,似乎連呼吸都已停止。

  "中國的產業工人,中國的無產階級,沒有比我們的歷史更長了,沒有比我們經歷的風雨和災難更多了,煤礦工人的天塌了嗎?沒有!我們這麼多人現在能站在這兒看那老炭柱,就是證明,我們的天塌不了!過去塌不了,將來也塌不了!

  "說到難,有什麼稀罕啊同志們,我們煤礦工人什麼時候容易過?從老祖宗輩算起,我們什麼時候有過容易日子啊!你們再扳著指頭算算,中國的,世界的,工業有多少種,工人有多少種,哪種比我們更難?沒有,真的沒有。難有什麼稀罕?不難才怪,因為我們不但要頂起天,還要撐起地啊!怕難,我們早斷子絕孫了!

  「但社會和科學都在發展,很多有才能的人在為我們想辦法,這辦法現在想出來了,我們有希望完全改變自己的生活,我們要走出黑暗的礦井,在太陽底下,在藍天底下採煤了!煤礦工人,將成為最讓人羨慕的工作!這希望剛剛出現,不信,就去看看南山溝那幾根衝天的大火柱!但正是這個努力,引發了一場災難,關於這個,我們會對大家有個詳細的交代,現在大家只需明白,這可能是煤礦工人的最後一難了,這是為我們美好明天付出的代價,就讓我們抱成一團過這一難吧。我還是那句話,多少輩人都過來了,天塌不下來!」


在這個問題上劉慈欣是冤枉的。。。
我可以這麼說,不僅僅是劉慈欣的三體系列,你去看看那些有名的科幻大作,比如基地系列,沙丘系列,銀英傳等等等等,裡面沒有一本著作是對議會制政體和民主政治有正面評價的。
綜合來看,只要是個小說,應該都不太會讚揚民主政治吧。
民主政治是一種只有在政治經濟相對平穩的和平時期才能發揮優勢的政治形式,而一旦國家有特殊事件發生,那麼專制統治則更能應對緊急情況,這是從古羅馬時期就被廣泛認可的常識。
而人類社會到現在為止所設計和構想的所以民主政治體制,目標都是為了避免專制體制下一個昏庸領導者對國家和社會的過大負面影響,而不是去和那些明君競爭政績。美國政治中過多的veto就是一個很有體現性的例子:哪怕一萬個正確決定都通不過,也堅決不通過一個錯誤的決定。也就是犧牲了效率保證了穩定。(想想美國最後一次通過的憲法修正案花了近兩百年的時間,你就知道這種平庸的穩定有多麼恐怖了。。。)
從這點上來看,對民主政治的讚揚就無法滿足一個文藝作品吸引人的兩個要素。
首先,文藝作品呼喚英雄人物的出現,而英雄人物往往是社會和人類歷史的推動者,這和民主政治犧牲社會效率以保證社會穩定是衝突的,也就是說,在一個純粹的民主社會中,一個國家的英雄必然受到這個社會民主制度的約束。當這種衝突發生的時候,作者面對有主角光環的英雄人物和平庸的政體,會褒哪個貶哪個應該很明顯吧。
其次,任何文藝作品的背景必然是社會大變革,歷史大動蕩的事情。那種描寫平淡如水社會生活的著作,寫短篇還可以,寫長篇你覺得會有人看么。。。好,衝突來了,上面已經提到民主政治是一種只有在和平時期才能發揮優勢的體制,那麼在大多數文藝作品的動蕩背景下必然體現出消極而反動的作用,所以在文藝作品中往往沒有正面評價也就不足為奇了。
---------------------------------------
至於題主第二個問題,我怎麼沒看出劉慈欣對溫情社會有什麼嘲諷啊,這個腦洞略大啊~


謝邀。
這話得問大劉自己,大劉自己也明確說過:「我是一個技術主義者,我堅信技術的進步可以解決一切問題。」
這就是他作為中國科幻第一人的政治立場。在我看來,也是他的小說為何出色的原因之一。
回歸小說去分析,不難發現大劉對各種制度的思考均是基於技術層面的,何種制度,何種政策更有利於技術的發展,他便傾向於哪一種。
有這樣一些人,認定了民主制度是最優越的,對於一切與民主制度相悖離的思想都充滿敵意。但是民主制度終究只是一種制度,它可以讓人們生活更安全、幸福、自由,但就像世界上一切事物一樣,它一樣有它的弱點,那就是政治家為了取悅民眾會降低國家的威權。而當民眾的主流價值觀是和平主義、人文主義、個人主義的時候,民主制度的國家面臨一些問題時會變得非常被動。這一點看看當下綠化的歐洲想必諸位就能理解了。
就像小說中描述人類艦隊覆滅之後的黑暗戰役一樣,那兩艘滿載人肉的飛船逃離地球,被地球人追殺,為什麼?維德的光速飛船計劃被程心否決,本人也死於民眾的怒火,為什麼?
因為「從民主文明的地球向宇宙中播撒無數極權的種子,這是一些人死也不願意看到的。」
所以民主文明的地球人死絕了。求仁得仁,這是他們自己的選擇,談不上蠢不蠢。
作為一個語文老師,我經常給我的學生講歷史知識,談到儒家的發展歷史,我會讓學生們去分析,為什麼戰國時期儒家被打壓,漢武帝時期卻成為顯學,大行天下?因為在戰爭時期,最優越的體制是對內嚴刑峻法牢牢控制百姓,優待軍人,建立尚武的社會價值觀和獎勵豐厚的軍功制,從而戰無不勝,這就是為何秦國一統天下;在大戰之後,則應該與民休養生息,恢復生產建設,補貼農民而非軍人,這就是為何漢朝締造了文景之治,豐厚的國庫和龐大的人口為漢武帝攻略匈奴提供了物質條件;而當國家人口增加之後,漢武帝選擇罷黜百家獨尊儒術,也是為了推行忠君愛國的價值觀,鞏固統治,他的選擇無疑是正確的,兩漢四百年儒家教育,直接的作用就是曹操到死都不敢稱帝。只有在新時代成長起來的曹丕、孫策這樣的新人才敢做大逆不道之事。
說歷史,是因為太陽底下沒有新鮮事。制度就是制度,價值觀就是價值觀,沒有誰對誰錯,只有誰更適應環境的變化。秦國的暴政是錯的?如果秦國不實行暴政,戰國也許會繼續延續幾百年;儒家思想是對的?歷史上那些被游牧民族用野蠻征服的朝代可不這麼想。
P社玩家最能理解這一點,一切制度和思想都是為了族群的生存和擴張而服務的。最新的遊戲《群星》中,即便到了銀河時代,依然會有軍國制度、奴隸制度、神權制度這些在我們看來「落後野蠻愚昧」的制度。
你熱愛和平,建立了跨種族的宇宙聯盟?那好,當你逼不得已必須要發動戰爭時,聯盟成員會一票否決掉;
你崇尚個人主義?那好,在你廣袤的領土內,不同殖民地的人民會漸漸形成完全不同的價值觀,進而各地罷工、起義、獨立接連不斷;
那好了,你決定開局選擇集體主義、軍國主義,允許超強度軌道轟炸,允許屠殺國內不服從的民眾,允許奴役人口,一切為了擴張和戰爭服務,那麼你會發現當你需要盟友的時候,所有其他國家對你先天評價就是負值,新的外交關係對話選項中甚至沒有友好的選擇。就像二戰時的日本,軍國主義機器一旦開動起來,天皇也無法讓它停下,只能不斷擴張再擴張,直到最後遭遇無法對抗的強大對手,灰飛煙滅。
制度和價值觀,終究只是讓我們活下來的手段而已。
說到最後,技術進步就真的可以解決一切問題嗎?
那些賽博朋克的作品可不是這麼說的。


劉慈欣是一個天真的、對政治缺乏興趣、故而被自身經歷深刻影響而不自知的人。


換句話說,他反對的並非民主政治或者溫情社會;而是他自己太過迷茫,故而不肯相信一切政治口號——不管它看起來多美好;因為他自身的經歷告訴他,看起來越美好的東西,一旦極端起來,反倒越是危險。


如果你也經歷過被懷疑男女有私情,就可以把女方拉出來當「破鞋」公開批判的時代(批判內容包括但不限於給她脖子上掛兩隻臭鞋、被一大群人圍住公開的肆意侮辱等,直至她崩潰自殺或者徹底破罐子破摔、使得那些惡意的圍觀者再也不能從她身上找到羞辱的樂趣為止),那麼你也會懷疑道德的作用。

這種情況並不止於男女作風問題。但我不打算多說。


類似的經歷,是那個時代的很多人心底最深的恐懼、最痛的傷口。


說的更直白點:被鼓動起來的、非理性的民眾比什麼都可怕

和這些狂信徒相比,獨裁者說不定還更可愛一些。


所以,他幾乎是迫不及待的想要去挑戰道德,以至於和美女主持人坐而論道,他都會把話題引向「為了保存人類文明,該不該把面前這位美女吃了」。


在他看來,道德這種缺乏根基、不具理性的東西,是必須警惕的。因為這種東西太蠢,隨時可能把人坑死——尤其是生死存亡之際。


不管怎麼掩飾……但一個無法否認的事實正是,劉工比起其他作家,更喜歡一次次把故事設計到生死存亡之際,而且唯一的目的只是……凸顯道德——以及其他看似理所當然的「美好」事物/願望——的荒謬


他並不是反對美好;但他更害怕醜惡。

最黑暗、最醜惡的東西,從來都是掛著美好的招牌,在萬眾期待中降臨現實的。


在劉慈欣看來,唯一能抵禦這種掛著美好的牌子降臨現世的罪惡的方法……可能就是理性了。

所以,他必須把面前的美女剖開,讓大眾看到美麗皮囊裡面藏著的那具骷髏。


但是他忘了——或者說,被對骷髏的恐懼淹沒了——骷髏只是美女本質的一部分:一小部分。


他並不是成長於和平年代的我們。在談論劉時,我們必須注意這一點。

對我們來說,被他忽略的美好皮囊、優雅舉止,才是美女更重要、更值得欣賞和珍惜的……本質。


然而正是這種欣賞,讓他感到恐懼,讓他覺得自己有責任時時刻刻出來警醒世人:美女體內的那具骷髏,仍然隨時會破體而出。


他親眼見過。

這種親眼見過的恐懼,使得他對美女的觀感,起於骷髏,止於骷髏。

或許,當人人都知道美女體內藏了個骷髏時,他們就不太容易被蠱惑,不太容易重演悲劇了吧。


死神永生還沒出版的時候,大劉接受科幻世界採訪,評價老王時,這麼描述他們二人的差別:
老王寫的東西,裡面的思想,竟然都是他自己認同的。

而大劉自己寫的東西中的思想,只是他覺得有趣的。


在這句話的基礎上,一切針對小說對大劉的分析,都是扯淡。


  • 1.用小說反推作家的心理動機,生活狀態,知識結構,三觀等等,根據何在?如何證明或證偽?難道作者不能故意把文章寫成這個樣子?難道小說中的一切都必須和作家實際的情況一一對應?
    2.討論小說作品中流露的對科學,對社會的認知和觀念,如果脫離「是否有助於小說更好看」這個中心目標,意義何在?難道所有的小說都要採用當下最流行的價值觀和世界觀,而不是作為個體的讀者的審美來獲得它的價值?
    3一部小說應當享有假想一切可能性的權利,包括對人性和社會機械性的想像。我們不能用高尚與邪惡去評價一部作為藝術作品的小說。
    4一部小說的根本價值不是鼓吹什麼價值或者觀點,而是製造閱讀過程中讀者的喜悅與快感。為了這種建構,小說家常常(甚至是必須)脫離現實社會的既定價值和觀點。對大劉來說,這些既定價值包括人道主義,個人自由,也包括當代主流的科技哲學觀點(非機械的)。這並不一定意味著劉慈欣不了解這些觀點和看法,只能說明他出於某種對作品的美感的要求選擇了這些觀點。簡單的說,對於一部小說而言,重要的不在於什麼是「對」的(這會隨著時代的改變而改變),而在於什麼是「美」的。我認為這是對待藝術應當持有的標準。
    5一部作品必然有自己的風格,這些風格正是區分喜歡和不喜歡它的人的關鍵因素,而這兩種人之間的分歧幾乎是不可能通過爭論而達成一致的。爭論可以讓不甚了解「這種風格究竟為何?」這個問題的讀者愈發明了,卻不能改變已經深刻認識到作品風格並在內心做出了自己的喜好判斷的人的看法。因此風格問題不存在對錯之分,只存在是否講清楚的差別。
    6關於如何看待劉慈欣表達的思想傾向的問題,某種意義上,如果你是一個成年人,那麼該你本來該怎麼看待就怎麼看待。劉慈欣只是一個寫小說的人,不是政黨的領袖,沒有試圖改變誰的世界觀。如果硬要討論,那麼從學術的角度來看,我們必須首先提煉小說中的各種假設,比如存在威脅到人類整體生死存亡的大災難,以及技術高度發達等等。在這種情況下,很可能(我沒做過研究),民主自由等現在的普世價值對於人類整體的生存是沒有好處的。在科幻作品中,未來社會呈現一幅極權圖景的占多數,如果這也算作是對民主的嘲弄,那麼科幻文學確實嘲弄了很多。看了這麼多得討論,大家都很忽視科幻小說的這些假設,從而讓
    自己忽略前提的討論失去意義。
    7在劉慈欣的小說中找個人主義,找自由主義,找人道主義,當然是來錯地方了。好的讀者不會評價小說中的價值觀的對錯,因為他知道小說的價值本來就在於一種對生活的「疏離」而非「認同」。好的小說讓我們看到生活和世界的無窮可能性,而不是屈尊作為迎合我們既定價值的論據。好的小說不應該讓我們感到「安定」,而是顛覆我們頭腦中既定的認識。所以討厭劉慈欣小說中流露的思想是很沒必要的,為什麼不享受這種思維被顛覆的感覺呢?
    8《冷酷的方程式》就是科幻文學對主流價值觀或者道德這種東西的回答。道德從來不是一個穩固的東西,幾千年來變化很多,將來也會繼續變下去。這個變化過程很可能是一個拋物線,但是每一個歷史時期人類的主流價值都只是關心當前面臨的主要問題,因為把這個變化看作是一條直線。科幻文學關注的不是直線,而是拋物線的整體過程,因而科幻文學中假設的道德觀可以千差萬別。
    9關於個人權利和種族權利,劉慈欣和江曉原曾經有過精彩的辯論。最極端的情況就是,如果世界上只剩下一個兩個人,為了種族的延續,其中一個必須吃掉另一個,才能活下去,那麼他應不應該吃?這個時候人類的延續是一個非常切實的命題,而不是宏大的構建。
    10劉慈欣對極權主義是有偏愛的,對偉人崇拜,宏大敘事,集體主義,浪漫主義也是有偏愛的,這些東西在當今後現代的世界已然不是主流,這一點劉慈欣顯然清楚的意識到了,所以才會把這種東西用科幻寫出來。按他的說法,「就讓英雄主義在科幻這塊最後的地盤呆一會兒吧」,而這也就是他的小說中那種美感的來源。
    11劉慈欣有他的科學主義,或者說相信世界終極是可理解的。這在《山》,《朝聞道》,甚至《球狀閃電》中都很有體現。世界的發展史就是人類對這個世界的藍圖不斷看得更清的過程,而人類的無限理智將把我們帶向對宇宙終極秘密的認知。這是一種穩定的古典的對科學的看法:不斷認識世界本質的過程。而不是一種後現代的,認為科學是在可證偽原則下,大腦的隨意建構,或者模型逼近。大劉持這樣的想法,未必是因為他不知道後現代的種種科學理論和科學哲學,而是因為這樣寫的科學最有魅力,顯得最穩定。即便是從科學普及的角度來說,這樣的科學也比一中後現代的「文藝科學」更樸素,更容易被老百姓接受。按劉慈欣自己的話說:「科學在中國還只是一顆小小的燭火,一陣小風就可以把它吹滅。」現在還遠遠未到批判科學的時候。
    12有人在講黑暗森林中的合作。請先解釋猜疑鏈。
    13總結:①此文章到處是誅心之見。一個演員難道應該因為演一個反派被道德拷問?我們應該考慮的是他的表演有沒有張力才對。誅心之見才是文革餘毒,而不是科幻作家對極權社會的合理演繹②為什麼要文以載道?為什麼小說要負起社會責任?為什麼要把小說放到當前的社會意識形態下去批判?難道小說本身有想像力,有感染力,有張力,還不夠好嘛?③喜歡劉慈欣與否確實不是一個可以討論的東西,但是對於文章的細節,請就事論事,而非肆意揣度作者的動機。④得票最多的答案雖然詳細,但是實在有些讓人氣憤。劉慈欣的小說中所涉及的很多情形都是可以用來進行嚴肅的學術討論的,但是學術討論和價值批判是迥然不同的東西。不了解這一點,只能說明有些人還是一個王小波所謂的「中古知識分子」。

其實不是對民主的嘲弄,而是對政治小清新的批判。說白了,大劉只是告訴你一個顯而易見的事實,民主的低效率是很奢侈的。

民主就像是減肥一樣,是你飽暖之後的才能有的奢侈需求。而小清新們總認為這是人類的基本需求。所以才覺得大劉在批判民主。
你看在大劉的小說里減肥的都沒有好下場。
殊不知在原始社會裡面瘦不啦嘰的本來就容易死。


看到這個問題 不禁讓我想起了下邊這個新聞

劉慈欣在水木社區稱三體2英文版遭到嚴格審查 因女權被迫修改大量內容

劉慈欣說:「剛完成對《三體》第二部的英文版的修改,與第一部相比修改比較多,去掉了全部與《球狀閃電》有關的部分,其中一個面壁者的戰略完全變了。另外,TOR的編輯是個女權主義者,且極其認真仔細,這兒那兒都有性別歧視,像purity(純潔、善良)和angelic(似天使的,觀察者網注)類詞用多了也是性別歧視,要限制其使用數量,說聯合國秘書長是美女是性別歧視,四個面壁者都是男的是性別歧視(不過這個沒改,我說那幾十屆美國總統還都是男的呢?可人家說馬上就有女的了),這些修改對我和joel來說工作量都很大,很累人,但總算完成了。」


有那麼一部分人啊 真是有趣
他們一邊痛斥當局在影視文學作品裡的「剪刀手」和種種「捕風捉影」的封殺


一邊又要用放大鏡在一本小說里找出什麼「對民主政治和溫情社會的無情嘲弄


要怎麼說這階級鬥爭 一抓就靈呢!


所有文學都應該歌頌我們熱愛的民主!
凡是作品中有任何與我們民主理論衝突的思想,這部作品就是垃圾,活該被批判!
科幻小說怎麼了?科幻小說也是能影射現實的,這非常不利於我們的民主事業。所以,還是要把它搞臭!
全搞臭了,剩下的東西千篇一律沒意思怎麼辦?怎麼會,我們的民主思想光芒萬丈,歌頌一萬年都歌頌不完!
..............
這橋段怎麼有點似曾相識??


說《朝聞道》的作者相信偉人崇拜和集權政治這事真是太喜感了……
這個坑很早就看過了,本來想吐槽的,後來看到排名第一的@SamuelYi的答案幾乎每一段都有槽點怕會吐到大出血就棄了,沒想到隔了幾年又被頂到界面上了,這就是命啊……
以下分段吐槽:

1、「大劉小說鼓吹的一個基本思想是:一個種群(民族、種族、國家or etc)的所有構成員有義務無條件以一切形式為種群服務,包括以自己的生命為代價。而這種服務的定義又不同於傳統英雄主義or革命主義作品裡「我將屬於我自己的生 命奉獻給集體」這樣的犧牲精神(按大劉的思想,生命從一開始就不是屬於你個人的,連犧牲都無從談起)。對於種群成員的一切(包括意志、生命),種群(而且 往往是一個既沒有明確中樞也不遵循集體意志的曖昧集體)都有無條件高於個體的支配權。小說中的人物與其說是人,不如說是一個種群機器的零件,只有在集體不 需要你的時候才可能有自由」

《朝聞道》原文

法國元首還想說什麼,美國總統已失去了耐心:「好了,不要對牛彈琴了!您還看不出來這是怎樣一群毫無責任心的人?還看不出這是怎樣一群騙子?他們聲稱為全人類的利益而研究,其實只是拿社會的財富滿足自己的慾望,滿足他們對那種玄虛的宇宙和諧美的變態慾望,這和拿公款嫖娼有什麼區別!」
丁儀擠上前來拍拍他的肩膀笑著說:「總統先生,科學發展到今天,終於有人對它的本質進行了比較準確的定義。」

你管這叫鼓吹一個種群(民族、種族、國家or etc)的所有構成員有義務無條件以一切形式為種群服務,包括以自己的生命為代價 ???

2、「他想出了一個規則,這很好,但他把這個規則當成終極真理,不承認有任何可以超越這個規則的想像,這實際上是自己把自己的想像限制住了

劉慈欣訪談原文,Sina Visitor System

「和聲:您是否相信《三體》當中的「黑暗森林」理論,認為它是對費米悖論的最合理的解釋?
劉慈欣:這只是我在《三體》里因為情節需要所創造的一個規則,它一定不能和現實科學畫上等號,更不能去解釋什麼。科學需要「大膽假設,小心求證」,基於一個通過各種數據和分析研究得出的理論,去一步一步地實踐;但寫科幻小說連「小心求證」都不需要,只要「大膽假設」就好了。因為《三體》里需要「黑暗森林」去完成我所要的情節,所以它在《三體》里是成立的;但是要謹記,它只在《三體》的世界觀里有效。我如果為了另外一本小說的情節需要,也完全可以再寫一個「光明森林」。千萬不要把科幻小說的理論代入現實當中。 」

http://www.xinjiangnet.com.cn/wlmqweb/wlmqdzb/d/page_7/201211/t20121122_2939061.shtml

記者:《三體》系列中對人性的深刻反省,引發了讀者的思考和討論,這是你寫這部小說想要傳達的觀點嗎?
劉慈欣:在寫作的過程中,我沒有想要傳達任何觀點,只是想寫一個好故事。也許讀者可以在《三體》系列中提煉出一些明顯的觀點,比如對人性、對主流價值觀的思考,但這並不是我刻意為之。

基本上三體之後每次訪談記者都要問他關於現實中認同黑暗森林的想法,大劉也每次都得重複一遍「這是小說設定,我寫的是小說」。事實上,大劉十年前寫《流浪地球》的時候就已經多次申明了自己的寫作態度:小說設定不代表他的現實看法——最典型例子就是飛船派的他寫《流浪地球 》用的是「地球派」的設定。

再舉個黑暗森林的例子,黑森里一個重要的基礎設定就是光速極限設定(拿二戰冷戰來舉例子的都歇了吧,地球上之前就沒有這種光年尺度的例子),而這個設定在之前的小說中都是隨意更改的:《朝聞道》、《鄉村教師》、《詩云》里超光速航行都是輕而易舉的事。


你從哪看出他「想出了一個規則,這很好,但他把這個規則當成終極真理,不承認有任何可以超越這個規則的想像,這實際上是自己把自己的想像限制住了」??


3、「劉慈欣把作品中的社會置於岡比西斯之簽的非常極端的狀況下,然後說:因為作品中的岡比西斯之簽是合理的,所以——直接跳到:人類從來就沒有過權益和自我這種鬼玩意,誰提道德誰就是扯淡」大劉小說設定一直是「岡比西斯之簽的非常極端的狀況下」這個他自己從來沒否認過,問題是你是從哪看出「所以——直接跳到」的?大劉自己的態度一直就是小說的歸小說,現實的歸現實。


「這就是劉慈欣致命的邏輯漏洞:他根本看不起個體權益,但是他出於浪漫主義,喜歡犧牲行為,所以他的犧牲只能是為了極其抽象的「人類」、「集群」這種概念,僅僅為了這個抽象的概念,個體作出任何犧牲都可以」

「再舉一經常被人忽視的例子,《鄉村教師》,這篇作品經常被誤認為是歌頌鄉村教師優秀品質的,其實不然,它和一般的歌頌鄉村教師的作品有一個根本區別:作者要說的不是「老師的犧牲讓學生們的生活從此更好」這種東西它要表達的真正意思是:這個種族的某些個體(稱為教師)能為種族的存續放棄權益和自我,所以這個種族適合生存,因為個體的權益和自我這種東西「從一開始就不應該有」

"用形容他多苦逼來表明他多偉大",這種東西正好在80、90年代特別泛濫那些報道在最極端的時候確實和他沒什麼區別,報道的主角為了犧牲而犧牲,誰談利益誰俗不可耐"


整段整段的腦補+胡扯。「個體權益」自己去看丁儀,我都不說《朝聞道》這種極端個人主義的例子了,《坍縮》,《微觀盡頭》,《三體》,《球狀閃電》里丁儀哪次犧牲了自己的個體權益?六分儀這麼靈魂的人物就被你歸零了,別逗比行嗎!

《鄉村教師》里的人類因為「沒有記憶遺傳,相互間用聲波進行信息交流,並且是以令人難以置信的每秒1至10比特的速率進行交流的物種」而不得不依靠教師的「犧牲」來發展文明,所以《鄉村教師》里人類文明相對那些外星文明是及其脆弱的,你從哪裡看出「這個種族的某些個體(稱為教師)能為種族的存續放棄權益和自我,所以這個種族適合生存」了?

作為對比請去看《地火》,煤炭工人的艱苦犧牲和奮鬥在技術發展之後就變成「以前的人真笨,以前的人真傻」了。大劉作為「技術主義者」的態度就是,有了更好的技術之後,這種犧牲就可以避免了。

你從哪看出大劉是在「用形容他多苦逼來表明他多偉大」了??


4、「而且弱肉強食這個例子本來就錯了,因為三體裡面沒有弱肉強食,只有不斷的自我封閉和毀滅,所有文明無不是這樣,在邏輯上是個無限 循環,總有一個超強文明看著,根據黑暗森林把你滅掉,那麼就是無限往上推,超超級文明滅超級文明,超超超再滅超超,他自己都覺得這都解決不了,又沒有一個 量化的尺度來控制勢力比例,只好自己腦補一個創世級技術讓主角躲進去逍遙(這個技術和全篇小說比較簡直就是奇葩),然後又扯一個回歸運動的東西來擦屁股。 可惜自然界不存在這樣的毀滅關係,自然界存在的是平衡,以及在一個動態的平衡下生物向著「更多後代」的方向演化,自然界物種的滅絕,要麼是演化沒有跟上, 要麼是平衡被嚴重破壞。」

三體里沒有弱肉強食這個是對的,因為三體里的基礎設定是「技術爆炸」。

「根據黑暗森林把你滅掉,那麼就是無限往上推,超超級文明滅超級文明,超超超再滅超超」這個完全是你自己搞錯了,強的文明被弱的文明打敗是常態——二向箔這類維度攻擊武器就是為了毀滅比他們更強的文明而做的,效果拔群(這個設定在三體三最後已經由關一帆說的很清楚了。)

為了戰爭的勝利,竟要付出這樣的代價嗎?」程心說,她很難想像在降低一個維度的空間中生活是什麼樣子,在二維空間中,世界萬物看上去只是幾根長短不一的線段,在三維世界生活過的人,真的可能使自己生活在一張沒有厚度的薄紙里嗎?當然,三維空間的生活對四維世界的人來說也同樣無法想像。
「總比死了強。」關一帆說。

你要用「自然界存在的是平衡」來做設定是你的自由,正如大劉用「熱寂」來做設定也是他的自由一樣——順便說句,宇宙熱寂這個設定也不是大劉自己獨創的,阿西莫夫在《神們自己》里已經用過這個設定了。


5、「朝聞道和現實中有個很奇妙的矛盾。實際上科學家並不關心絕對真理,他們只是試著用某種簡單的歸納形式(表現為數學模型,公式,方程等)去描述世界的原理。不過大劉的書是寫給大多數人看的,而一般人對科學家的認知也就是「他們追求真理」這種概念…」


如果按照你這個說法,《朝聞道》完全沒必要存在,排險者大可以直接把大統一模型送給地球科學家,大家就能一起愉快地玩耍了!

《朝聞道》原文:

  排險者露出那毫無特點的微笑說:「這很難理解嗎?當生命意識到宇宙奧秘的存在時,距它最終解開這個奧秘只有一步之遙了。」看到人們仍不明白,他接著說,「比如地球生命,用了四十多億年時間才第一次意識到宇宙奧秘的存在,但那一時刻距你們建成愛因斯坦赤道只有不到四十萬年時間,而這一進程最關鍵的加速期只有不到五百年時間。如果說那個原始人對字宙的幾分鐘凝視是看到了一顆寶石,其後你們所謂的整個人類文明,不過是彎腰去拾它罷了。」
  丁儀若有所悟地點點頭:「要說也是這樣,那個偉大的望星人!」
  排險者接著說:「以後我就來到了你們的世界,監視著文明的進程,像是守護著一個玩火的孩子。周圍被火光照殼的宇宙使這孩子著迷,他不顧一切地把火越燃越旺,直到現在,宇宙已有被這火燒毀的危險。」

中略……

丁儀大聲說:「這是一個可理解的準則:如果你們把大統一模型告訴所有渴求宇宙最終奧秘的文明,他們就不會試圖通過創世能級的高能試驗來得到它,宇宙不就安全了嗎?」
  「你想得太簡單了:這個大統一模型只是這個宇宙的。當你們得到它後就會知道,還存在著無數其它的宇宙,你們接著又會渴求得到制約所有宇宙的超統一模型。而大統一模型在技術上的應用會使你們擁有產生更高能量過程的手段,你們會試圖用這種能量過程擊穿不同宇宙問的壁壘,不同宇宙間的真空存在著能級差,這就會導致真空衰變,同時毀滅兩個或更多的宇宙。知識的管道傳遞還會對接收它的低級文明產生其它更直接的不良後果和災難,其原因大部分你們目前還無法理解,所以知識密封準則是絕對不允許違反的。這個準則所說的知識不僅是宇宙的深層秘密,它是指所有你們不具備的知識,包括各個層次的知識:假設人類現在還不知道牛頓三定律或微積分,我也同樣不能傳授給你們。」
  科學家們沉默了,在他們眼中,已升得很高的太陽熄滅了,一切都陷入黑暗之中。整個宇宙頓時變成一個巨大的悲劇,這悲劇之大之廣他們一時還無法把握,只能在餘生細水長流地受其折磨,事實上他們知道,餘生已無意義。

你從哪看出《朝聞道》里的科學家拿到大統一模型就不想做繼續做實驗了?


我覺得很奇怪的是為什麼人們一提到民主就往溫情的方面去想呢?我喜歡民主從來就不是喜歡它溫情脈脈的一面,我喜歡的是它鐵面無私的一面。我喜歡一個打擊惡人絕不手軟,原則高於一切的社會,而不是一個毫無原則,誰弱誰有理,按鬧分配的社會。但這樣的社會只存在於美國這樣的民主國家。美國的警察可以理直氣壯的擊斃襲警者,醫鬧者而不用擔心被處罰。美國公民可以理直氣壯的擊斃闖入者而不用擔心違法。最大快人心的是有個美國人刺殺美國總統以精神病脫罪了,結果他餘生只能在精神病院度過。反倒是中國對惡人無限寬容,在中國從來就沒有「正當防衛」這回事,中國的老太太把硬幣扔進飛機發動機都沒人敢罰她。中國人最喜歡嘲諷「白左」,「聖母」,可是我怎麼覺得中國才是最白左,最聖母的國家?


想多了,大劉也讀過銀英,他不是民主的反對者,否則也不會用那麼多筆墨描寫文革的冷酷了,他和楊威利一樣,是一個實用主義者,對民主體制下的口號和人們產生的莫名驕傲感略感消極,認為在生死存亡面前空談主義毫無用處,你們想想銀英沒有楊,同盟老早被皇帝萊茵哈特踩在腳下了,我想大劉無非是想說生存面前,相信自己的求生本能,別TM瞎BB


因為《三體》沒有一個炫酷拉風的絕地武士空手爆船,讓人類不用靠極端團結來求生。

程心主要嘲諷的不是民主,而是小清新。


推薦閱讀:

如何評價高達獨角獸中對全人類政治的理念?
你相信命嗎?
為什麼很多玄幻修仙類小說都草菅人命?!?
如何證明屬相和生辰八字是錯誤的?

TAG:政治 | 劉慈欣作家 | 科幻 | 三體書籍 | 社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