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麼《房思琪的初戀樂園》說聰明人會比普通人更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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聰明人知道她無能為力,法律,親人,朋友,甚至父母都無法幫助她,讓那個令人作嘔的怪物得到應該有的懲罰,陳國興這樣不是東西的怪物居然還活著,法律無法處罰他,還活得甚是身心愉悅,真是天大的笑話。
沒有人會替她除去這個惡性病毒傳染源,她自己也不能。聰明人大都會反思自己,探索源頭,總想找出問題的原因,期待努力解決它。但蠢人無能為力大多就放棄了,不再多問,她更加弱小,所以只能靠置逃避來保護自己。
聰明人卻想戰勝困難,戰勝自我,這必將帶來更劇烈的痛苦,不論這痛苦她能不能承擔,思考是聰明人的本能,不能止步,為了做到更好,必須要面對痛苦,戰勝它,這是聰明人的特質。林奕含未必不知道陳國興對她是不斷的強姦,當時沒能反抗,等她長大,知道通過什麼途徑其實可以阻止時,從前的妥協退讓,自欺欺人的「愛情」,帶來的自責憤怒,更加劇她的痛苦。她可能想要勇敢的面對當時弱小、不知反抗的自己,所以寫了一本書,想審視自己,審視整件事,但最後結果是發現,她太痛苦了,努力正視,回憶細節寫書,又給自己插上一刀,她可能本想寫完就此結束,但其實是讓本就模糊不清的傷口,更加鮮血淋漓。
林奕含知道,在現今社會,這樣的事情無從消除,受害人大多也並不能以眼還眼,以牙還牙,說起來真喪。
隨便問被強姦的人,她們想要罪犯受到怎樣的懲處,敢肯定是強姦犯最好是死了,恨意才消解了,不然蹲一輩子的牢也是便宜他了。
她死之前,如果試著去把陳國興殺了,說不定就也不見得會再自殺。
但是,她不會,她沒有那麼狠,就算那樣受到傷害也沒有讓自己徹底黑暗,還有底線,如果她要是惡毒一點,不做一個好人,也許陳星這豬狗不如的鬼怪早向閻王報道了。
要臉的怕不要臉的,人善被人欺,禍害遺千年,這點真是讓人可憎。
我認為,這裡的聰明是指一種敏感的聰明。也是文學方面的聰明。。。。
文學是房思琪的後天神經,是她的軟肋,是她把惡儘力描繪成愛的薄紗,也是她的自尊。
而敏感,她做出一點點微小的努力,是她對母親的試探,當她看到母親的反應之後,她選擇沉默。。。她也預料到這種事說出來並不會好的吧。。。
聰明人。普通人。
請問各位認為怎樣的人可以算作「聰明」呢?
是智力超群的數學天才?是蜚聲國際的少年鋼琴家?是科學家?是詩人?是…?
如果這樣來算,絕大多數的人,還是極其「普通」的啊。
林奕含所謂的「聰明」大約是指「早慧」,而這並非超常的智力作用於理科領域,更關乎藝術上的領悟力。
舉個例子好了。
想像你是一個女孩,15歲。
你出生在很好的家庭,從小接受這個國家能提供最好的教育;你有著過人的領悟力並且懂得用功,在同齡人中成績優異,能輕鬆考上最好的大學。
從各種層面來看你的前程都似錦:你可以學習經濟、金融,畢業後到美國留學,躋身精英階層。你還可以學習科學,投身於研究事業,或者教書育人。
可是你無法選擇這一切。
如果這個世界還有什麼是你所熱愛的,那便是不能能帶給你實際收益之物。
文學,藝術,哲學…
看似高雅的字眼,與文化修養相連接,取得敬仰和讚美,顯示一個人的層次。
可是這些無用之物讓你遠離周圍人,遠離他們嚮往的職業、收入、生活、愛情、婚姻、家庭。你不願與「普通」為伍。
這是有害的嗎?
但不要忽略早慧的孩子天生的敏感。
在閱讀和品味背後是對這世界至深至惘的絕望決絕。為文學創作絕望。為現代社會絕望。為人們庸俗絕望。為人類絕望。就算不認同悲觀主義哲學,你也會在現實中絕望;現實使你阻塞。
你發現大學院校並不是最接近「文學」「哲學」的地方;你發現你所熱愛的「藝術」被金錢弄得腐臭不堪。你發現無人再對你的熱愛報以矚目或哪怕一絲敬意:那是沒有用的東西,「女孩子學這些要嫁不出去」。
你又和父母沒有矛盾嗎?他們是否理解你的追求和絕望?他們是否阻擾你選擇專業?他們是否斥責你不想結婚的理由?
雖然家庭富裕的孩子可以被父母供養從事藝術和文科研究,你也可以說服父母不結婚生子。但你的絕望不會消除。
對存在困惑,對生活痛苦,對人之交往厭倦。但你無處可走。
從事藝術不帶來收益,甚至認可都困難,因為作品會無人問津,你大可說無人懂得欣賞。
你少年的朋友必將離你遠去,因為你們的追求是現實和想像的碰撞,是銅板和內髒的碰撞。
你的文字會被嘲笑,你的作品不會完美,你所追求的不過是步步維艱的生活。
「普通」不好嗎?早慧帶來的太多悲劇在於敏感,在奕含那裡,敏感和聰慧吸引來了厄運。當然還有美麗。
然後你才恍然發現,寫字的手是最無力的,吟詩的嘴在報道面前只能消聲,不染塵事的靈魂只是不切實際的夢幻,因為身體會被馬路邊揚起的塵土弄髒。
如果可以選擇,你是否會想要變得普通?你可以擁有愛情、家庭、事業、豐厚的收入、最物質的生活和最少的精神追求。你還可以嘲笑讀書的人:精神最無用,甚至不能被看透。而你亦能在不思考中完成人類終極的意義,即繁衍生命。
在《房思琪的初戀樂園》中,在思琪與伊紋姐姐的電話中,思琪說了一段話,原文不大記得了,但意思是說我寧願做一個媚俗的人,不接近文學不追求文學,這樣我就不會看到這世界的背面。所以說啊,聰明人比普通人活得更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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