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理解博爾赫斯《愧對一切死亡》?
全文:
愧對一切死亡
博爾赫斯免於記憶與希望,
無限的,抽象地,幾乎屬於未來,
死者不是一位死者:而是死亡。
像神秘主義者的上帝,
他們否認他有任何屬性,
死者一無所在
僅僅是世界的墮落和缺席。
我們奪走它的一切,
不給它留下一種顏色,一個音節:
這裡是它雙眼不再注視的庭院,
那裡是它的希望窺伺的人行道。
甚至我們想的
或許也正是它所想的;
我們像竊賊一樣已經瓜分了
夜與晝的驚人的財富。幾個疑問:
1.「愧對」的情感是否源於現代人的「瓜分」使得死亡不再純粹?這種瓜分與尼采評論世人正在「強姦萬物」的言論是否有相似之處?
2.為何說「進入純粹死亡」是現代詩人的標誌和自我感覺?亦即,思考、感受和揭露「人之所不能者」是否是現代詩人的責任?(《禮記·表記》:不以人之所不能者愧人)
3.如何看待當今詩人「…甚至有擁抱別人和自己死亡的人,他們在沸騰的文化街市之上或之下去尋找莊重的天空,卻絲毫沒有愧對一切死亡的感覺」?
2、3問的想法來源於林克譯《孤獨者的秋天》序中對此主題的討論。
(其實我覺得在特拉克爾詩集前面寫那麼多博爾赫斯有點耍流氓啊,我本來對他妹妹更感興趣來著…)
先嘗試討論一下題主的疑問:
1愧對是來源於,本來「死亡」應該是「無任何屬性的上帝」,即為「超然的神明」,比基督教的「上帝」高兩個階位。因為死亡必然永久的屬於未來(即反證出意志上永恆的希望),所以他創造萬物,包括人類(詩人本身),而人類卻去創造自己的上帝,企圖用以去「超越死亡」,這是任何教會立教的最原始本意。這相當於背叛了「死亡」,也只有這樣,我們才可以在自己的「統治」下心安理得的「瓜分」本該屬於「死亡意志」的東西。並且「世界墮落缺席」,我們也「已經瓜分」 完畢,所以詩人愧對「一切」死亡。
我覺得尼採的「強姦萬物」是說人類自作聰明的「定義何所謂萬物」,又從自己的定義中去索取所謂的「藝術」,簡單來說就是一種病態的「意淫」,尼采論為「強姦」。和詩人的「瓜分」應該算得上「同屬一源」。但「瓜分」應該更趨向於「錯誤指令下的實際行動」對事物的影響,是有限的。而「強姦」應該是籠統的指責人類把萬物概念化,包括死亡。所以,細分之下,「強姦」囊括了「瓜分」。
2「進入純粹死亡」的說法很有意思,重點在於「進入」這兩個字。只有人在活著的時候,才需要,才能夠「進入」。或者換個說法,「模仿純粹死亡」。現代詩人寫詩時必然需要這一狀態,無論是為了在寫詩時,詩人本身需要有更好的定位;還是去感受萬物時,需要將萬物代入「純粹死亡」的狀態。只不過每個詩人能「進入」的程度不同。
責任這一說不好定義。但 「世界墮落缺席」,世人也「已經瓜分」完畢。
得詩人們自己看著辦了。
3如何看待當今「詩人」呀,我就他媽的(以下省略自己的抱怨,無奈,憤恨和無數髒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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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嘗試一下討論這首詩:
我就,
把詩白話說一遍吧。
【免於記憶與希望,
無限的,抽象地,幾乎屬於未來, 】
「免於」,是一種幸運,不必再遭受自己捏造的記憶和虛妄的希望的迫害,可以無限的接近本質,甚至「未來」(可以看出詩人崇敬『未來』這個詞語,『未來』代表生機,轉變。生而為人,尤其詩人,還是對萬事萬物擁有深沉的熱愛和信心的。所以他只用「幾乎屬於未來」)
【死者不是一位死者:而是死亡。】
死去的人並不是世人嘴裡所說的「不存在了」,而是重新回歸到「死亡」的懷抱,成為了他的一份子,即成為了死亡。(讀者看了前面下的定義不知詩人在說啥,下面由一個「人死亡了」的例子告訴你,順便對比一下,我今天要說的主題是死亡。)
【像神秘主義者的上帝,
他們否認他有任何屬性,
死者一無所在
僅僅是世界的墮落和缺席。 】
死亡就像一位沒有屬性的上帝,(也就是最高意義上的真正公平公正)但死去的人卻沒有一處可以「安生」的地方(這裡的死者就是代指為死亡,前面詩人已經說了死者是死亡,這裡這樣寫是詩意的擬人:死亡慘到『死』了也沒有「安生」的地方。)是因為這個世間的墮落和缺席(墮落嘛,就是墮落。缺席有一絲袒護的意味,或者說諷刺:你們不聞不問可能是因為缺席了。)
【我們奪走它的一切,
不給它留下一種顏色,一個音節:
這裡是它雙眼不再注視的庭院,
那裡是它的希望窺伺的人行道。 】
我們把死亡的一切奪走,沒有一個詞語讚美他,沒有一首歌歌頌他。於是他沒有心思坐在庭院里,他希望有人前來「看望」自己。(「庭院」「人行道」,這裡詩人已經進入「純粹死亡」的境界,詩人變作了「死亡」。其實是詩人在那裡不去觀賞庭院,心裡盼望著有人來理解自己,即希望能有人理解「死亡」。)
【 甚至我們想的
或許也正是它所想的;
我們像竊賊一樣已經瓜分了
夜與晝的驚人的財富。 】
連我們所想的,或許也正是死亡所想的。(這裡就告訴你,我剛才化身死亡替他說話了。「甚至」「或許」,意為不能確定,這裡詩人有一絲諷刺自己的意味,因為他知道死亡是「無」的,死亡不像詩人一樣那麼小氣,不會去在乎有沒有人「理解」他。)我們像賊一樣已經瓜分了本來來自「生」與「死」的巨大財富。(「已經瓜分」,不多說了。夜與晝,生與死,自然萬物,但凡是天生的「極致」,便具有莫大的力量源泉。只有真正理解了,接受了死的力量,才能明白生的真實含義,一個對比,突出死亡的重要性。因為少有人發現其實萬事萬物都是來自於「死亡」的力量,所以是「驚人的財富」。「驚人」用的好,或者說翻譯的牛逼,有突然發現的感覺,也有「財富」巨大的意思,讓你讀的時候也會「驚」起來。)
簡單的概括一下詩人想傳達的意思:
我們的行動力沒有來自於真正意義上的公平公正的死亡意志的驅使,出於可憐可笑可悲的懼怕和貪慾,一本正經的營造出自己的價值體系來催眠自己,所以一切已被定義的「善惡丑美好壞」的存在都是褻瀆死亡,而他們的一切死亡又都是白白犧牲,因為我們掠奪了他們的基於死亡之上的含義:即「生(存在)」,「真美」,「自然」。作為一個人類,我感到
愧對,一切,死亡。
什麼叫「大愛無疆」?
或許是詩人自己的胸襟大到能真正放下一切去探索「死亡」,又或許正是因為「死亡」的本質,詩人才有了這般偉大的精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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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嘗試一下討論「死亡」:
嗯…
還是直接上詩吧
《死亡三首》米冮
懸崖
當我們懸掛在弔橋上,
便可以明明白白的看見:
脖頸的鐵鏈,
環腰的皮筋,
腳踝的紅繩,
這些勒住你皮囊的繩索,
另一頭系著可愛的靈魂。
人間
他們粗魯,蠻不講理。
我太適合自己,
包括我誠懇的說,
放手。
也始終無人願聽。
這些無辜惶恐的目光,
為什麼不慶幸?
為什麼不慶幸!
求求你們慶幸。
好讓世間明白,
我沒有殺害自己。
死亡說
我總是溫柔的包容你,
用暖洋洋的蘆葦。
倘若真的接受我,
你應該跪在污泥里詢問,
蚯蚓,蚯蚓,
這張寬厚的大床我賜給你。
我總是體貼的理解你,
用脆生生的雨滴。
倘若真的選擇我,
你應該赤腳走進山澗小溪,
鰻魚,鰻魚
其中一條就是我。
你若理解我,
我們才最親近。
以上是回答過的一個關於「自殺的權利」的問題,是按一定順序寫的,多出於一種「規勸」,少寫本質,因為覺得自殺是比較嚴謹的問題。(我不會上鏈接,以及粗體,以及下劃線,以及好多……所以要是有人從前面看到了這裡,真的不好意思,一定看的很累~)
下面新寫死亡。
《流浪與死亡》米冮
丑的雲,丑的禿鷲,
和丑的流浪者,
他們供奉全部綠色的血液,
換來亡靈的一夜花開。
這懦弱的圍牆和銅像,
終於招受天譴,
一齊變成快樂的煙塵吧。
神明已賜我們一雙
埋入大地的腿,
我們的幸福正是死亡,
這雙腿正是一切:
一條用來冷漠的浪跡天涯,
一條用來親切的走馬觀花。
美的雲,美的禿鷲,
美的流浪者,
一切融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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便於理解「死亡意志」的舉例:
人之將死,其言也善——《論語》
人應該時時懷有一種死的懇切。——木心
人呵,別忘記肉慾在燃燒:
你是岩石,沙漠,你是死亡……——尼采
(尼采是熱烈的「酒神精神」,我感受的是光滑的「流浪精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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