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人說話也是用文言文那種風格嗎?我們現代人怎麼知道古人說話的風格?


文言文其實是上古(詩經前後)的口頭語言;中古時期有中古白話,就是唐宋筆記那種;近古有近古白話,參見四大小說~~~
從古到今,語言都是在不斷演變的。同一語系內,會發生同樣的語音演變現象,比如藏語、漢語,都在發生音節簡化、辭彙多音節化。上古時期,表達一個意思的複雜度其實和現代漢語差不多,區別僅僅是上古字少音節複雜,而現代反之。而且有個規律,就是隨著物質、社會的發展進步,所有的語言無一不發生音節簡化、辭彙量增加的現象,這兩者同時又互相影響促進,區別僅僅是各個語言的變化速度可能不一樣,可以參考不同的藏語方言。


排名第一的答案來自知友徐薛胤,大體講得不錯。稍作擴展補充:
第一要明白:口頭語言的變化是緩慢的,除了時間的影響外,還受到人口流動和民族融合的影響。
第二:現在所說的「文言文」,來自於先秦口語。欲知先秦人如何說話,請看《論語》。
第三:唐代之前的口語白話,只能從古籍中窺見一二,許多具體情況無法確知;唐人口語,保存最多的地方是敦煌俗講、變文和王梵志詩,其次是唐人筆記和唐傳奇(不是一回事)。
第四:宋代到明代,民間口語已經與今天的口語很接近。欲知宋人口吻,請看話本《錯斬崔寧》、《碾玉觀音》和《朱子語類》;欲知元人口吻,請看元雜劇;欲知明人口吻,不必讀「明四大小說」(不是四大名著),只要翻翻朱元璋和朱棣的聖旨,如《誠意伯次子閤門使劉仲璟遇恩錄》、「齊黃家屬待遇詔書」,便一目了然。
第五:清代口語基本等於今天的口語,見清代皇帝的批示。
PS:想聽溥儀北京話的,可去找NHK的《東京審判》紀錄片。
附上個人認為古今第一牛叉的皇帝詔書:明太祖親筆的《諭西番罕東畢里等詔》

奉天承運的皇帝教說與西番地面里應有的土官每知道者:

俺將一切強歹的人都拿了,俺大位子里坐地。有為這般,上頭諸處里人都來我行拜見了。俺與了賞賜,各分教他依舊本地面里快活去了。似這般呵,已自十年了也。止有西番罕東畢里巴一撒他每這火人,為甚麼不將差發來,又不與俺馬匹牛羊?今便差人將俺的言語去開與西番每知道:若將合納的差發認了,送將來時,便不征他;若不差人將差發來呵,俺著人馬往那裡行也者!教西番每知道:俺聽得說,你每釋迦佛跟前,和尚每跟前,好生多與布施么,道那的是十分好勾當,你每做了者,那的便是修那再生的福。有俺如今掌管著眼前的禍福哩,你西番每怕也不怕?你若怕時節呵,將俺每禮拜著,將差發敬將來者,俺便教你每快活著,不著軍馬往你地面里來,你眾西番每知道者!

(網路唯一手打無錯完整精校版,據《高皇帝御制文集》)


多圖預警 圖文並茂 史料翔實
古人說話不應該是滿嘴「之乎者也」么?他們日常交流到底是咬文嚼字還是像現代人一樣通俗易懂?這得從中國古代書面語和口語兩條線的發展軌跡說起——

正好分享一篇文章講得清楚又通俗:

古人說話是「文縐縐」還是「萌萌噠」?

導語

「琴啊琴,我們做朋友吧。」一組「雍正:感覺自己萌萌噠」GIF圖戳中網友的萌點。事實上這位九五之尊還有許多「萌句」,諸如「朕就是這樣漢子!」;「朕實不知該如何疼你」;「朕知道了」。

撰稿:許晴 策劃/編輯:陳書娣

古人說話不應該是滿嘴「之乎者也」么?他們日常交流到底是咬文嚼字還是像現代人一樣通俗易懂?這得從中國古代書面語和口語兩條線的發展軌跡說起——

雍正寫給年羹堯:「朕實不知如何疼你,方有顏對天地神明也。……爾此等用心愛我處,朕皆體到。」[1]

康熙至光緒硃批「知道了」。[2]

一、書面語和口語的雙軌發展:從合拍到脫節再到合拍

首先,我們釐清四個概念:口語、書面語、文言文、白話文。

書面語是在口語基礎上產生的,文言文和白話文都是書面語。只不過前者建立在先秦漢語口語的基礎上,而後者則建立在近代漢語口語的基礎上。


1、先秦時文言和口語基本一致中古漢語口語研究尚不足

大約在先秦時期,文言文還是和當時的口語一致的,與現在傾向使用雙音節詞不同,當時的漢語里單音節詞佔據上風。《論語》《孟子》這類,可以說就是當時口語的實錄。「學而時習之,不亦樂乎?」「魚,我所欲也;熊掌,亦我所欲也」,當時說話,就是這麼個腔調。

孔子

但是由於書面語本身的保守性,加之以文言文為載體的儒家著作經典地位的確立,以及漢字對於漢語的巨大影響,文言文和口語很快就進入了漫長的雙軌發展時期。

大約在兩漢時期,口語和文言文就有了一定的距離。中國第一部方言著作、西漢揚雄的《輶軒使者絕代語釋別國方言》,除了以通語解釋方言以外,還注重以今語解釋古語。《方言》卷一就記錄:

假、熾、懷、摧、詹、戾、艐,至也……皆古雅之別語也,今則或同。[3]

(大意為:假、熾、懷、摧、詹、戾、艐這些詞,都是「至」的意思……是從古語分化出來的不同說法,現在有些地方已經通用了。)

《輶軒使者絕代語釋別國方言》書影

雖然文言文和口語都在發展,但前者遠遠跟不上後者的速度,距離越拉越大。可惜由於反映當時口語文獻遠沒有文言文獻那麼豐富,中古時期漢語口語的研究尚有很大空間。


2、唐代出現白話文宋代文言徹底脫節

這種情況在唐朝出現變化,很大程度上歸功於佛教的大發展。由於潛在教徒大多是文化水平不高的老百姓,出於方便傳播佛教、吸引教徒的目的,大量翻譯的佛經和佛教故事多使用當時的口語,成為早期白話的重要來源。

到了宋朝,文言文和口語已經完全脫節。當時的讀書人,未必能用文言文表達一般口語要說的意思。宋呂本中《軒渠錄》記述了這麼個故事:

族嬸陳氏頃寓岩州,諸子宦遊未歸。偶族侄大琮過州。陳嬸令作代書寄其子,因口授云:「孩兒要劣妳子,以鬩鬩霍霍地,且買一把小剪子來,要剪腳上骨齣兒肐胝兒也。」

(應為開封地區方言,大意為:要給孩子買把小剪刀,剪去腳上的硬皮和老繭。)

大琮遲疑不能下筆。嬸笑云:「元來這廝兒也不識字!」[4]

宋朝的文人和學者們有時也使用白話文。譬如蘇軾最愛用「呵呵」,在給摯友兼親家文與可寫信時、在給同事和文友鮮於子駿寫信時、在給「河東獅吼」男主角陳季常寫信時,都在末尾加上一句:「呵呵。」[5]大儒朱熹在《朱子語類》中點評史書時也是一口白話:「南北史除了通鑒所取者,其餘只是一部好笑底小說。」[6]宋人的日常對話,就是這麼通俗。

為蘇軾配音:「呵呵。」

3、皇帝也愛說大白話:成吉思汗和朱元璋的聖旨

到了元代,由於漢語並非統治者的母語,很多時候連皇帝的詔書也直錄當時的口語。《長春真人西遊記》記錄了一篇成吉思汗寫給丘處機的詔書,全文如下:

宣差都元帥賈昌傳奉成吉思皇帝聖旨:

丘神仙,你春月行程別來至夏日,路上炎熱艱難來,沿路好底鋪馬得騎來么?路里飲食廣多不少來么?你到宣德州等處,官員好覷你來么?下頭百姓得來么?你起身心裡好么?我這裡常思量著神仙你,我不曾忘了你,你休忘了我者。

癸未年十一月十五日。[7]


成吉思汗給丘處機的詔書[8]

其實「么」這個現當代漢語常用的語氣詞,早在唐就出現了,來源是「無」。敦煌寫本中寫作與「無」語音相近的「磨」「摩」,宋代以後寫作「麽」「末」,慢慢地演化成「么」。至於「么」變成現代更常用的「嗎」,那是清代的事情了。[9]

明清,白話小說諸如《水滸傳》《西遊記》《紅樓夢》《金瓶梅》等等,不勝枚舉。皇帝批複奏章用大白話也不是稀奇事。明太祖朱元璋,聽說沿海有倭寇來犯,怒而下詔:

「告訴百姓每(們),準備好刀子,這幫傢伙來了,殺了再說。欽此。」[10]

相比之下,雍正對年羹堯的那一份表白,是不是顯得柔腸百折了許多。


4、五四白話文運動白話文取代文言文

書面語和口語發展的雙軌發展,文言文和白話文對立的局面,直到五四新文化運動才終結。胡適《文學改良芻議》主張「不摹仿古人」「不避俗字俗語」等,吹響「白話文運動」的號角,終於讓白話文代替文言文,成為了漢民族的共同書面語。

這裡有個段子:胡適和黃侃打賭文言文和白話文誰更簡潔。胡適對學生說,前幾天行政院有位朋友給我發信,邀我去做行政院秘書,我不願從政,便發電報拒絕了。複電便是用白話文寫的,而且非常省錢。同學們如有興趣,可代我用文言文擬一則電文,看看是白話文省錢,還是文言文省錢。

學生們絞盡腦汁擬定了電報,挑出字數最少的一份,寫的是:「才學疏淺,恐難勝任,恕不從命。」胡適念畢,不無幽默地說:「這份電稿僅12個字,算是言簡意賅,但還是太長了。我用白話文只須5個字:「幹不了,謝謝。」[11]


二、對古人的誤解源於重文言、輕白話

梳理了從先秦到五四,書面語和口語、文言和白話的發展,我們不難發現,最早在唐宋時,當時古人的口語就和我們現在的差不多了。為什麼我們總有一種錯覺,覺得古人說話都是那麼佶屈聱牙呢?

原因大致有二:一是白話文出現時間晚,且被傳統社會認為不登大雅之堂。雖然使用先秦口語的「十三經」到了後世已經成了難懂的文言,連漢人的批註對唐宋人來說也很古奧。可是,儒家經典是士子必修,要想參加科舉就不得不學。除了功利的需要,正史、正式的文章、書信,也都必須使用文言文。

語錄體的《朱子語類》里,朱熹說著一口大白話,可是到了學術著作《四書章句集注》,他還是用上了文言文。還有朱元璋,別看平時下詔那麼隨便,登基詔書說得可是「朕本淮右庶民,荷上天眷顧,祖宗之靈,遂乘逐鹿之秋,致英賢於左右。」[12]

二是古文教育重文言。文言文和口語脫節太嚴重,不論是散文還是駢文,如果不經過專門的學習,基本無法誦讀理解。我們從小接受的古文教育,自然是重文言輕白話的,這讓我們誤以為古人說話也是如文言文一樣咬文嚼字。

[1]圖片來自網友文在茲的相冊《如是我聞》,出自《雍正朝漢文硃批奏摺彙編》

[2]圖片來自台北故宮博物院網站

[3](漢)揚雄,《輶軒使者絕代語釋別國方言》,卷一

[4]引自《語言學綱要》,葉蜚聲、徐通鏘著,北京大學出版社,1997。P171

[5]此處參考《網友議網路語氣詞「呵呵」辭源翻出蘇軾書信》,新華網,2008年11月14日

[6](宋)朱熹,《朱子語類》卷第一百三十四

[7](元)李志常,《長春真人西遊記》附錄

[8]圖片來自網友文在茲的相冊《如是我聞》

[9]此處參考王力《漢語史稿》(1958)、太田辰夫《中國語歷史文法》(1958)相關章節

[10]引自袁騰飛講座《這個歷史挺靠譜》第11集

[11]此處參考劉繼興《胡適黃侃在白話文與文言文上的較量》,《羊城晚報》,2013年12月11日

[12]引自《劍橋中國明代史》, (英)崔瑞德、(美)牟復禮著,張書生等譯,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1992。第3章:洪武之治

總而言之,最晚在唐代的時候,人們的日常交流已不再是「之乎者也矣焉哉」了。如果大家細心閱讀研究文獻,一定還能發現更多有趣的「萌句」呢。


看完點個讚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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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謂文言文,就是指秦漢之間的書面語,以及後世仿古之作。先秦兩漢時期文白不分。這時候人們說話就是「文言」風格的。然而畢竟書面語和口語是有區別的。就好比現在口語和書面語的區別一樣。魏晉時期,文人追求語言綺麗,寫文章講究駢偶,書面語和口語漸趨殊途。唐宋古文運動興盛,韓愈「文起八代之衰」。學習秦漢古文。從此,「古文」即「文言文」成為統治中國的書面語言,直到清末白話文興起。所以魏晉開始,中國人說話就漸漸不是「文言文風格」了。需要指出的是,文言文從秦漢到清末並不是一成不變的。甲骨吉金時代,尚書時代,是漢語雛形。春秋戰國時代是漢語發展成熟期。兩漢進一步發展,最後成為中國中世紀的標準書面語。魏晉文不同於唐宋文,唐宋文亦不同於明清文。
而口語,自兩漢後也一直發展。它表現在文本上就是白話文。一些非正式的文本經常使用白話文寫作。比如:皇帝可以用白話批奏章,但不能用白話發聖旨。宋元以來的話本、白話小說、語錄,也保存了大量白話文。敦煌卷子也是保存白話文的重要資料。當然,白話文也是不斷變化的。古白話並非就是今白話。
因此,先秦兩漢人說話是文言文,魏晉人說話類似於《世說》,唐朝人說話類似於敦煌變文,宋朝人說話類似於宋話本、宋語錄,元明清人說話類似於白話小說。


根據自身讀古書的經驗,我一直認為最難讀的書是《尚書》,什麼曰若稽古,什麼文思安安,跟個鳥語一樣。不過章太炎卻說,尚書裡面的東西是當時的大白話,也就是西周時期的口語,這點我一直很懷疑。
中國一直是文白分家的,文是文,白是白。大概可以說文即書面語,白即口語。書面語,也就是你現在看到的文言文。口語,比如《論語》裡面的話(當然,這也是經過了修飾的白話,原因可能在於當時都是書於竹帛,用純白話記錄過於消耗材料),後期的白話比如禪宗公案類的,當然,這也是經過了修飾的白話。
至於比較接近古人說話風格的,看看明朝的那些章回體小說就能明了個大概了。或者,想了解當時的一些口語,可以參見王鍈著之《宋元明市語彙釋》。詳細可見豆瓣地址:http://book.douban.com/subject/3316092/


贊同。至少近古時期口語應當與當下相去不遠。比如清朝皇帝硃批,常常有「知道了」等語,語氣助詞存在在文言文中較少出現。相信此點亦可佐證,文言與口語之間的差異。
其實,書面語較口頭用語繁複的情況並不只在中文出現。德語中也存在「文牘德語」或稱「公文德語」。此類德語注重語法繁複和用詞精當。但是給普通讀者造成相當大的閱讀困惑。因此在德國也曾出現倡議政府部門用簡潔德語給公眾發布各種通知的事件。
文牘德語在德語中的地位類似文言文在中國中的地位。
關於文牘德語和德語衰退,有報道一篇,可供閣下擴展閱讀:
http://news.xinhuanet.com/overseas/2010-04/11/c_1227161.htm


我認為從時間上看,距今越近的時代,其口語與現代口語越相似。至今川話中的「莫」和「曉」都保了古意。我推測,可能越早的時代其口語中保留的文言字就越多,到先秦上古時期,其口語就與今日所見《詩經》、《論語》中記錄語言相差無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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