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篇古文/文言文如今能令你『廢卷而淚凝噎』?

如今品文,早與學堂句讀相去甚遠。千古悠悠,又有多少戚戚依舊?


庾信的《枯樹賦》:

昔年種柳,依依漢南。今看搖落,凄愴江潭。樹猶如此,人何以堪!

非經歷之人不能明也


禮記 禮運 大道之行也

大道之行也,選賢與能,講信修睦。故人不獨親其親,不獨子其子。使老有所養,壯有所用,幼所有長,鰥寡孤獨廢疾者皆有所養,男有分,女有歸。貨惡其棄於地也,不必藏於己。力惡其不出於身也,不必為己。是故謀閉而不興,盜竊亂賊而不作,故外戶而不閉,是謂大同。


在我看來是張溥的《五人墓碑記》,寫小人物的不平凡,大歷史的小側面,真正是布衣亦可傲王侯。在晚明閹黨魏忠賢等猖獗之時,卻挺身而出,大義凜然,實在是可圈可點。

嗟乎!大閹之亂,縉紳而能不易其志者,四海之大,有幾人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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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人墓碑記⑴

五人者,蓋當蓼洲周公之被逮⑵,激於義而死焉者也。至於今,郡之賢士大夫請於當道⑶,即除魏閹廢祠之址以葬之⑷;且立石於其墓之門,以旌其所為⑸。嗚呼,亦盛矣哉!

夫五人之死,去今之墓而葬焉⑹,其為時止十有一月耳。夫十有一月之中,凡富貴之子,慷慨得志之徒,其疾病而死,死而湮沒不足道者,亦已眾矣;況草野之無聞者歟?獨五人之皦皦⑺,何也?

予猶記周公之被逮,在丙寅三月之望⑻。吾社之行為士先者⑼,為之聲義⑽,斂貲財以送其行,哭聲震動天地。緹騎按劍而前⑾,問:「誰為哀者?」眾不能堪⑿,抶而仆之⒀。是時以大中丞撫吳者為魏之私人⒁毛一鷺,周公之逮所由使也;吳之民方痛心焉,於是乘其厲聲以呵⒂,則噪而相逐⒃。中丞匿於溷藩以免⒄。既而以吳民之亂請於朝,按誅五人⒅,曰顏佩韋、楊念如、馬傑、沈揚、周文元,即今之傫然在墓者也⒆。

然五人之當刑也,意氣揚揚,呼中丞之名而詈之⒇,談笑以死。斷頭置城上,顏色不少變。有賢士大夫發五十金,買五人之頭而函之(21),卒與屍合。故今之墓中全乎為五人也。

嗟乎!大閹之亂(22),縉紳而能不易其志者,四海之大,有幾人歟(25)?而五人生於編伍之間,素不聞詩書之訓,激昂大義,蹈死不顧,亦曷故哉?且矯詔紛出(26),鉤黨之捕遍於天下(27),卒以吾郡之發憤一擊,不敢復有株治(28);大閹亦逡巡畏義(29),非常之謀難於猝發(30),待聖人之出而投繯道路(31),不可謂非五人之力也。

由是觀之,則今之高爵顯位,一旦抵罪(32),或脫身以逃,不能容於遠近,而又有剪髮杜門,佯狂不知所之者(33),其辱人賤行(34),視五人之死,輕重固何如哉?是以蓼洲周公忠義暴於朝廷(35),贈謚褒美(36),顯榮於身後;而五人亦得以加其土封(37),列其姓名於大堤之上,凡四方之士無不有過而拜且泣者,斯固百世之遇也(38)。不然,令五人者保其首領,以老於戶牖之下(39),則盡其天年,人皆得以隸使之(40),安能屈豪傑之流(41),扼腕墓道(42),發其志士之悲哉?故余與同社諸君子,哀斯墓之徒有其石也,而為之記,亦以明死生之大(43),匹夫之有重於社稷也(44)。

賢士大夫者,冏卿因之吳公(45),太史文起文公(46)、孟長姚公也(47)。


鶴歸來兮,東山之陰。其下有人兮,黃冠草屨,葛衣而鼓琴。躬耕而食兮,其餘以汝飽。歸來歸來兮,西山不可以久留。
——蘇軾《放鶴亭記》

歸來歸來兮,西山不可以久留。
回來吧,西山不可以久留。


《項脊軒志》 項脊軒,舊南閣子也。室僅方丈,可容一人居。百年老屋,塵泥滲漉,雨澤下注;每移案,顧視無可置者。又北向,不能得日,日過午已昏。余稍為修葺,使不上漏。前辟四窗,垣牆周庭,以當南日,日影反照,室始洞然。又雜植蘭桂竹木於庭,舊時欄楯,亦遂增勝。借書滿架,偃仰嘯歌,冥然兀坐,萬籟有聲;而庭階寂寂,小鳥時來啄食,人至不去。三五之夜,明月半牆,桂影斑駁,風移影動,珊珊可愛。

然余居於此,多可喜,亦多可悲。先是,庭中通南北為一。迨諸父異爨,內外多置小門,牆往往而是。東犬西吠,客逾庖而宴,雞棲於廳。庭中始為籬,已為牆,凡再變矣。家有老嫗, 嘗居於此。嫗,先大母婢也,乳二世,先妣撫之甚厚。室西連於中閨,先妣嘗 一至,嫗每謂余曰:「某所,而母立於茲。」嫗又曰:「汝姊在吾懷,呱呱而泣;娘以指叩門扉曰:『兒寒乎?欲食乎?』吾從板外相為應答。」語未畢, 余泣,嫗也泣。

余自束髮讀書軒中,一日,大母過余曰:「吾兒,久不見若影,何竟日默默在此,大類女郎也?」比去,以手闔門,自語曰:「吾家讀書久不效,兒之成,則可待乎!」頃之,持一象笏至,曰:「此吾祖太常公宣德間執此以朝,他日汝當用之!」瞻顧遺迹,如在昨日,令人長號不自禁。

軒東故嘗為廚,人往,從軒前過。余扃牖而居,久之能以足音辨人。軒凡四遭火,得不焚,殆有神護者。

項脊生曰:「蜀清守丹穴,利甲天下,其後秦皇帝築女懷清台;劉玄德與曹操爭天下,諸葛孔明起隴中。方二人之昧昧於一隅也,世何足以知之,余區區處敗屋中,方揚眉、瞬目,謂有奇景。人知之者,其謂與坎井之蛙何異?」

余既為此志,後五年,吾妻來歸,時至軒中從余問古事,或憑几學書。 吾妻歸寧,述諸小妹語曰:「聞姊家有閣子,且何謂閣子也?」其後六年,吾妻死,室壞不修。其後二年,余久卧病無聊,乃使人復葺南閣子,其制稍異於前。然自後余多在外,不常居。 庭有枇杷樹,吾妻死之年所手植也,今已亭亭如蓋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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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駐馬聽】
水湧山疊。
年少周郞在何處也。
不覺的灰飛煙滅。
可憐黃蓋轉傷嗟。
破曹的檣櫓一時絶。
鏖兵的江水猶然熱。
好教我情慘切。
這也不是江水。是二十年流不盡的英雄血。(關漢卿《單刀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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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情表
李密
臣密言:臣以險釁,夙遭閔凶。生孩六月,慈父見背;行年四歲,舅奪母志。祖母劉憫臣孤弱,躬親撫養。臣少多疾病,九歲不行,零丁孤苦,至於成立。既無伯叔,終鮮兄弟,門衰祚薄,晚有兒息。外無期功強近之親,內無應門五尺之僮,煢煢孑立,形影相弔。而劉夙嬰疾病,常在床蓐,臣侍湯藥,未曾廢離。(愍 同:憫)
逮奉聖朝,沐浴清化。前太守臣逵察臣孝廉;後刺史臣榮舉臣秀才。臣以供養無主,辭不赴命。詔書特下,拜臣郎中,尋蒙國恩,除臣洗馬。猥以微賤,當侍東宮,非臣隕首所能上報。臣具以表聞,辭不就職。詔書切峻,責臣逋慢;郡縣逼迫,催臣上道;州司臨門,急於星火。臣欲奉詔賓士,則劉病日篤,欲苟順私情,則告訴不許。臣之進退,實為狼狽。
伏惟聖朝以孝治天下,凡在故老,猶蒙矜育,況臣孤苦,特為尤甚。且臣少仕偽朝,歷職郎署,本圖宦達,不矜名節。今臣亡國賤俘,至微至陋,過蒙拔擢,寵命優渥,豈敢盤桓,有所希冀!但以劉日薄西山,氣息奄奄,人命危淺,朝不慮夕。臣無祖母,無以至今日,祖母無臣,無以終余年。母孫二人,更相為命,是以區區不能廢遠。
臣密今年四十有四,祖母今年九十有六,是臣盡節於陛下之日長,報養劉之日短也。烏鳥私情,願乞終養。臣之辛苦,非獨蜀之人士及二州牧伯所見明知,皇天后土,實所共鑒。願陛下矜憫愚誠,聽臣微志,庶劉僥倖,保卒余年。臣生當隕首,死當結草。臣不勝犬馬怖懼之情,謹拜表以聞。


在國圖文津館看書偶然翻到這頁,明明是很平淡的一句話,卻覺得心裡很難受。
(好像歪題了,抱歉)


《答蘇武書》,近人評之,言其有「發煌之氣」、「必為漢時所作」。然而雖有「發煌之氣」,仍不掩其中的悲涼。兩相對比,「廢卷而淚凝噎」,不為虛言。

《答蘇武書》

子卿足下:

勤宣令德,策名清時,榮問休暢,幸甚幸甚。遠托異國,昔人所悲,望風懷想,能不依依?昔者不遺,遠辱還答,慰誨勤勤,有逾骨肉,陵雖不敏,能不慨然?

自從初降,以至今日,身之窮困,獨坐愁苦。終日無睹,但見異類。韋韝毳幕,以御風雨;羶肉酪漿,以充饑渴。舉目言笑,誰與為歡?胡地玄冰,邊土慘裂,但聞悲風蕭條之聲。涼秋九月,塞外草衰。夜不能寐,側耳遠聽,胡笳互動,牧馬悲鳴,吟嘯成群,邊聲四起。晨坐聽之,不覺淚下。嗟乎子卿,陵獨何心,能不悲哉!

與子別後,益復無聊,上念老母,臨年被戮;妻子無辜,並為鯨鯢;身負國恩,為世所悲。子歸受榮,我留受辱,命也如何?身出禮義之鄉,而入無知之俗;違棄君親之恩,長為蠻夷之域,傷已!令先君之嗣,更成戎狄之族,又自悲矣。功大罪小,不蒙明察,孤負陵心區區之意。每一念至,忽然忘生。陵不難刺心以自明,刎頸以見志,顧國家於我已矣,殺身無益,適足增羞,故每攘臂忍辱,轍復苟活。左右之人,見陵如此,以為不入耳之歡,來相勸勉。異方之樂,只令人悲,增忉怛耳。

嗟乎子卿,人之相知,貴相知心,前書倉卒,未盡所懷,故復略而言之。

昔先帝授陵步卒五千,出征絕域。五將失道,陵獨遇戰,而裹萬里之糧,帥徒步之師;出天漢之外,入強胡之域;以五千之眾,對十萬之軍;策疲乏之兵,當新羈之馬。然猶斬將搴旗,追奔逐北,滅跡掃塵,斬其梟帥,使三軍之士,視死如歸。陵也不才,希當大任,意謂此時,功難堪矣。匈奴既敗,舉國興師。更練精兵,強逾十萬。單于臨陣,親自合圍。客主之形,既不相如;步馬之勢,又甚懸絕。疲兵再戰,一以當千,然猶扶乘創痛,決命爭首。死傷積野,余不滿百,而皆扶病,不任干戈,然陵振臂一呼,創病皆起,舉刃指虜,胡馬奔走。兵盡矢窮,人無尺鐵,猶復徒首奮呼,爭為先登。當此時也,天地為陵震怒,戰士為陵飲血。單于謂陵不可復得,便欲引還,而賊臣教之,遂使復戰,故陵不免耳。

昔高皇帝以三十萬眾,困於平城。當此之時,猛將如雲,謀臣如雨,然猶七日不食,僅乃得免。況當陵者,豈易為力哉?而執事者云云,苟怨陵以不死。然陵不死,罪也;子卿視陵,豈偷生之士而惜死之人哉?寧有背君親,捐妻子而反為利者乎?然陵不死,有所為也,故欲如前書之言,報恩於國主耳,誠以虛死不如立節,滅名不如報德也。昔范蠡不殉會稽之恥,曹沬不死三敗之辱,卒復勾踐之仇,報魯國之羞,區區之心,竊慕此耳。何圖志未立而怨已成,計未從而骨肉受刑,此陵所以仰天椎心而泣血也。

足下又云:「漢與功臣不薄。」子為漢臣,安得不云爾乎?昔蕭樊囚縶,韓彭葅醢,晁錯受戮,周魏見辜。其餘佐命立功之士,賈誼亞夫之徒,皆信命世之才,抱將相之具,而受小人之讒,並受禍敗之辱,卒使懷才受謗,能不得展。彼二子之遐舉,誰不為之痛心哉?陵先將軍,功略蓋天地,義勇冠三軍,徒失貴臣之意,剄身絕域之表。此功臣義士所以負戟而長嘆者也。何謂不薄哉?且足下昔以單車之使,適萬乘之虜。遭時不遇,至於伏劍不顧;流離辛苦,幾死朔北之野。丁年奉使,皓首而歸;老母終堂,生妻去帷。此天下所希聞,古今所未有也。蠻貊之人,尚猶嘉子之節,況為天下之主乎?陵謂足下當享茅土之薦,受千乘之賞。聞子之歸,賜不過二百萬,位不過典屬國,無尺土之封,加子之勤。而妨功害能之臣,盡為萬戶侯;親戚貪佞之類,悉為廊廟宰。子尚如此,陵復何望哉?且漢厚誅陵以不死,薄賞子以守節,欲使遠聽之臣望風馳命,此實難矣,所以每顧而不悔者也。陵雖孤恩,漢亦負德。昔人有言:「雖忠不烈,視死如歸。」陵誠能安,而主豈復能眷眷乎?男兒生以不成名,死則葬蠻夷中,誰復能屈身稽顙,還向北闕,使刀筆之吏弄其文墨邪?願足下勿復望陵。

嗟乎子卿,夫復何言?相去萬里,人絕路殊。生為別世之人,死為異域之鬼。長與足下生死辭矣。幸謝故人,勉事聖君。足下胤子無恙,勿以為念。努力自愛,時因北風,復惠德音。李陵頓首。


1.十年生死兩茫茫,不思量,自難忘。
2.昔我往矣,楊柳依依。今我來思,雨雪霏霏。
3.庭有枇杷樹,吾妻死之年所手植也,如今已亭亭如蓋已矣。


《正氣歌》 文天祥

天地有正氣,雜然賦流形。
下則為河嶽,上則為日星。
於人曰浩然,沛乎塞蒼冥。
皇路當清夷,含和吐明庭。
時窮節乃見,一一垂丹青。
在齊太史簡,在晉董狐筆。
在秦張良椎,在漢蘇武節。
為嚴將軍頭,為嵇侍中血。
為張睢陽齒,為顏常山舌。
或為遼東帽,清操厲冰雪。
或為出師表,鬼神泣壯烈。
或為渡江楫,慷慨吞胡羯。
或為擊賊笏,逆豎頭破裂。
是氣所磅礴,凜烈萬古存。
當其貫日月,生死安足論。
地維賴以立,天柱賴以尊。
三綱實系命,道義為之根。
嗟予遘陽九,隸也實不力。
楚囚纓其冠,傳車送窮北。
鼎鑊甘如飴,求之不可得。
陰房闐鬼火,春院閟天黑。
牛驥同一皂,雞棲鳳凰食。
一朝蒙霧露,分作溝中瘠。
如此再寒暑,百沴自辟易。
嗟哉沮洳場,為我安樂國。
豈有他繆巧,陰陽不能賊。
顧此耿耿在,仰視浮雲白。
悠悠我心悲,蒼天曷有極。
哲人日已遠,典刑在夙昔。
風檐展書讀,古道照顏色。


其實這詩反反覆復我在很多問題下提起過,因為我心中他當得起。

隴西行四首·其二 陳陶
誓掃匈奴不顧身,五千貂錦喪胡塵。
可憐無定河邊骨,猶是春閨夢裡人。

我覺得這首是邊塞詩中的一股清流(當然並不是貶其他的)。
前面兩句與其他邊塞詩並無兩異,描寫的是徵人的決心和戰爭的壯闊。「五千」「喪胡塵」畫面感極強,你能夠很輕易的將黃沙漫天那個場景想像出來。
可是到了後兩句,是我覺得的真正的大悲。
它寫得是殘酷中的繾綣。能夠寫出這一句,自覺陳陶當有憫世之心,他對戰爭的厭惡,對徵人的憐情,甚至於遠方徵人親屬的思慮都一一顧及到。這句詩我反反覆復念及心裡,確是苦悶非常。

明代楊慎《升庵詩話》提出了這詩是化用賈捐《議罷珠崖疏》之典:

父戰死於前,子斗傷於後,女子乘亭鄣,孤兒號於道,老母、寡妻飲泣巷哭,遙設虛祭,想魂乎萬里之外。

這裡的老母寡妻知亡人而悲,是一苦。
那廂的閨中仍是在戚戚相待,又一苦。


「朕疾不可為矣。其以朕意達皇太后,天下事重,與閣臣審處之。前事皆由朕誤,非汝曹所能預也。」
————明武宗遺言
《明史,本紀十六 武宗》

「朕涼德藐躬,上干天咎,然皆諸臣誤朕。朕死無面目見祖宗,自去冠冕,以發覆面。任賊分裂,無傷百姓一人。」
————明烈宗遺言
《明史,本紀二十四,庄烈帝二》


我看書一般是深夜,失眠的時候,
去年夏末,杭州雷雨,
本來把書平放到桌子上看著的我,

讀到兩位皇帝的遺言的時候,
莫名其妙書端起來,面朝牆。
所有的雨都下在我臉上。


中國的歷史寫法是這群混蛋故意的,不知道從哪裡學來的壞毛病。
筆法和行文就是要一字一句地帶著你親歷那些事情,親眼看,親耳聽那些人。
每一句話都炸響在你耳邊,每一張臉都浮現在你面前。

我不是針對誰,從太史公開始,這群混蛋就是要拉著你的手讓去看那些最最最最慘烈的景象。
然後告訴你「哈哈哈、我不能一個人知道之後哭的跟傻逼一樣,你也得哭」

於是你哭啊。
別害怕,別害羞你就放聲哭啊。
又不是只有你一個人哭。


這世界上又不是只有你的哭聲,
你看那滿紙的鐵的海,血的河,屍骨壘成的山。
你聽那馬蹄聲,戰鼓聲,廝殺聲,山呼聲,海嘯聲。
都足以把你的哭聲淹沒。


又不是只有我在哭。
你聽字句之間哭號啊,
那些人那些事匯成了現在的你。
現在的你以後也會匯入他們的河流,然後再融在這片土地上之後的人身上。
陪我哭的是年年歲歲來生的人,
歲歲年年來死的鬼。

所以我哭,
因為我是他們。
我一點也不怕,
因為他們的血脈匯成了我。

能不能讓理工男來寫歷史!!!!!


沈復《浮生六記》坎坷記愁一卷。

摘錄:
雇騾急返,芸正形容慘變,咻咻涕泣。見余歸,卒然曰:「君知昨午阿雙捲逃乎?倩人大索,今猶不得。失物小事,人系伊母臨行再三交託,今若逃歸,中有大江之阻,已覺堪虞,倘其父母匿子圖詐,將奈之何?且有何顏見我盟姊?」余曰:「請勿急,卿慮過深矣。匿子圖詐,詐其富有也,我夫婦兩肩擔一口耳,況攜來半載,授衣分食,從未稍加撲責,鄰里咸知。此實小奴喪良,乘危竊逃。華家盟姊贈以匪人,彼無顏見卿,卿何反謂無顏見彼耶?今當一面呈縣立案,以杜後患可也。」芸聞余言,意似稍釋。然自此夢中囈語,時呼「阿雙逃矣」,或呼「憨何負我」,病勢日以增矣。

余欲延醫診治,芸阻曰;「妾病始因弟亡母喪,悲痛過甚,繼為情感,後由忿激,而平素又多過慮,滿望努力做一好媳婦,而不能得,以至頭眩、怔忡諸症畢備,所謂病入膏肓,良醫束手,請勿為無益之費。憶妾唱隨二十三中,蒙君錯愛,百凡體恤,不以頑劣見棄,知己如君,得婿如此,妾已此生無憾!若布衣暖,菜飯飽,一室雍雍,優遊泉石,如滄浪亭、蕭爽樓之處境,真成煙火神仙矣。神仙幾世才能修到,我輩何人,敢望神仙耶?強而求之,致干造物之忌,即有情魔之擾。總因君太多情,妾生薄命耳!」因又嗚咽而言曰:「人生百年,終歸一死。今中道相離,忽焉長別,不能終奉箕帚、目睹逢森娶婦,此心實覺耿耿。」言已,淚落如豆。余勉強慰之曰:「卿病八年,懨懨欲絕者屢矣,今何忽作斷腸語耶?」芸曰:「連日夢我父母放舟來接,閉目即飄然上下,如行雲霧中,殆魂離而軀殼存乎?」余曰:「此神不收舍,服以補劑,靜心調養,自能安痊。」芸又唏噓曰:「妾若稍有生機—線,斷不敢驚君聽聞。今冥路已近,苟再不言,言無日矣。君之不得親心,流離顛沛,皆由妾故,妾死則親心自可挽回,君亦可免牽掛。堂上春秋高矣,妾死,君宜早歸。如無力攜妾骸骨歸,不妨暫居於此,待君將來可耳。願君另續德容兼備者,以奉雙親,撫我遺子,妾亦瞑目矣。」言至此,痛腸欲裂,不覺慘然大慟。余曰:「卿果中道相舍,斷無再續之理,況『曾經滄海難為水,除卻巫山不是雲』耳。」芸乃執余手而更欲有言,僅斷續疊言「來世」二宇,忽發喘口噤,兩目瞪視,千呼萬喚已不能言。痛淚兩行,涔涔流溢.既而喘瀝微,淚漸干,一靈縹緲,竟爾長逝!時嘉慶癸亥三月三十日也。當是時,孤燈一盞,舉目無親,兩手空拳,寸心欲碎。綿綿此恨,曷其有極!

承吾友胡省堂以十金為助,余盡室中所有,變賣一空,親為成殮。嗚呼!芸一女流,具男子之襟懷才識。歸吾門後,余日奔走衣食,中饋缺乏,芸能纖悉不介意。及余家居,惟以文字相辨析而已。卒之疾病顛連,齎恨以沒,誰致之耶?余有負閨中良友,又何可勝道哉?!奉勸世間夫婦,固不可彼此相仇,亦不可過於情篤。話雲「恩愛夫妻不到頭」,如余者,可作前車之鑒也。

回煞之期,俗傳是日魂必隨煞而歸,故居中鋪設一如生前,且須鋪生前舊衣於床上,置舊鞋於床下,以待魂歸瞻顧,吳下相傳謂之「收眼光」。延羽士作法,先召於床而後遣之,謂之「接眚」。邗江俗例,設酒肴於死者之室。一家盡出,調之「避眚」。以故有因避被竊者。芸娘眚期,房東因同居而出避,鄰家囑余亦設餚遠避。眾冀魄歸一見,姑漫應之。同鄉張禹門諫余曰:「因邪入邪,宜信其有,勿嘗試也。」余曰:「所以不避而待之者,正信其有也。」張曰:「回煞犯煞不利生人,夫人即或魂歸,業已陰陽有間,竊恐欲見者無形可接,應避者反犯其鋒耳。」時余痴心不昧,強對曰:「死生有命。君果關切,伴我何如?」張口:「我當於門外守之,君有異見,一呼即入可也。」余乃張燈入室,見鋪設宛然而音容已杳,不禁心傷淚涌。又恐淚眼模糊失所欲見,忍淚睜目,坐床而待。撫其所遺舊服,香澤猶存,不覺柔腸寸斷,冥然昏去。轉念待魂而來,何去遽睡耶?開目四現,見席上雙燭青焰熒熒,縮光如豆,毛骨悚然,通體寒慄。因摩兩手擦額,細矚之,雙焰漸起,高至尺許,紙裱頂格幾被所焚。余正得借光四顧間,光忽又縮如前。此時心舂股慄,欲呼守者進觀,而轉念柔魂弱魄,恐為盛陽所逼,悄呼芸名而祝之,滿室寂然,一無所見,既而燭焰復明,不復騰起矣。出告禹門,服余膽壯,不知余實一時情痴耳。


山圍故國周遭在,潮打空城寂寞回。
淮水東邊舊時月,夜深還過女牆來。

別傻了孩子,燕雀飛不過滄海,凡俗跳不出紅塵,你今日所見的明日也會見到,並且昨日你亦曾見過,輪迴永續,終歸於太虛。
我本多心,見明月聞潮聲,於是往往不能言,遂廢卷。
人生苦短,不若再浮一大白。


首先是這首《蠶婦》

昨日入城市,歸來淚滿襟;

遍身羅綺者,不是養蠶人。

另 曹雪芹:

陋室空堂,當年笏滿床;衰草枯楊,曾為歌舞場;蛛絲兒結滿雕梁,綠紗今又糊在蓬窗上。說甚麼脂正濃、粉正香,如何兩鬢又成霜?昨日黃土隴頭埋白骨,今宵紅綃帳底卧鴛鴦。金滿箱,銀滿箱,轉眼乞丐人皆謗。正嘆他人命不長,那知自己歸來喪?訓有方,保不定日後作強梁。擇膏梁,誰承望流落在煙花巷!因嫌紗帽小,致使鎖枷扛;昨憐破襖寒,今嫌紫蟒長。亂烘烘你方唱罷我登場,反認他鄉是故鄉。甚荒唐,到頭來都是為他人作嫁衣裳。

張岱《陶庵夢憶序》
陶庵國破家亡,無所歸止,披髮入山,駴駴為野人。故舊見之,如毒藥猛獸,愕窒不敢與接。作自輓詩,每欲引決,因《石匱書》未成,尚視息人世。 然瓶粟屢罄,不能舉火,始知首陽二老,直頭餓死,不食周粟,還是後人妝點語也。

飢餓之餘,好弄筆墨。因思昔日生長王謝,頗事豪華,今日罹此果報: 以笠報顱,以簣報踵,仇簪履也。以衲報裘,以苧報絺,仇輕曖也。 以藿報肉,以糲報粻,仇甘旨也。以薦報床,以石報枕,仇溫柔也。以繩報樞,以瓮報牖,仇爽塏也。以煙報目,以糞報鼻,仇香艷也。以途報足,以囊報肩,仇輿從也。種種罪案,從種種果報中見之.。

雞鳴枕上,夜氣方回,因想餘生平,繁華靡麗,過眼皆空,五十年來,總成一夢。今當黍熟黃粱,車旅蟻穴,當作如何消受。遙思往事,憶即書之,持向佛前,一一懺悔。 不次歲月,異年譜也;不分門類,別志林也。偶拈一則,如游舊徑,如見故人,城郭人民,翻用自喜,真所謂痴人前不得說夢矣。

昔有西陵腳夫,為人擔酒,失足破其瓮,念無以償,痴坐佇想曰:「得是夢便好!」 一寒士鄉試中試,方赴鹿鳴宴,恍然猶意未真,自嚙其臂曰:「莫是夢否?」 一夢耳,惟恐其非夢,又惟恐其是夢,其為痴人則一也

余今大夢將寤,猶事雕蟲,又是一番夢囈。因嘆慧業文人,名心難化,政如邯鄲夢斷,漏盡鐘鳴,盧生遺表,猶思摹榻二王,以流傳後世,則其名根一點,堅固如佛家舍利,劫火猛烈,猶燒之不失也。

張岱浮華一生,直到晚年國破家亡,只能在閑暇時讀讀書回憶往事,一天天等待死亡的降臨。高中學這篇文章時,真真是被觸動了。

毛澤東《祭母文》

嗚呼吾母,遽然而死。 壽五十三,生有七子。


七子餘三,即東民覃。 其他不育,二女二男。

育吾兄弟,艱辛備歷。 摧折作磨,因此遘疾。

中間萬萬,皆傷心史。 不忍卒書,待徐溫吐。

今則欲言,只有兩端: 一則盛德,一則恨偏。

吾母高風,首推博愛。 遠近親疏,一皆覆載。

愷惻慈祥,感動庶匯。 愛力所及,原本真誠。

不作誑言,不存欺心。 整飭成性,一絲不詭。

手澤所經,皆有條理。 頭腦精密,劈理分情。

事無遺算,物無遁形。 潔凈之風,傳遍戚里。

不染一塵,身心表裡。 五德犖犖,乃其大端。

合其人格,如在上焉。 恨偏所在,三綱之末。

有志未伸,有求不獲。 精神痛苦,以此為卓。

天乎人歟,傾地一角。 次則兒輩,育之成行。

如果未熟,介在青黃。 病時攬手,酸心結腸。

但呼兒輩,各務為良。 又次所懷,好親至愛。

或屬素恩,或多勞瘁。 大小親疏,均待報賚。

總茲所述,盛德所輝。 以秉悃忱,則效不違。

致於所恨,必補遺缺。 念茲在茲,此心不越。

養育深恩,春暉朝靄。 報之何時?精禽大海。

嗚呼吾母!母終未死。 軀殼雖隳,靈則萬古。

有生一日,皆報恩時。 有生一日,皆伴親時。

今也言長,時則苦短。 惟挈大端,置其粗淺。

此時家奠,盡此一觴。 後有言陳,與日俱長。

尚饗


《錦瑟》


尤其是:

滄海月明珠有淚,藍田日暖玉生煙。

高中的時候學《春江花月夜》,鋪天蓋地的「孤篇壓倒全唐」,我很悲憤。《春江花月夜》是不錯,但是也就不錯而已,如果一定要說什麼壓倒全唐,那就壓除李商隱之外的全唐好了。

在我心目中,真正的孤篇壓倒全唐之作,只有《錦瑟》。如果再主觀一點,《錦瑟》不用四聯全上,只用一聯就可以壓倒其他所有的詩。

滄海月明珠有淚,藍田日暖玉生煙。

《錦瑟》的解釋無比之多,愛情失意說、政治受挫說、悼亡說、自傷身世說、懷才不遇說……從古到今的名家,說了無數,都沒說到點子上。

為什麼一定要將其中的感情挖得條分縷析,跟參考文獻一樣寫得句句分明?為什麼一定要將其中的感情對應到詩人的某些具體事件,跟盜墓一樣破壞整體、販賣奇珍?為什麼糾結於詩中所用的典故,卻不去感受所有物象抒寫的氣韻?

整首詩的迷惘和悲傷,在這一句達到了巔峰。滄海月明,藍田日暖,眼前是一幅寥闊而溫暖的畫卷。滄海之中有明珠鮫人,暖陽之下有美玉生煙,華貴而奇異。

可是我每次讀到這一句詩,都泫然欲泣,這其中的感情太過複雜。月光雖然明亮,大海雖然宏大,卻有掩不住的清冷。那麼陽光呢?總歸是溫暖的吧?可是我看到一個人,雍容華貴如明珠美玉,行走在最燦爛的陽光下,卻依然凄神寒骨。

就是這樣寥闊、溫暖、高貴、美好的畫面,沒有一個字用了代表悲傷的物象,更別提什麼「凄凄慘慘戚戚」;滄海還是滄海,卻分明不是「直掛雲帆濟滄海」的滄海;明月還是明月,卻分明不是「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時」的明月;暖陽還是暖陽,卻分明不是「清晨入古寺,初日照高林」的暖陽;美玉還是美玉,卻分明不是「玉人何處教吹簫」的美玉。

一切都不一樣了。

迷惘和悲傷彌散開來,無處解脫,無可逃離,無人訴說。

含蓄蘊籍,洶湧澎湃,千載之後,依然讓人潸然淚下。情不知何所起,悲不知何所終,念天地之悠悠,獨愴然而涕下。


張岱·自為墓志銘

蜀人張岱,陶庵其號也。少為紈絝子弟,極愛繁華,好精舍,好美婢,好孌童,好鮮衣,好美食,好駿馬,好華燈,好煙火,好梨園,好鼓吹,好古董,好花鳥,兼以茶淫橘虐,書蠹詩魔,勞碌半生,皆成夢幻。年至五十,國破家亡,避跡山居。所存者,破床碎幾,折鼎病琴,與殘書數帙,缺硯一方而已。布衣疏莨,常至斷炊。回首二十年前,真如隔世。

常自評之,有七不可解。向以韋布而上擬公侯,今以世家而下同乞丐,如此則貴賤紊矣,不可解一。產不及中人,而欲齊驅金谷,世頗多捷徑,而獨株守於陵,如此則貧富舛矣,不可解二。以書生而踐戎馬之場,以將軍而翻文章之府,如此則文武錯矣,不可解三。上陪玉皇大帝而不諂,下陪悲田院乞兒而不驕,如此則尊卑溷矣,不可解四。弱則唾面而肯自干,強則單騎而能赴敵,如此則寬猛背矣,不可解五。奪利爭名,甘居人後,觀場遊戲,肯讓人先?如此則緩急謬矣,不可解六。博弈樗蒲,則不知勝負,啜茶嘗水,是能辨澠、淄,如此則智愚雜矣,不可解七。有此七不可解,自且不解,安望人解?故稱之以富貴人可,稱之以貧賤人亦可;稱之以智慧人可,稱之以愚蠢人亦可;稱之以強項人可,稱之以柔弱人亦可;稱之以卞急人可,稱之以懶散人亦可。學書不成,學劍不成,學節義不成,學文章不成,學仙學佛,學農學圃,俱不成。任世人呼之為敗子,為廢物,為頑民,為鈍秀才,為瞌睡漢,為死老魅也已矣。

初字宗子,人稱石公,即字石公。好著書,其所成者,有《石匱書》、《張氏家譜》、《義烈傳》、《琅擐(女字旁)文集》、《明易》、《大易用》、《史闕》、《四書遇》、《夢憶》、《說鈴》、《昌谷解》、《快園道古》、《傒囊十集》、《西湖夢尋》、《一卷冰雪文》行世。生於萬曆丁酉八月二十五日卯時,魯國相大滌翁之樹子也,母曰陶宜人。幼多痰疾,養於外大母馬太夫人者十年。外太祖雲谷公宦兩廣,藏生黃丸盈數麓,自余囡地以至十有六歲,食盡之而厥疾始廖。六歲時,大父雨若翁攜余之武林,遇眉公先生跨一角鹿,為錢塘遊客,對大父曰:「聞文孫善屬對,吾面試之。」指屏上《李白騎鯨圖》曰:「太白騎鯨,採石江邊撈夜月。」余應曰:「眉公跨鹿,錢塘縣裡打秋風。」眉公大笑,起躍曰:「那得靈雋若此!吾小友也。」欲進余以千秋之業,豈料余之一事無成也哉!

甲申以後,悠悠忽忽,既不能覓死,又不能聊生,白髮婆娑,猶視息人世。恐一旦溘先朝露,與草木同腐,因思古人如王無功、陶靖節、徐文長皆自作墓銘,余亦效顰為之。甫構思,覺人與文俱不佳,輟筆者再。雖然,第言吾之癖錯,則亦可傳也已。曾營生壙於項王里之雞頭山,友人李研齋題其壙曰:「嗚呼有明著述鴻儒陶庵張長公之壙。」伯鸞,高士,冢近要離,余故有取於項里也。明年,年躋七十,死與葬其日月尚不知也,故不書。銘曰:窮石崇,斗金石。盲卞和,獻荊玉。老廉頗,戰涿鹿。贗龍門,開史局。饞東坡,餓孤竹。五羖大夫,焉能自鬻?空學陶潛,枉希梅福。必也尋三外野人,方曉我之終曲。

初中的課本上《湖心亭看雪》被老師解出了遺世獨立的謫仙味道。但從當時開始,我就不敢苟同。課下找了這篇文章來看,方才懂了前朝舊人的感慨。前朝舊人,四個字,就是他尚到白首亦不得釋懷的了了浮生。半生耽溺於詩酒琴茶,江南風物,回首再看,不過鏡花水月,什麼都沒有了。


吾想夫北風振漠,胡兵伺便。主將驕敵,期門受戰。野豎旄旗,川回組練。法重心駭,威尊命賤。利鏃穿骨,驚沙入面。主客相搏,山川震眩,聲析江河,勢崩雷電。至若窮陰凝閉,凜冽海隅,積雪沒脛,堅冰在須;鷙鳥休巢,征馬踟躕;繒纊無溫,墮指裂膚。當此苦寒,天假強胡,憑陵殺氣,以相翦屠。徑截輜重,橫攻士卒。都尉新降,將軍覆沒。屍填巨港之岸,血滿長城之窟。無貴無賤,同為枯骨。可勝言哉!
鼓衰兮力竭,矢竭兮弦絕,白刃交兮寶刀折,兩軍蹙兮生死決。降矣哉?終身夷狄。戰矣哉?骨暴沙礫。鳥無聲兮山寂寂,夜正長兮風淅淅。魂魄結兮天沉沉,鬼神聚兮雲冪冪。日光寒兮草短,月色苦兮霜白。傷心慘目,有如是耶!
蒼蒼蒸民,誰無父母?提攜捧負,畏其不壽。誰無兄弟,如足如手?誰無夫婦,如賓如友?生也何恩?殺之何咎?其存其沒,家莫聞知。
人或有言,將信將疑。悁悁心目,寢寐見之。布奠傾觴,哭望天涯。天地為愁,草木凄悲。弔祭不至,精魂何依?必有凶年,人其流離。嗚呼噫嘻!時耶?命耶?從古如斯。為之奈何?守在四夷。


來自李華的弔古戰場文,小時候讀想的是文中的沙場壯志,想的是千軍萬馬毀於一旦,想的是兩軍交鋒不死不休,後來再讀,卻是哀嘆人命如草芥,徒留父母親人守空房。


夫人情莫不貪生惡死,念父母,顧妻子,至激於義理者不然,乃有所不得已也。今仆不幸,早失父母,無兄弟之親,獨身孤立,少卿視仆於妻子何如哉?且勇者不必死節,怯夫慕義,何處不勉焉!仆雖怯懦,欲苟活,亦頗識去就之分矣,何至自沉溺縲紲之辱哉!且夫臧獲婢妾,猶能引決,況仆之不得已乎?所以隱忍苟活,幽於糞土之中而不辭者,恨私心有所不盡,鄙陋沒世,而文采不表於後也。
——司馬遷《報任安書》


娘以指扣門扉曰:「兒寒乎?欲食乎?」
淚流哽咽


其實讓我們為之落淚的,不是那些古文古詩,而是那種與跨越了時空的情感共鳴。人的思想往往是無邊無際,然而語言卻是有限的,這種局限感在情感噴發的時候尤為明顯。「縱有千種風情,更與何人說 」 「盡在無言中」 「 此時無聲勝有聲」
很喜歡看過的一段話:我們為什麼要孩子背誦他們現在根本不懂不理解的古詩文?因為希望他們日後看到美好的景象, 例如落日。 不是只會說一句「真你媽逼好看」,而是能輕輕低吟一聲「夕陽無限好,只是近黃昏」。
我更願意理解成這無關逼格,只是一種對美好的願景嚮往和追求
便是落日,老人或許會感慨「夕陽無限好,只是近黃昏」又或許生出「但得夕陽無限好,何須感嘆近黃昏」豪情。然而不管何種感動,此時落淚,未必是文字感人,而是那種尋覓到知己的「心有戚戚焉」:原來世上還有這麼一種人,跟我有相同的感受,彷彿就是另一個我。但他比我更厲害,真正的胸有成竹,將此時此情此景寫下,流傳下來卻不知交到了多少知己。

感同身受,不外乎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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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者立,幼勿坐。長者坐,命乃坐。」的意思是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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