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評價電影《爆裂鼓手》(Whiplash)?


然後人們會記住安德魯。誰會記得那兩個替補是誰(你看我就已經忘了)。

某年開學,每人五分鐘的演奏,由學校根據表現安排老師。

大部分人被隨便一分。我和另外兩個孩子被選中,由某Boss級導師從中挑一個。

落選以後(對的從故事一開始我就是loser),我順勢被分給另一位也相當不錯但名氣沒那麼大的老師——女,三十齣頭,以兇悍教風名震琴界,經常對學生搞暴力襲擊。

我跟她上了一節課以後,我只想說,哦,你們給我搞的這個老師,excited ! ! !

她會發瘋,是真的發瘋,歇斯底里,扔譜子,罵髒話,充滿恨意地瞪你,

最致命的是她會在四十分鐘內持續、有效、強力、花樣攻擊你的自尊心,
以傳銷洗腦式的強度告訴你:你不行。你是木頭。你沒有絲毫樂感。你沒有耳朵。你彈得有多無聊你知道嗎。天哪我從來沒有見過像你這麼蠢的人。對,蠢,你真的很蠢。並不斷暗示你真的該改行了。

總之一句話,你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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經過一個不長的周期以後,我基本形成了這樣的節奏:

每周坐兩個小時地鐵加公交去她家,進小區之前先在對面公廁進行迅猛的腹瀉運動。(後來我媽才告訴我這是因極度精神緊張造成的腸胃反應)

在她家沙發上一邊翻看她分發給我們的《知音》,一邊輪番觀摩前面不練琴的師兄、師姐、師弟如何花樣作死而後被吊打,持續約三小時。

然後我上琴受刑,被噴得狗血淋頭屁滾尿流,在一個巴掌扇過來之前攜譜落荒而逃。

哭成狗當然坐不了電梯,一邊無聲嚎啕一邊慢慢蹭下十幾層樓。

再坐兩個小時地鐵加公交回那個鳥不拉屎建在大森林裡的破爛學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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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的故事就相當俗套了,無非就是我抑鬱成疾啦,練琴練到偏執啦,隔壁琴房都以為我失心瘋啦。聽著錄音一個音一個音地練呀,一個音一個音地改呀,晚上在教室寫練琴筆記啦,然後拿本新概念自學到十二點啦。睡覺不脫褲子襪子啦,為了六點準時第一個去琴房練琴啦,逼自己節食以達到雙重苦修的目的啦(都尼瑪什麼鬼),必須保持每天十小時練琴否則就去死吧嚕啊啦。然後一考試當然最高分啦,一坨翔也該被練出花了這他媽還做不到嗎。

但是我真正想講的是,我是懷著什麼心情做著這一切。

是仇恨。

安德魯一邊罵著「Fucking」一邊血洗鼓面的時候,他恨的是弗萊徹嗎?
是,也不完全是。恨的是自己,不斷被否定,被Push,被懷疑。恨透了弱逼一樣的自己,恨透了那個魔鬼口中的自己。
那時我(現在也)丑,我滿臉痘,我不敢跟異性接觸,我自閉又自卑,我以為我至少有一樣天賦,但是你高高在上地對我下判決:
你沒有。你是一個一無所有的弱逼。你廢了。

然而那時候的我並不知道我的情緒是仇恨。我誤以為這是我懷著悲憤在勤奮。我花費了那個年齡能拼掉的所有氣力,所有心緒,只是為了證明,

我有天賦。我能實現從小到大的夢想。我想成為鋼琴家。這是我生命的全部全部以及全部。我求求你,我求求你表揚我,哪怕只有一次,請你告訴我我可以,我本可以。

(——呵呵呵呵,抒情有用的話要警察幹嘛(ˉ▽ ̄~) )

我每天就這樣懷著無比陰鬱(真的是陰鬱)的心情活著。

那年我十四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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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於我和這位老師是如何分道揚鑣的也非常有意思。

有一次上課,她照例開始花樣撒潑式專業教學,言辭激動之時突然大吼一聲:
你給我走,我不教你了。你走吧。

作為一個愣頭少年我呆住了,心想那番血雨腥風的都過來了還真要說分手?

但是老師的話又不敢不聽。於是我站起身迷迷糊糊地就推門走了。

回到家報告說,媽媽,老師把我趕出來啦。

~~~~凈身出戶么么噠ヾ(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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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你碰到一個追求完美希望把你push到塔尖的老師,你會瘋狂地進步,你會超越周圍人的預期,直到有一天TA幫助你看到了你的極限,這時你面臨一個選擇:要麼付出慘重的代價把你的極限試圖推進一毫米,要麼沒有然後。我是後者。

付出代價又會有兩個結果:要麼完成生命的大和諧,要麼沒有然後。
我有個同學經歷了與我類似的事情後沒有放棄,堅持練習,以精神病一樣的強度(客觀描述)持續了五年,然後手廢掉了,改行了。

這是一個金字塔,試圖往上爬並沉澱在底部的就是你我還有他,我們的英雄小渣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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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就是那些替補,我就是那個被趕出去的小胖。我現在坐在台下給安德魯們鼓掌。

不管說《爆裂鼓手》是悲劇還是勵志劇吧,從我的私心來講,我太羨慕他了。羨慕得快死了。給我一個成為浮士德的機會,我也選擇將契約簽給魔鬼。

同時我也非常慶幸,在那個無風無雨的下午,這位(真是有魔性的)老師把我趕出來,讓我及時地從這場魔鬼淘汰賽里脫身。

世界這麼大,我想去看看。

(說不定我是另一業界的未來安德魯呢,真是的 ?(? ???ω??? ?)?)


都過了千了。。還沒上日報呢?感謝各位點贊的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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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在中國拍一部駕校的電影 估計也能跟這個差不多。。。


人間真實。


如果用四個字來形容《爆裂鼓手》的話,沒有什麼能比「人間真實」更貼切的了。

  1. 你永遠不是天生就能徒手拆高達的天才。要想出類拔萃,往往你需要奮不顧身的努力,偏執,甚至瘋狂。
  2. 愛情並不會一直在原地等你。
  3. 最在乎你的人並不了解你。
  4. 你並不會遇到傳說中表面嚴厲其實全是為了磨練你的好老師。
  5. 你會被人誤解,卻永遠無法解釋。

我在看這個片子的時候,一直在想,老師是不是在故意激勵男主?直到最後鼓點停止整個故事戛然而止的時候,男主和老師相視一笑的瞬間,我明白了爭論這種東西是毫無意義的。男主做到了讓整個世界為之側目,他今後會走向何方已經完全不重要,那些曾經放棄過的友情,愛情和另一種人生都在這一刻成全了他。

「將生命燃燒殆盡,只剩餘純白的灰。」 向著老師露出微笑的男主多麼像最後坐在拳擊場里笑著死去的矢吹丈,在一場完美的solo里,成功地燃燒了自己。

不是天才的碾壓,只是一個有才華卻依然普通的人的掙扎,卻更加直擊人心。


`

期末複習時就看到網上在很熱烈地討論這部電影,昨天考完試才有時間看。看完上網看看影評,有說這是勵志電影的,有說這是一部悲劇的,而在我看來,這只是一部簡單的講述追求極致的電影。


變態的老師和變態的學生,兩人出奇地相似,同樣可以拋棄一切,只為追求極致,為此不擇手段地前進。弗萊徹正是看到安德魯身上這樣與自己相似的特質,才從馬蘇中選中他,定為培養目標。


於是我們看到安德魯伴隨著鼓技不斷提升的是性格的逐漸扭曲。為了練鼓可以對家人冷嘲熱諷,可以對女友惡語相向,甚至可以在舞台上就對導師大打出手,即便是出了車禍也掙扎著爬出來不顧一切地向舞台前進。他只想成為最偉大的鼓手, 其他的都不重要。只有打鼓,打鼓,滿身是汗也要打,滿身是血也要打。


再說弗萊徹,在他身上看不到一絲人性,他唯一想的就是打造自己的查理帕克,為了這個手段可以不擇手段,他可以用最惡毒的語言攻擊學生,他可以抄起椅子向學生拋去。在他魔鬼式的訓練之下被摧毀多少人都不重要,他不在乎,他只想鍛造極致的鼓手,如同鍛造傳世寶劍,數萬把中只留一把,其餘都可以當做廢料丟棄。


兩人相愛相殺,相生相剋,以雙螺旋的姿態行走在追求極致的道路上。


安德魯問他,難道不會由於逼得太狠而導致下一個查理帕克氣餒退出嗎?弗萊徹說,不會,因為下一個查理帕克永遠不會氣餒。這邏輯簡直無懈可擊,只能說那些在重壓下崩潰的還不是那個人,因此不值得惋惜。


安德魯曾經在離查理帕克一步之遙時險些放棄,就是影片最後,安德魯被弗萊徹算計後,面對台下稀稀落落的掌聲,他黯然走下舞台。這是他距離放棄最近的一刻,甚至比上一次出車禍毀了演出還要近。他可能會在和父親擁抱後一起回家,然後改行,從此庸碌一生。但他沒有,他是永遠都不會放棄那種人,無論遭到怎樣的挫折都不會,於是他轉身重新走上舞台,對導師比了一個F*K YOU的嘴型然後用自己的方式開始打鼓,整場演出變成了他一個人的drum solo,將全片推向高潮。


弗萊徹的眼神,從嘲弄、疑惑,變成了鼓勵、欣慰,他知道,他成功了,他終於有了自己的查理帕克。整篇以最後一個尾音結尾,沒有想像中台下觀眾掌聲雷動和大公司的簽約。在極致的大門前,只有師徒二人,不需要旁人的認可,影片一下就脫離勵志青春期電影的範疇了。

影片原名「Whiplash」,就是「鞭笞」的意思,與其說和主人公安德魯演對手戲的是導師弗萊徹,不如說是生活中的壓迫,而弗萊徹不過是這種打壓的人格化形象。安德魯面對的不僅僅是導師弗萊徹為了教學的嚴酷,更面對了導師純粹出於報復的卑鄙,就在這命運的不斷的鞭笞中,安德魯不斷完成超越,突破了極限,超越凡人,成為偉大。


世界上的事情就是這樣,在追求極致時就不能用普通的價值觀來衡量,好比牛頓定律只適用於宏觀低速的世界,一旦涉及到高速和微觀,就要引進新的物理理論,你無法用凡間的磚石鋪就前往天國的道路。弗萊徹說,英語中最害人的一句話就是good job,大鳥不能成為大鳥才是最大的悲劇,他相信使用自己的方法才能逼迫人們突破極限。我們或可想像到他聽聞自己因涉嫌蓄意在精神上折磨學生而被校方解僱時的反應——你們這幫傻叉根本不知道我在幹什麼。


對於弗萊徹這種手段,影片本身並沒有給出自己的評價,而是將這個思考蘊藏在最後一個尾音之中留給觀眾。相比於梵高尼采之流,畢竟大多數人還是生活在塵世之中。


最後,對於同一個主旨,本片可以選擇任意的藝術承載方式,可以是爵士鼓,也可以是鋼琴小提琴什麼的其他樂器,甚至還可以是追求科學追求真理什麼的。最終選擇架子鼓在我看來是架子鼓演奏水平更易於感知,手速和節拍的把握這類東西,即便是絲毫不了解架子鼓的也能直觀地感受到演奏者的水平高低。另外架子鼓這種樂器具有強大的表現張力,高潮部分甚至不需要其他配樂,單憑密集的鼓點就能牢牢地抓住觀影人的感受,再加上幾近完美的剪輯,影片藝術效果堪稱一絕。


五星。


管中一窺那凡人飛升的瞬間


雖然這劇沒什麼可透,但仍然強烈建議看完本片再看本影評。

《爆裂鼓手》的主線劇情其實非常簡單而常見,就是一個菜鳥修鍊成宗師的過程,可是字幕冷不丁切出來的一瞬間,每個人都悵然若失:整整一百分鐘過去了,沒有從始至終的支持鼓勵,沒有最後一秒的盡釋前嫌,沒有關底Boss的如喪考妣,沒有壓抑之後的揚眉吐氣;只有落寞的父親複雜的眼神,濺滿鮮血的鼓面,只有鼻子以上的半張老師的笑臉和男主角一個在巨大痛苦中擠出的一點欣喜,29歲的導演決絕地把影片在掌聲響起之前就乾淨利索的結束了,直到這一刻,我才忽然意識到,本片講述的根本就不是一個關於普通人的或是試圖討好普通人的故事,而是試圖向大家揭示一些真相:飛升是萬分痛苦且往往可遇而不可求的,過程也並不像一般表述的那樣是一步一個台階線性上升,飛升之後,便不再同凡人分享喜怒哀樂,所以從凡人的視角,也並不一定是什麼值得期待的結果。總結成一句,飛升就不是一個跟你我有太大關係的事兒。


首先,本片根本沒有給出一個可行的「修鍊升級」的路徑,整個飛升的過程,以車禍後演出失敗為分水嶺,在之前和之後呈現出兩種完全不同的狀態,前一半雖然Andrew孤獨一人,沒有支持他的親人,也沒有理解他的愛人,Fletcher無所不用其極,簡直泯滅人性,但是在這個階段師徒二人的動機是完全同影片主線一致的:催生出下一個「最偉大之一」。但是在Andrew流著血搞砸了比賽之後,一切都陷入了人類心底最大的敵人,混沌。Andrew, Andrew的父親和Fletcher先後以自己最擅長的方式,做了若干絕對沒有什麼「頂層設計」,也絲毫稱不上「高大上」的人類最原始的破壞性行為:報復,Andrew出於報復撲倒了Fletcher,Andrew的父親出於報復讓Fletcher丟了工作,Fletcher出於報復設套打擊已經放棄打鼓的Andrew,Andrew再次出於報復重返舞台,這一系列的過程中,再也沒有一個人是以下一個「最偉大之一」為目的行動,更絕的,甚至沒有一個人是出於善意而行動,就是在這樣一團充斥著負能量的混沌之中,下一個「最偉大之一」在其仇敵的引導下,在巨大的痛苦之中戰慄著誕生了。

Andrew的這次飛升中有哪些必要條件?除了這類成長故事標配的有潛力的當事人、宿命的導師和一次備胎上場的機會(丟樂譜事件),還出現很多非典型性配置,一個雖然不理解兒子的追求但卻一直深愛著兒子的父親,一個因為抑鬱症自殺的優秀學長,爆胎的公交車和時機剛剛好的車禍,一個眥睚必報的導師……這張藥方的最扭曲的問題還不是湊齊難度之大幾率之低,而是這些奇怪的原料並沒有什麼簡潔的疊加遞進,而是以一種絕對無法預測也無法重現的方式完全不可控地相互作用,所有的參與者都是盲目與無助的,沒有「一盤大棋」,沒有「幕後黑手」,what happens, happens。


其次,本片也完全沒有涉及世俗認可的輸贏。Andrew自始至終並沒有什麼想要打敗的對手或是想要贏得的比賽,而且也沒有人處心積慮想要阻止Andrew成功,影片中在音樂部分,除了A和F師徒二人,其他角色存在感都相當薄弱,另外兩個鼓手一直與世無爭的樣子,除了按Fletcher的要求演奏就沒有什麼更多的行為,反倒是Andrew每次都情緒激動惡語相向,各種拼搶,其他樂手更是完全淪為背景。所謂顯赫的各路評委和觀眾,竟然除了鼓掌沒有連個表情變化也沒有。影片最後Andrew完成飛升的見證人,只有一個,那就是Fletcher,所以從此二人的視角來看,他倆都贏了,這個贏只建立,也只需要建立在二人之間,因此,至此,整個故事就算圓滿了,至於世界上的第三個人作何反應,完全不相關。所以也就自然而然地不需要失敗者的落魄狼狽或盡釋前嫌或支持者的揚眉吐氣或權威的點頭認可或圍觀者的熱烈鼓掌。我看到有影評說如果最後加一段二人不被主流認可身敗名裂會更有深度的,是的確沒有很好地理解本片的出發點。

最後,本片也沒有對一個飛升過程中的參與者做任何的評判,而是儘可能客觀而全面地展示了每個人,其實一共也就4、5個,所以還是不能免俗地一個一個說一下:

Nicole:唯一的女性角色,沒什麼太多可說的,就是正常的女學生而已,打一份普通的工,上一個普通的學校,不會去理解什麼充滿野心的小鼓手的追求,也不會為了愛情去犧牲自己支持這樣的追求,如果分手了,會找到下一個男朋友,就像我們都再熟悉不過的那樣。

TannerConnelly:也就是兩個替補鼓手,按一般套路肯定會被設定成成長過程中需要被干翻拿經驗值的貨色,可實際上這二人全程都沒做出什麼讓人厭煩的事情,完全就是日常生活中最常見的同學和同事,認真地做自己的事情,面對上級比較順從,跟你雖然沒有多鐵,但也不會把算計你當成其人生的主要目的,二人都是好鼓手,但沒有那種一定要成為「最偉大之一」的巨大原動力,非常典型的和你我一樣的普通人。

Andrew的父親:個人以為塑造的非常成功的一個人物,同樣是非常典型而自然的角色,對兒子的音樂追求沒有那種狂熱的非理性的推動,甚至還有一些隱隱的擔憂(關於音樂家自殺的探討),但卻也沒有阻撓,要知道上音樂學院是非常昂貴的,影片中沒有看到Andrew有獎學金或是打工等額外收入,可以認為是他的父親默默支持著他的學業。整個故事當中一直堅定地支持Andrew,從最初剛開學,到被學院開除,到被Fletcher坑,他的父親從未缺席,我想這也是我們熟悉的父母的真實形象。但是,作為一個普通人,他和上面幾個有一個本質的區別,那就是他實際上是在不自知的情況下參與了Andrew飛升這一過程的,所以最後他的兒子在台上成瘋成魔白日飛升的時候,特地有一個特寫,那是一個落寞和糾結中略帶敬畏和陌生的表情,在那一刻他心裡應該知道他熟悉的那個兒子已經一去不復返了,而這個過程,他也有份。這個場面讓我想起超體Lucy中女主腦功能剛剛開始快速提升時,悲傷地給媽媽打電話告別的場面,一個人在提升至某個境界之後,其三觀和情感構成就會與普通人出現巨大的差異,這種差異甚至可能比成年人和小孩子的差異還要大,基本上可以理解為無法溝通。可以這麼說,一旦你的親人完成飛升,基本上就等同於你熟悉的那個人消失了。

上面四位都是我們熟悉的普通人,其為人處世的方式為我們所熟悉和理解,下面的兩位主角則是存在於另一個次元的其他生物,對於他們,我們中的絕大多數人究其一生都無法真正窺其一班,遑論理解與熟悉了。

Andrew:一個具備飛升根骨的好苗子。在音樂以外的時候是一個相當靦腆,總是試圖避免眼神接觸的存在感相當薄弱但其實相當平和人,我認為Nicole這個角色的存在基本上就是為了向觀眾展示這一點。但只要一進入音樂的範疇,他就會變成一個內心涌動著無窮能量、會暴躁、咄咄逼人和不擇手段的野獸,把Andrew和其他兩位鼓手區分開來的,也是Fletcher看中的,就是他內心的這頭無限饑渴的野獸,當這頭野獸完全被喚醒的時候,也就是Andrew飛升完成的時候,當然這個喚醒的過程中,野獸吞噬的是其寄主的各種巨大的情感波動,而這些波動只能來源於人生的大起大落,這也是飛升之所以如此痛苦。但是,飛升完成之後,之前的那些常人理解的痛苦便化為幻影,只剩滿心的歡喜,也就是影片接近結束時Andrew那個微笑。

Fletcher:終於說到老爺子,很多人包括我在內,看完電影第一時間覺得這個人物非常模糊,看不清楚,不過經過反覆的琢磨和思考,我自認為已經能夠順暢地理解這個人物了。之所以Fletcher相對於Andrew行為邏輯異常複雜,是因為Andrew除了音樂修行者基本放棄了所有其他社會角色,而Fletcher卻需要經常性地在兩個角色之間轉換,而且其行為邏輯差異很大,最終顯得模糊起來。首先是普通的社會人,在處於這個角色時,Fletcher表現為一個感情正常的師長,在丟樂譜事件之前,影片特地展示了Fletcher最為「正常」的一面;然後是音樂人,在這個狀態在不同的場合仍然會有不同,當他面對的是有可能成為下一個「最偉大之一」的樂手的時候,他就會進入惡魔導師這一狀態,關於他處於這一狀態時的理念,他和Andrew在小酒吧那段自述已經闡述的相當清晰了,就不再進一步贅述了,唯一要強調的一點就是,Fletcher在這個角色中,給自己賦予的責任是發掘和促生下一個「最偉大之一」,為了達到這一目的不擇手段,而絕對不是什麼教育家,因此很多人提到的什麼不贊同Fletcher的教育理念什麼的,人家根本就不是在教育好么,教育就好比是規模化大生產,目標是以合理的效率產出「Good job」,而Fletcher就好比是只有拿到好的材料才肯動手作品非常稀少的頂級匠人,而當他不和他認定有潛力的樂手共處時,就會進入非常純粹的欣賞音樂的狀態,他處於這一狀態的時候有三次,第一次是提及已經逝去的學生,第二次是在小酒吧里自彈,最後一次是在片尾Caravan演奏的後半段。


然後,我把Fletcher從被開除後在酒吧彈琴開始角色的轉換梳理一下:最起初在彈奏時顯得平和而陶醉,顯然是欣賞音樂的狀態,但是當他看到Andrew之後,跟很多人的感覺不一樣,其實是回到普通社會人角色的。Fletcher作為一個普通社會人,當然具備一般的跟人打交道的能力,但本身是一個眥睚必報比較狠的人,這個設定首先並不誇張,更重要的是,這樣一個性格設定跟他在作為音樂人會成為「惡魔導師」這個情況是一致的,但是作為社會人的時候,這個傾向會很大程度上被抑制住,但進入到音樂的領域之後就會顯現的比較突出。從在酒吧偶遇開始,一直到片尾Caravan演奏的中段,Fletcher一直是以一個社會人的角色在運行,目的也只有一個那就是報復Andrew,因為在這個階段Fletcher已經認定Andrew不是下一個「最偉大之一」的胚子了,於是剩下的只有快意恩仇而已,這個階段最後的標誌是Fletcher走過來威脅Andrew說我會把你的眼珠子挖出來。之後Fletcher被Andrew的音樂所吸引,重新從社會人轉入和音樂人的狀態,並以純粹欣賞的狀態度過了整個曲子的演出。這裡我覺得有必要指出的是,Andrew完全無視Fletcher的指揮,強行以鼓點催動整個樂隊演奏了整個曲目,Fletcher在整個過程中完全是一個旁觀者,影片特地安排Fletcher在之前曾經表達過,爵士樂團指揮如果只是打個拍子而沒有引領整個演奏的話根本就沒有存在的價值,而Andrew正是把他掛在了這樣一個位置,但是作為音樂人,欣賞好音樂才是最重要的,影片非常準確而清晰地交代了Fletcher從被逼無奈到樂在其中的轉變過程,對於音樂人來說,音樂最大,其他都可有可無的。Caravan結束之後,Andrew繼續Solo,此時Fletcher是以一個非常關心的態度衝過來問了一句,在得到「I』ll cue you
」的回復之後,迅速進入了「魔鬼導師」的狀態,並在之後成功地引導Andrew通過先放鬆再緊張的方式,突破了極限,最後飛升的那一刻,Fletcher第一次嘗到了親手促生出一個「最偉大之一」的喜悅,二人相視一笑。


說一個細節,片名的曲子 Whiplash,可以在看答案前先試一下,跟著音樂拍手,看能不能找准曲子的節拍。

http://www.xiami.com/widget/0_1773495048/singlePlayer.swf

這首曲子是著名爵士音樂人Hank Levy寫的,作曲,指揮的同時他本身也是一名薩克斯手。

他非常喜歡研究嘗試奇怪的節拍。我們常聽的流行音樂,古典音樂,都建立在3/4,4/4,2/4,這樣的節拍基礎上,而Levy喜歡的是5/4,7/4,12/8,14/8甚至9/4的這樣特殊的節奏型。whiplash的節奏型是7/4,以四分音符為一拍,7拍一個小節。

在聽這樣的節奏的時候,如果嘗試跟著打拍子,很容易打亂,發現自己預想中一個小結結束之前,下一個重音就來了。僅僅是跟著打節奏都是一件很有難度的事兒,更何況像片中用215的速度,演奏whiplash。

爵士樂相比其他音樂種類的神奇之處,就是自由度非常高,並且非常包容。
如果放在幾百年前的歐洲,這樣的節奏型和爵士樂的音節,想必會被教廷認定是魔鬼的聲音。然而今天的爵士樂中,不僅能見到聞所未聞的節奏型,也能見到古典音樂中的傳統技法。

比如Hank Levy 的 Passacaglia and Fugue 就利用了巴赫經常使用的對位法(Counterpoint).

試聽 http://www.xiami.com/widget/11916970_1770828243/singlePlayer.swf

如果對非常規節奏型感興趣,可以試聽一下歌單。

  • Abovo 7/4 and 13/4 (performed by Don Ellis)
  • Chiapas 5/4 (recorded by Stan Kenton)
  • Rock Odyssey 7/4 and 12/4 (recorded by Don Ellis)
  • Down and Dirty 5/4 and 10/8 (recorded by Stan Kenton)
  • 加一首流行樂,來自電影《曾經》When Your Mind"s Made up 5/4 (by Glen Hansard)

謝不邀


照例,不劇透。

談點個人觀點。


引子:大概只有瘋魔的人,懂瘋魔。


本片的理念在主流影評里,大抵是極端,很多人觀後感是,瘋魔,自己難以達成。


我個人認為,這部電影很對我的路子。


可能我性格里就是很極端的人。


正文:


爆裂!鼓手

《爆裂鼓手》是我整年看過最好的電影,語言不能贊其偉大。

闡述了一個極致的概念:be the greatest,or nothing。


故事的主人公內曼認為,哪怕35歲作為一個偉大的鼓手,被後人在飯後談論,也遠好於光鮮亮麗的活到90歲而無人銘記。


這種充滿理想主義的母體,被套上了殘酷的現實外衣,在一碗好萊塢式的心靈雞湯里,澆上了腥濃的血水。


這個感覺是對的。


沒有人說成功就是歡喜,這世上根本沒有水到渠成,也不存在什麼天將大餅,說白了,拿你的生活,你的美好來換,極致的成功需要極致的兇惡,傾其一生,所求的根本不是錦衣玉食,如果你要的成功是35歲操上嫩模,操你媽的你配不上偉大。


偉大,就是憤怒的極致。


對命運的不甘,對理想的追求,絕不是過家家。


佛萊切說得很對,這個卑鄙無恥的Motherfucker,至高無上的導師,這部電影第一次將尋求頂峰的人拍成一種真實的樣子,孤獨,無人理解,怒火,極端,但偉大,就是偉大,他不會因為你和藹可親就給你桂冠,也不會因為你是惡魔而摒棄你的榮光。


成為偉大,至少成為偉大之一,絕不是說說而已。


他有可能葬送你的一生,有人說,偉大能得到什麼,很可能什麼也得不到,但偉大本身,就是生命最高的體現,在所有追求頂峰的人看來,無疑說出了他們的內心。


我並不是為了鮮衣怒馬,更非衣錦還鄉,你有你的道德,我有我的瘋狂,成為歷史的一部分,成為銘記的瞬間,這本身就是對自我價值的崇高體現。


I don』t give a shit, but I wanna。


而這個過程,又將是披著血與骨的殺伐,根本就不是那樣美好,不會有超能力,也沒有貴人,只有一遍,一遍,又一遍的自我逼迫,與困苦和痛病相伴,與大火和暴風同行,這絕不可愛,絕不溫存,那是刀刮過皮膚,火炭燒眼球。


極致的痛苦,極致的成功,因為你想要,你就要拿你的人生來換。


說得有點極端,但事實如此。


本片最好的地方,就好在並沒有像某個簡單的好萊塢勵志故事一樣,男主人公在短時間內成為黑馬,亦或生下來就天賦異稟,沒有光環,我也見不到所謂的正能量。


想要贏,拿你的命來換吧。


這是我見過最殘酷最真實的勵志,它是真正意義上,高聳懸崖中的聖蓮,這不是美,談不上浪漫,想要摘下它,攀爬吧,視死如歸絕非說說而已,渾身是血恐怕也是常態,然而這可怖嗎,太可怖了,所以偉大的人終究是少數。


當內曼為了追尋打鼓而拋棄女友的時候,我生出一種無限的理解,因為偏執。


要像瘋馬一樣奔跑,快,再快,沒有人會等你,佛萊切說得很對,這世上最傷人的句子就是good job。


Good job,哦,我做的還不錯,我差不多可以了。


不不不!遠沒有,你遠未憤怒,也遠未覺悟,你那些夢想和努力,不過是廉價童話里說說而已。

你這個son of bitch。


我喜歡這部電影,我看見主角內曼滿眼的FUCK YOU,配合密集的古典,血落在鼓槌之上,他說FUCK!FUCK!


這是另一種境界的瘋魔,任何一個想成為偉大的人,都應瞻仰這座憤怒的豐碑,我們必將走在一條鋪滿了血與刀刃的路上,有一句爛俗的歌詞唱得恰到好處——沒有人能隨隨便便成功。


濺血的架子鼓,開裂的虎口,我就是他媽要成為偉大的第一。


我甚至能聽見內曼的怒吼。


是真正的憤怒,對生活,對人生的憤怒,我要做第一,快,更快。


我想起我面試的一些人,人生的失敗,我們可以簡單的歸為3點。


1.
不夠努力

2.
沒有天賦

3.
努力,有天賦,但是沒有運氣。


我見過的大多數人,都是1,但他們認為自己是3,包括我在內,我也常這麼想,沾沾自喜的,跟自己說good job,但其實,我們都是1。

我們根本就沒有努力到與人拼天賦的地位,而我們卻想當然的,以為我們的失敗只是因為缺乏運氣。


我們就是佛萊切嘴裡的Mother fucker,而我們仍然沾沾自喜。


這世上的偉大,世上的成功,哪有一蹴而就。


所謂峰迴路轉,崖下秘籍,都是故事裡哄騙讀者的伎倆,而真實的世界,是要見血的。


《爆裂鼓手》,今年最佳。


殘酷的勵志,勵志與雞湯本來是兩種東西,真實的勵志,就是打倒了,爬起來,渾身是血,又聾又瞎,成功的最後,很可能什麼也得不到。


很可能,你也將早早死去。


但烈火是你點的,你說要燒一座山,就要做好燒死自己的覺悟。


大火將至。


Be the greatest,or nothing。


與君共勉。



觀看《爆裂鼓手》是內心非常起伏的過程。大起大落。

同時還有很多人拿著片子當勵志片看,麻煩,這不是勵志片,而是一部悲劇,就好像米基·洛克主演的那部《摔跤手》和娜塔莉·波特曼主演的《黑天鵝》(這兩部電影的導演都是達倫·阿倫諾夫斯基)。

涉及到劇透不多說,單單是Fletcher試探三個鼓手誰能跟上節奏今天訓練班才能繼續排練一場戲就看的心驚膽顫,一個魔鬼一樣的教練,絕對嚴格的訓練方式,學生苦、流血、滿臉的不忿,都只能發生在自己身上,你跟了傳說中的神一起共事,你就得服從,精神上的服從,身體上還要服從這個魔鬼的演出標準。

沒法想像如果是現實生活中,這幾個人要怎麼熬過來,幾個小時,輪番的敲著一個鼓點,就為了能找到節奏,不喝水、不上廁所、手還留著血,同時還要面對Fletcher的惡語相向。

提起Fletcher,J.K.西蒙斯絕對是這個角色的不二人選。這個角色是個魔鬼,惡語相向是好的,他罵人時帶上父母、帶上女友和男友、攻擊性取向等等,都是家常便飯,他會和善的以一位長者的身份其了解學生的家庭背景,而學生也只是以為他很關心自己,但不知自己已經落入圈套。一旦被Fletcher抓住身世、取向等等的把柄,他就會毫不留情的用語言攻擊你心裡最脆弱的那一部分,毫不在意後果,包括他自己的。動手更是他激將的方式,看過的人應該都印象深刻。這個人物好像時時刻刻都會爆炸,面目可憎,J.K.西蒙斯發怒時,眼神、嘴型甚至是臉上的條紋,都好似惡魔一般呈現在觀眾面前,光看人就已經不寒而慄。

影片存在著很多轉折,有些會讓人感覺柳暗花明又一村,有些則是晴天來了一個大霹靂,而且都是極端的事情,不可能想到的好事和壞事都會發生,編劇在事情的轉折上也是盡情的極致起來,戲劇衝突非常明顯,觀眾的內心則是隨著主角一起高興,一起失落,捏了好幾把汗。

這是一部很極端的影片,角色都在追求著自己的極端,已經達到病態、變態的程度,快速而到位的剪輯更是將爆裂的氣息推到極點。

近些年來香港一些新興導演也在極力追求這種情感、觀感的極限,在影片中設置變態的角色、劇情,通過燈光、美術、剪輯讓影片更為的壓抑,而此類港片則是多以犯罪、恐怖片為主,除麥浚龍的《殭屍》成功以外,無不因導演竭力凸顯個人風格而導致劇情的漏洞百出、表演的不合格,而》爆裂鼓手》的導演達米恩·查澤雷,則剛剛29歲。


主流的說法是這個電影是一部悲劇,一部關於正常少年被惡魔導師扭曲人格後的悲劇,值得警醒。
我不是很傾向於這種看法。
我覺得這部電影的結尾,喜劇和悲劇都不恰當。即使是導演現身說法也罷,我並不關心。在我看來,這部電影不是勵志片,也不是反面教材,而是一部讓人震撼的非主流電影。
核心就是——追求極致的偏執精神
真正的音樂大師肯定是不滿足於這種炫技的,而且是以生命健康、社交關係和心理健康為代價的瘋狂炫技。但我在看電影的時候並不考慮這一點,因為
對於「成功」「完美」的定義,本來就不該政治正確。魔鬼導師的追求,就是瘋狂,就是滿足自己的偏執,要麼成為極致,要麼什麼都不是。主人公這麼做了,這個過程本來就是令人震撼的。
也許有人會說弗萊徹偷換概念。但我至少覺得他是真心的。當他以溫和的態度同安德魯交談時,他其實是表達了自己的真實想法(除了故意坑安德魯之外)——逼迫你突破極限。
所以我覺得在最後時刻,與其說他是報復安德魯,倒不如說他想藉此機會逼死安德魯。要麼你達到極致,要麼下地獄。
至於說他缺乏尊重,缺乏人性,說實話,我看完電影后都不怎麼計較這一點。在最後,弗萊徹是真心笑了,高興了,有人理解為他得逞了。這個詞用的不好,他是滿足於極致的表現。這是他的人生哲學。
沒有絕對正確的人生哲學
我並不視之為勵志片——哎呀我熱血沸騰,得努力拚搏了;不過,我也考慮過此戰過後安德魯可以收到關注,可以獲得讚歎,可以在桌子上成為人們談論的話題——這就是他自認為的成功
有人說,這明明是弗萊徹灌輸給他的,安德魯被同化了。
真的嗎?
安德魯內心就有著這種追求極致的小小種子
在餐桌上他就表示過寧願早死,也要出名的想法。
這就是偏執精神。只不過弗萊徹把它擴大化了。
即使安德魯最後歪曲了爵士的真正含義,最後沒有了靈魂,甚至沒有了音樂——在靜音的鏡頭下,安德魯只剩下機械的無休止的動作和瘋狂——在我看來,他成功了,他贏了。弗萊徹也贏了。兩個偏執狂的雙贏。
fuck you.
fuck fuck fuck
我覺得電影的主題就是fuck
沒有正確的三觀,瘋狂訓練的目的就是為了fuck
高潮處,我都情不自禁地想大喊:fuck!
能讓我興奮到fuck的電影,不多。
當血液滴在冰水,滴在鼓面上時,就是fuck的體現。為何fuck?原始的衝動,暴力,瘋狂和偏執。
就算死了,失去了一切,偏執狂的世界,就是這樣。夠震撼了。
五星。


這應該是2015年我看到的第二部極為精彩的電影,上一部是《一代宗師》3D版。這部電影的優秀之處,在於沒有簡單的給出一個對或者錯的答案,而是把人和事的蛻變,真實的展現出來,至於是非,留給觀眾評價。某種程度上來說,對於這電影的認知,也代表了我們自己對於內心價值的認同。你要的是贏,還是夢

《爆裂鼓手》——源自魔鬼的樂與怒

《爆裂鼓手》是一部有魔力的電影,這份魔力不僅僅在於影片充分展現了爵士樂中「鼓」的魅力,還在於這片子重現了很多人在成長過程中面對外界折辱,內在心魔苦苦抗爭的過程,偏執、衝動、暴躁、陰鬱、冷漠……種種黑暗情緒將人拽入泥潭,是擺脫一切走出來,還是在掙扎中被同化,也許每個人的結局都不一樣。但在這部電影里,我們看到的是不那麼樂觀的結果,這也是現實中我們大多數人所面臨的處境,不知不覺,你已經變成了你當初最痛恨的那個人。這個過程和結果,也是最動人心魄的魅力所在。尤其對我們這些應試教育環境下成長起來的中國人,真是感同身受。

(前方預警,大量劇透)

《爆裂鼓手》開篇,就明確表示這是一個孩子與心魔孤軍奮戰的故事。

簡單說下情節。謝爾佛音樂學院的新生安德魯出身於單親家庭,家境平凡,性格有些懦弱自卑,爵士鼓是他最熱愛的事業,他渴望成為像自己的偶像Buddy Rich那樣的傳奇鼓手,但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能走多遠。某天他在單獨加練的時候引起了學校著名導師弗萊徹的注意,在幾次測試之後,弗萊徹將安德魯招進了他的精英演奏團,也將他帶入了煉獄。在充滿了鮮血、汗水、敵視、羞辱的修鍊過程中,安德魯的爵士鼓技藝飛速提升,但他為之付出的代價卻是無以倫比的巨大。在連續幾次衝突後,安德魯終於在著名的卡耐基音樂廳舞台上,戰勝了弗萊徹的羞辱和陷害,實現了閃亮的逆襲。就在弗萊徹與安德魯的相視一笑中,影片結束

從陰影中緩緩登場的導師弗萊徹,首次露面就充滿了神秘的黑暗氣息

如果僅僅是一個學藝中突破自我,走出迷茫的勵志故事,那麼這部電影的魔力並沒有那麼大,畢竟同樣的故事我們已經看得太多,《死亡詩社》、《聞香識女人》都是講述學生與不良成長環境抗爭的故事,甚至連《功夫熊貓》也是這樣。不同的是在那些電影里學生都有一個愛護他,引導他的老師,帶領他衝破各種世俗庸碌的迷霧,抵達高尚的靈魂彼岸。而在這部電影里,學生需要對抗的就是自己的老師。他需要從這個老師身上學習精湛的技藝,又需要時刻抵抗來自對方的壓力和羞辱,沒有家長,沒有朋友,只能孤軍奮戰。這種從名著《浮士德》演化而來的情節也是好萊塢鍾愛的類型,例如我們所熟知的《魔鬼代言人》,或者上映沒多少年頭的《穿普達拉的女魔頭》都是此中翹楚。事實上,剝離開時尚和音樂的背景,忽視角色性別,《爆裂鼓手》就是《穿普達拉的女魔頭》的男版。音樂與時尚同樣充斥著藝術理想和物質利益的交織,而JK西蒙斯的魔鬼光頭導師壓迫力絲毫不亞於梅麗爾·斯特里普的高冷女主編。但《爆裂鼓手》在故事和剪輯上更緊湊,更暴烈,更直接,110分鐘的片長,幾乎沒有溫情時刻,一場對抗接著另一場,一個失敗接著另一個,鮮血、痙攣、毆打、怒罵比比皆是,相比之下安妮·海瑟薇面對的刁難簡直是小兒科。直到最後,區別來了:安妮·海瑟薇主演的女實習生扔掉了電話,放棄了時尚行業五光十色的誘惑,去追尋自己的真正理想。而邁爾斯·特勒主演的安德魯卻已經無法擺脫魔鬼導師的陰影,兩人在舞台上對視一笑,卻讓人在心底更加戰慄。這個結局讓《爆裂鼓手》顯得更加富有現實意義,因為絕大多數人,都和安德魯一樣,沒能在這場對抗中倖存下來,不知不覺被同化。


為什麼大多數人沒能倖存呢?這就是這電影的精華所在,面對魔鬼,我們是怎麼一點點失去最後防線,這電影將其中的過程精妙的描述出來。我相信,這部電影對於中國的年輕觀眾會非常有共鳴,甚至還會有「勵志」的感受。因為在中國父權文化下,在高考應試教育環境下成長起來的我們,太熟悉那種理想被一點點揉碎,在痛苦中不斷用各種雞血和雞湯激勵和麻醉自己,最後不知不覺屈服,異化成另一個人的過程。用另一部電影中的台詞來總結,就是一個自己對著另一個自己說「他好像一條狗」。我們都無力抵抗,只能乖乖戴上那個金箍,放棄自己的愛和夢想,做師長和父母希望我們做的那個人去了。

看片間隙,我總是忍不住想起那條狗一樣的人,同樣激烈抗爭,同樣倉皇落敗。

扯遠了,回到《爆裂鼓手》。首先看看熱愛爵士鼓的音樂學院新生安德魯,我們大多數人都能從他身上看到自己的影子。單親家庭出身,家境普通甚至可以說貧寒,長輩對自己並無太高期望,只是希望有個謀生技能,安穩度日就好。自身外貌普通,性格內向甚至有些懦弱,連和心儀的女孩搭訕的勇氣都沒有。除了心底還會有一個強烈熱愛的興趣所在,能偶爾閃光,其他可以說一無是處。問題是,有興趣的東西,卻不知自己是否有天分,就算有點天分,也未必有機會能發揮自己,於是就在不知向何處去的迷茫中慢慢長大。電影里的安德魯相對幸運一點,他自小熱愛爵士鼓,勤於修鍊,好歹進入了著名的謝爾佛音樂學院,學習自己喜愛的藝術,這已經是讓我們很多人羨慕不已的事情。


安德魯非常勤奮,也非常有韌性,是我們熟悉的那種「天才來自於勤奮」的典型,課餘時間還自己加練,生活幾乎是兩點一線,成為傳奇爵士鼓手是他的終極夢想。但他有個涉世未深的年輕人常見的問題,就是他並不能分清「世俗成功」和「夢想實現」的微妙區別,是最終站在林肯中心舞台上重要,還是創作出傳世的音樂作品重要?這個問題如同「生存還是毀滅」一樣,時常擺在我們所有人的面前,好難選。

異變從這裡開始,我們追求的是夢想還是成功,有些時候真的很難區分。

這個衝突集中體現在安德魯的家宴上,他面對「別人家的孩子」(堂兄)的優勢比較,與家人親戚發生了激烈的爭執。說出了「我寧可為了音樂家破人亡,酗酒吸毒,34歲就死掉但被人銘記,也不願家財萬貫一生平安卻不為人所知」這樣的狠話。言辭之間充滿了年輕人的血氣,卻不自知這就是墮落的開始。因為他不自知,也不自信,不知道自己有多少天分,不相信自己的音樂追求能否實現,他只能依靠別人的認可來判斷。而到了最後,獲得他人的認可,站在更高舞台上,已經成為他更優先的目標,他已經忘記自己追求的音樂是什麼了,在為了別人的認可而前進


事實上,每一次安德魯獲得的認可,都會給他動力,讓他做一些從前不敢做的事情。加入精英演奏團,他終於有勇氣去搭訕心儀已久的女孩。利用首席鼓手的事故替補出場表現精彩獲得掌聲,讓他敢在接下來導師選進新人替代他做首席的時候,說出了「就憑他演奏的這種渣?」這樣直接樹敵的質問。而在與導師直接衝突,投訴對方讓其失去學校教職之後,對方几句溫情的話,加上「你有我想要的天分,我一直在找自己的查理·帕克」這樣的讚譽,他就忘乎所以,踏入了導師給他設置的陷阱,差一點把自己的前程斷送在卡耐基音樂廳的舞台上。到了這一步,他已經不是為了音樂而拚命,而是為了「贏」。

獲得弗萊徹認可,給了安德魯搭訕姑娘的勇氣,之後他就忘了姑娘,只為了贏。

所以,我們接下來要說充滿了墨菲斯特一般魅力的導師弗萊徹了,他是全片最精華的所在,引誘浮士德墮落的那個魔鬼,是安德魯的引路人和掘墓者。充滿了罌粟花一般讓人慾罷不能的魅力。JK西蒙斯憑藉此角色的精彩演出,橫掃各大獎項,眾望所歸拿下剛剛頒布的奧斯卡最佳男配角。其笑裡藏刀,陰狠暴烈的表現可稱銀幕經典。


首先,弗萊徹的確是個音樂素養極高的導師,6年前他帶出的學生西蒙畢業後直接進入林肯中心,2年就做到首席演奏員,他對安德魯的調教,雖然手段殘酷,但音樂上卻都打到了點子上,就專業技能來說非常出色。他在失去教職之後,於酒吧里兼職演出,撫琴獨奏爵士樂的一段,也顯示出他對爵士樂的修養與熱愛,所以才能在後來的短暫溫情對話中,一舉將安德魯引入陷阱,因為在音樂水平上安德魯只能對他仰望,即使骨子裡痛恨他,卻也無法迴避他技藝高超這個事實。

短短的酒吧演奏讓弗萊徹的音樂水準毋庸置疑,這是他佔據主動地位的基石。

其次,弗萊徹自私冷漠,對學生毫無關愛可言。他關心的只有他自己,他的聲望,他的主導權,誰敢挑戰他,他就想辦法毀了誰。學生在他的眼中不過都是可以用來證明自己能力和權威的犧牲品。比如在安德魯進入精英合奏團的第一次排練,他為了顯示自己的權威,聲稱有人演奏跑調,然後逼著樂手一個個現場表演,最終將第四長號手趕出了樂團。但小胖子剛剛抹著眼淚走出門,他就坦承「跑調的不是他,不過他既然連自己都不能確認是否跑調,那讓他滾蛋也不委屈他。」他就這樣毀滅一個學生在音樂上的信心。而接下來他與安德魯的片刻溫情,也不過是為了套出對方的軟肋,好從最疼的地方下手。對他所有學生的軟肋,他都了如指掌,因此從他嘴裡吼出來的話,都句句鑽心,直抵靈魂最深處。比如他痛罵第四長號手「別總想著兒童套餐」是因為對方家境不好,從小嘴饞營養套餐吃成了胖子。痛罵第一鼓手坦納「鼓槌不是你男朋友的雞雞,別那麼著急讓曲子到高潮」,是因為他知道坦納是同性戀。套出安德魯是單親家庭出身後,就可以痛罵他「你媽發現你和你爹都沒出息才和別人跑了」。當他的嗓門在排練室里吼起來的時候,人人戰慄。他動手抽打學生,摔樂器,也無人敢還手,因為他就是這個房間的統治者,掌握所有人的命運。至於坦納弄丟了樂譜被換,安德魯車禍之後滿臉鮮血的趕到演出現場堅持演奏卻不支,在他看來都是對方的錯,不夠努力,不夠稱職,做不好,就滾。

偶爾的溫情面目,也不過是為了套出對方的軟肋,弗萊徹狡詐如斯,而且時刻彰顯控制姿態。

有這樣的導師在面前,能堅持下來的人都是滿腹陰鬱和怨氣,想正常做人都難。所以好不容易才勾搭上女孩的安德魯越來越冷漠,最後以為了音樂為名把女孩甩了。原第一鼓手坦納乾脆放棄了音樂轉行學醫去了。弗萊徹口中的驕傲,畢業就進入林肯中心的傳奇學生西蒙,因為他造成的性格抑鬱而自殺,若不是後來投訴中心的老師透露,誰也不知道西蒙竟然是因為這個淵源而死。而弗萊徹在抹一把淚水之後,講一句「我最好的學生死於車禍」,就把自己的責任摘了個乾淨。


不過,如此暴力狡詐的弗萊徹能在學院這麼多年不倒,直到安德魯與其徹底撕破臉打作一團引發家長投訴才被剝奪教職,也是有其深層次原因的。就是弗萊徹利用自己的音樂天分,結合暴烈的教學作風,形成了獨到的魔鬼教學法,因為魔鬼最擅長的,就是操弄人心。

喊著「fuck you」練到滿手鮮血才插入冰水鎮痛,此時痛恨已經取代了熱愛成為安德魯練習的動力。

與一般教師「激發學生對音樂的熱愛」不同,弗萊徹是通過「激發學生的痛恨」來驅動其努力進取。我們都知道,想要愛,比較難,但想要恨,可太容易了,而且見效特別快。恨自己能力不夠,恨學業如此之難,恨老師陰險變態,相信看到安德魯被弗萊徹逼得死去活來,激憤之下喊著「fuck you」練鼓練到滿手鮮血,將手插入冰水中鎮痛一幕的人,都能理解這種恨,也能理解他為什麼和女友分手,理解他為什麼車禍後滿臉鮮血也要跑去演出。不僅僅是因為熱愛爵士樂,還在於「老子不能讓你找到理由罵我蠢,老子要贏了你!」的心態。在最後一幕台上表演的時候可以看到,當弗萊徹第一次失去了舞台的主導權,不僅僅是安德魯,所有的演奏團員都拿出了十二分的力氣,實現了超常的華麗演奏,因為他們第一次可能在台上戰勝弗萊徹,這應該是他們多年的夙願。也正是這種源於痛恨的超常發揮,只會讓弗萊徹的地位越來越穩固,因為說到底學生還是他調教出來的。在這個講究「勝者為王」的商業時代,你能贏,就證明他的好,誰管你的靈魂是否被毀滅,是否抑鬱成疾,6年後開車自殺。

喊著草泥馬開始主導舞台實現逆襲的安德魯,已經浮現出另一個弗萊徹的雛形。

影片的最後一幕,安德魯中了弗萊徹的圈套,帶著最熟悉的caravan曲譜走上卡耐基音樂廳的舞台,台下是美國音樂工業最重量級的一群人,他在這裡迎接自己一生中最大的挑戰,聽到的卻是「今天演奏的是upswinging」,瞬間他知道弗萊徹要毀了自己的音樂前途。在張皇失措被趕下場之後,他帶著滿腔痛恨,回到舞台,不管不顧,帶領樂隊演奏起了caravan,這時候他已經不在乎之後能不能繼續打鼓了,他就是要打破所有規則和禮節,挑戰弗萊徹,並且贏一次!開場之後的安德魯面目扭曲,罵著「草泥馬」開始演奏,整個樂隊的怨氣跟著他一泄而出,分外閃亮。失去了舞台主導權的弗萊徹惡狠狠的威脅,安德魯更兇悍用鼓聲回擊。但就在這種幾乎崩裂的舞台氣氛中,弗萊徹卻鬆弛了下來,跟著樂隊節奏走,因為他知道樂隊就是想贏他一次,而樂隊贏,他就不可能輸。尤其是從前懦弱哭泣的安德魯,已經成長為另一個不擇手段的弗萊徹。於是兩人在對抗中相互靠近,在安德魯自顧自的大段鼓聲激烈獨奏中達到了真正的和諧,老魔鬼找到了接班人,小魔鬼在彷彿性高潮一般的痛苦演奏中誕生了。最終一曲告終,兩人對視,弗萊徹笑了。

最後一個鏡頭,惡魔的微笑,他還是贏了。

弗萊徹還是徹底的贏了。不僅贏得了比賽,也贏得了傳承。


也正是這個結局最讓人共鳴,因為「以恨為動力」的魔鬼教學法,不僅僅是在美國有,中國幾千年來更奉行「嚴師出高徒」,「打是親罵是愛」的魔鬼邏輯,而且太多人在成功之後,反而如同斯德哥爾摩症患者一樣,對這種精神虐待產生感激,忘了自己的靈魂是怎樣被鞭撻被扭曲,忘記了最初的理想是什麼。只要功成名就,哪管當年理想何在。這讓一代代只會在靈魂上毀滅下一代的「嚴師」層出不窮。從老師到家長,再到領導,四處可見魔鬼的身影。


平心而論,我也經歷過嚴師,但我所遇見的,都是對事標準嚴格,更多理想主義色彩,精益求精,卻對人友善溫和,保持應有尊重。我自己在行事過程中,為戾氣所染,也已經隱隱有了魔鬼邏輯的苗頭,這令人恐懼。因為如果忘記了自己是人,忘記了為什麼而從事這個職業,以羞辱他人,挑動仇恨,散播恐懼為手段獲得成功,那無論什麼樣的光環,都不能掩蓋靈魂中的卑劣和下作。我在嚴詞抨擊魔鬼的同時,也不禁對自己汗顏。


所以,這部用19天拍攝,70天後期製作,成本不過幾百萬美元,沒有任何大牌演員的電影讓我如此喜歡,反覆觀看,修改文字細節。因為這電影照出了時代中橫行的魔鬼身影,包括我自己身上的魔鬼。以成功為名義,以精益求精為名義,以「為了你好」為名義,用最卑劣的手段,折辱人的意志,扼殺人的靈魂,製造更多的魔鬼。如果你沒能在這場卑劣的競爭中倖存下來,魔鬼會告訴你,別怪他,是你自己不夠天才,不夠堅持,帶著滿手鮮血揚長而去,留給你滿腔的迷茫和痛恨。而這不是我們應該追求的東西。


相比之下,《中國合伙人》也好,《致青春》也好,國產電影對於成長的描述,真是個渣。

最後,如果這電影你能看出勵志的味道來,那麼恭喜你,你已經有資格在這個社會的成功階層中開始起步了。


魔鬼總是能贏。


本文同發微信電影公眾號:zhimovie。禁止轉載。


看完我隨手做了張小圖,發了個朋友圈。

嗯,就是下圖。

我覺得除了細枝末節的美之外,這部電影的核心就是如下這句話。


《爆裂鼓手》:「反勵志」類型佳作

文/米新磊

在剛剛落幕的第87屆奧斯卡頒獎典禮上,《爆裂鼓手》如期獲得了包括最佳男配角在內的三項大獎,成為了當晚緊隨《鳥人》之後的最大贏家。而其實在此之前,本片已在被稱為「美國獨立電影聖地」的聖丹斯電影節上斬獲過陪審團大獎。

本片講述得是一個內心偏執的年輕鼓手追求爵士音樂至高境界的故事。看似是個很小眾的音樂題材,卻以接二連三的情節反轉和極具煽動性的表現力讓我徹底爆裂了,堪稱五年來看過最讓人激動的電影。


按照大眾的觀影習慣,了解一部影片前都需要有一個標籤,以便自己有一個心理預期。如果《阿甘正傳》《當幸福來敲門》《三傻大鬧寶萊塢》等是現在主流印象中的「勵志片」,那《爆裂鼓手》可謂是貼著徹頭徹尾的「反勵志」標籤。在關鍵情節上,它幾乎無一例外的站到了人性的反面,以至於讓人無所適從。


一心想成為頂級爵士樂鼓手的19歲少年安德魯,在學校練習時被當時已身居高位的指揮家弗萊徹老師相中,自此進入正規樂隊。


多麼傳統的勵志片開頭!按照一般的模式,閉著眼睛都可以想像接下來的情節:安德魯會在老師弗萊徹的鞭策之下,雖經歷了一系列失敗打擊,但最終憑藉堅持不懈的努力取得了最終的成功,成就了一番事業。


但實際情況是:故事大致走向確實大差不差,可是抵達最終結果的方式卻和想像中有著天壤之別。


不同於任何一個傳統老師的形象,弗萊徹老師其實是一個名副其實的人渣。本片的英文名是「Whiplash」(鞭打),暴虐而喜怒無常的他正是用這種方式對待手下所有的人。他用言語的辱罵和攻擊對樂隊成員進行精神上的鞭笞,用近乎虐待的方式驅趕著他們向技術的精進之路爬行。所有人都戰戰兢兢不敢犯任何錯誤,因為一旦犯錯不但會被惡毒的言語羞辱,甚至會被直接掃地出門,職業生涯可能就此終結。記得以前有人統計過髒話最多的電影,當時馬丁·西科塞斯的《無間道風雲》因密度極高的「f**k」而位居前列。本片出來之後估計記錄要被刷新了。弗萊徹老師罵起人來可真是讓人嘆為觀止。

但這個人渣又有一個讓人無法迴避的優點:他的藝術造詣是毋庸置疑的,他的藝術品位也不是嘩眾取寵的。在他眼中,追求藝術的最高境界是世間無二的事情,是他內心的宗教,是人之意義所在。雖然他明白自己已無機緣親自去實現,但他有信心可以鍛造出一個可以達到藝術極致的人。為此他可以使用任何手段,付出任何代價。


絕大部分人都不可能按照魔鬼導師弗萊徹的教導方式堅持到最後。即便可以忍受生理上的痛苦,因為持續而枯燥的高強度練習確實是接近偉大的必經之路;但不斷的羞辱和謾罵會將人在失敗過程中挫敗和脆弱放至最大,所以心理上的折磨最終會讓人崩潰。


唯一的例外,就是和他有同樣偏執性格的「死磕派」少年安德魯。我記得北大教授孫東東曾有過一番言論,大意是90%的上訪戶都有精神問題,結果因此遭到了輿論鋪天蓋地的批評。其實在這部電影的語境下這個結論其實並非完全沒有道理,正常人絕無可能長期在此種負面情緒中維持抗爭姿態,所以其實安德魯在與弗萊徹死磕時,自己也早已進入了極端軌道。


爵士樂本是輕鬆隨性的樂種,但在這種令人窒息的心理重壓之下,反而催生出一種變態的張力,甚至讓人有點欲罷不能。難怪有人會說本片骨子裡流露的是SM情結。


從表面性格來看來安德魯是弗萊徹的反面,他內向靦腆,從不將情緒施加於人。但說到對藝術的至臻追求,他其實自視甚高,絕不會有一絲一毫的妥協,這一點和弗萊徹其實別無二致。既然你覺得我不行,我偏要做到極致給你看。這種近乎病態的對抗讓本片的戲劇衝突急劇升級。


之前幾個回合的對抗一直處於引而不發的狀態,而所有的矛盾集中爆發於第一次對外演出。這也是本片讓人印象最深的情節之一:安德魯因為意外情況遲到了一會,雖然演出並未開始,但卻被弗萊徹強行替換。當安德魯強行爭辯時,卻發現自己的鼓槌落在了來時的地方。爭執不下當中,弗萊徹告訴他,十分鐘之內你能拿回鼓槌就讓你繼續上!安德魯二話不說開車奪門而出,誰料半途卻因開得太快被卡車撞翻。一般的電影演到這裡,下一個鏡頭會是主角在醫院醒來問旁邊的人「我在哪」?而本片的主角安德魯卻在翻倒的車裡摸到鼓槌後踉踉蹌蹌的爬了出來,然後滿臉是血的讓肇事司機趕緊載自己去劇院。到了劇院不由分說強行登上舞台開始打鼓,但最終因支撐不住倒在了台上,鮮血灑滿了鼓面。

這是影片一個華彩的反轉情節。在此之後,魔鬼導師弗萊徹被人舉報虐待學生,因之前就有學生因此而抑鬱自殺,所以他最終丟了大學老師的職位,去了爵士酒吧彈鋼琴。安德魯退學後也沒有再打鼓。直到他在一間酒吧遇見了這位曾經的導師,面色安詳,心無旁騖。兩人促膝相談,回憶往事,感慨如今,場面愜意融洽。彷彿恩怨從來沒有發生過。


影片進行到這裡,讓我想起了《灌籃高手》里曾經同樣嚴苛的「白髮鬼」安西教練。在得意門生忍受不了變態的訓練而遠走美國卻最終喪命後,他選擇放棄在大學執教,來到了高中,變成了整天樂呵呵的老頭兒,指導一幫充滿活力的問題少年。人性的和解總是讓人欣慰。


而事實證明,本片並沒有止步於此,它比《灌籃高手》走得更遠,用一種更為極端的方式扭轉了我的想像。《爆裂鼓手》最大的反轉發生在結尾,也將高潮留到了最後。正是這個結局,讓本片躋身我心中一線電影的行列。原諒我無法用語言去複述這美妙而驚心動魄的時刻,我希望把機會留給你能在熒幕上親自看到這一幕。雖不是高山流水,伯牙子期式的佳話,因為這兩個人從頭至尾都沒有改變過憎恨與對抗的狀態。但對於藝術至高境界的信仰讓他們在最後一刻忘記了冤讎,所以能因偶然機會一起締造傳奇。


很顯然這註定是一部不會得到所有人喜愛的電影。因為它一反傳統的「勵志」模式,用讓人不適的方式宣揚了一種幾近病態的價值觀,這種冒犯令很多人心生惡意。


但它在我心中是一部難得的佳作。我迷戀這部影片,不止是因為它用凌厲的剪輯找到音樂與故事之間某種美妙的節奏;更是因為它在某種程度上抵達了本質,發掘了真相。弗萊徹說,英語里沒有比「不錯」更害人的詞了。在追求藝術極致的道路上,「還不錯」其實就意味著自我滿足止步不前;在追尋最好的過程中,始終「保持飢餓」才是最完美的狀態。從這個角度來說,那些「差不多就好」、「認真你就輸了」式的自我安慰簡直孱弱的不堪一擊。


當然安德魯和弗萊徹的那種極端狀態與常人相去甚遠,並不一定每個人都需要沿襲他們這種病態的方式才能抵達追求的境地。但不可否認的是,無論主角的人格有么多不堪,他們所追尋的確實是真正有價值的事物。而為此所需要付出的代價,也遠比我們想像的要大得多。


相比在一片鼓勵和讚賞聲中臆想著成功影子的「勵志」,我寧願默默地去揣摩這黑暗和殘忍的「反勵志」中所蘊含的真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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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同於其它高分電影——點進短評,你將看到大量的一星二星。他們不是水軍,是真心在抒發自己的態度;但縱然如此,仍無法刷低評分。有人覺得燃,覺得勵志,覺得華麗酷炫;有人覺得噁心,覺得褻瀆了音樂,覺得價值觀崩裂。究竟是為什麼?

人們對於它的期望,大概是一個勵志故事。不僅僅是預期,許多人看過以後向別人安利時,也是當作很燃的勵志片推薦的。在另一部分人眼中,它不但不勵志,甚至應該歸入反勵志片。而這樣的觀點相對中肯:「本片基本不是一個勵志片,因為其中的成功和失敗對於普羅大眾是沒有參考價值的。」

先想想看,世俗定義的成功是什麼?說到勵志片,不管好片爛片,大致逃不脫這樣一個套路:開頭時主角運氣奇差,拿了一手爛牌,經過一番廢寢忘食的努力與折磨之後功成名就,圓滿落幕。若有個對他影響極深的配角,那一定是個諄諄善誘的老師,春風化雨,溫良和善。

倘若這樣定義,那麼爆裂鼓手必然不是一部勵志片,因為它勵的不是這樣的志。港版翻譯為《鼓動真我》,多麼容易讓人將它誤解為一部春風化雨的勵志片兒啊!實際上,爆裂、鞭撻、歇斯底里,才是它內里的主題。

正如《霸王別姬》裡面,蝶衣扛著學藝的小夥伴偷看大人唱戲的時候,小夥伴帶著哭腔說,「他們怎麼成的角兒啊?得挨多少打啊?」「我什麼時候才能成角兒啊?」

成角兒,就是進入第一梯隊,成為某一行業最優秀的人。Andrew因為練鼓而跟女友分手時說,「Cause I wanna be great.」「and you are not?」「……I wanna be one of the greats。」你不優秀嗎?不,我只是想成為最優秀的。不要說天才是天生的,不需要努力。小範圍內,比你勤奮的人可能沒你聰明,比你聰明的運氣沒你好。可是範圍放大,世上多的是聰明人,聰明人中多的是努力的,努力的人裡面又有運氣好得開掛的人。因此小範圍內要達到優秀的標準可以靠天分,可是想要成為世界頂級,往往不是天才就可以輕鬆的。丁肇中先生來我們學校演講時,有同學提問他,最看重的品質是什麼?丁老說,專註。他說必須得要把所有的精力放在一件事情上,才能做出優於所有人的成就。老先生年輕時候也是學霸一隻,尚且如此。正如一篇豆瓣影評里所說,我們可惜不是吸血鬼,無法獲得不死的生命,「淵」與「博」無法同時到達,必須有所取捨。有限的時間裡,要想清楚:你要選擇的是遊覽群山賞盡美景,還是攀登唯一的珠穆朗瑪?

要過平衡的、幸福的生活,獲得情感與事業的豐收,你得將時間與精力分給工作、家庭、朋友;而為了攀登那一座唯一的高峰,你的一切都要獻給它。因此Andrew主動跟女友提出分手:「我認真考慮過了,我會一直追求我所追求的,這會佔據我越來越多的時間。我會沒什麼時間陪你,當我花時間陪你的時候,我還是會想著練鼓,想著爵士樂、樂譜之類的事,然後你會因此開始怨恨我,你會勸我別那麼玩命練鼓,多花點時間陪你,因為你覺得不受重視了。但我肯定做不到,我會因為你不讓我練鼓而恨你,我們會開始互相憎恨,場面會很難看。考慮到這些,我寧願現在就分手。」

一向不善言談的Andrew,說這番話時就像連珠炮一般流利,留下女主眼中的錯愕。

不由想起《夜航》裡面的一句話:「想要獲得它的溫情,你不能匆匆而過。」想要完成一樁偉大的事業,犧牲塵世的幸福幾乎是必然的。這世上有兩種相悖的真理。短暫的塵世的幸福,與他們追求的永恆相悖。

追求永恆與奇蹟的路上,不僅是塵世的幸福,許多道理都不再適用。某次與人爭論「腳踏實地」和「詩與遠方」,我表示,詩意不是矯情、不踏實,而是懂得發現生活中的美。對方說,會發現生活中的美的人,是沒法好好當好一個技術性人才的。我很不滿——人就是為了做好一件事情而出生的嗎?不應該有他自己的多層次的生活嗎?人的生活應當豐富多彩,沒有詩意的人類活得比他人少一個維度。

可是現在看來,如果你要追求的境界是one of the
greats,你就不應該擁有詩意。追求詩和遠方,是為了讓我們過一種豐富的生活,是對於個人而言的。而偏執狂不需要這些,因為他們不需要豐富的人生,詩意的生活。有趣和詩意,意味著你得花很多時間,瀏覽體驗很多「無用」的東西。這裡的無用,不是貶義詞,恰好是很多文藝青年追求的有趣。可是如果不是那些拋棄有趣消遣、一心只想往前趕路的人創造的偉大奇蹟,我們又哪來這樣悠然無用的有趣消遣呢?我們是微觀的,應該儘可能豐富,過好自己的小日子。而他們是宏觀的,是他們點綴了人類的歷史長河。

別說詩意和有趣了,連親戚朋友都應該拋棄。你要儘可能精簡地上路,不要想著萬無一失的周全,不要想著秩序井然、什麼都不缺的行李箱。你只能拿上食物和水就上路,因為你的目的不是舒適的旅程,而是儘可能少的累贅和最遠的終點。

最後Andrew幾乎拋棄了一切,也終於走到了終點。少年在舞台上涅槃,散發出了屬於他自己的光芒。

可是這並不是一個happy ending,也沒有那麼勵志。只是告訴我們,人應當認清自己想要什麼。

有人說這是悲劇,原因是少年失去了純真,蛻變黑化。說教練的方式不值得提倡,太過極端。細想來,悲劇真的體現在這裡么?悲劇在於,我們的人生必須要做出選擇。「I』d rather die
drunk, broken at 34 and have people at a dinner table talk about me, than live
rich and sober at 90 and nobody remember who I was.」與其平庸地活到90歲,我寧願成為結束在34歲的傳奇。這就是Andrew的選擇。選擇了想要被陌生人紀念的道路,你就要承受孤獨,承受痛楚,寡親緣情緣,承受一切黑暗。不要說教練的方式不對,不要說這是人性的泯滅、道德的淪喪——你的評價體系是世俗意義上的,而他們的評價體系壓根不在這裡。他的成功不在於贏得人生,贏得道德。選擇了這條道路,其他的都必須放棄。

因此大家才會評價說,這片子充滿陰謀與算計,不是一部勵志片。覺得偏執,變態。說大齡中二才會喜歡。看吧,被曲解、唾罵、諷刺,這就是天才的代價。

如果人們要的勵志就是最後取得世俗意義上的成功和圓滿,那還是去喝一碗香濃可口的雞湯吧。這部片子確實不會讓你看了以後打了雞血一樣去努力奮鬥,為了美好生活向前進。它旨在讓你想清楚,我究竟是要做個幸福的人,還是真正追逐夢想?我想do well,還是be great?

人生是不兼容的。你要成為one of the
greats,那就要付出代價。代價是將自己獻在祭壇上。

正如導演在一篇訪談中說道:「In this case, I don』t think Andrew physically dies, but I think a big part of his soul has definitely died."

看吧,這就是代價,是將靈魂的一部分獻上祭壇,而不是功成名就抱得美人歸,獲得一切鮮花和喝彩。因此,對於普羅大眾無參考價值。

人們說這是病態地追求成功,會讓人誤入歧途。

確實。不是一個靈魂導師帶你走向成功幸福美好的彼岸,而是一個毫無人性的老師,只想要登峰造極。這就是唯一要勵的志。什麼抑鬱,吸毒,自殺,都不在意。

也許確實是誤入歧途——如果把這樣偏執的祭獻看作歧途的話。模聯、棒球賽、獎學金,找一份體面的工作,有親密的家人朋友,過勤勉又舒適的日子,這才是人們的正途,是我們的父母親人希望我們走上的路途,也是我們大多數人所僅能配得上的路途。

最後為這部電影獻上一句話,是一句很老的歌詞,也是27歲自殺的柯本遺書里的一句話:

「It』s better
to burn out, than to fade away.」


感謝所有的贊以及在我答案下討論人生的各位_(:3」∠)_

然,能夠引起廣泛的思考與討論便是所謂的masterpiece,能夠引起不同的共鳴便是偉大。而交流便是一場驚險刺激的探索發現,能夠發現新的觀點,無論是擁抱它還是與之搏鬥,都應是令人滿足愉悅的。這部電影已經超出了它時間與形式上的固有局限,即使它只有8分,也依然帶給了我12分的體驗。

另,大家的評論其實讓我很是有所思有所得,比如,急於向別人證明自己的活法就是正確,這樣的心態其實大可不必。私以為這種事情說服自己就夠了不是嗎?與諸君共勉。

所以說我答案的重點其實一直都是教育有人看出來了嗎:)
………………………………………………………正文部分

"你居然只當勵志片看了?!"

酷愛讓我們來談談人生,談談教育,談談爵士精神。

1.個人藝術生命

影片中已經有了暗示。 男主自己說,「與其活到90歲,我寧願成為人們餐桌上的話題,成為結束在35歲的傳奇」 。結合男主的精神變化,壓力壓抑暴力,脆弱瘋狂敏感。那麼當他付出的努力終於使他可以和同輩甚至是前輩們比拼天賦後:

男主的完整人生無非兩種。

一是老師一直很推崇的Charlie Parker,「爵士史上最偉大的中音薩克斯風手,經歷過無數次失敗音樂技巧一開始讓人不敢恭維,但在一個夏天的苦練後,成為了一個驚才艷絕的傳說。」這當然是老師的故事版本。男主的父親怎麼說?「酗酒吸毒死於35歲,我看不出他有什麼偉大。」

二是另外一個老師讚不絕口的人,前輩Sean,也是「一開始各種技巧不足沒有天賦,但因為他自己對自己的嚴格要求,成為林肯中心的首席。可惜死於車禍。」但Sean的父親怎麼說?「懷疑他加入老師的樂團後就開始不斷受到老師精神的虐待,以致最後因為抑鬱症而自殺身亡。」

那麼你呢?對於前傳奇與前職業,你覺得他們是悲劇還是喜劇?

這不是在批判什麼,只是你看,同一件事對於不同的人真的可以是完全不同的版本——因為從來沒有完全不含立場的轉述,同時,不同人對不同事物都會依各自的偏好各有側重。

對於男主和老師,求仁得仁,死於35歲的傳奇是喜劇收場;對於他的親友和普羅大眾,這就是一個悲劇結局。不管是因為死了一個自己在乎的人還是單只因為精神問題永遠失去一個正處於巔峰的大師。

那麼為什麼大多數一開始都會覺得結局熱血勵志?習慣性的代入感罷了。不自覺把自己帶入男主的人生,因為他在最後證明了自己。我們不會代入被輕視以致放棄音樂的前核心、被用作墊腳石的新人鼓手、暴力與高壓下戰戰兢兢唯唯諾諾的樂隊其他人;我們也不會代入抑鬱自殺的前林肯中心首席、酗酒吸毒疲累而死的前傳奇——因為前者是勵志路上為我們犧牲的炮灰;雖然後者是勵志完後炮灰了的我們自己。

為什麼大多數人一開始覺得其實男主是求仁得仁是勵志是happy ending?因為我們也被老師安利了他的「仁」。這當然不是一個意外,因為整個故事直到結局就是一個完整的安利。我們和男主一起見到老師,我們和男主一起被潛移默化的馴服。他偷換概念,同時偽命題摻雜在真命題中一起道來;你有一次質疑他的機會,但他不會正面回答,他會說真的Charlie Parker永遠不會被嚇跑。潛台詞是你如果被嚇跑,就不是真的Charlie Parker;他利用我們的心虛,於是他可以不顧人的死活不斷壓榨著人的努力;他暴力之後稍加示弱,反覆地打一巴掌給個甜棗,讓你以為你打動了他但其實只是被他馴服了;他永遠只講一半的故事。他說即使35歲死但你至少成為了傳奇!他沒卻沒說,我們為此需要付出的是自己的全部健康——身體健康、心理健康、社會健康——也因此絕對性的導致自身藝術生命的不可延續,也就是說,這是在通過透支自己的藝術生命換來一個天才的傳奇!

甚至當電影落幕安利結束,導演站出來說:這是個悲劇。

有人反倒不願意接受這硬幣的另一面了。

單為這點,我也要給這一整個精心製作的安利點32個贊!
…………………………………………………………題外話

你看,普通人崇敬著傳奇卻不免為他們時時感到悲哀;傳奇們唾棄著普通人卻又不能避免偶爾對他們的羨慕——都不過是互相靠著對方的不圓滿來圓滿自己罷了。

來,讓我們互相點蠟,普通人和偉人們。

畢竟,你開心就好。

2.教育

揠苗助長,只要有一顆苗活了就不是悲劇了嗎?所以你是站在實驗者的角度收穫人的角度還是苗的角度?

完全通過競爭通過暴力謾罵來推動人突破極限,通過不斷誘導學生「即使是35歲就死了但只要成為傳奇就是一種成功」,這樣的教育到底是在教導人什麼?

提前燃燒一個人的全部藝術生命和熱情,來收穫一個年輕早夭的天才,這樣真的值得真的划算真的是個人價值最大化?

全心全意的把所有關注點集中在音樂上,為此除了鼓沒有朋友失去愛情沒有娛樂沒有生活,這樣的教育是成功還是失敗?

為了收穫一個天才,就覺得其他的人因為經受不住考驗不可能成為偉人所以可以被放棄被利用被輕視,這樣的教育你敢承認?

老師說他從沒有遇到自己的Charlie Parker,沒錯,他的學生不是半途而廢就是抑鬱自殺,剩下的要麼是刺激別人進步的墊腳石要麼是仍然需要通過謾罵體罰來突破極限的懦夫,這樣的教育它的對象真的是學生?

一個好的老師一種好的教學理念不應該是讓多數人覺得「哦,怪不得我成為不了傳奇」,而應該是讓人覺得「原來,我也可以成為傳奇」。

所以, 當影片最後用男主的成功證明了老師的教學理念是正確的,讓所有的人都覺得「嚴師出高徒」——只有這樣的教育才能成功——這不是教育的悲劇又是什麼? 這個影片不是悲劇結局又是什麼?

所以親愛的,你到底犯過什麼錯才覺得自己只值得這樣的老師?

……………………………………………………題外話
當然不止鼓勵讚美可以造就偉大,謾罵否定也可以: 關鍵在於一個「度」——而F錯就在於「過猶不及」。

試想,有些老師僅僅是單純因為個人品質問題或是缺乏耐心也只用暴力謾罵,造成的結果與F也並無不同——以此作為動力的學生獲得成功,大部分人成為炮灰。雖然因為目的不同,前者是沒有師德,後者是用心良苦;但從結果看,二者都不適合做老師。

對於F,如果真是出於造就人才的目的運用此道,他必須應該有技巧地掌握此道,並能夠區別於悖德者而言更高效地運用此道造就更多人才——否則這就是他的罪: 因為他用一種自己不確定是否可行或是自己尚未掌握的方法賭一個小概率,而他壓的賭注無損於自身,卻是他人的藝術生命。

也因此,他可以輸掉幾乎所有的人但仍義無反顧,因為這根本是慷他人之慨——呵,多麼無私。

也因此,他一旦付出有損自己的代價(被辭退),他想到的也是報復性地毀掉男主——呵,多麼高尚。

所以,如果「暴力謾罵」這個教育方法對,那麼,要麼就是F錯,要麼就是這個世界錯。

3.音樂精神

看其他的音樂電影,海盜電台,搖滾學院,觀眾看到的是搖滾精神,打倒大人物,反抗,自由……

看爆裂鼓手你看到了什麼爵士精神?全片的重點完全在於技巧技巧技巧……如果真的是作為一部音樂勵志片,那麼這樣的走向簡直是讓人有些不知所措了:關於音樂和自由,關於音樂和心靈都去哪兒了?

所以如果是真愛爵士的人,我想他一定覺得這樣的結尾就是悲劇。 因為這個老師只重視技巧不重視精神,他的學生也只認為爵士就是讓他成為人們餐桌上的話題的工具。你說他們愛爵士?你說他們不愛爵士?你說他們愛爵士?

我承認音樂不能只講情懷,因為沒有技巧的情懷不止不能感人根本就是shit。但你看,業餘玩票兒與專業職業們之間的最大距離確實是技巧,這一點毋庸置疑;但大師巨匠們與專業職業們之間差的最多的也只是技巧嗎?不,技巧終有一天可以被重現,但精神卻永遠不可能被複制。空有技巧沒有神格的永遠只是偽神,因為他不具備「時間」的力量。所以男主想要成為傳奇,這樣的老師不只是不夠,甚至是誤人子弟了——畢竟,我們說的是爵士呀。

所以讓我們乾杯,為逝去的所有偉大神格。

……………………………下面是非正文部分以及一個有趣的模型……………………………………

如果你還有朋友女朋友,或者家庭幸福生活愉快,或者有休閑有娛樂,或者你覺得還是生命重要親人重要而不是手頭的任務或工作——那麼你最多也就是個做到了good的普通人罷了。你雖然自覺努力但也請不要太過妄自菲薄: 你所付出的與獻祭的遠遠不及男主。所以請不要試圖現身說法以己度人,妄自評判所謂的loser: 因為你不覺得悲劇在我眼裡僅僅因為你只是個普通人,因為你壓榨自身還不夠——畢竟,我尚不覺得我有這份榮幸撞到一個同時代的傳奇。且,我心裡的傳奇可以驕傲可以娟狂但無論如何不應該是這份氣度眼界。

當然以上只是針對「非我同道必是loser」這個論調的回應。

除非是對他人的人蔘公雞或妄下評斷,我一向也是覺得無論什麼觀點只要自圓其說自我滿足即可的——這畢竟是所有人的哈姆雷特。

下面便是我的自圓其說,一個從一個理性經濟人的角度建立的模型:

你喜歡梨,全世界你最喜歡梨,你想要很多很多梨。 但是你又不想花必要的時間等待你的梨樹成熟。

於是你必須和市場上的人交換。 一開始市場上的梨很多。 你只需要花一些價值不大的東西交換。 這些東西是你沒用的東西,比如說蘋果,代表你的那些過多的消遣娛樂浪費生命。

漸漸地你手中的梨多了,市場上的梨少了。 於是市場上的梨變貴了。 本來你的梨已經夠多了,而且你的梨樹也在不斷長大,這個時候最優選擇是等它結果。 而不是花更多的代價去交換梨。 但是有人一直試圖說服你現在你的那些東西並不重要,沒了它們你也能活,但你要活得了不起必須在最短的時間裡拿到最多的梨。

所以你繼續交換,這次只剩下水呀,麵包呀,蔬菜呀,肉之類的可以交換了(這些就是朋友呀,愛人呀,必要的放鬆和休息呀之類的東西)。 然後你終於得到了夠多的梨,除了生命你也沒東西可以交換了。

這個時候因為你拿到了史詩一樣多的梨,所以你成為了傳奇,你高興大家也都崇拜你,到這兒大家都覺得很好。 慢慢的你的樹結果了。 可是你發現每收穫一個梨這個時候給你帶來的喜悅不像之前那麼多了。 這個現象經濟學上叫做邊際效益遞減。 這樣的趨勢下你得到的喜悅不只是變少,甚至是沒有,而且有很大可能你覺得煩躁不開心了。 因為現在你得到梨的願望並不迫切,你忽然迫切想念起肉和米飯的味道,但你只剩下梨可以交換了。 可是現在大家的梨樹又結果了,市場上又有了新鮮的梨。 你的梨堆積了那麼多,可你越是迫切地拋售越發現你的陳梨其實別人根本不屑一顧。

於是你終於發現,你喜歡梨,沒有梨你會不開心;但現在你只有梨了,你還是不開心甚至有些活不下去了,因為你缺乏維生素缺乏鈣質缺乏微量元素,然後你生病了,然後你病死了。

我不知道,這時候的你會不會後悔。 會不會想要重新回到你用生活必需品交換梨之前。 可你不行。 那麼就是悲劇了。

你看你一直心甘情願,因為你喜歡梨,也 沒人強迫你去交換梨。可是如果 一個只有梨的人有一天忽然想要一個真心的朋友知心的愛人、 突然想要和親戚家人有正常的家庭互動。 拋開極端的情況不談,比如子欲養而親不待、比如一生摯愛已經有了新的愛人——單說他已經失去了正常的社交能力,再有他不關心也不覺得其他人關注的話題有什麼意義,別人也不能理解他所熱愛與唯一感興趣的那個孤高的世界。 於是他對這個現世失望得迅速而徹底,他獨處時也只能依靠壓抑痛苦來等待渺茫的救贖。

……………………………………………………一個問題

最後,我想提出一個一直以來困擾我的矛盾: 為了最大程度地壓榨一個人的天賦潛力,就可以對他進行各種預防性的刻意誤導與洗腦嗎?或者說一個未來可能的傳奇,為了自己的身心滿足與健康,是否有權利放棄他已有的天賦才能?

老實說我的第一個念頭是: 不太好吧,浪費可恥。可下一刻卻又不禁為自己的想法感到羞愧了——畢竟,「人非工具」呀。且,有些東西,別人沒有,你有,你又不肯物盡其用,就是罪嗎?實在太強盜邏輯了。

但我總忍不住再為難自己一下: 萬一我是這樣的人的父母又或者是老師呢?

不過,無論如何,我不承認這是在洗白弗萊徹——因為他不僅方法錯,甚至連出發點都不是憐惜——看來我終究是不肯原諒這樣的老師的。


這片子讓我想起一個同事,在文廣時,有個同事叫老張,40歲,單身,傘兵特種部隊出身,復原後就進了電視台,做了十幾年的舞台導演,老電視人做派,高要求,暴脾氣。

  他平時就是一個見人就裂嘴笑的老大哥,一工作起來,用他自己的話說,那是戳著你脊梁骨罵娘。

  剛開始我很困惑,怎麼一個人能變化的如此之快呢?剛才還跟我笑來著,怎麼一轉身就指著我鼻子罵了,而且什麼難聽說什麼,還會在全體人員都能聽到的耳麥里罵,一點面子都不給的。

  有一段時間因為連續合作了幾個大活動,算是開始熟起來,發現這個人是對事不對人的,如果我們把事情做好了,他會像個孩子一樣的端個杯子樂呵呵的在那喝茶,工作一結束,又會變成那個鄰家大哥。

  既然事做好了,就不會挨罵,那就多上點心唄。

  於是,我發現只要是他坐在導播台後時,現場所有人都像擰緊了發條一樣緊張上進,如果不是他時,有些人就開始散漫了。

  再後來,他罵我,我就笑,我也不知道自己算不算是已經開始變態了,就覺得他開始罵了,說明團隊還能提高,自己還能長進。

  很多年後,有一次他來上海請客吃飯,笑著指著我說,當年BBKinG被我罵了就是笑一笑,然後就去繼續做事了,很神奇的沒哭過。

  我心想,有人願意教,開心都來不及呢,哭什麼。

  現在回想起來,他在的時候,是我和整個團隊的成長最快的時候。

  後來自己開始帶團隊了,遇到有些人,明明可以做到更好的,明明是個苗子,可是就差那麼一步兩步的,他自己意識不到。

  比如,有個重慶的執行人,剛開始接觸的時候,覺得這小伙挺上進的,他願意學,我就很願意教,而且當地的電競氣氛很好,活動也多。

  他天時地利都趕上了,可後來發現,他有個很大的問題,自滿,他覺得做活動,只要人氣好,其它的都無所謂。

  於是,我每年都要不停的重複提醒一些準備工作,他每年都還是會很自信的跟我拍胸脯說沒問題,可每次都會再犯。

  開始的幾次,我總是狠不下心去罵的,後來試著逼了一下,他竟然跟我撂挑子,於是,就只能順毛捋。

  最後,終於我自食惡果了,他的自滿越來越膨脹,以為自己不但可以駕馭重慶的活動,還能走向全國了,結果在一天之內不但把我的活動砸掉,還把杭州的另一個活動也砸掉,給2個業內大公司造成嚴重經濟和名譽損失,他自己也徹底在這個行業內毀了名聲。

  這是3年前的事情了,直到今天,我依然覺得蠻可惜的,並不是因為我前後損失近10萬,還給甲方換城市重補了一場,而是他從出事後,至今沒有給我打一個電話道個歉,他似乎依然不知道自己錯在哪裡。

  Whiplash,鞭打。

  我們經常說人是逼出來的,這是相互成長的過程,面對壓力,有人抱怨憎恨,隨波逐流,有人迎難而上,惺惺相惜,最後像電影結尾時那樣,會心一笑泯恩仇,大家都邁上去了。

  在職場上,願意逼你和你願意讓他逼的那個人,有時候比相愛的人更難找。

  且逼且珍惜


Rewind Cinema Vol.23
Whiplash

我是個天才嗎?

不知道你是否問過自己這個問題,總之,我問過。不知你們的回答是怎樣的,我的回答是:我不是個天才。

這並不是一個容易得出的答案,年少時總覺得自己無所不能,而這世間儘是平庸之輩。然而隨著時光的流逝,慢慢察覺到或許自己也不過是這庸常之中的一員。而那些天才,早已一騎絕塵而去,連個影子都見不到了。不是天才的你我,又要如何在這個世間存在下去呢?通過努力來追趕天才?還是放棄追趕的念頭,踏踏實實做一個庸碌之人,試圖在這無趣的生活中找到所謂「平凡的歡喜」?

平凡之人可以通過努力追上天才么?如果可以,天才兩字便失去了其原本的含義,若你我皆可為天才,平凡之人便不得不背上懶惰的原罪。而如若不行,人生豈非充滿絕望?畢竟這世間還有一種人,他們叫做「勤奮的天才」。

《爆裂鼓手》(Whiplash)講的,就是一個關於「天才」的故事。

十九歲的安德魯?奈曼(Andrew Neimann)是極富聲望的謝弗音樂學院(Shaffer Conservatory)的一年級新生,他的夢想是成為本世紀最偉大的爵士鼓手。學院首席指揮特倫斯·弗萊徹(Terrence Fletcher)在撞到奈曼的一次練習後,將其收入自己的工作室樂隊(Studio Band)。故事似乎朝著許多音樂題材影片的勵志套路發展著,然而弗萊徹卻並非傳統意義上的伯樂,他用以提升樂隊演奏品質的主要手段除了責罵、侮辱就是毆打。如此高壓的管理方式讓他的樂隊屢屢斬獲大獎,然而一眾樂手卻敢怒不敢言,只能默默承受他的精神虐待。

鼓手的競爭是整個樂團中最為激烈的,面臨另外兩位樂手的虎視眈眈,奈曼唯有豁出性命不停地練習。手掌磨破了便貼上創口貼,一個浸透了便再貼一個,再不行便將手插入放滿冰塊的桶中冷卻,直到整桶冰水都為血染紅,也不肯停歇。他最終贏得了自己樂隊核心鼓手的位置,卻因為一場交通事故未能完成演出而被徹底開除。為了這一位置已經付出太多的奈曼無法承受這一結果,將一切歸咎於弗萊徹,不僅在台上與他廝打起來(這一摔讓弗萊徹的扮演者J?K?西蒙斯(J. K. Simmons)斷了兩根肋骨),更在父親為其找來的律師協助,以及父親的堅持下選擇了匿名告發,讓弗萊徹丟了教師的工作。

離開樂隊與鼓手身份的奈曼開始成為其父的翻版,每日過著庸碌的生活,但他自己卻並不如意,成為偉大鼓手的夢想仍然在其心中躁動不安,並在一次與弗萊徹的偶遇中爆發。面對弗萊徹的演奏邀約,他幾乎毫不遲疑地選擇了接受,故事至此似乎落入了另一個不可避免的俗套:經歷了一切磨難的奈曼憑藉自己對音樂的信仰重新站到了舞台上,與過去的伯樂兼仇人冰釋前嫌,共同演繹一次偉大的演出。可惜《爆裂鼓手》並不是一碗雞湯,在這個看似完美的結尾之前,還有一個令人震驚的插曲:弗萊徹早已知曉舉報他的人是奈曼,特意在這次重要的公演上選擇了奈曼從未接觸過的曲子,以徹底摧毀他的鼓手生命。他幾乎成功了,但已經脫掉演出服走出後台的奈曼面對父親寬慰的肩膀,停下了腳步。他最終擺脫了對弗萊徹的恐懼,憑著自己對音樂的信念完成了演出。

編劇兼導演達米恩?塞爾?查澤雷(Damien Sayre Chazelle)在回歸導演這個兒時夢想之前,曾選擇音樂作為自己的主業,像奈曼一樣成為了一名爵士鼓手,他對於專業樂團內部高度競爭狀態的生動還原,正是取材於這段經歷。弗萊徹的人物原型,源自他過去音樂生涯中一位嚴厲的音樂老師,奈曼的人物原型則是查澤雷自己,但與奈曼在影片最後那九分鐘的超長演奏不同的是,查澤雷最終意識到自己並沒有音樂上的天分,毅然放棄了追尋許久的夢想,轉而成為了一名導演,並憑藉此片獲得了奧斯卡最佳改編劇本的提名(Best Adapted Screenplay)。也許這部影片便是查澤雷對這段生活的總結,奈曼最後的演出則是他永遠也沒有機會去完成的謝幕,但他畢竟以奧斯卡提名證明了自己在導演這份職業上的天分,那麼對他而言,放棄音樂究竟是幸或不幸呢?

弗萊徹在樂隊排練中曾經反覆提及一個故事:傳奇爵士樂手,被稱為「庭鳥」(Bird/Yardbird)的薩克斯風演奏家查理?帕克(Charlie Parker)在一次演奏中被鼓手兼指揮喬?瓊斯(Jo Jones)扔了一隻鈸,腦袋差點兒被削掉。帕克在受到這次屈辱之後發憤圖強,努力鍛煉一年後再次回到同一個場地,演奏了世界上最為出色的薩克斯風獨奏。雖然在真實歷史中瓊斯並沒試圖將帕克斬首,而只不過是將那隻鈸扔在了地上,帕克自己的發憤圖強也不只一年,而是以每天15小時的練習強度堅持了三至四年的時間,但故事的內核並沒有什麼不同:瓊斯的羞辱激發出了帕克的潛能,讓他通過不懈的練習成為了世界上最為出色的爵士樂手,並開創了對後世影響頗深的比波普(Bebop)這一音樂風格。

然而從另一個角度來看這件事,也許我們可以得出一個不同的結論。正如奈曼家的飯桌上眾人對於帕克一生的反面評價,這個世間獨一無二的查理?帕克,長期吸食海洛因,他的部分唱片甚至是在吸食完毒品後完成的(雖然在毒品的作用下,他不僅經常出現錯拍的情況,部分曲子甚至需要有人幫忙舉著樂器才得以完成,但這些唱片卻被譽為其一生最佳的作品)。帕克年僅34歲便死於毒品的副作用,驗屍官甚至誤認為這是一具50-60歲老人的屍體。在帕克的成功之中,天才佔了幾分,勤奮佔了幾分,而毒品又佔了幾分?而對他的一生,究竟哪一個評價才算是公平的,最偉大的爵士薩克斯風樂手?還是一個服食過量毒品早夭的癮君子?在弗萊徹這個講了一半的故事之後,是他刻意選擇省略的細節,而在這些細節之後,則是這個複雜至極的世界。正如這偉大樂手與癮君子兩個評價均適用於他,我們也根本沒法將他的成就單獨歸功於天資、努力以及海洛因任何一方。

弗萊徹的可悲與可憐,便在於他試圖用唯一的方法來解決所有的問題。他篤信帕克的傳說,認為只要自己照搬瓊斯的方式,便可以這高壓的方式,從一眾庸才中發掘出類似帕克那樣的天才,在遭到奈曼質問是否有一道不應觸碰的底線時,他說道:「真正的查理?帕克永遠不會氣餒。」在這種近乎天真的信念之下,他一直在尋找著屬於自己的天才,卻從未找到。在弗萊徹的心中,真正的天才必須同時擁有兩種特質:天資聰穎、同時願意為了實現自我的夢想而付出一切。沒錯,也許光有天資後天懶惰無法成就一番事業、而只靠努力天性愚鈍終究不過是白忙活一場。但跳出來看,同時擁有這兩者的天縱之才,又真的還需要弗萊徹這種近乎摧殘式的教學嗎?如果真正的查理?帕克永遠不會氣餒,也許他面對瓊斯的一句:「幹得好」,也能保持清醒的頭腦,堅持勤奮練習,努力超越自我。換言之,弗萊徹的教學方法根本不適用於他所認定的「天才」,反而適合那些雖有天分,卻不會強迫自己追求極致的學生,他所謂從的整個教學理念也不過是一個徹頭徹尾的悖論。

奈曼並非沒有天分,不然也不會被弗萊徹相中編入自己的樂隊,他也並非不肯努力,沾滿血漬的鼓架已經說明了一切。然而這樣一個既有天分又肯努力的天縱之才,卻幾乎被弗萊徹的教學方法所摧毀,問題的關鍵也許便在於弗萊徹對於奈曼的誤導。一旦你走上了追求藝術之極致的不歸路,擺在你面前的障礙,便不再是那個霸佔著面前座位的核心鼓手,而應該是你自己。你的每一次成功都在如滾雪球一般讓「過去的自己」這個對手變得愈發強大,愈發堅不可摧。然而對於奈曼而言,這個對手似乎並不存在。橫亘在他面前的並非一個不可戰勝的自己(弗萊徹從未給奈曼任何機會確立一個成功的自己),只不過是一個喜怒無常的弗萊徹。面對既有天資又肯出力的奈曼,弗萊徹唯一可玩的手段便只有拒絕承認奈曼拼搏的成果,以此激勵奈曼更加努力更加拚命。然而當奈曼的一切努力都是為了贏得弗萊徹的認可時,他的奮鬥便徹底遠離了投身音樂的初衷,弗萊徹已經主宰了他的喜怒哀樂,而對這一點最為精妙的描繪,便體現在他的愛情之中。

妮可(Nicole)這個角色所引領的敘事線索潛伏在主線之下,看似是對奈曼鼓手生涯之外感情生活的述說,實則是在反向描繪弗萊徹對於奈曼人生的影響。奈曼第一次鼓起勇氣對妮可表白,是在弗萊徹來到奈曼彼時所處樂隊將他挑走的時候;奈曼與妮可提出分手,是在核心鼓手成員遭到弗萊徹的替換威脅之後;奈曼最後一次邀請妮可來看演出,則是在弗萊徹重邀他參與演出之後。這精確如時鐘的一一對應說明了一個問題:奈曼的感情生活與其鼓手生涯之間的相互影響已經遠遠超出了他自己的認知。弗萊徹不僅主宰了他對於自己鼓手職業能力的判斷,也進一步主宰了他對於自己人格的評斷。雖然嘴上說著自己為了追求極致而無法將心思放在妮可身上,但他真實的理由恐怕仍然是想要贏得弗萊徹的肯定。

正如弗萊徹那不堪心理壓力上吊自殺的前任學生肖恩·卡西(Sean Casey)所展示的,即使同時擁有這兩項資質,也實現了弗萊徹所追求的成功,最終的下場又與帕克有什麼分別呢?即使奈曼沒有遇到那次交通事故,從而趕上了演出並確保了自己的核心鼓手地位,接下來呢?他的整個生命已經成為了弗萊徹的奴隸,對成功的定義也變成了受到弗萊徹肯定。沒錯,弗萊徹確實以自己的否定和手段讓奈曼近乎瘋狂地練習,並不可否認地由此提升了實力,但在這個過程中奈曼已經完全失去了自我,如果不是這場車禍,肖恩毫無疑問便將是他的前車之鑒。這次事故雖然毀了他滿足弗萊徹苛刻要求的美夢,卻讓他不得不停下來,仔細思考自己為什麼敲鼓。

奈曼的父親是整個故事中一個著墨不多的角色,但其重要性卻不輸給弗萊徹。這個不太成功的作家兼中學教師永遠擺出一副關心自己孩子的姿態,但他所做的一切卻不過是希望奈曼成為另一個自己。在家庭聚餐上面對眾人的詰難,他並沒有站在奈曼一邊,反而是出言譏諷,希望奈曼放棄自己「不切實際」的想法,成為一個「他們」眼中的平常之人。如果說弗萊徹想要通過挑戰激發奈曼身體中的所有潛能,其父所做的則完全相反,他希望奈曼不必去努力,只需要享受自己的生活即可。但他們兩人卻在一點上達成了完全的一致:將自己的意志加諸奈曼身上。

奈曼的自我覺醒直到最後一刻那長達九分鐘的演奏前才姍姍來遲,面對身後的弗萊徹與面前的父親,他選擇了走回自己鼓手的位置。這一次握起鼓槌的他,已經不再是那個受任何人擺布的少年,而是一個想要在這個舞台上證明自己的天才鼓手。弗萊徹的威脅無法讓他停手,面對父親的祈求他也同樣無動於衷,此刻他心中唯一留存的,只有音樂本身。而這一覺醒的根源究竟是什麼?弗萊徹的訓練?其父所代表的平庸生活的打磨?妮可的離去?抑或再一次在舞台上一敗塗地?也許都有,也許都沒有,沒人說的清楚。我們只知道一個事實,他不再是弗萊徹的「帕克」,也不再是其父親的「好孩子」,他只是一安德魯?奈曼,一個鼓手。

而這,就是他為什麼要回到台上,繼續敲鼓。

對弗萊徹的教學手段有人認同、有人反對,他帶給奈曼的究竟是開啟其天資的一把鑰匙還是摧毀其人生的一條鎖鏈,也許終究沒有一個明確答案。但當我們回頭看時,也許弗萊徹對於奈曼而言,並沒有那麼重要。如果沒有奈曼自己對於極致演奏技藝的追求、或是心存懶惰,弗萊徹很可能早就已經將他開除出團,我們根本不會看到後面的故事,決定奈曼命運的並不僅僅是那一場車禍,還有他自己追逐音樂的那顆心,在這一點上,他與弗萊徹並沒有任何分別,這也是他願意忍受弗萊徹非人手段的根本原因所在。在影片的結尾處,他重新找到了這顆心,但是否也由此成為了另一個弗萊徹呢?

我們不知道,因為在這九分鐘的演奏之後,銀幕上已經開始滾動職員表了。但聽著最後的音樂,我不禁在想,也許在這兩個虐待學生、傷害女友的「爛人」身上,我們還能看到一些這個世界上在「正常」之外,仍然值得珍視的人生目標。

我並不是個天才,但我確信一點,「正常」絕不是我的目標。

你呢?

Rewind Cinema Vol.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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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仔細分析一下《爆裂鼓手》所獲的獎項,每一個獎項其實都是實至名歸,它關注音樂和理想本身,在九部電影中最輕盈,焦點最集中,競爭最佳影片或許還分量輕了些,但是它的剪輯、表演、音樂都有獨到之處,讓人印象深刻,而作為一部發源於聖丹斯電影節的獨立電影,它對好萊塢的類型文化機制也有一種自覺的疏遠,保持了自身應有的先鋒性與獨創性。


相信很多人在只看介紹沒看成片之前,都會以為《爆裂鼓手》是一部傳統的勵志電影。而實際上,《爆裂鼓手》是一部在外表上看起來有標準化類型片的形態,而在內核上有意將自己與類型化保持距離的影片,它從傳統的師徒關係、三段式勵志電影故事結構等方面進行了小小的顛覆,為日漸數字化、類型化的好萊塢帶去一絲新意。


對傳統師徒關係的突破


勵志電影之所以有很強的類型感,在於它揭示的是普通人對環境的反抗,從而變為更好的人這一不變的規律,無一例外都是一個「圓夢」的過程,從類型上說,它與英雄電影最為接近,在好萊塢層出不窮的英雄電影中,英雄歷盡磨難獲得超能力,以一己之力對抗邪惡勢力拯救世界,這是圓了電影觀眾共同的夢想。設夢,追夢,圓夢,這就是它們之間最大的共通性。


所以,一般的勵志電影,主角的設置與英雄電影中英雄的設置也基本類似。按照慣例,電影會設置一個幫助主角的「導師」角色,同時也會設置阻礙主角成長的反面角色。與英雄電影不同的是,勵志電影中的反面角色不一定是傳統意義上的壞人,而是主角價值觀念的對立面,有時甚至就是代表最大眾的主流群體。反面角色可以有很多種,但是導師角色基本都是一致的,溫和,耐心,是人道主義精神與正確價值觀的化身,如《心靈捕手》中的桑恩,《風雨哈佛路》中的大衛。除了強烈的人格魅力之外,導師對主角的感召力還來源於他所代表的正確的世界觀與價值觀,兩者之間總有一種感召──逃離──吸引──升華的過程,而且只有這樣的關係才能有真實感和戲劇性。簡而言之,傳統勵志電影中的導師形象較為固定,他必須要符合大眾對「教化者」的期待、要求,也就是最主流的價值觀念,有時候甚至是幾乎沒有缺點的完美角色。


《爆裂鼓手》反類型的特點最鮮明地體現在其對主角與導師的關係的顛覆上。首先,弗萊徹不是傳統意義上的溫暖型導師,而是類似《全金屬外殼》中的暴烈教官。他在某些方面代表了主流價值觀的期待,比如他對主角安德魯的期待全部在於技藝上的精進,但是他又是主流價值所不容的象徵,他粗暴、獨裁、極具摧毀力。從這個意義上來說,他的角色可以一分為二,一半是助推安德魯自我的升華,另一半又是阻礙安德魯繼續成長的反面角色。電影中,弗萊徹為了達到他理想中的訓練效果,不惜踐踏安德魯的人格尊嚴,比如他在探知安德魯的家世和成長經歷後,老練地判斷出安德魯的人格缺陷,但是他並沒有去修復安德魯的心靈創傷,反而藉此諷刺挖苦,雖能起到激勵效果,卻無異於在別人的傷口上肆無忌憚地撒鹽。在他魔鬼式的訓練中,他對安德魯的心靈的摧殘與扭曲遠甚於身體上的殘酷虐待。


其次,安德魯也不是傳統意義上的徒弟角色。他並不是一個典型的英雄形象,他一直處於自我壓抑的狀態,並不像傳統勵志電影中的主角那樣具有樂觀向上的心態,而是有性格缺陷的天才。他缺乏與周圍世界聯繫的主動性,從小缺失母愛,長時間孤獨練鼓,讓他有些自我封閉,從電影開場就能看出他很難融入周圍的世界,到宿舍後緊緊鎖上的房門就是他心靈閉鎖的象徵。按照傳統勵志電影的模式,他必定是在導師弗萊徹的鼓勵下,學會與人溝通,在技藝長進的同時學會擁抱世界。但是《爆裂鼓手》在此進行了反類型處理,安德魯好不容易建立了與外界的關係,有了戀人與朋友,但是很快他就放棄了他們,重新關閉了內心。在《心靈捕手》中,威爾再叛逆,他終究與桑恩成為心靈上相互支撐、溫暖的「父子」,是一種師徒共同向善變化的雙螺旋式的結構,而《爆裂鼓手》不僅放棄了傳統的人物,也放棄了傳統的師徒關係,安德魯對待恩師弗萊徹的態度經歷了崇拜、畏懼、反抗再到厭倦的過程,師徒不是相互促進、相互圓滿,到最後以兩人相互背叛、陷害而終。打著勵志的名義,揭開人性的黑暗,拋棄溫情,直逼殘酷,是《爆裂鼓手》中師徒關係的特點,它並不符合大眾的心理期待,這也是其人物關係結構上的新意。


對情節公式的突破


類型電影有兩大特點,公式化的情節和臉譜化的人物。類型電影的魅力在於它能提供一個安全的心理預期,會讓觀眾暫時擺脫現實世界,進入一個特定的故事情境,這樣觀眾可以很快自我代入,能隨著人物偶爾越軌,卻又能及時撤回安全地帶,最終達到心理預期,獲得滿足感。


《爆裂鼓手》反勵志的第二招是對勵志情節公式的打破。作為一種隱性的類型電影,勵志電影同樣也有自己的情節公式。人物才華初露,遇到恩師,遭到挫折,導師鼓勵,最後在達到頂峰時結束,有開端,有發展,有高潮,它實際上也是符合好萊塢三段式結構的。每部勵志故事幾乎都是以一個特定目標為指向,或是從事某個職業,如《奔騰年代》中的騎師,《百萬美元寶貝》中的拳擊手,或是完成某個特定的任務,如《當幸福來敲門》中通過實習成為證券師,《搖滾學校》中贏得搖滾比賽大獎。而在《爆裂鼓手》中,安德魯的目標是追求技藝的永無止境,就像他的偶像查理·帕克,正值藝術巔峰期時猝然死去,哪怕如曇花一現,只求達到精神至高無上的愉悅,也可以說,他理解的成功就是帶有毀滅意味的飛升,並不是現實中某種可見的功名,而是永遠沒有終點的苦旅。弗萊徹對安德魯確實有激勵作用,但最終這種施虐式的教學宣告失敗,對技藝的極致追求與人格的極端壓抑終於造成天平嚴重傾斜,弗萊徹並沒有起到真正的指路人的作用,更沒有達成兩人某種共同的目標。從這個意義上說,反勵志的實質是反成功。

《爆裂鼓手》之所以給人驚喜,在於它在類型化的框架內進行了反類型的探索,正如戴錦華所言:「它巧妙地製造、運用並保持了類型與反類型敘事之間的緊張。」它本屬於音樂勵志類電影,按照勵志類電影的故事情節發展,設定人物關係與性格,融入好萊塢主流價值觀。但是它在人物關係處理與劇情架構上都進行了不小的顛覆,它毫不留情地展示了所謂成功的另一面:被榮譽光環遮掩的陰暗面。拍攝這部電影也需要勇氣,可以理解導演為何將這個劇本放在抽屜里長達一年。因為它偏離了主流敘事與價值觀,多少有些離經叛道。公式化的情節是類型電影的第二大安全閥,熟練的編劇知道在哪些地方設置困難,設置幾重困難,在什麼情節點讓主角突破困難,看似起伏,但實際上卻是一條光滑的曲線。而《爆裂鼓手》在情節上反類型,就是打破了這種既定的設置,人物的命運一直漂浮不定,處於不安全的狀態,情節反轉大。安德魯付出巨大的代價爭取到核心鼓手的地位,原本應該在弗萊徹的帶領下,走向成功的輝煌。但是隨即他要面對兩名競爭對手,在艱難地再次取得弗萊徹的信任後,卻又設置了交通事故這一障礙,連驚險的最後一秒營救也沒有成功。導演就是在這樣一次次的反轉下,不斷給主角希望,又一次次無情地讓他絕望。儘管觀眾的期待始終得不到滿足,但是這種設置反而讓人耳目一新,更接近成功背後的真實。


反類型電影的另一大特點是反高潮,《爆裂鼓手》一而再再而三地出現反高潮,但是呈現的效果卻節奏緊,張力足,這也是這部電影熱血有勁的原因。在電影中最值得玩味的是最後的反轉,安德魯看似偶遇弗萊徹,在弗萊徹的誘惑下重新加入他的樂團,豈料中了弗萊徹精心設計的圈套,在舞台上再次顏面盡失,職業生涯差點毀於一旦。而安德魯內心的衝動再也無法壓抑住,他出人意料地返回舞台,近乎瘋狂地敲出了鼓。這相當於情節上翻了兩番,雖顯刻意,不乏劇情漏洞,但是它還是給了觀眾一個情感的宣洩口。從這個意義上說,《爆裂鼓手》一直在和觀眾玩心理捉迷藏遊戲,但始終是在類型化的框架之內進行。


翻看好萊塢電影史,在上世紀70年代出現的「新好萊塢」電影,就是在類型框架內反類型,以《邦妮與克萊德》為開端,扯起反強盜類型的大旗,它們在形式上反類型,實質上是在反主流價值觀。其中,做得最好也最有代表性的無疑是科波拉的《教父》。在黑幫電影這個類型框架下,初出茅廬的科波拉一反常規,融入了以義大利裔社區為主要視點的家庭類型、英雄成長類型、史詩類型,甚至還有愛情類型,在人物設置上打破臉譜化,塑造了獨一無二的黑幫頭子科萊昂的形象。導演在黑幫類型片上做了成功的革新,使得黑幫電影的內涵得到延伸擴展,該片在商業上取得巨大成功,成為新好萊塢電影的代表,為當時倍受電視衝擊、疲態盡顯的好萊塢注入了新的活力,也成為後世模仿的經典文本。

《爆裂鼓手》雖不及《教父》偉大,它反類型的原因不像《教父》那樣,背後有急劇變化的社會環境等因素,而是指向主流的成功價值觀,這是獨立電影的承載量決定的。但是兩者在很多方面有共同性,如兩部電影皆出自新人導演之手,他們還沒有被好萊塢類型馴化,導演個人的風格得以在安全範圍內發揮,相較之下,《爆裂鼓手》更為自由。他們在對待類型上始終把握一個合適的度,熟稔類型敘事的規則,同時不忘個人表達,影片在保持一定作者化特性的同時,又不與觀眾過分遠離,凸顯一種反類型的魅力,從而能在當下好萊塢的大環境中脫穎而出。


這是部講大牛虐菜鳥的電影,不一定符合大多數人的成功學觀念。

上學的時候和藝術學院一名書法系學生做朋友,他的作品入過書協聯展,每平尺也近千元了。那次到他書房拜訪,看到墨跡未乾長捲軸的《蘭亭集序》,驚嘆:要不是墨沒幹,打死也不信這是臨的。影印的吧?他幽幽一笑:還好,就是「列坐其次」幾個字牽絲還差一點感覺。當然,我根本沒看出什麼是「那一點感覺」。

  剛上班那會兒,我熬夜加班寫了一個一千字的材料,從遣詞造句到段落轉折都認真打磨,然後信心滿滿地交給單位一名老編輯出身的老師。這篇稿子10分鐘被扔了出來,大紅字勾出了所有全形標點符號。您怎麼發現的?我問到。「一眼看過去,非常明顯,不改全身難受。」老頭說。

  說到吳晨光,大部分人想起的是去年內部舉報亂搞男女關係,搜狐有夠亂。但是作為網編行業的重要行業領導者,吳晨光還是值得稱道的東西。前幾天看到一則消息,吳晨光讓苦逼編輯們把工作心得整理成《搜狐新聞采編規範》,裡邊都是網編熬夜加班的血淚史。裡邊提到,吳晨光對標題排版要求之嚴:以前上新聞稿,只用舊稿替換新稿。他到搜狐後,要講編排邏輯,為了整體布局,換一條稿的同時,四鄰八舍都要替換,整個版面有時動好幾個位置,新聞滾動如此之快,工作量之大,超乎想像。

  書法、寫作、編輯都是紙上功夫,說說電影:王家衛是業內著名的神經質,因為他拍電影沒時間表、沒劇本、不管藝人檔期,大部分人都接受不了。你以為他真的想到哪拍到哪?《一代宗師》的時候,他找相關武學傳人用了8年,梁朝偉雨中大戰的鏡頭拍了三十多遍。李安看上去性格沒那麼乖張,但是據章子怡講,拍《卧虎藏龍》的時候,李安對他從沒笑過,她一度懷疑自己到底行不行,只是在最後殺青的時候才對她說過一句:不錯。

  《霸王別姬》里,每次小六子和師兄弟們唱錯了,師父都要爆捶,挨打的徒弟還要喊「打得好」。師父說,要想人前富貴,就得人後受罪。小六子一開始內心不服氣,直到他在戲院第一次看到真正的「角」台上演出的輝煌華彩,作為同行頓時淚流滿面、震顫不已,怒吼「我們什麼時候能成角啊!」,而當初挨的打與暴怒的師父,都不可恨了。

  每個行業都有這樣的偏執狂、神經病,並且往往是大牛,凶起來讓人心生「草泥馬」的憤慨。說這些是想推薦一部電影——《爆裂鼓手》,講的就是行業大牛爆虐菜鳥的勵(bei)志(cui)故事:主角少年安德魯玩票地加入一個三流樂隊,不巧被魔鬼導師弗萊徹相中進入旗下樂隊,最後在打罵中突破能力上限、自我壓榨,成為頂級鼓手。

  這本是一個勵志的故事內核,但卻用爆燃的方式講出,因為暴君一樣的導師:一方面是弗萊徹是前邊所說的大牛,他有多牛逼?作為指揮,他能在快速行進交響樂中聽出哪個樂器哪個節拍沒走滿,能聽出一分鐘400拍和395拍的差距在哪。你不服?不服也不行。同時,魔鬼導師弗萊徹喜怒無常,極盡打罵、挖苦、譏諷,不講任何道理、不聽任何解釋。和《死亡詩社》這樣的普通勵志電影不同的是,「導師」背後,不是溫和的鼓勵、引導,不是春風化雨,而是粗暴的鞭撻、譏誚,是拽著你的頭髮離開平庸,走向頂級。

  如果這個故事發生在職場,大家都只是普通的上下級,混口飯吃,發生過於慘烈的衝突,大不了一句「老子不伺候」甩屁股走人,乾淨瀟洒。但事實上,很多人還是會像主角一樣,願意吃得下這些癟、受得起這些罪:一如章子怡之於李安,菜鳥面對的是暴君般的行業大牛,一方面沒有叫板的勇氣與資格,同時也不願意失去這樣淬鍊的機會。試想:你唱酒吧遇到李宗盛過來調教,IT產品經理遇到張小龍,賣東西的堵到了馬雲,被罵幾句,但學到東西,也不算什麼委屈。

  現在要探討的另一個問題是:為什麼會有暴君一樣的大牛?因為他們大部分都是偏執狂,性格都偏處女座,人性都沒有緩衝帶。和普通人相比,他們天賦更高,更有抵達事業頂峰的瘋魔勁頭,他們從來是以最高的標準來要求自己,把自己樹立為行業的標杆:科比每天凌晨四點開始訓練,C羅在輸球後會加練10個小時射門,邏輯思維每天準時6:30分發送語音推送,網路小說第一神獸唐家三少保持每天碼字過萬數年,老婆生孩子的時候抱著筆記本在產房外更新,金手指加藤鷹入行26年,曾經戰鬥過8000個女優,在業內廣受好評。他們對自己尚且不客氣,更不會對天賦不如自己的人客氣。而作為不斷往大牛練級的菜鳥,只是在適應這種標準。要成為多硬的脊樑,就受得起多大壓力。就如弗萊徹在電影里的一句台詞所說:英文里在沒有比「還行」更糟糕的辭彙。

  我說了這麼多,如果你還是不懂「為了成角,挨打挨罵也是值得的」這句話,請你報考國內任意一所駕校。


追求極致與收穫幸福是否矛盾?

電影這個玩意兒,導演、演員以及整個團隊在共同努力下表現出他們意圖表現的故事和價值,可具體傳達到每個人,所能獲得的感受卻與觀影者的當時的情緒大有關聯。

高三衝刺期的一個晚自習,觀看了這部電影。具有很強的心理衝擊,卻一點都不感動,只是感傷。當時太孤獨,太感性。

故而我更願意談談這部電影里的那個女生,也就是電影里傳達的,在夢想和愛情的抉擇里的那份相對輕描淡寫的愛情。

是的,我使用了輕描淡寫這個詞。但如果往最開始追溯的話,故事的結局不應該是這樣的。

你要談愛情,首先看看自己。

愛一個人需要很長時間的積蓄,那份愛的力量才會推著我們開始向所愛前進。

影片在一片躁動的黑色里開幕,黑色背後是急促的鼓聲。
並沒有什麼特別的,但到故事的結尾,你回想起來會發現這是Neiman夢開始的地方。

一次偶然的交談會讓你燃起希望,但因為是偶然,也就沒有很強的可以持續的力量。Neiman和Fletcher之間的火花在當時看來也僅此而已。

第二個場景轉到了影院,Neiman和Nicole之間的交流產生,但很簡短。Nicole是電影院的服務生,勤工儉學的大一學生。那晚她就像對待普通顧客一樣,交易達成,對Neiman毫無挽留。可neiman卻頓足回首。

「我喜歡你很久了,可目前的我不夠好。」錯過是因為相遇太早,「我不想錯過你,但我真的不敢約你出去。」

這種苦澀在第三幕進行了加強,所在樂團的主鼓手高大帥氣人緣好,還有個漂亮的女朋友你說氣人不氣人?Neiman也就只能望著他們親親我我時候看著別人撫摸女朋友耳垂時「望耳興嘆」了。

所幸,幸運總會降臨在主角身上,這是常態。
被Flecher相中且進入正規樂隊。

這是一種跨越,每個人都希望在人生際遇開始出現轉機並向好的一面發展時有人分享。

喜歡了那麼久,努力了那麼久。試著鼓起勇氣向前跨一步怎麼樣?

這部電影老是讓你有意外之喜。略顯拘謹的Neiman終於發出了邀請,不料Nicole毫不留情,嚴肅有力的說:Please go away.
雖然綳了一會兒便繳械投降,笑著說自己是開玩笑的。可還是給我留下了很深刻的印象。

所以當時下了判斷,這是一個孤獨的,有較強戒備心的,但卻善良可愛的女生。

這個判斷後來在他們聊天的內容里被驗證了:

在學校並不怎麼受歡迎、家鄉似乎也受到他人的嫌棄,再加之思念家人。
這些敘述很易引起當時的我的觸動。
同病相憐是一種可笑也真切的情緒。

可反差強烈的是,這女生依然樂觀風趣,享受著生活的樂趣。這是當時的我沒有的特質,所以愈加在影片中期待著見到這個堅韌的女生,看看後來會怎樣。

第一次約會其實已經說明了很多問題,Neiman就讀於全國最好的音樂學院,而Nicole讀的那所學校也僅是可以被稱為「那所」學校,沒有修飾,沒有標籤;Neiman明確知曉自己要成為最棒的爵士鼓手,Nicole卻茫然無措,甚至沒有主修的專業。但那又怎樣,他在桌下偷偷碰了她的腳,他告訴她:「我還是會經常和老爸一起去看電影的。」言外之意,不要想家,我會陪著你。

因為被老媽嫌棄大下巴,覺得像被詛咒了一樣,認為不會有人喜歡自己的傻姑娘,可能當時蠻需要類似安全感和歸屬感的支撐,開始格外珍惜這份突然降臨的愛情。

但我們都知道的,這個故事不是你儂我儂的甜蜜愛情縮影,而是真真切切流著血的疼痛勵志電影。在第一次約會之前,在Neiman呲牙裂嘴,流著血的雙手仍攥著鼓槌瘋狂練習的時候,我們就知道了。

被Fletcher招進樂團這一幸運的降臨,Neiman自以為的康庄大道上,剛上路就被扇了讓他有點懵的兩巴掌,然後便是接踵而至的殘酷競爭和足以摧垮人的壓力。

Neiman在這樣的環境里開始變得瘋狂。每一次技藝的成熟都是一段逐漸失去的過程,他進步得越快,失去得也就越快。逼出那份近乎變態的狠勁之後,最初保留的那份因喜愛而快樂的能力就被剝奪了。

Neiman的變化滲透到了家庭生活中,他不為兄弟取得的成績而感到開心,而回報以諷刺挖苦;父親問他是否有朋友,他也報之以否定的回答。最終父親問他,你會進入林肯表演藝術中心嗎?回答給觀影者的是猛烈的鼓聲。

可他的努力卻並沒有得到魔鬼導師的肯定,曾經作為主鼓手的Connelly被導師招了進來,替代了Neiman,於是出現了影片中最令我心痛的一幕。

沉浸在熱戀里,為男友驕傲開心的女生因即將到來的約會精心打扮著自己。沉浸在失落里,為理想和愛情糾結的男生卻毅然做了荒謬的要分手決定。女生臉上的歡喜在Neiman說出決定之後短暫凝結,然後迅速轉化為那個綳著臉保護自己的服務生的樣子。

然後說了幾句話試圖挽留,可Neiman依然執迷不悔。

那好,你想撇下我自己走。
那麼,我自己先走好了,省得被你這種愚昧的混蛋拋棄。

電影之中,我欣賞在意的Nicole一直都是那個樣子,樂觀開朗,敏感細心卻又堅強果決。

故事的發展沒留給Neiman太多時間感傷。下一次的師徒對抗又將打響。可我眼裡的爆裂鼓手的故事到這裡就結束了。

Neiman成了頂級樂手,可Nicole沒有回頭。

所以我認為無論結果怎樣,在年少時的愛情里,Neiman輸得很乾凈,很徹底。渣都沒剩下。

說到底,我們都能在電影里找到自己的影子。而我最怕的,莫過於成長路途中,流下了很多淚水,汗水,甚至血水,到最後卻依然弄不清楚自己是否得到了想要的,而且還在這過程里失去了青春年少時最不應該失去的:

追尋夢想時發自內心的可持續的歡樂與愛一個人的權利與能力。


第二遍看這部電影了,我在開頭給自己提了問,也在結尾做了回答,但仔細回顧我人生的前十九年,接下來要怎麼做,我希望自己能夠再好好想想。


在那誰的反覆推薦(鞭策?)下,我終於把《爆裂鼓手》看完了。事實上我並不覺得這是一個非常棒的電影。因為我非常棒的標準是可以感動我。但是這是一個可以引發思考的電影。從某種角度,已經很棒了,至少比那些空無一物的電影強太多。

這個電影主要是在表現內曼和弗萊徹的關係。這個我想大多數人都能看出來。到現在,想看這電影的大多都看了(畢竟我都看了),不想看的暫時也不會看……所有劇透也沒關係了。


弗萊徹是一個魔鬼教練,內曼可不是一個小綿羊。


你以為我是要抨擊這種魔鬼訓練法?顯然不是。


你以為我是要歌頌這種魔鬼訓練法?顯然也不是。


我不抨擊也不歌頌弗萊徹。畢竟,我還算是比較理性的人,通常是。


所以我就客觀地來說。大多數回答都是偏激的。大多數人都是不理性地在說這件事。當然,我也不見得就一直理性。不過現在,我覺得我的理性之魂正在活躍。當然這個電影本來就不理性。本能,感性,爆發。

弗萊徹的方法是在激發一種內在的,本能的慾望,一種被文化壓抑的能量。這種東西可能是音樂必須的。也是體育必須的。因為音樂和體育都產生於人類非常早期。必須有這種非常原始的力量才能打動人心。而被文化壓抑下產生的力量不足以打動人心。包括文學。藝術上我們非常推崇恣肆昂揚。


就是那種狀態。那種純自然的,不受控制的狀態。畢竟文化就是在控制人的本能。這就是所謂的魔鬼訓練。因為本能可能就是魔鬼。包括性。可以說性是普通人唯一釋放本能的地方。也是為什麼性總是與藝術分不開。但是並不是所有事都需要這種力量。比如如果做科研甚至可能需要反本能。當然有時也需要本能。這就看老師了。在合適的時候激發合適的力量。但是很顯然,弗萊徹並不理性。他不是在適合的時候激發這種力量,而是希望這種力量燃燒一切,毀滅一切。所以這就不行了。


陳佩斯昨天在網易有態度戲劇論壇稱,實際工作中總發現受過教育的演員不好用,有太多雜念,帶著很多不純粹的東西,沒受過教育的人反而好用。他指這些學生在學校時沒有受到好的教育,基本在學校就被毀掉。在觀眾提問環節,他進一步闡述自己的觀點:「人類不能有靈魂工程師,人類的靈魂不能被操控。」為什麼?文化操縱了我們的靈魂。魔鬼不能操縱我們的靈魂。因為魔鬼就是本能。每個人的心中都有魔鬼。

可見,藝術可能真的是原始的。雖然也是文化的,但是原始的力量更打動人心。就是說,沒有那麼多牽絆的話會讓人覺得更感動。


有教無類和因材施教在這裡並沒有錯。反而正確的很。只不過這是中國文化,外國人大概很難體會。


在這裡,因材施教是個更重要的點。是天才,一個堅韌的天才,我就死命逼你。是個脆弱的天才,我就循序漸進地逼你。是蠢材,我就隨便教你點。這才是有教無類,因材施教。


內曼是個比較堅韌的天才。所以死命逼反而可以激發最大力量。而那胖子顯然只是庸才。其實隨便教也就是了。


弗萊徹並沒有把自己當做老師,也不是指揮。他覺得自己是一個發現天才的眼睛,是天才的鞭子。事實上他就是把自己當成了鞭子。只用來鞭策別人。


但是可惜,他同時還是老師。可是他沒有意識到。他的方法並非無效,其實行之有效。可是這不是適合所有人的方法。所以他是一個優秀的老師,卻不是偉大的老師。他可以塑造偉大,可是他永遠不可能偉大。既然讓自己成為鞭子,那就別怕丑。


弗萊徹這種方式是非常冷酷,殘忍,無情的。但是自然就是如此無情。我們的大自然不無情,不冷酷,不殘忍?激發這種能量也非常危險。因為原始能量總是與暴力伴隨。


看這個電影我也反思我自己的教育和領導方式,畢竟我是有高中教師證的男人。當我心情不好的時候也會採取類似方法。毫不留情面的批評。當然我不會帶髒字。但是一樣可以讓對方很難受。我也不知道我是如何學會的這種方式。但是我似乎是希望對方本能地說不!我不想要這種生活!我的目的就達到了。

這種教育方式是忽視整體的。是反木桶理論的。塑造一個最傑出。所有人都是陪襯。


但是極致的生命無法長壽。所有讓原始力量爆發的人都是在燃燒自己。毒品,性,傷人的煙酒咖啡,都是在燃燒自己。只有燃燒才能釋放最大的原始力量。


文學上的比如古龍,巴爾扎克。


搞音樂的太多。其實它們吸毒真的可以理解。它們只是在釋放自己的原始力量。只不過選擇了一個違法的方式。如果喝酒玩女人就沒關係了。哦,嫖娼也違法。那還是喝酒吧。


畫畫?那是梵高。


不燃燒自己可以嗎?我覺得也可以。但是卻沒有了那種感動人心的力量。比如金庸雖然包羅萬象完美的可怕,但是金庸就是沒有古龍那種打動人的力量。金庸是理性的。雖然也有自己的痛苦,但是金庸的壓制力顯然很強。所以,那種感性只是在絲絲縫縫裡露出來一點,不是撲面而來的爆發。

畢竟細水長流才能活的久。越爆發,越短命。


本文獻給那誰。作為一份小禮物。誰都不知道那誰是誰。


我們總是說老師和護士是燃燒自己,照亮別人。其實搞藝術也是。做什麼做到極致都是。極致就是燃燒。


然後喬布斯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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