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學作品中有哪些關於吃的描寫讓人垂涎欲滴?

題主是來收菜譜的,你們說的那麼好吃,我不太信,必須親自試試。

相關問題:影視劇中有哪些讓人食慾大開的場景? - 電影


媽的你們要轉載去找余華啊!!!!!!別給我私信啊啊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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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是『許三觀賣血記』里的這一段啦:

  三樂說:「我想吃肉。」
  「三樂想吃肉,」許三觀說,「我就給三樂做一個紅燒肉。肉,有肥有瘦,紅燒肉的話,最好是肥瘦各一半、而且還要帶上肉皮,我先把肉切成一片一片的。有手指那麼粗,半個手掌那麼大,我給三樂切三片……」
  三樂說:「爹,給我切四片肉。」
  「我給三樂切四片肉……」
  三樂又說:「爹;給我切五片肉。」
  許三觀說:「你最多只能吃四片,你這麼小一個人,五片肉會把你撐死的。我先把四片肉放到水裡煮一會,煮熟就行,不能煮老了,煮熟後拿起來晾千,晾乾以後放到油鍋里一炸,再放上醬油,放上一點五香,放上一點黃酒,再放上水,就用文火慢饅地燉,燉上兩個小時,水差不多燉干時,紅燒肉就做成了……」
  許三觀聽到了吞口水的聲音。「揭開鍋蓋,一股肉香是撲鼻而來,拿起筷子,夾一片放到嘴裡一咬……」
  許三觀聽到吞口水的聲音越來越響。「是三樂一個人在吞口水嗎?我聽聲音這麼響,一樂和二樂也在吞口水吧?許玉蘭你也吞上口水了,你們聽著,這道菜是專給三樂做的,只准三樂一個人吞口水,你們要是吞上口水,就是說你們在搶三樂的紅燒肉吃,你們的菜在後面,先讓三樂吃得心裡踏實了,我再給你們做。三樂,你把耳朵豎直了……夾一片放到嘴裡一咬,味道是,肥的是肥而不膩,瘦的是絲絲飽滿。我為什麼要用文火燉肉?就是為了讓味道全部燉進去。三樂的這四片紅燒肉是……三樂,你可以饅饅品嘗了。接下去是二樂,二樂想吃什麼?」
  二樂說:「我也要紅燒肉,我要吃五片。」
  「好,我現在給二樂切上五片肉,肥瘦各一半,放到水裡一煮,煮熟了拿出來晾乾,再放到……」
  二樂說:「爹,一樂和三樂在吞口水。」
  「一樂,」許三觀訓斥道,「還沒輪到你吞口水,」
  然後他繼續說:「二樂是五片肉,放到油鍋里一炸,再放上醬油,放上五香……」
  二樂說:「爹,三樂還在吞口水。」
  許三觀說:「三樂吞口水,吃的是他自己的肉,不是你的肉,你的肉還沒有做成呢……」
  許三觀給二樂做完紅燒肉以後,去問一樂:
  「一樂想吃什麼?」
  一樂說:「紅燒肉。」
  許三觀有點不高興了,他說:
  「三個小崽子都吃紅燒肉,為什麼不早說?早說的話,我就一起給你們做了……我給一樂切了五片肉……」
  一樂說:「我要六片肉。」
  「我給一樂切了六片肉,肥瘦各一半……」
  一樂說:「我不要瘦的,我全要肥肉。」
  許三觀說:「肥瘦各一半才好吃。」
  一樂說:「我想吃肥肉,我想吃的肉裡面要沒有一點是瘦的。」
  二樂和三樂這時也叫道:「我們也想吃肥肉。」
  許三觀給一樂做完了全肥的紅燒肉以後,給許玉蘭做了一條清燉鯽魚。他在魚肚子裡面放上幾片火腿,幾片生薑,幾片香菇,在魚身上抹上一層鹽,澆上一些黃酒,撒上一些蔥花,然後燉了一個小時,從鍋里取出來時是清香四溢……
  許三觀繪聲繪色做出來的清燉鯽魚,使屋子裡響起一片吞口水的聲音,許三觀就訓斥兒子們:
  「這是給你們媽做的魚,不是給你們做的,你們吞什麼口水?你們吃了那麼多的肉,該給我睡覺了。」
  最後,許三觀給自己做一道菜、他做的是爆炒豬肝,他說:
  「豬肝先是切成片,很小的片,然後放到一隻碗里,放上一些鹽,放上生粉,生粉讓豬肝鮮嫩,再放上半盅黃酒,黃酒讓豬肝有酒香,再放上切好的蔥絲,等鍋里的油一冒煙,把豬肝倒進油鍋,炒一下,炒兩下,炒三下……」
  「炒四下……炒五下……炒六下。」
  一樂,二樂,三樂接著許三觀的話,一人跟著炒了一下,許三觀立刻制止他們:
  「不,只能炒三下,炒到第四下就老了,第五下就硬了,第六下那就咬不動了,三下以後趕緊把豬肝倒出來。這時候不忙吃,先給自己斟上二兩黃酒,先喝一口黃酒,黃酒從喉嚨里下去時熱乎乎的,就像是用熱毛巾洗臉一樣,黃酒先把腸子洗乾淨了,然後再拿起一雙筷子,夾一片豬肝放進嘴裡……這可是神仙過的日子……」
  屋子裡吞口水的聲音這時是又響成一片,許三觀說:
  「這爆炒豬肝是我的菜,一樂,二樂,三樂,還有你許玉蘭,你們都在吞口水,你們都在搶我的菜吃。」
  說著許三觀高興地哈哈大笑起來,他說:
  「今天我過生日,大家都來嘗嘗我的爆炒豬肝吧。


汪曾祺的。

自己整理的,分享給大家。

8.11

1、涼碟是金華竹葉腿、寧波瓦楞明蚶、黑龍江熏鹿脯、四川敘府糟蛋、興化醉蟶鼻、東台醉泥螺、陽澄湖醉蟹、糟鵪鶉、糟鴨舌、高郵雙黃鴨蛋、界首茶干拌薺菜、涼拌枸杞。


熱菜也只是蟹白燒烏青菜、鴨肝泥釀懷山藥、鯽魚腦燴豆腐、燴青腿子口蘑、燒鵝掌。甲魚只用裙邊。鮮花魚不用整條的,只取兩塊嘴後腮邊眼下蒜瓣肉。車螯只取兩塊瑤柱。炒芙蓉雞片塞牙,用大興安嶺活捕來的飛龍剁泥、鴿蛋清。燒烤不用乳豬,用果子狸。頭菜不用翅唇參燕,淸燉楊妃乳——新從江陰運到的河豚魚。鐵大人聽說有河豚,說:「那得有炒蔞蒿呀!——『竹外祧花三兩枝,春江水暖鴨先知,蔞蒿滿地蘆芽短,正是河豚欲上時』,有蔞蒿,那才配稱。」——「有有有!」隨飯的炒菜也極素凈:素炒蔞蒿薹、素炒金花菜、素炒豌豆苗、索炒紫芽姜、索炒馬蘭頭、素炒鳳尾——只有三片葉子的嫩萵苣尖、素燒黃芽白……

2、歸家之後,又見飯菜端整。油煎豆腐,細嫩焦黃;醬姜一碟,香辣開胃。 又又次日,此種田人,日暮歸來,啟鎖開門,即聞香氣。揭鍋覷視:米飯之外,兼有臘肉一碗,燒酒一壺。此種田人,飯酒吃肉,陶然醉飽。


3、最受歡迎的是—個廣東老太太賣的雞蛋餅:雞蛋和面,入鹽,加大量蔥花,於平底鍋上煎熟。廣東老太太很捨得放豬油,餅在鍋里煎得滋滋地響,實在是很大的誘惑。煎得之後,兩面焦黃,徑可一尺,卷而食之,極可解饞。

4、副所長姓黃,精於烹飪。他每隔二十分鐘就要到小食堂去轉一次,指導大師傅燒水、下肉、撇沫子,下蔥姜大料,嘗鹹淡味兒、壓火、收湯。他還吩咐到溫室起出五斤蒜黃,到蘑菇房摘五斤鮮蘑菇,分別炒了骨堆堆兩大盤。等到技師、技術員、行政幹部都就座後,他當場表演,炒了一個生炒牛百葉,脆嫩無比。


5、這天,還蒸了白面饅頭。半斤一個,像個小枕頭似的人倆。所里還一人賣給半斤酒。這酒是甜菜疙瘩、高粱糠還有菜幫子一塊蒸的,味道不咋的,但是度數不低,很有勁。工人們把牛肉、饅頭都拿回宿舍里去吃。他們習慣盤腿坐在炕上吃飯。霎時間,幾間宿舍里酒香、肉香、蔥香,攪作一團。爐子燒得旺旺的。氣築好極了。他們既不猜拳,也不說笑,只是埋著頭,努力地吃著。


5、吃肉,尤其是肘子,冰糖肘子、紅燜肘子、東坡肘子、鍋燒肘子、四川菜的豆瓣肘子,是肘子就行。至不濟,上海菜的小白蹄也湊合了。年輕的時候,晉陽飯莊的扒肘子個有小二斤,九寸盤,他用一隻筷子由當中一豁,分成兩半,端起盤子來,呼嚕呼嚕,幾口就「喝」了一半;把盤子掉個邊,呼嚕呼嚕,那一半也下去了。


6、房門也不大出,一天坐在屋裡看《天雨花》、《再生緣》,喝西湖龍井,磕蘇州采芝齋的香草小瓜子。她吃的東西清淡而精緻。拌薺菜、馬蘭頭、申春陽的蝦籽豆腐乳、東台的醉蟶鼻子、寧波的泥螺、冬筍炒雞絲、車螯燒烏青菜。

7、觀音庵的鹹菜非常好吃,是風過了再腌的,吃起來不是苦咸苦咸,帶點甜味。


8、素齋最好吃的是香蕈餃子。香蕈(即冬菇)湯;薺菜、香乾末作餡,包成薄皮小餃子,油炸透酥,傾入滾開的香蕈湯,嗤啦有聲,以勺舀食,香美無比。


9、醬菜里有一種麒麟菜,即石花菜。不貴,有兩個燒餅錢就可以買一小堆,包在荷葉里。麒麟菜是脆的,半透明,不很咸,白嘴就可以吃,孩子買了,一邊走,一邊吃,到了家已經吃得差不多了。


10、他食量很大,而且愛吃肥膩的東西。冰糖肘子、紅燒九轉肥腸、「青魚托肺」——燒青魚內臟。家裡紅燒大黃魚,魚鰾照例歸他,——這東西粘粘糊糊的,粘得鰾嘴,別人也不吃。 他一天就是這樣,吃了睡,睡了吃,無憂無慮,快活神仙。


整理了十條啦。

O(∩_∩)O哈哈~

來個小彩蛋:

吃西瓜的哆啦A夢:

吃冰淇淋的哆啦A夢:

8.13

我來啦。

11、他說淮安南閣樓陳聾子的麻油饊子風一吹能飄起來。 他說中國各地都有燒餅,各有特色,大小、形狀、味道,各不相同。如皋的黃橋燒餅、常州的麻糕、鎮江的蟹殼黃,味進都很好。但是他寧可吃高郵的「火鐮子」,實惠!兩個,就飽了。


12、涼碟——醉蝦,炸禾花雀,還有鄉下人不吃的火焙螞蚱,油氽蠶繭;熱菜——叉燒野兔,黃燜小公狗肉,干炸活鯚花魚;湯——清燉野雞。他不想吃飯,要了兩個鄉下面點:榆錢蒸糕,面拖灰翟菜加蒜泥。


13、他自奉不薄,吃喝上比較講究,左不過也只是芝麻醬拌面、炸醬麵。但是芝麻醬麵得炸一點花椒油,頂花帶刺的黃瓜。炸醬麵要菜碼齊全:青蒜、蘿蔔纓、苣蕒萊、青豆嘴、白菜心、掐菜……。他愛吃天福號的醬肘子。下班回家,常帶一包醬肘子,掛在無名指上,回去烙兩張荷葉餅一卷,來一碗棒楂粥。


14、一盤炒口蘑,極滑潤,油皆透入口蘑片中,蓋以慢火炒成,雖名為炒,實是油炯。即口蘑煨南豆腐,亦須葷湯,方出味。

15、春節加菜:新采未開傘的平蘑切成薄片,加大量蒜黃、瘦豬肉同炒,一大盤,很解饞。


16、口蘑採得,即須穿線晾乾,否則極易生蛆。口蘑干制後方有香味。我吃過自採的鮮口蘑,一點也不香,這也很奇怪。發口蘑當用開水。至少鬚髮一夜。口蘑發漲後,將水潷出,這就是口蘑湯。口蘑菌折中有沙,不可用手搓洗。以手搓,則沙永遠不能清除,吃起來會牙磣。只能把發過的口蘑放入大碗中,滿注清水,用筷子象打雞蛋似地反覆打。泥沙沉底後,換水再打。大約得換三四次水,打上千下,至碗內不復再有泥沙後,再用手指摳去泥根。


17、鹹鴨蛋!你們要的鹹鴨蛋!其實我以前也是不吃鹹鴨蛋的.....看了這個之後,都拿這篇文章下鹹鴨蛋O(∩_∩)O


袁枚的《隨園食單·小菜單》有"腌蛋"一條。袁子才這個人我不喜歡,他的《食單》好些菜的做法是聽來的,他自己並不會做菜。但是《腌蛋》這一條我看後卻覺得很親切,而且「與有榮焉」。文不長,錄如下:


腌蛋以高郵為佳,顏色細而油多,高文端公最喜食之。席間,先夾取以敬客,放盤中。總宜切開帶殼,黃白兼用;不可存黃去白,使味不全,油亦走散。


高郵鹹蛋的特點是質細而油多。蛋白柔嫩,不似別處的發乾、發粉,入口如嚼石灰。端午的鴨蛋油多尤為別處所不及。鴨蛋的吃法,如袁子才所說,帶殼切開,是一種,那是席間待客的辦法。平常食用,一般都是敲破"空頭"用筷子挖著吃。筷子頭一紮下去,吱--紅油就冒出來了。高郵鹹蛋的黃是通紅的。蘇北有一道名菜,叫做"硃砂豆腐",就是用高郵鴨蛋黃炒的豆腐。我在北京吃的鹹鴨蛋,蛋黃是淺黃色的,這叫什麼鹹鴨蛋呢!


端午節,我們那裡的孩子興掛"鴨蛋絡子"。頭一天,就由姑姑或姐姐用彩色絲線打好了絡子。端午一早,鴨蛋煮熟了,由孩子自己去挑一個,鴨蛋有什麼可挑的呢?有!一要挑淡青殼的。鴨蛋殼有白的和淡青的兩種。二要挑形狀好看的。別說鴨蛋都是一樣的,細看卻不同。有的樣子蠢,有的秀氣。挑好了,裝在絡子里,掛在大襟的紐扣上。這有什麼好看呢?然而它是孩子心愛的飾物。鴨蛋絡子掛了多半天,什麼時候孩子一高興,就把絡子里的鴨蛋掏出來,吃了。端午的鴨蛋,新腌不久,只有一點淡淡的鹹味,白嘴吃也可以。


孩子吃鴨蛋是很小心的。除了敲去空頭,不把蛋殼碰破。蛋黃蛋白吃光了,用清水把鴨蛋殼裡面洗凈,晚上捉了螢火蟲來,裝在蛋殼裡,空頭的地方糊一層薄羅。螢火蟲在鴨蛋殼裡一閃一閃地亮,好看極了!


你們要的吃銅鑼燒的哆啦A夢

大雄還沒吃完,他一口就吃了——讓我想到了豬八戒吃人蔘果O(∩_∩)O

銅鑼燒冰棒


選自 三毛《沙漠中的飯店》
其實母親寄來的東西,要開「中國飯店」實在是不夠,好在荷西沒有去過台灣,他看看我這個「大廚」神氣活現,對我也生起信心來了。第一道菜是「粉絲煮雞湯」。荷西下班回來總是大叫:「快開飯啊,要餓死啦!」白白被他愛了那麼多年,回來只知道叫開飯,對太太卻是正眼也不瞧一下,我這「黃臉婆」倒是做得放心。話說第一道菜是粉絲煮雞湯,他喝了一口問我:「咦,什麼東西?中國細面嗎?」「你岳母萬里迢迢替你寄細面來?不是的。」「是什麼嘛?再給我一點,很好吃。」我用筷子挑起一根粉絲:「這個啊,叫做『雨』。」「雨?」他一呆。我說過,我是婚姻自由自在化,說話自然心血來潮隨我高興,「這個啊,是春天下的第一場雨,下在高山上,被一根一根凍住了,山胞札好了背到山下來一束一束賣了換米酒喝,不容易買到哦!」荷西還是獃獃的,研究性的看看我,又去看看盆內的「雨」,然後說:「你當我是白痴?」我不置可否。「你還要不要?」回答我:「吹牛大王,我還要。」以後他常吃「春雨」,到現在不知道是什麼東西做的。有時想想荷西很笨,所以心裡有點悲傷。


第二次吃粉絲是做「螞蟻上樹」,將粉絲在平底鍋內一炸,再灑上絞碎的肉和汁。荷西下班回來一向是餓的,咬了一大口粉絲,「什麼東西?好像是白色的毛線,又好像是塑膠的?」「都不是,是你釣魚的那種尼龍線,中國人加工變成白白軟軟的了。」我回答他。他又吃了一口,莞爾一笑,口裡說道:「怪名堂真多,如果我們真開飯店,這個菜可賣個好價錢,乖乖!」那天他吃了好多尼龍加工白線。第三次吃粉絲,是夾在東北人的「合子餅」內與菠菜和肉絞得很碎當餅餡。他說:「這個小餅裡面你放了沙魚的翅膀對不對?我聽說這種東西很貴,難怪你只放了一點點。」我笑得躺在地上。「以後這隻很貴的魚翅膀,請媽媽不要買了,我要去信謝謝媽媽。」我大樂,回答他:「快去寫,我來譯信,哈哈!」

世界上也就這麼一對情侶 能叫做三毛與荷西吧


李碧華擅長寫粵菜和點心

蛋撻在鐵盤上,排列得整整齊齊,爭相發放濃濃的蛋香、奶香、餅香……。
  一流中的一流哪,應是酥皮的。油麵團和水麥團均勻覆疊,烘香厚一層一層又一層的薄衣,承托那顫抖的、脹胖的、飽滿的、活活地晃蕩,但又永遠險險不敢泄漏的黃油蛋汁,凝成微凸的小丘。每一搖動,就像呼吸,令人忍不住張嘴就咬……。
  蛋撻是不能一口全吃的。
  先咬一口,滾燙得令嘴唇受驚,但捨不得吞。
 含在嘴裡,暖熱兒踏實,慢慢吃。此事酥皮會有殘屑,順勢灑下,一身都是。又薄又脆,沾衣也不管。再咬第二口……
——《尋找蛋撻 吃蛋撻的女人》

我家的滷水鵝,十分有名。人人都說我們擁有全港最鮮美但高齡的陳鹵。
我們用的全是家鄉材料,有肉桂皮、川椒、八角、小茴香、丁香、豆蔻、沙姜、老醬油、魚露、冰糖、蒜頭、五花楠肉汁、調味料……,再加大量高梁酒,薪火不絕。每次鹵鵝,鵝吸收了滷汁之餘,又不斷滲出自身的精華來交換,或許付出更多,成全了陳鹵。
挑一隻最飽滿的鵝,滷水泡浸得金黃晶瑩,泛著油光,可以照人。用手一摸鵝胸,刀背輕彈,親切地拍拍它的身子,放在砧板上,望中一剖,破膛後還有滷汁漏出,也不管了,已熟的鵝,攤冷了些才好揮刀起肉,去骨。嚓嚓嚓。飛快切成薄片,排列整齊,舀一勺陳鹵,汁一見肉縫便鑽,轉瞬間,黑甜已侵佔鵝肉,更添顏色。遠遠聞得香味。再隨誰拈一把芫荽香菜伴碟……
接著,廚房炒了一碟白菜仔、一碟鵝腸鵝紅、沙爹牛肉、蠔烙滷水豆腐(當然用鹵鵝的汁)、凍蟹、胡椒豬腸豬肚湯……,還以檸檬蒸烏頭來作出海釣魚失敗的補償。——以上,都不過是地道的家鄉菜,是滷水鵝的配角。鵝的香、鮮、甜、甘、嫩、滑……,和一種「肉慾」的性感,一種烏黑到了盡頭的光輝燦爛,是的,他投降了。
——《潮州巷 吃滷水鵝的女人》

原來小小的梅,可以製作那麽多不同項目:——
梅汁、梅味天然水、梅味黑糖糖、蜜糖梅漬物、梅胡麻、梅味芝麻、梅肉醬、紫蘇梅醋、梅味蒜頭粒、梅味 頭、梅味沙律醬、梅蛋糕、梅蝦餅、梅魚餅、梅茶、梅醬豆腐、梅酒(青紅兩色)、小梅昆布……。
  當然,除了梅外,柑、柚和柿,也有不少姊妹作,但沒有梅的「排山倒海」。
  梅有一種獨特的香味,而且顏色浪漫。台灣有梅子汁,名字索性喚「調情媒」,像個牽線的中間人,不過用的是青梅,有「青梅竹馬」的少艾情懷。日式弁當,小菜分成數格,當中飯糰必放一顆紅梅,嬌艷欲滴之狀,比較誘惑,引起一陣慾望(食慾)。而我最喜歡的,是紀州赤梅酢漬物,有茄子、小黃瓜、姜、昆布、紫蘇,和一些不知名的花。膠袋裝,十幾元一份。下時以之當配菜,「喧賓奪主」,比主角還高貴些。於是,連可憐兮兮的午夜即食,也減去幾分凄涼了。
——《紀州青紅梅》

餐後一流甜品是Tiramisu。這款義大利芝士餅看上去啡啡黃黃,太似脂肪,很「膩」。但名店食肆的招牌菜,原來只是一件蛋糕?你說是否喧賓奪主?
  Tiramisu的芝士和蛋糕分量比例剛好是各佔一半,咖啡和啤酒是它香味的來源,一層一層一層的疊上去,軟弱慵倦
  銀叉子一接觸,灑滿咕粉下的肉體便微哼一聲,向兩旁輕輕的移漏,像最接近固體的液體。首席甜品的特色竟然是「濕潤」、香軟、四肢無力入口如濃滑的冰淇淋,暖而不融淡芝士迫出咖啡香和酒香,質感令人滿足得說不出話來。
—— 《濕潤慵倦的Tiramisu》

  主角是菊花,新鮮的黃、白菊花瓣切細絲備用。還有上等乾的杭菊花來浸泡花湯。浙江特產,主產地桐鄉,稱「菊花之鄉」,故選用。杭菊以紗布或煲魚湯袋盛好泡湯汁,才不致混濁。
  全無雜質,極鮮妍芳香。
  至於做涼凍糕點的材料,試過荸薺粉(做馬蹄糕透明,但凝結不易)、蒟蒻粉、綠豆粉(做涼粉佳)、魚膠粉(黏結最好)、藕粉(別用,色濁)、大菜絲(質感脆,不夠韌)、果凍粉(較硬)……其中一些以A加B合成實驗。
  與菊花最配合的,是枸杞子。但若先浸泡,顆粒發胖脹爛,且喧賓奪主,故以濕冷棉布擦抹乾凈,快刀細剁成朱紅砂狀,分兩回灑入菊花漿中。精緻點染生色。
  全程用冰糖(或加少許黃糖),用菊花湯(即使攪拌或燒煮,都不用水)。
   ——《最後一塊菊花糕》

看起來都好好吃!
我好餓!!

我想次!!!( ̄(●●) ̄)


《三個銅板豆腐》
節選 作者任大星 小時候在兒童文學上看到的,印象非常之深

  我很小的時候,聽人說,豆腐三個銅板一攤。誰家來了難得的遠客,誰家才到山外去買一小攤豆腐請客。老豆腐一攤兩塊,嫩豆腐一攤三塊另添一小角,倒進山海碗,鋪上鹹菜,像模像樣一碗。
  說起來,當時的豆腐價錢的確不算貴。但是,我家從來不來遠客,也就從來不買豆腐。我長到八歲頭上,還不知道豆腐這一樣「和飯」的滋味。「和飯」是我們的家鄉土話,意思就是城裡人說的小菜。直到那年夏天,我跟了媽媽到一百里路外面的蜜湖橋外婆家裡去憩更,做起了外婆心愛的小嬌客,這才第一次吃上了豆腐。
  我家住在毛竹埭,出門一步路就到處都是毛竹山,除了山,還是山;外婆家的蜜湖橋卻在山外的平原地帶,那兒出門一步路就到處都是河,除了河,還有橋;當然,船也少不了。按照我們家鄉的風俗,媳婦過門後,在婆婆去世以前還沒有正式當家的那期間,每年都得回娘家憩夏,多則一月、兩月,少則十天、八天。我媽媽成親時就沒了公婆,也就從來享受不到回娘家憩夏的福分。這一年,老天爺特別開恩,三春時節風調雨順,山裡山外麥子、油菜都是好年成,外婆難得託了個便人帶口信來要媽媽去,媽媽也來了興趣,終於產生了回娘家憩夏的迫切願望。這樣,我長到八歲,總算第一次嘗到了走外婆家的快樂。
  在這樣的情況下,外婆款待她多年不見一面的小女兒和兩個寶貝外孫,哪還不會盡心儘力,真想把手指頭也割下來切片放湯給我們吃。雖說因為害上了鼓脹病回不成娘家的大舅媽老是在大舅舅面前嘀嘀咕咕,表示不大高興;但每一頓飯桌上,和飯卻總是每餐不少於八大碗。因為餐餐都是那麼八大碗,給我印象特別深刻,所以直到現在我還可以把這八大碗一碗不漏地講出來。霉莧菜梗一碗,霉白菜根一碗,霉乾菜一碗,霉鹹菜一碗,霉黃瓜一碗,新鮮咸芥菜一碗,新鮮咸芥菜蒸豆板一碗,螺螄一碗。這樣豐盛的和飯,老實說,我在家裡,大年三十吃年夜飯也是吃不到的。尤其是那碗新鮮咸芥菜蒸豆板和那碗螺螄,我和我的六歲的弟弟小毛,餐餐都吃得鼻掀嘴歪;再加上餐餐飯碗里盛的都是登場不久的香噴噴的麥粞飯,添了一碗又一碗,也顧不得大舅媽老在那兒對大舅暗暗皺眉頭,不塞到喉嚨口,我們是決不肯放下竹筷來的。

  「討飯相!」等我們終於戀戀不捨地放下竹筷子,媽媽總要假裝生氣地這樣罵一句。
  一什麼討飯相!」外婆表示不同意了,一有得吃時,誰不想吃它個飽。牛要吃草,稻田要壅河泥,豬狗畜生挨了餓也懂得哇哇叫。我倒是不相信貴人生來就成心餓肚皮!」
  「可吃飯總得有個吃相呀!就像餓鬼轉世!」
  「什麼吃相不吃相!」外婆還是不肯住下嘴來,「長大了要到人家的山裡田裡去賣力氣,沒有副好筋骨,誰肯要?除非家裡米桶底朝天了,哪能叫他們從小吃口飯都束手束腳!我九歲那年下田學插秧,一天的腰彎下來,一餐就吃得下半升六穀飯!窮苦人天天都在田裡拼死拼活,孩子的嘴巴都管不上,還圖什麼!」
  外婆雖然早就五十齣頭,但捲起褲腳管下田耘稻,十幾個來回不直腰。她的胃口不比年輕小伙於小。
  媽媽原來打算多住些日子,眼看著大舅媽的臉色越來越難看了,決定提前回家。臨走前一天晚上,外婆突然關照大娘舅說:
  「明天中飯前你撐船回村,路過塘頭鎮,順路買十個銅板的咸鯗魚回來吧。兩個小外甥難得來作一趟客,天天請他們吃家裡的現成和飯,一個銅板也不花,不是做娘舅的待客的禮數啊!」
  大娘舅支支吾吾地答應著,我媽媽卻插進嘴去了:
  「算啦,媽媽!已經把你家的夏糧吃掉了一大半,再讓大哥去花錢,我心裡就更加過意不去啦!」
  「不,這最後一餐的送客飯,十個銅板的咸鯗魚是省不掉的。做娘舅的總該有個做娘舅的樣子!」外婆說。
  小毛急忙在一邊連聲喊:「媽媽,我要吃咸鯗魚!我要吃咸鯗魚!」
  媽媽啪的先給他吃了一巴掌。
第二天,大娘舅倒是趕在中飯前撐船回來了。可是,中飯桌上,我和小毛睜大了眼睛找來找去,卻找不到意想之中的咸鯗魚,還不依舊是先前吃慣了的那麼八大碗!後來,靠了我特別的細心和出眾的眼力,終於發現那碗新鮮咸芥菜蒸豆板跟往常有點兒不同,被成芥菜鋪蓋著的底下那麼些白生生的東西,不像幾天來看慣的豆板的形狀。
  「好,你們娘舅買不到咸謄魚,特意買了三個銅板豆腐,就請兩個小外甥吃豆腐吧。」外婆高高興興地說著,立即動手從這碗陌生的和飯碗底里,用筷頭挑起了兩大塊白生生的東西,顫巍巍地夾到我和小毛飯碗上。「小妹,你大哥難得買了豆腐,你就自己動筷頭吧。嘗嘗,嘗嘗。」外婆對媽媽也客氣著。
  什麼叫豆腐,我以前聽說過,卻沒親口嘗過。豆腐好吃嗎?看那模樣,白生生,軟耷耷的,有點像……像什麼,一時還找不出個比方來呢。至少說,有點兒怪。
  我仔細端詳了一番飯碗上的那塊豆腐,又抬頭用疑問的眼光望了望媽媽。小毛比我爽氣,他已經大聲嚷嚷地對媽媽央求著了:「我不要吃豆腐!我要吃咸鯗魚!」
  我相信,幸而我們那一帶有個「雷公也不打吃飯人」的慣例,媽媽這才勉強忍著不再給小毛吃巴掌。她立即用筷頭把小毛飯碗上的那塊豆腐卡碎了,挑了一小點放進自己嘴裡,作出了個榜樣給小毛看,然後,又挑起一塊大點的,硬塞進了小毛的嘴巴。
  小毛開頭哇哇亂喊著,拚命想把嘴巴讓開;但等到豆腐終於被塞進了嘴巴,他便瞪著兩隻眼睛辨起味來,突然不再做聲了。我看他急急忙忙把那塊被卡碎了的豆腐全部執進了嘴巴,有滋有味地吞下肚裡去了。
  這一下,我可看出個名堂來了,放心了,便挑起整塊的豆腐,大膽地放進了嘴裡。才一嚼動,我舌尖立即遇上了一種從來沒有接觸過的鮮美的滋味,把我本來已經相當旺盛的食慾,引得又增添了七八分。雖說由於豆腐是整塊的,熱氣不曾散發,燙得我喉嚨頭也火辣辣地發痛,但我一下子就感覺到它是我曾經吃過的最好吃的東西!在這之前,我一直以為成芥菜蒸豆板是最好吃的東西了;這一下,才知道原來還有比成芥菜蒸豆板更好吃的東西!
  「怎麼樣,豆腐還好嗎?」外婆寬厚地微笑著,望著我們兄弟兩個,問。
  我們兩個使勁朝外婆點點頭,四隻眼睛卻一起牢牢地盯住了那碗鹹菜蒸豆腐。小毛還不住用手搖撼著媽媽的臂膀,暗示著他還要。
  接下來,在外婆的一再堅持下,飯桌上那八隻碗的位置便作了一番調整,鹹菜蒸豆腐被推到我和小毛面前來了。這樣,媽媽還來不及向我們假裝生氣地瞪第二遍眼睛,鹹菜蒸豆腐已經在我和小毛的你搶我奪之中碗底迅速朝了天。大舅媽出手還算快,才撩過筷頭給坐在桌角里的小表哥爭到了兩小塊。大人們可就誰也不知道這碗豆腐是咸了還是淡了。直到碗底里只剩下一小汪鹹菜鹵了,外婆這才鄭重其事地端了過去,用舌尖舔了舔碗沿,然後滴了一半在自己的麥粞飯碗里,還有一半滴進了大舅媽的麥粞飯碗。
  「好鮮!」外婆認真地讚美著。
  「今天這兩個小饞鬼的肚裡,蛔蟲也不明白是怎麼回事了!」媽媽趁勢說,及時對大娘舅的花費表示了感謝。
  小毛早就吃飽了飯,但兩眼溜瞅著外婆手裡的空碗,不肯離開桌面;也許他放心不下那上面還會出現第二碗豆腐吧。這時候他就滿懷熱望地對媽媽說:
  「媽媽,回到家裡,我們也吃豆腐……」
  啪一聲,媽媽到底給了他一下記在賬上的那個巴掌,甚至把他打離了桌面。小毛掀動著鼻翼快要哭出聲來了,卻突然閉上了嘴撲倒身子猛地鑽進桌子底下去了……他這是幹什麼去啊?
  我很快看清楚了:原來凳腳邊有一塊不大不小的豆腐呢!不消說,那是我們兄弟不久前的爭奪戰中不留意落下的。難得小毛眼尖手快,他及時地在老母雞的尖喙邊搶了過來,一把抓起就放進了自己的嘴巴……
  這一切,外婆都聽見,看見了,但她卻裝聾作瞎,只是一個勁兒眉開眼笑地說道:
  「今天這三個銅板豆腐,兩個小外孫吃得有滋有味,我看著心裡真高興!大毛,小毛,等明年老天爺再來一個好年成,就再到外婆家來做客吧,還讓大娘舅買三個銅板豆腐請客!好不好?作孽啊,作孽啊!你們這些個投胎錯投到窮苦人家來的孩子啊!」
  外婆本來好端端地一臉笑容,但這時候突然用手心往臉上一抹,竟抹下了兩大滴眼淚,撲撲掉到了飯桌上。我吃驚地朝她仔細一看,可不是,一雙慈祥的眼睛裡早就變得紅紅的了……
  就這樣,大娘舅好心好意地買了三個銅板的豆腐給我們吃,竟會吃得讓外婆流眼淚!這件事在我幼小的心靈里成了一個百思不解的謎。我們臨走的時候,出村已經很遠了,外婆還隔著三條河在那兒對我們高聲喊:
  「明年再來!明年再來!但願明年老天爺再來一個好年成,叫大娘舅再買三個銅板豆腐請你們!」
  我不懂,難道明年夏天外婆還想在飯桌上抹眼淚?

  不管怎麼樣,我和小毛回到家裡,就背著媽媽天天扳手指頭算日子,一邊巴望老天爺再開恩給個風調雨順的好年成。叫人傷心的是,老天爺似乎並不理會我們心裡這個可憐的願望,卻接二連三地做起災害來了。先是山裡做旱災,又是山外發大水,接下去蝗蟲啦、瘟疫啦什麼的也都趕來湊熱鬧了。我十歲出頭的那一年,好不容易盼來了個好年成,誰知山外大地方的官兵和官兵搶地盤,打起仗來了,你打我,我打你,一打就是好多年,遭殃的自然是老百姓。老百姓活不下去了,不少地方造了反,官兵就拔出刀來殺老百姓。又過了幾年,抗日戰爭發生了,漢奸、土匪也都紛紛出場做市面,老百姓更是沒條生路好找。總之一句話,從我們兄弟兩個那年走外婆家好不容易吃上了一碗豆腐以後,二十多個年頭一轉眼過去了,就是巴不到個風調雨順、國泰民安的太平年月。這樣,我媽媽也就沒個回娘家憩夏的機緣和心思。她年年都叨念著外婆,年年都想發個心去看看她老人家,但年年都落空。直到我二十九歲那年夏天,媽媽和爸爸都已相繼故世,外婆卻突然託了個便人捎來口信,要我們兄弟兩個趕快再去走一次外婆家。


如果某天清晨,關在屋子後面的鴨子嘎嘎叫著吃完食跑出去後,還有一隻鴨子孤零零地在叫,那躺在床上的我就知道,媽媽留下了一隻,準備中午做啤酒鴨給我吃。

媽媽留下的鴨子是精心挑選出來的。

決定做啤酒鴨的前一天的傍晚,鴨子從外面回來圍著盆子吃食時,媽媽就站在旁邊,手背在身後,臉上不動聲色,眼睛從鴨子身上來回掃過,不時突然彎腰伸手拎起一隻,摸摸肚子里有沒有鴨蛋,有鴨蛋就不殺,若沒有鴨蛋,媽媽還要把手指分開,插進鴨子背上的毛里,摸摸底下的新毛是多還是少,新毛多,那拔毛時就特別費勁,也不殺。

媽媽挑選的過程很快,因為她覺得,明天要殺的鴨子還讓它吃得脖子圓鼓鼓的,就是一種可恥的浪費。

一旦挑到合適的,媽媽就會拎著鴨子的翅膀,從屋裡拿出來一小截紅繩,綁在鴨腿上,然後提著,等其他的鴨子吃飽歸欄,再把手上的鴨子丟進欄里。

媽媽在拔鴨毛時不會用滾燙的水,因為鴨皮一旦燙紅,切的時候就容易和肉分離,再倒啤酒一蒸,鴨皮就會從肉上脫落,最後導致鴨皮蒸得太爛失去彈性,底下的肉也因為缺了皮的保護,被蒸得老而無嚼勁,又柴又容易塞牙。

媽媽切鴨肉時、蒸炒時放什麼配料、放配料的順序都會嚴格按照鴨子的年份來。

一年以內的鴨,媽媽會把鴨肉切成一指至兩指頭左右的寬度。

過油時,她會在油溫高的時候將鴨肉倒進去,精準加鹽,翻炒迅速。

一旦鴨皮微黃她便立即倒入啤酒,等啤酒的香味伴著鴨肉的香味飄出來時,她就丟入幾截桂皮、幾瓣蒜。當啤酒的香味漸淡,鴨肉的香味愈發濃郁時,她又揭開鍋把已經煮爛的蒜和變黑的桂皮夾出來丟掉,不讓桂皮的苦味過多的滲入鴨肉,影響鮮味。

蒸到油跟啤酒快完全收進去,她就把新鮮的辣椒丟進鍋里,加一點鹽,再次迅速翻炒,等辣椒附上油光,切開的邊緣變成墨綠色,她就把早已切成絲的子姜加進去,再稍微翻炒,就裝盤上桌了。

這樣的新鴨吃起來是一股濃郁的鮮味,沒有任何多餘的敗味,皮肉緊緻,骨頭一嚼就碎,越嚼越有味。

曾有一次我在中午吃完飯後又戀戀不捨地抓了一塊丟進嘴裡,那塊鴨肉我吃肉用了一個小時,含著骨頭吸味道用了一個小時,又嚼了有半小時,等到徹底沒味了,才吐出來,然後一邊玩一邊憧憬晚餐。

一年以上的老鴨媽媽會將鴨肉切成三指左右的寬度,做的時候也會比做新鴨時悠閑,不疾不徐,從過油到蒸再到炒,剛好用一個煤的時間。

一個煤的時間是指把火爐的風筒徹底打開,換上一個新煤,在新煤接火,燃至半個煤身的這段時間裡,媽媽就仔細地切辣椒和老薑,剝蒜,清洗桂皮,準備各種配料。

火力一起,媽媽就會把鍋子放到火上,烤至青煙未裊,再沿著鍋邊緩緩倒入蓋住鍋底大概半個指節深的油量,等油溫上來,就倒入鴨肉,煎至白氣漸淡,再將鹽仔細撒到每一塊鴨肉上,然後不慌不忙地翻炒,炒至鴨皮微翹,就倒入啤酒,加入干辣椒、桂皮、蒜,然後蓋上鍋蓋悶。

火力開始衰敗,空氣中瀰漫的香味不再是各種配料和鴨肉自成一體,而是渾然天成時,她就揭開蓋將桂皮和蒜挑出來,加入辣椒進行最後的翻炒……

一個新煤剛好燃透,一碗香噴噴的啤酒鴨就出鍋了。

老鴨出鍋後的鍋子她也不會浪費,會加一點米飯進鍋,放在火上,全鍋碾一遍。這樣炒出來的飯,不用任何菜,我都會狼吞虎咽。

這種鴨肉吃的時候就得用手,因為塊頭太大,拿起來啃才帶勁,純瘦肉就將肉撕成絲狀放在飯上,有骨頭就將骨頭吸一遍,吸凈味道才丟,但不要嘗試去嚼,因為老鴨的骨頭幾乎不可能嚼得爛……

最不可思議的是,這種啤酒鴨只要做一次,之後兩天,屋子裡都會留有隱隱香味。蒸的時候更不用多說,香味飄出去的距離跟桂花比也不妨多讓。村裡只要有一家人做,幾乎全村都能聞到。

但毫無疑問的是,我個人覺得,全村一百多戶,我媽做的啤酒鴨最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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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一篇舊文,寫於高中的某個晚自習,沒有標題,只是那時吃食堂飯菜吃得死去活來,而媽媽又遠在廣東,那天下午我沒吃飽,晚上吃了很多零食依然覺得餓,又不想做題,就拿起筆,寫了這篇文字。

寫的時候口水橫流,又因為想爸媽,抹口水之餘也會抹一下眼睛。

由於全憑記憶,所以與當初的原文可能略有誤差,包括用字和結尾都略做了一番改動。希望各位見諒。

另外,這不是一份完整的菜譜,畢竟有個太過能幹的媽,我雖非公子命,但從小到大,也是十指未沾陽春水,並沒有能完整做出這道菜的實力。之所以記得大致流程,是因為有時在廚房嗷嗷叫著催飯吃的時候,會探頭探腦觀察一下,對某些覺得不可思議的細節會問一下原因。

而我媽也願意教我,尤其是我爸也在旁邊的時候,她更會大聲說,男孩子多少懂點做菜還是好的,總不能老是依靠老婆吧……

另外要說的是,我媽煮菜真的真的很好吃!

她不會變換太多花樣,但幾乎每一碗家常菜,她都可以做成經典,讓人舔碗致敬。

而這導致的結果是,我只要一離家,絕對會瘦,因為外面的飯菜與她做的相比,真的好難吃好難吃,還有那些所謂的湘菜館,都炒的啥啊……我媽跟我老爸吵架後,惡意報復時炒的菜都比那好吃……

謝謝。


有說《射鵰》的,但我印象最深的還是《神鵰俠侶》中洪七公和楊過吃蜈蚣的一段。

洪七公微微一笑,提起公雞。楊過在雪光掩映下瞧得分明,只見雞身上咬滿了百來條七八寸長的大蜈蚣,紅黑相間,花紋斑斕,都在蠕蠕而動。他自小留落江湖,本來不怕毒蟲,但驀地見到這許多大蜈蚣,也不禁怵然而懼。洪七公大為得意,說道:「蜈蚣和雞生性相剋,我昨天在這兒埋了一隻公雞,果然把四下的蜈蚣都引來啦。」

當下取出包袱,連雞帶蜈蚣一起包了,歡天喜地的溜下山峰。楊過跟隨在後,心中發毛:「難道真的吃蜈蚣?瞧他神情,又並非故意嚇我。」這時一鍋雪水已經煮得滾熱,洪七公打開包袱,拉住蜈蚣尾巴,一條條的拋在鍋里。那些蜈蚣掙扎一陣,便都給燙死了。洪七公道:「蜈蚣臨死之時,將毒液毒尿盡數吐了出來,是以這一鍋雪水劇毒無比。」楊過將毒水倒入了深谷。

只見洪七公取出小刀,斬去蜈蚣頭尾,輕輕一捏,殼兒應手而落,露出肉來,雪白通透,有如大蝦,甚是美觀。楊過心想:「這般做法,只怕當真能吃也未可知。」洪七公又煮了兩鍋雪水,將蜈蚣肉洗滌乾淨,在不余半點毒液,然後從背囊中取出大大小小七八個鐵盒來,盒中盛的儘是油鹽醬醋之類。他起了油鍋,把蜈蚣肉倒下去一炸,立時一股香氣撲向鼻端。楊過見他狂吞口涎,饞相畢露,不由得又是吃驚,又是好笑。

洪七公待蜈蚣炸得微黃,加上佐料拌勻,伸手往鍋中提了一條上來放入口中,輕輕嚼了幾嚼,兩眼微閉,嘆了一口氣,只覺得天下之至樂,無逾於此也,將身上背負的一個酒葫蘆取下來放在一旁,說道:「吃蜈蚣就別喝酒,否則糟蹋了蜈蚣的美味。」他一口氣吃了十多條,才向楊過道:「吃啊,客氣甚麼?」楊過搖頭道:「我不吃。」洪七公一怔,隨即哈哈大笑,說道:「不錯,不錯,我見過不少英雄漢子,殺頭流血不皺半點眉頭,卻每一個敢跟我老叫花子吃一條蜈蚣。嘿嘿,你小子畢竟也是個膽小鬼。」

楊過被他一激,心想:「我閉著眼睛,嚼也不嚼,吞他幾條便是,可別讓他小覷了。」當下用兩條細樹枝作筷,到鍋中夾了一條炸蜈蚣上來。洪七公早猜中他心意,說道:「你閉著眼睛,嚼也不嚼,一口氣吞他十幾條,這叫做無賴撒潑,並非英雄好漢。」楊過道:「吃毒蟲也算英雄好漢?」洪七公道:「天下大言不慚自稱英雄好漢之人甚多,敢吃蜈蚣的卻找不出幾個。」楊過心想:「除死無大事。」將那一條蜈蚣放在口中一嚼。只一嚼將下去,但覺滿嘴鮮美,又脆又香,清甜甘濃,一生之中從未嘗過如此異味,再嚼了幾口,一骨碌吞了下去,又去挾第二條來吃,連贊:「妙極,妙極。」

洪七公見他吃得香甜,心中大喜。二人你奪我搶,把百餘條大蜈蚣吃得乾乾淨淨。洪七公伸舌頭在嘴邊舔那汁水,恨不得再有一百條蜈蚣下肚才好。楊過道:「我把公雞再去埋了,引蜈蚣來吃。」洪七公道:「不成啦。一來公雞的猛性已盡,二來近處已無肥大蜈蚣留下。」

看到題主的問題才把書找出來用手機打下來的,所以沒有排版。當時看到這一段的時候涎水四溢恨不得和他們一起大快朵頤…也看得出來洪七公是真?吃貨,隨身攜帶各種調味料…


兩年前在「一個」APP看到的叫獸易小星這篇文,至今仍然時時惦記著
三鮮米粉

  米粉之於湖南人,猶如熱乾麵之於湖北人。蔥油粑粑配一碗熱騰騰的米粉,吃得滿臉油汗,飽嗝連連,就是大部分湖南人一天生活的開始。

  許多人會把湖南米粉和廣東河粉及陝西涼皮混淆,甚至有認為它是桂林米粉的一個分支,或是雲南過橋米線的變種。其實從原料上來說,都是以大米製成,但製作手法上的少許變化,比如寬扁的米粉和線狀的米線只是形狀不同,都會造成口感的差別,再加上湯汁和澆頭相佐,以及料理手法的區分,出來的成品就會風味迥異,大相徑庭,或軟糯回香,或嚼勁彈牙,或爽口通透,或湯汁連綿。

  湖南米粉,嫩滑天下無二。長沙人說吃飯不叫吃飯,叫「呷飯」,念作「恰飯」,有種鴨子叨食的奇特萌感,但說到吃米粉時,則說「唆粉」,雖然聽上去很有違法犯罪的嫌疑,但正是因為湖南米粉無比嫩滑,嘬起嘴來便可將整碗連湯帶粉吸溜得乾乾淨淨,所以與「唆螺」一樣,算是非常形象生動的辭彙。

  湖南米粉也會有不同的流派,出名的是常德牛肉粉,講究重油重辣重咸,大量醬色的牛肉塊鋪滿整碗,肥厚白嫩的米粉面上再卧一個虎皮圓蛋,牛肉濃湯的香味撲鼻而入,霸道不可擋。由於知名度高,許多人會說牛肉米粉是湖南最好吃的米粉,但在我記憶里,最好吃的米粉還是三鮮米粉。

  我讀小學的時候住在鄉下奶奶家,對面是一家沒有招牌的米粉店。

  從懂事起,我早飯就是吃這家店的米粉,倒不全因為離得近。須知這家店每天早晨六點就排起長隊,許多人步行一個鐘頭來吃早餐,就為了他家的一碗三鮮米粉。

  有多好吃呢?

  先說他家的米粉是純手工切制的,寬約一指,說薄如蟬翼有點誇張,但也就三四張紙疊起來那樣薄,用筷子搛起來,看見每一根米粉都是半透明的,如脂玉般,待入口時,以舌尖相觸,米粉條彷彿是一層溫潤膠凍,微微彈跳,與舌尖唱和呼應,再稍稍用力時,它卻斷了,留下一抹細膩沙糯的觸感在口舌之間,融在湯汁之中,不需要咀嚼,又比咀嚼多出更多回味。都說最好的湖南米粉一定是手工切制,但這麼多年過去,我未曾再見過那麼薄軟嫩糯的米粉。

  其次,他家的湯料極鮮。在那個年代,雞精之類的調味料還未大行其道,甚至有廚師以使用醬油味精為恥,所有的高湯都必須熬出原材料本身的鮮味和精華,苦心吊制方可。他家的湯,清澈見底,漂幾個油星,浮幾片蔥花,品嘗之下卻排骨味濃香十足,與米粉相合,好像不是把米粉放進了湯里,倒像是從湯里長出了米粉一般。不少食客捨不得剩下湯來,吃完米粉,連碗底都要吮得乾乾淨淨。

  最後說到澆頭,各地的三鮮都有不同,他家的三鮮澆頭是用普通的蘑菇、瘦肉和木耳調製。蘑菇切成和米粉條一樣薄的蘑菇片,小小一片韌勁兒十足,咬在嘴裡,先擠出了濃香的排骨湯來,再濺出了鮮甜可口的蘑菇汁,瞬間就有了兩重味道。小小的幾朵木耳點綴其中,與米粉一起入口時,爽脆的口感為米粉的嫩糯提供了最佳的襯托。至於瘦肉,他家的做法也與別家不同,瘦肉被製作成了松綿的肉茸,高高堆在米粉上,稍一攪拌,就像雲霧般懸在了湯汁裡面。奶奶告訴我,做肉茸要用刀背反覆敲剁,用機器是做不來的,而且剁得好的肉茸,會吸收湯汁里的浮油,讓湯汁更為清澈,味道更為通透。

  那時候,奶奶每天清晨都踮著小腳,踩著露水,端來兩碗三鮮米粉,我吃一碗,她吃一碗。她把自己碗里所有的三鮮澆頭都撥拉到我的碗里,一邊笑一邊看我吃,有時候看我吃得急了,就又連忙勻出半碗米粉,搛到我碗里。

  乖孫我再給你端一碗,你要吃兩碗。奶奶說。

  我只吃得下一碗。我說。

  後來知道,這家不掛牌的米粉店,老闆之前在北京給首長做菜,是湖南最好的特級廚師之一,後來好像是因為什麼事受牽連,在我出生前就搬到了這裡,開了這家米粉店,每天只做三鮮米粉,一做二十多年,同樣的手工粉,同樣的湯頭,同樣的澆頭,也不大和鄰居們來往。

  難怪是這麼厲害的廚師,才能做出這麼好吃的米粉。

  九八年左右我讀著初中,學校旁邊是一家巨大的工廠,我每天上學要從這工廠穿過,路邊是鏽蝕斑駁的淺綠色鍋爐,傾倒的鋼桁架和像山一樣高的粉煤堆,清晨的陽光就從它們之中的縫隙里擠出來,艱難地灑在路上,直走到廠里的工人宿舍樓才顯得敞亮些。樓底下,就有工人家屬支了米粉攤,給往來的中學生做早點。

  米粉攤很常見,因為湖南米粉就是這麼簡單的食材,只需要用竹笊籬撈起一掬米粉——湘人土話,一人分量就是一掬——稍微放進開水鍋里燙一燙,用北方的說法是在鍋里汆一汆,再撈起來就可以盛入湯碗了,從老闆娘端起湯碗,到放在我的桌上,這走幾步路的時間裡,米粉就會被湯浸潤,完成它的入味。

  老闆娘是一個下崗女工,她說她的兒子比我大兩個年級,和我一個學校並且成績不錯。

  他考了大學,參加工作,就可以為家裡減輕負擔了。老闆娘說。

  長身體的時候,再多吃一份。老闆娘總是用笊籬再燙一掬米粉放進我碗里,免費的。

  你要好好學習,別讓家裡爹娘操心。老闆娘還經常一邊炒碼一邊回頭看著我說。

  炒碼是湖南米粉的一種特殊澆頭,簡單來說就是把調配好的澆頭炒熱,然後淋在米粉上,滾油帶著熱辣澆頭的濃郁香味融入湯汁當中,會讓一碗平靜的米粉擁有沸騰般的激烈。

  老闆娘拿手的是三鮮炒碼米粉,豬肝片被她先用滾油炸過一道,外皮酥脆之後,再和上青椒絲、鮮豆皮、鮮筍絲一起炒,炒得鮮香四溢、鍋里嗶剝作響時,她再起鍋,嘩啦一下全部倒在剛盛入湯碗的米粉上。醬色的熱油汁在白嫩的米粉上緩緩淌過,流進湯里,上面再被蓋上一個焦黃煎蛋。

  快吃快吃,過一會兒米粉就燙爛了不好吃了。她緊趕著把米粉端上桌,然後擦擦汗準備下一碗米粉。

  其實老闆娘用的米粉是機制米粉,口感一般,湯頭也普通,但炒碼驚艷,所以生意一直不錯,手裡也攢了筆小錢,後來她老公也下崗之後,兩人合計了一下就把米粉攤撤了,在學校門口附近開了個小小的漁具店。

  中學門口附近的漁具店,生意自然不會太好,我每次路過時,不是看到老闆在打瞌睡,就是看到老闆娘在打瞌睡,或者兩人一起打瞌睡,手裡捏著蒼蠅拍。

  我路過時,看他們幾乎都是在打瞌睡,直到有一天一個高中男生被兩個保安架著出來。

  那個高中生是學校里有名的混混,他表情痛苦,閉著眼像是昏厥了過去,兩條腿垂在地面上拖著,褲子被血液浸透了,草綠色的校褲變成了墨綠色。保安一左一右吃力地抬著他胳膊往校門外走,他的兩條血腿在水泥地面上拖出了長長的血跡,我從來沒想過一個人會流這麼多的血,我看到長長的血痕後面是老闆娘在嚎啕大哭著追趕,老闆在忙著拉上漁具店的捲簾門。

  後來那個漁具店就再也沒開過門了,老闆娘在原來的地方又支起了米粉攤,繼續賣炒碼三鮮米粉,仍然很好吃,我每天早上都吃,她也還是每次都免費給我多加一份,她的老公則在米粉攤旁邊架起一口小鍋,滋滋滋地煎一種叫做糖油粑粑的甜點,學生們都很喜歡。

  我去其他學校讀高中後,過兩年偶爾再回到這兒,老闆娘還認得我,熱情地招呼我吃一碗炒碼三鮮粉。

  你考了大學,參加工作,就可以為家裡減輕負擔了。老闆娘說。

  長身體的時候,再多吃一份。老闆娘用笊籬再燙一掬米粉放進我碗里。

  我聽老闆娘聲音有些啞,抬頭時,就看到當年那個高中男生拄著拐,走到小鍋面前,悶不說話,滋滋滋地煎糖油粑粑。

  之後的某個假期,我再回鄉下卻發現奶奶家對面的米粉店關了門,鄰里有說這家老闆搬去了更偏遠的地方,有人說老闆回北京繼續給首長當大廚了。但就算是和老闆最熟稔的常客,也說不出確切。

  再也唆不到這麼好的粉了。老食客們扼腕不已。

  乖孫,我再也不能給你端粉了。奶奶躺在病床上,摸著我的腦袋說。

  我哭著說奶奶我還一碗粉都沒為你端過啊。

  許久後我再想起這家米粉店時,舌畔生津,猶有鮮味繚繞,只覺得神往不止,便想起那些晚上,窗外遠處響起的叮叮咚咚的砧板敲擊聲,還有那些清晨,奶奶被湯碗燙得通紅的手指。

  再過些年,我走過了許多路,透過車窗,注視遠方。我看見昏黃的田野,冷漠的夕陽,以及飛馳的工廠。我看到誰的青春在沿途流浪,我看到螞蟻一樣的魂靈和目光,我看到看不到的熙熙攘攘,我看到飛鳥在空中掙扎、死亡、重生,我看到許多人和我一樣或不一樣,我看到銀色的時間在流淌。我在路上學會了遺忘。

  只是有些東西你永遠忘不掉,像一碗三鮮米粉,或者是某個老味道,某個老旋律,某個眉目依稀相識的老面孔,某個被風拂過的瞬間,某個喘不上氣的心跳。你總是在向前走,記憶在原地駐足停留,你回頭招手時,它輕輕微笑,卻永遠不會,再靠近你了。

  End

  文/叫獸易小星


《萵苣姑娘》:
一天,妻子站在窗口向花園望去,看到一塊菜地上長著非常漂亮的萵苣。這些萵苣綠油油、水靈靈的,立刻就勾起了她的食慾,非常想吃它們。這種慾望與日俱增,而當知道自己無論如何也吃不到的時候,她變得非常憔悴,臉色蒼白,痛苦不堪。她丈夫嚇壞了,問她:「親愛的,你哪裡不舒服呀?」「啊,」她回答,「我要是吃不到我們家後面那個園子里的萵苣,我就會死掉的。」

——以上這段治好了我童年的萵苣厭食症……


汪曾祺、梁實秋都有人說了,我來說說阿城。阿城寫的東西畫面感非常強,就是沒經歷過那個年代的人,看了他的東西也能感覺自己在描繪的畫面里。
放兩段《棋王》的:
1

我看他對吃很感興趣,就注意他吃的時候。列車上給我們這幾節知青車廂送飯時,他若心思不在下棋上,就稍稍有些不安。聽見前面大家拿吃時鋁盒的碰撞聲,
他常常閉上眼,嘴巴緊緊收著,倒好像有些噁心。拿到飯後,馬上就開始吃,吃得很快,喉節一縮一縮的,臉上綳滿了筋。常常突然停下來,很小心地將嘴邊或下巴上的飯粒兒和湯水油花兒用整個兒食指抹進嘴裡。若飯粒兒落在衣服上,就馬上一按,拈進嘴裡。若一個沒按住,飯粒兒由衣服上掉下地,他也立刻雙腳不再移動,
轉了上身找。這時候他若碰上我的目光,就放慢速度。吃完以後,他把兩隻筷子吮凈,拿水把飯盒沖滿,先將上面一層油花吸凈,然後就帶著安全到達彼岸的神色小口小口的呷。有一次,他在下棋,左手輕輕地叩茶几。一粒干縮了的飯粒兒也輕輕地小聲跳著。他一下注意到了,就迅速將那個飯粒兒放進嘴裡,腮上立刻顯出筋絡
。我知道這種乾飯粒兒很容易嵌到槽牙里,巴在那兒,舌頭是趕它不出的。果然,
呆了一會兒,他就伸手到嘴裡去摳。終於嚼完,和著一大股口水,「咕」地一聲兒咽下去,喉節慢慢地移下來,眼睛裡有了淚花。他對吃是虔誠的,而且很精細。有時你會可憐那些飯被他吃得一個渣兒都不剩,真有點兒慘無人道。

2

有人把臉盆洗乾淨,到伙房打了四五斤飯和一小盆清水茄子,捎回來一棵蔥和兩瓣野蒜、一小塊姜,我說還缺鹽,就又有人跑去拿來一塊,搗碎在紙上放著。

腳卵遠遠地來了,手裡抓著一個黑木盒子。我問:「腳卵,可有醬油膏?」腳卵遲疑了一下,返身回去。我又大叫:「有醋精拿點兒來!」

蛇肉到了時間,端進屋裡,掀開鍋,一大團蒸氣冒出來,大家並不縮頭,慢慢看清了,都叫一聲好。兩大條蛇肉亮晶晶地盤在碗里,粉粉地冒蒸氣。我嗖的一下將碗端出來,吹吹手指,說:「開始準備胃液吧!」王一生也擠過來看,問:「整
著怎麼吃?」我說:「蛇肉碰不得鐵,碰鐵就腥,所以不切,用筷子撕著蘸料吃。
」我又將切好的茄塊兒放進鍋里蒸。

腳卵來了,用紙包了一小塊兒醬油膏,又用一張小紙包了幾顆白色的小粒兒,
我問是什麼,腳卵說:「這是草酸,去污用的,不過可以代替醋。我沒有醋精,醬油膏也沒有了,就這一點點。」我說:「湊合了。」腳卵把盒子放在床上,打開,
原來是一副棋,烏木做的棋子,暗暗的發亮。字用刀刻出來,筆劃很細,卻是篆字
,用金絲銀絲嵌了,古色古香。棋盤是一幅絹,中間亦是篆字:楚河漢界。大家湊
過去看,腳卵就很得意,說:「這是古董,明朝的,很值錢。我來的時候,我父親給我的。以前和你們下棋,用不到這麼好的棋。今天王一生來嘛,我們好好下。」
王一生大約從來沒有見過這麼精彩的棋具,很小心地摸,又緊一緊手臉。

我將醬油膏和草酸沖好水,把蔥末、薑末和蒜末投進去,叫聲:「吃起來!」
大家就乒乒乓乓地盛飯,伸筷撕那蛇肉蘸料,剛入嘴嚼,紛紛嚷鮮。


……

不一刻,蛇肉吃完,只剩兩副蛇骨在碗里。我又把蒸熟的茄塊兒端上來,放小許蒜和鹽拌了。再將鍋里熱水倒掉,續上新水,把蛇骨放進去熬湯。大家喘一口氣
,接著伸筷,不一刻,茄子也吃凈。我便把湯端上來,蛇骨已經煮散,在鍋底刷拉刷拉地響。這裡屋外常有一二處小叢的野茴香,我就拔來幾棵,揪在湯里,立刻屋裡異香撲鼻。大家這時飯已吃凈,紛紛舀了湯在碗里,熱熱的小口呷,不似剛才緊
張,話也多起來了。

還有個短篇小說叫《會餐》:

天亮了,豬圈叫成一片。兩隻豬被攢蹄扛來了,放倒在草地上。殺豬師傅用膝骨壓在豬身上,豬就亂蹬,用一輩子的力氣叫著。師傅上火了,左手一擰豬耳朵,豬叫就又高上一個捌度,右手執刀從項下往胸腔斜里一攮,傷口抖著,血連著沫出來,並不接,只讓它流在地上。女知青們掩了眼,殺豬師傅高興地把刀晃一晃,叫:
「你們往後嫁了老公,可不興這麼亂叫亂動!」女知青拾土圪塔丟他,他躲,就勢立起身。隊長來了,見血流在地下,急急地問:「咋不接?」殺豬師傅說:「這早晚兒了也不書肝兒咋個處置,我就不管了。」隊長瞪了眼,說:「肝兒照例不都是給你?你把這血糟蹋了,肝兒也不能給你了!」殺豬師傅把刀一扔,說:「這豬我也不殺了,往年是往年,今年把鬥私批修的話來告訴我,誰知道?」隊長拾了刀,說:「還真應了那話:『死了張屠夫,吃不了混毛豬?』」就去殺另外一口豬。那豬不例外也是死掙,就把隊長的手碰破。殺豬師傅見不好,急忙搶過刀自己殺,把血也接了。隊長鬍亂包了手,吩咐說:「肝兒你拿一副吧,那一副炒了給老人們下酒。」殺豬師傅就在豬腳處割開口,用鐵條通上去,再吹進氣,用線縛了,使棒把氣周身打勻,鼓鼓的在熱水裡刮毛,又把肉卸開,腸頭,肚頭弄乾凈,分盆裝了。
肉拿進灶間,放在西灶上煮。

東灶上熬著豆漿。熟了,豆腐師傅叫來知青,一人嘗了一碗,都說鮮。大家一邊幫他,一邊看那豆腐怎麼做。原來隊長昨晚早派了工磨了一夜豆子。濾了渣的漿煮了三鍋,都點了鹵,凝了,大瓢舀起來到進粗布里,粗布就吊在木架上。有人來把渣和濾下來的汁水拿去餵豬。水濾得差不多了,四人提了粗布放在一扇大門板上系好,上面壓了磨盤,豆腐師傅就去洗手。知青問:「好了?」:「等著吃吧。」幾個知青仍圍了看,不肯相信可以做出豆腐。

日近中午,太陽還是有些辣,地氣蒸上來,師傅們赤了膊,都是一身精白的肉,只是脖臉和手是紅黑的,倒像畫了裝的人。地里的人下午不再出工,紛紛來看,品評著膘肉,吹乎著酒量,打下賭,就手將幾個土豆子丟進灶灰里,走時扒出來,在手上掂著吃。雞、小豬和狗從早上就轉來轉去。得吃的是狗和雞,豬因是隊上的,總被打跑。可是頑固的也是豬,去了又來,最後把地上的血連土啃下去。孩子們被家裡人嚇唬著,只是遠遠地看,不肯散去。有的人捏一塊肉在嘴裡,並不嚼,慢慢走開,孩子跟了去,到遠處,才吐給孩子。

凈肉煮出來,分盛在桶里。凈肉加了豆腐,在一起煮好,分盛在桶里。豆腐單加一些蔥再煮,又分盛在桶里。肉湯煮了土豆子,還是分盛在桶里。幾十隻桶被人提到隊部,出來的人嘴都動著。門口有人把守,攔住閑雜人等。之後是烙餅,再就是湯。酒早已有人買來,擺在桌子中央。

天還沒黑,人們已經聚在對部外面。勞動力們都很興奮。平日在地里,天地太大,顯不出什麼,只能默默地做。今日有酒有肉,無異於賽會,都決心有個樣子。各人手裡拿著自家的碗筷,互相敲著,老人們就不高興,說像叫花子。

終於隊長第一個進門了,大家穩住氣跟在他身後。到了屋裡,隊長先讓了屯裡幾個極有聲望的老者和旗里的視察幹部坐一個小桌,其他自便。牆上用紅紙寫了語錄,貼了四張,又畫了工農兵各持武器。大家都說好,都說歷年沒有手畫的畫兒,知青年來了,到底不一樣。

照例是旗里的幹部先講話。庄稼人不識字,所以都仔細聽,倒也知道了遙遠的大事。單部講完了,大家鼓掌,老人們笑著邀幹部坐回去。於是隊長講。隊長先用傷了的手捏一本兒語錄,祝福了。大家於是跟著祝福。隊長說,秋耕已勝利完成,今天就請旗里來的同志給旗裡帶去喜報。大家要注意增產節約,要想著世上還有三分之二受苦人過不上我們的日子。這會餐,大家要感謝著,不然怎麼會有?雖然——可是——吃吧。

於是提桶上來,啪啪地打瓶開蓋。隊長給老人們斟酒,老人門顫著手攔,還是滿了。隊長先端起碗來,又祝福了,敬了,再敬了老人們,一氣喝下,大家叫一聲好,
都端了碗,只喝一口,急忙伸筷。第一巡菜幾乎沒有嚼就漸見桶底,於是第二巡又上。到第三巡,方才慢下來,說話多起來,而且聲兒大起來。

窗戶上爬滿了孩子們,不動眼珠兒地盯著看,女人們在後面拽不動,罵罵咧咧地走開,聚在門外嘮嗑。

屋裡的人們已在開始吃餅。喝酒的人們把餅掖好,開始鬥雞一樣地划拳,紅了眼。女知青們受不住,邀在一起出來。

湯沒有人動,於是提出去,一勺一勺舀在孩子們的小手裡,孩子們急急地往嘴裡潑,母親們過來指點著他們喝,斥責著。

老人們先出來了。沒有了長輩,屋裡大亂,開始賭起四大碗。知青們出來一個人,與一個壯漢比。於是各喝四大碗,站起,走出來,大家也一擁出來。

空地上早栓好了兩匹馬。兩個賭了酒的人各解一匹。知青先上了,別人一鞭,馬便箭一樣出去,以下將那知青遺在地下躺著,眾人都喝彩。壯漢拽著韁繩,卻踏不上鐙。馬轉起來,壯漢就隨它轉。終於踏著,一翻身上去,用韁繩一抽,馬箭一樣出去,眾人有都喝彩。

女人和孩子們早已湧入屋裡,並不吃,只是兜起衣襟收,桌子上地下,竟一點兒不剩,只留下水跡。於是女人們和孩子們又都出來,與男人們一起等壯漢回來。

不多時,馬回來了,卻不見壯漢在上面。一個女人叫起來,往野地里尋找,孩子跟著,被母親叱住,讓兜了兩人的菜,先回家去。

月亮照得一地青白。有人嘆了,大家都仰起頭看那月亮。那月亮竟被眾人看得搖搖晃晃,模糊起來。


《羊脂球 》描寫她的那一籃子吃的 。
她首先從提籃里取出一隻陶質的小盆子,一隻細巧的銀杯子,隨後一隻很大的瓦缽子,那裡面盛著兩隻切開了的子雞,四面滿是膠凍,後來旁人又看見提籃里還有好些包著的好東西,蛋糕,水果,甜食,這一切食物是為三天的旅行而預備的,使人簡直可以不必和客店裡的廚房打交道。在這些食物包裹之間還伸著四隻酒瓶的頸子。她取了子雞一隻翅膀斯斯文文同著小麵包吃,小麵包就是在諾曼底被人叫做「攝政王」的那一種。
所有的眼光都向她射過來了,不久香味散開了,它增強了人的嗅覺,使得人的嘴裡浸出大量的口水,而同時腮骨的耳朵底下發生一陣疼痛的收縮。幾個貴婦人對這個「姑娘」的輕視變得更猛烈了,那簡直像是一種嫉妒心,要弄死她,或者把她連著銀杯子和提籃以及種種食品都扔到車子底下的雪裡去。
不過鳥老闆卻用眼睛死死盯著那隻盛子雞的瓦缽子。他說:「真好喲,這位夫人從前比我們考慮得周到。有些人素來是什麼都會想到的。」她抬頭向著他說:「您可是想吃一點,先生?從早上餓到現在是夠得受的。」他欠一欠身子:「說句真心話。我不拒絕,我再也受不住了。打仗的時候是打仗的樣子,可對,夫人?」末後,他向周圍用眼光歸了一圈接著說:「在這樣一種時候,遇見有人為自己幫忙是很快活的。」他帶了一張報紙,現在為了不至於弄髒褲子就把它打開鋪在兩隻膝頭上,接著再從口袋裡取出一柄永不離身的小刀,扳開它用尖子挑著一隻滿是亮晶晶的膠凍的雞腿,他用牙齒咬開了它,再帶著一陣很明顯的滿意來咀嚼,使得車子里起了一陣傷心的長嘆。


小學課文里 有一篇課文 叫《故鄉的楊梅》,讀一次口水流一次。
楊梅圓圓的,和桂圓一樣大小,遍身生著小刺。等楊梅漸漸長熟,刺也漸漸軟了,平了。摘一個放進嘴裡舌尖觸到楊梅那平滑的刺,使人感到細膩而且柔軟。
楊梅先是淡紅的,隨後變成深紅,最後幾乎變成黑的了。它不是真的變黑,因為太紅了,所以像黑的。你輕輕咬開它,就可以看見新鮮紅嫩的果肉,嘴唇上舌頭上同時沾滿了鮮紅的汁水。沒有熟透的楊梅又酸又甜,熟透了就甜津津的,叫人越吃越愛吃。我小時候,有一次吃楊梅,吃的太多,發覺牙齒又酸又軟,連豆腐也咬不動了。我才知道楊梅雖然熟透了,酸味還是有的,因為它太甜,吃起來就不覺得酸了。吃飽了楊梅再吃別的東西,才感覺牙齒被它酸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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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遊記》中山間樵子用野菜招待唐僧師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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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嫩焯黃花菜,酸韲白鼓丁。
  浮薔馬齒莧,江薺雁腸英。
  燕子不來香且嫩,芽兒拳小脆還青。
  爛煮馬蘭頭,白熝狗腳跡。
  貓耳朵,野落蓽,灰條熟爛能中吃。
  剪刀股,牛塘利,倒灌窩螺操帚薺。
  碎米薺,萵菜薺,幾品青香又滑膩。
  油炒烏英花,菱科甚可誇;蒲根菜並茭兒菜,四般近水實清華。
  看麥娘,嬌且佳;破破納,不穿他,苦麻台下藩籬架。
  雀兒綿單,猢猻腳跡,油灼灼剪來只好吃。
  斜蒿青蒿抱娘蒿,燈娥兒飛上板蕎蕎。
  羊耳朵,枸杞頭,加上烏藍不用油。

李碧華《潮州巷》
  最驚悚的一句話「這滷水里有你爸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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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們比較「老百姓」,最羨慕人嬌生慣養。真的,從來沒試過……」有點感
  慨。
  我們雖然是女人,但並不依賴,也不會隨便耍小性子,因為獨立謀生是講求人
  緣的。
  但我們也是女人,明白做一個男人背後的女人很快樂,如果愛他,一定尊重他,
  可惜男人總是對女人不起。——我們沒人家幸福就是了。他用力摟摟我肩膀。
  不要緊,我們有滷水鵝。
  果然,滷水鵝「征服」了他的胃。
  他一坐下,媽媽待如上賓。
   先斬一碟鵝片。駕輕就熟。
  挑一隻最飽滿的鵝,滷水泡浸得金黃晶瑩,泛著油光,可以照人。用手一摸鵝
  胸,刀背輕彈,親切地拍拍它的身子,放在砧板上,望中一剖,破膛後還有滷汁漏
  出,也不管了,已熟的鵝,攤冷了些才好揮刀起肉,去骨。嚓嚓嚓。飛快切成薄片,
  排列整齊,舀一勺陳鹵,汁一見肉縫便鑽,轉瞬間,黑甜已侵佔鵝肉,更添顏色。
  遠遠聞得香味。再隨誰拈一把芫荽香菜伴碟……
 「媽,再來一碟帶骨的。加鵝頸。」
  凈肉有凈肉的好吃,但人家是食髓知味,骨頭也有骨頭的可口。
  接著,廚房炒了一碟白菜仔、一碟鵝腸鵝紅、沙爹牛肉、蠔烙滷水豆腐(當然
  用鹵鵝的汁)、凍蟹、胡椒豬腸豬肚湯……,還以檸檬蒸烏頭來作出海釣魚失敗的
  補償。——以上,都不過是地道的家鄉菜,是滷水鵝的配角。鵝的香、鮮、甜、甘、
  嫩、滑……,和一種「肉慾」的性感,一種烏黑到了盡頭的光輝燦爛,是的,他投
  降了。著魔一樣。
  卓旋在冷氣開發的小店,吃得大汗淋漓,生死一線,痛快地灌了四碗潮州粥。
  以打理鼓掌作為這頓晚飯的句號。
  我道:「我吃自家的滷水鵝大的,吃過著黑汁,根本瞧不起外頭的次貨。」
  媽媽滿意的看著他:「清明前後,鵝最肥美,這滷汁也特別香。」
 「是嗎?為什麼是清明前後那?」他問。
 「是季節性吧,」我說,「任何動物總有一個特定的日子是狀態最好的。人也
  一樣啦。」
  「對對,也許是這樣。」媽一個勁地說:「其實我賣了十多二十年的鵝,只有
  經驗,沒有理論。」
   「伯母菜厲害呢。白手起家,不簡單。」
   有男人讚美她,媽媽流露久違的笑意。她是真正的開心。因為是男人的關係吧。
  我把這意思悄悄告訴唐卓旋,他笑,又問:「說她不簡單,其實又很簡單。」
   是的。她原本就很簡單。——沒有一個女人情願複雜。正如沒有一個女人是真
  正把「事業」放在第一位。

陳丹燕 《魚和它的自行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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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食品商店賣糖果的櫃檯前面,總是擠滿了人。那家店裡有進口的糖果,也是最早開始賣進口的果珍的,進口果珍的玻璃瓶很好看。我在那裡還看到有進口的雀巢咖啡,它的瓶子也好看。我家的玻璃櫥里就放了一瓶雀巢咖啡和一瓶知己,還有一套咖啡具,客人來了,媽媽就取出它們來招待客人。
  進口的糖果貴極了,但是很好看,買的人也不少。我也買了一斤。進口的糖果每粒都很大,放進嘴裡的時候,我還不習慣。我看到一個女人稱了一斤進口的糖,又稱了兩斤國產的玻璃紙水果糖,然後讓營業員把它們混在一起裝。我馬上懂得了她的聰明。水果糖是用最簡單的透明玻璃紙包著的,一點也不搶眼,正好和漂亮搶眼的進口糖混在一起,看上去又多,又好看。於是,等那個聰明女人走了以後,我也像她一樣,稱了兩斤透明玻璃紙包的水果糖。糖果櫃檯的營業員們,到底是淮海路上大店的營業員,臉上有種很矜持的樣子,個個都燙了頭髮,用白色的帽子輕輕壓著頭髮,生怕把鬈髮給壓癟了。她們也喜歡聰明人,遇到糾纏不清的人,她們就凶人家。
  我去長春食品店買炒貨,鴨肫肝和乾貨,像黑木耳、金針菜什麼的,但我沒買瓜子,我很討厭瓜子,其實是討厭吃瓜子的樣子。還到哈爾濱食品廠買椰絲球、咸忌司條和小的蝴蝶酥,這些本來都是媽媽過年時去買來備著的,現在輪到我來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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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借著採購年華,我終於在家裡安頓了下來。我洗乾淨每年春節才用的細瓷糖缸和玻璃高腳果盤,將待客用的東西一樣一樣裝上盤子,放在五斗櫥上,覺得它們真是好看。
  那是個小年夜的下午,已經有小孩在弄堂里放鞭炮了,爸爸媽媽會提前下班。那天王家姆媽一直在廚房裡,用鐵勺子做蛋餃,那是為她家大年夜的暖鍋準備的蛋餃,但我曉得,她也一定會多做一些,鄰居每一家都能分到六隻她做的蛋餃,從我小時候,年年都是這樣了。我打開房間的門,聞著雞蛋在鐵久子里慢慢熟了,發出的蛋和花生油的香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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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哈爾濱食品廠有點心新烘出爐,半條街上都是他們店堂里飄出來的奶油香味道。我進去買了半斤椰絲球,現在,我和魏松都喜歡吃這種點心,很甜,很香。
  第二食品商店糖果櫃檯里的營業員還是上海良家女子的打扮,燙著長波浪,指甲上塗著亮晶晶的指甲油,抓糖果的時候,手指簡直就和包糖的玻璃紙一樣漂亮。我在那裡買了半斤進口的小粒水果糖,現在進口的糖多了,店裡開始標明出產的國家,這種小粒的水果糖是從馬來西亞過來的。麗麗的嘴小,要是吃大粒的糖,她的嘴包不住,就不停地流糖水出來,弄得一塌糊塗。我想這種小粒的糖最合適她,當然我也喜歡,我一向是喜歡水果硬糖的,最不喜歡太妃糖。我特地到奶粉櫃檯去看了看,麗麗小的時候,我沒有足夠的奶水,很早就給她吃奶粉了,這裡的奶粉價錢最公道,品種也多,我每次到這裡來給麗麗買奶粉,這裡也賣進口的果珍,金黃色的蓋子,像橘子皮那樣的顏色,我看了看奶粉的價錢,果然又漲價了。我心裡有點慶幸,總算我不用買嬰兒奶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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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像王家姆媽一樣,我也在雞湯里放一大塊生薑,一勺加飯酒,等鍋開了以後,在滾湯上一片片撇掉湯沫子和浮油,剛被湯燙得縮小的雞塊里散發出畜生肉的腥氣,再新鮮,也有點臭。但是用文火慢慢地燉著,裡面再放些火腿絲,放幾粒紅棗,在鍋蓋上支根牙籤,讓熱氣不要扑打鍋蓋,廚房裡漸漸可以聞到火腿的鮮和紅棗的甜夾在雞湯的味道里,那就是王家姆媽雞湯的味道。我聞著那香味,那香味真的讓人的心安定了一點。


董橋的《青玉案》

中國幾大菜系聽說都是鹽商鹽官吃出來的,山東、揚州、四川都是著名的產鹽區,河南和安徽又是私鹽猖獗的地方,辦鹽發大財,吃喝不馬虎。早年我在台灣一些外省長輩家裡吃過許多名廚燒出來的好菜,初來香港那幾年也吃過非常講究的廣東菜潮州菜。硯香樓顧小姐家的廚師跟宜樓張紉詩先生家的廚娘都辦得出一桌上好的廣東菜,盛宴便飯都出色,光是上好的魚翅都備了一大柜子。有一回,顧小姐家竟然情商一位淮揚師傅做一席好菜請幾位老先生吃晚飯,她要我陪她一起「敬老」 。那天晚上那道蝦片湯舉桌驚嘆,贊為神品,這回讀了《十里洋場》我才曉得當年中國銀行董事長馮耿光大宅里的廚子也做這道湯出名 :端上來的大海碗碗底碗壁貼滿薄薄一層青島對蝦切出來的蝦片,碗里撒了些蔥絲薑絲香菜末,還倒上少許白蘭地,一鍋滾燙的老母雞湯往碗里一澆,蝦片頓時燙熟,滿廳堂飄起白蘭地和蝦片的香氣, 「客人們哄然一陣叫好,桌上十分熱鬧」!孫曜東先生說馮六爺家的菜有青樓氣,他說那並不完全是貶意,從前妓院確有好菜,有些人上妓院不為美妓為美食。難怪那天晚上顧小姐悄悄告訴我說那位大師傅的手藝是在揚州青樓里練出來的,又在南京大官家裡掌了多年的灶 : 「我跟他是老朋友了, 」小姐說, 「給我多大的面子才肯出來做這桌席啊!」

《泰山片石》汪曾祺
  中溪賓館在中天門,一徑通幽,兩層樓客房,安安靜靜。樓外有個長長的庭院,種著小灌木,豆板黃楊、小葉冬青、日本楓。庭院西端有一石造方亭,突出於山岩之外,下臨虛谷,不安四壁。亭中有石桌石凳。坐在亭子里,覺山色皆來相就,用四川話說,真是「安逸」。

  伙食很好,餐餐有野菜吃。十年前我到泰山,就吃過野菜,但不如這次多。泰山可吃的野菜有一百多種,主要的是有三十一種。野菜不外是兩種吃法,一是開水焯後涼拌,一是裹了蛋清麵糊油炸。我們這次吃過的野菜有這些:

  灰菜(亦名雪裡青。略焯,涼拌。亦可炒食。或裹面蒸食)

  野莧菜(涼拌或炒)

  馬齒莧(涼拌或炒)

  蕨菜(即藜,焯後涼拌)

  黃花菜(泰山頂上的黃花菜淡黃色,與他處金黃者不同,瓣亦較厚而嫩,甚香。涼拌或炒,亦可做湯)

  藿香(即做藿香正氣丸的藿香。山東人讀「藿」音如「河」,初不知「河香」為何物,上桌後方知是一味中藥。藿香葉裹面油炸)

  薄荷(野生者。油炸,入口不涼,細嚼後有薄荷香味)

  紫蘇(本地叫蘇葉,與南京女作家蘇葉名字相同,但南京的蘇葉不能裹面油炸了吃耳)

  椿葉(香椿已經無嫩芽,但其葉仍可炸食)

  木槿花(整朵油炸,炸出後花形不變,一朵一朵開在磁碟里。吃起來只是酥脆,亦無特殊味道,好玩而已)

  賓館經理朱正倫把野菜移栽在食堂外面的空地上,要吃,由炊事員現采,故皆極新鮮。朱經理說港台客人對中溪賓館的野菜宴非常感興趣。那是,香港咋能吃到野菜呢!

  賓館的服務員都是小姑娘,對人很親切,沒有星級賓館的服務員那樣過多的職業性的禮貌。她們對「散文筆會」的十八位作家的底細大體都摸清了。一個叫米峰的姑娘戴一副眼鏡,我戲稱她為學者型的服務員。她拿了一本《蒲橋集》來讓我簽名,說是今年一月在岱安買的,說她最喜歡《昆明的雨》那幾篇,說沒想到我會來,看到了我,真高興。我在扉頁上籤了名,並寫了幾句話。

  山中七日,除了在山頂的神憩賓館住過一晚上外,六天都住在中溪賓館。早晨出發,薄暮歸來。人真是怪。賓館,賓館耳,但踏進大門,即覺得是回家了。

  我問朱正倫同志,這地方為什麼叫中溪,他指指對面的山頭,說山上有一條溪水,是泰山的主溪,因為在泰山之中,故名中溪。聽人說,泰山山有多高,水有多高,信然。

《夏天》汪曾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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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西瓜以繩絡懸之井中,下午剖食,一刀下去,喀嚓有聲,涼氣四溢,連眼睛都是涼的。

  天下皆重「黑籽紅瓤」,吾鄉獨以「三白」為貴:白皮、白瓤、白籽。「三白」以東墩產者最佳。

  香瓜有:牛角酥,狀似牛角,瓜皮淡綠色,刨去皮,則瓜肉濃綠,籽赤紅,味濃而肉脆,北京亦有,謂之「羊角蜜」;蝦蟆酥,不甚甜而脆,嚼之有黃瓜香;梨瓜,大如拳,白皮,白瓤,生脆有梨香;有一種較大,皮色如蝦蟆,不甚甜,而極「面」,孩子們稱之為「奶奶哼」,說奶奶一邊吃,一邊「哼」。

  蟈蟈,我的家鄉叫做「叫蚰子」。叫蚰子有兩種。一種叫「侉叫蚰子」。那真是「侉」,跟一個叫驢子似的,叫起來「咶咶咶咶」很吵人。喂它一點辣椒,更吵得厲害。一種叫「秋叫蚰子」,全身碧綠如玻璃翠,小巧玲瓏,鳴聲亦柔細。

  別出聲,金鈴子在小玻璃盒子里爬哪!它停下來,吃兩口食——鴨梨切成小骰子塊。於是它叫了「丁鈴鈴鈴」……


《鄉思》琦君
屋子左面是一片茂密的桃樹林,桃花結子的時候,父親著了短裝,親手捉蟲剪枝。哥哥和我把紙袋小心翼翼地套上逐漸肥大了的桃子。調冰雪藕的盛夏,母親取下紙袋,鮮紅清香的水蜜桃照眼欲醉。母親揀了最大的供在佛堂里,哥哥和我就虔誠地在佛前膜拜,為的是那一盤碩大無朋的水蜜桃。

  果園是母親的寶藏,院子里扶疏的花木尤其是父親的愛寵。寒梅在雪裡報來了春訊,素心蘭在暖閣里也吐出了新蕊,垂楊自含翠而飛棉,紫薇飄香,牡丹、山茶更點綴了滿院春光。我與哥哥卻獨愛冰晶玉潔的白蘭花。初夏的清晨,哥哥爬上高過粉牆的玉蘭樹,籃子掛在樹梢頭,採下的花兒分贈給全村的「十三女兒」,襲人的香氣裡帶來了一份友情的溫馨。

  桂子飄香的深秋是母親忙碌的季節,也是哥哥和我最快樂的日子。滿樹的桂花要待我倆搖落下來,仔細地揀去枝葉,篩去花托,一簟簟攤在秋陽里晒乾。那正是秋收的時候了,母親忙著蒸糕做餅,撒上了金黃色的桂花,裝在提籃里給收租谷的叔叔和長工做點心。母親不讓我們這兩個「小搗蛋」在旁邊「幫忙」,她不許在蒸糕的時候把腳括在灶孔邊,說糕會蒸不熟的。又不許在開籠的時候先吃一塊。在旁邊動輒得咎,就跟著叔叔們偷偷爬上稱租谷的大船。在黑黝黝的艙位里,只管呼呼睡去,直至熱騰騰的桂花糕香味衝進鼻子,我們才揉揉眼睛,一躍而起,取兩塊最大的藏在懷裡,跳上岸來。晨光稀微中,看船篷上掛著紅燈籠,淡淡的光輝,映著深藍色的水波,欵乃一聲船兒漸向波心搖幌而去。

月光餅也許是我故鄉特有的一種月餅,每到中秋,家家戶戶及各商店,都用紅絲帶穿了一個比臉盆還大的月光餅,掛在屋檐下。廊前擺上糖果,點起香燭,和天空的一輪明月,相映成趣。月光餅做得很薄,當中夾一層稀少的紅糖,面上撒著密密的芝麻。供過月亮以後,拿下來在平底鍋里一烤,扳開來吃,真是又香又脆。月光餅面積雖大,份量並不多,所以一個人可以吃一個,我總是首先搶到大半個,坐在門檻上慢慢兒的扳開嚼,家裡親友們送來的月餅很多,每個上面都有一張五彩畫紙,印的是「嫦娥奔月」、「劉備招親」、「西施拜月」,等等的圖畫。旁邊還印有說明。我把這些五彩畫紙抽下來,要大人們給我講上面的故事。幾年的收藏積蓄,我有了一大疊。長大以後,我還捨不得丟掉,時常拿出來看看,還把它釘成一本,留作紀念。

《饕餮娘子》
桂花飴餅般的中秋才過,便是茱萸辛香辟初寒的重陽節了。
  這些日子裡,桃三娘每日都忙著做糕;菊花糕、茯苓糕、五色松糕、八珍糕等等,不同樣式,吸引著眾多過客和鎮上的人們,都來爭相購買。
  我因為嘴饞,就也常常找借口說是跑去幫她的忙,替她搗搗染松糕的青草汁,或舂磨白米,研粉篩細。
 尤其最喜歡看她做重陽糕,把糕粉里拌好蜂蜜脂油,混入栗子黃、糖桃脯、松子肉、銀杏果等,面上再嵌數顆紅棗後入屜鍋蒸,糕熟便自然變得蓬髮鬆軟,香厚甜蜜,插上剪綵小旗端了出去賣,不一會功夫就被一搶而空。桃三娘說了,歡香館這美味一絕的重陽糕,只在重陽節前這半個月內有賣,逾期則不再供應,因此每日專程來買糕的人,可說是絡繹不斷,擠得個門庭若市。

鎮上一些老人經常掛在嘴邊的俗話,說:「冬至餛飩夏至面。」
  可日子還未到冬至,冬雪才落下一場,歡香館裡熱氣騰騰的餛飩就出鍋了。
  我站在鍋邊看著桃三娘拿勺輕輕攪動那一隻只浮起、白脹脹的大餛飩,聞著那股帶有濃郁肉香的蒸氣,就喉嚨里止不住地咽口水。
  桃三娘對做餛飩也很有一套;做湯餛飩的話,白面二斤、鹽六錢,入水和勻後,得反覆揉搓百遍,末了摻一點綠豆粉擀皮,看她手快如飛,一片片餛飩皮特別薄,而肉餡必須是精瘦肉,去乾淨皮、筋、肥膘,加椒末、杏仁粉、甜醬、芝麻鹽、素油等,起鍋的開水不能太多,鍋里先放竹製的襯底,這樣水沸騰了以後餛飩才不會破,後再加入鴨骨熬好的冬筍鮮湯,餛飩下鍋後,先不攪動,湯一邊沸騰一邊灑進冷水,也不蓋鍋蓋,直至餛飩浮起,這樣才能做到麵皮堅韌,而口感潤滑。

  三娘盛了一碗,撒點蔥花遞給我:「吃吧?」
  我也不客氣,接過來就急著往嘴裡送,不小心被燙到,三娘就笑。


  我聽說她要釀製羊羔酒,聽著新奇,也跟在後面看。
  只見桃三娘已經預先浸了一石的糯米在一口大缸里,何大買回了七斤肥羊羔肉,桃三娘另起一鍋,把它洗凈後加水一起放進鍋去,再枰了十四兩酒麴,和一斤煮過去掉苦味的杏仁一起,將之同羊肉大火煮起來。
  我極少見過用羊肉做酒的,三娘說因為她是北方人,羊羔肉在北方冬天卻是極普遍的,待會羊肉煮爛,約有七斗的汁水,用它來拌好糯米,加一兩木香,只要不犯水,蓋缸十日之後,最是味道甘清,補身強腎的了。

這幾天多了好多贊啊!各位需要我繼續整理更多的文章嗎?


題主也來拋磚引玉一下兒~

一、紅樓夢六十二回
說著,只見柳家的果遣了人送了一個盒子來。小燕接著揭開,裡面是一碗蝦丸雞皮湯,又是一碗酒釀清蒸鴨子,一碟腌的胭脂鵝脯,還有一碟四個奶油松瓤卷酥,並一大碗熱騰騰碧熒熒蒸的綠畦香稻粳米飯。小燕放在案上,走去拿了小菜並碗箸過來,撥了一碗飯。芳官便說:「油膩膩的,誰吃這些東西。」只將湯泡飯吃了一碗,揀了兩塊腌鵝就不吃了。寶玉聞著,倒覺比往常之味有勝些似的,遂吃了一個卷酥,又命小燕也撥了半碗飯,泡湯一吃,十分香甜可口。小燕和芳官都笑了。

二、紅樓夢四十九回
一時眾姊妹來齊,寶玉只嚷餓了,連連催飯。好容易等擺上來,頭一樣菜便是牛乳蒸羊羔。賈母便說:「這是我們有年紀的人的葯,沒見天日的東西,可惜你們小孩子們吃不得。今兒另外有新鮮鹿肉,你們等著吃。」眾人答應了。寶玉卻等不得,只拿茶泡了一碗飯,就著野雞瓜齏忙忙的咽完了。賈母道:「我知道你們今兒又有事情,連飯也不顧吃了。」便叫「留著鹿肉與他晚上吃」,鳳姐忙說「還有呢」,方才罷了。史湘雲便悄和寶玉計較道:「有新鮮鹿肉,不如咱們要一塊,自己拿了園裡弄著,又頑又吃。」寶玉聽了,巴不得一聲兒,便真和鳳姐要了一塊,命婆子送入園去。
一時大家散後,進園齊往蘆雪廣來,聽李紈出題限韻,獨不見湘雲寶玉二人。黛玉道:「他兩個再到不了一處,若到一處,生出多少故事來。這會子一定算計那塊鹿肉去了。」正說著,只見李嬸也走來看熱鬧,因問李紈道:「怎麼一個帶玉的哥兒和那一個掛金麒麟的姐兒,那樣乾淨清秀,又不少吃的,他兩個在那裡商議著要吃生肉呢,說的有來有去的。我只不信肉也生吃得的。」眾人聽了,都笑道:「了不得,快拿了他兩個來。」黛玉笑道:「這可是雲丫頭鬧的,我的卦再不錯。」
李紈等忙出來找著他兩個說道:「你們兩個要吃生的,我送你們到老太太那裡吃去。那怕吃一隻生鹿,撐病了不與我相干。這麼大雪,怪冷的,替我作禍呢。」寶玉笑道:「沒有的事,我們燒著吃呢。」李紈道:「這還罷了。」只見老婆們拿了鐵爐,鐵叉,鐵絲糹蒙來,李紈道:「仔細割了手,不許哭!」說著,同探春進去了。
鳳姐打發了平兒來回復不能來,為發放年例正忙。湘雲見了平兒,那裡肯放。平兒也是個好頑的,素日跟著鳳姐兒無所不至,見如此有趣,樂得頑笑,因而褪去手上的鐲子,三個圍著火爐兒,便要先燒三塊吃。那邊寶釵黛玉平素看慣了,不以為異,寶琴等及李嬸深為罕事。探春與李紈等已議定了題韻。探春笑道:「你聞聞,香氣這裡都聞見了,我也吃去。」說著,也找了他們來。李紈也隨來說:「客已齊了,你們還吃不夠?」湘雲一面吃,一面說道:「我吃這個方愛吃酒,吃了酒才有詩。若不是這鹿肉,今兒斷不能作詩。」說著,只見寶琴披著鳧靨裘站在那裡笑。湘雲笑道:「傻子,過來嘗嘗。」寶琴笑說:「怪髒的。」寶釵道:「你嘗嘗去,好吃的。你林姐姐弱,吃了不消化,不然他也愛吃。」寶琴聽了,便過去吃了一塊,果然好吃,便也吃起來。一時鳳姐兒打發小丫頭來叫平兒。平兒說:「史姑娘拉著我呢,你先走罷。」小丫頭去了。一時只見鳳姐也披了斗篷走來,笑道:「吃這樣好東西,也不告訴我!」說著也湊著一處吃起來。黛玉笑道:「那裡找這一群花子去!罷了,罷了,今日蘆雪廣遭劫,生生被雲丫頭作踐了。我為蘆雪廣一大哭!」湘雲冷笑道:「你知道什麼!『是真名士自風流』,你們都是假清高,最可厭的。我們這會子腥膻大吃大嚼,回來卻是錦心繡口。」寶釵笑道:「你回來若作的不好了,把那肉掏了出來,就把這雪壓的蘆葦子摁上些,以完此劫。」

三、金瓶梅二十三回
蕙蓮「於是起到大廚灶里,舀了一鍋水,把那豬首蹄子剃刷乾淨,只用的一根長柴禾安在灶內,用一大碗油醬,並茴香大料,拌的停當,上下錫古子扣定。那消一個時辰,把個豬頭燒的皮脫肉化,香噴噴五味俱全。將大冰盤盛了,連姜蒜碟兒,用方盒拿到前邊李瓶兒房裡,旋打開金華酒來。玉樓揀齊整的,留下一大盤子,並一壺金華酒,使丫頭送到上房裡,與月娘吃。其餘三人坐定,斟酒共酌。」
  正吃中間,只見蕙蓮笑嘻嘻走到跟前,說道:「娘們試嘗這豬頭,今日燒的好不好?」金蓮道:「三娘剛才誇你倒好手段兒!燒的且是稀爛。」李瓶兒問道:「真箇你只用一根柴禾兒?」蕙蓮道:「不瞞娘們說,還消不得一根柴禾兒哩!若是一根柴禾兒,就燒的脫了骨。」玉樓叫綉春:「你拿個大盞兒,篩一盞兒與你嫂子吃。」李瓶兒連忙叫綉春斟酒,他便取碟兒揀了一碟豬頭肉兒遞與蕙蓮,說道:「你自造的,你試嘗嘗。」蕙蓮道:「小的自知娘們吃不的咸,沒曾好生加醬,胡亂罷了。下次再燒時,小的知道了。


「火雞的味道,沒有吃和吃了的第一口之間,已經是它的最高峰了,此後不過是既然吃著,就把它吃完罷了。」

轉載自《麥兜的火雞》

其實我還沒吃過火雞,所有關於火雞的事情:聖誕樹一閃一閃的燈飾,就像從天上落下來的星星,落在火爐旁邊,落在我們的臉上,使我們的笑臉照亮屋裡的每一個角落。


我們一家人一年裡面就這一晚,很平靜很開心,一起唱聖詩、一起交換禮物、一起許願、一起感恩、一起圍著這個發放著金光的巨鳥。

一片一片比窗外的雪還要白的雞胸肉就在我們的面前。哇,香氣飄進了鼻子,直入靈魂,就連守在靈魂旁邊的天使也蘇醒過來,圍著我們,圍著這塊很香很香,很美味卻很聖潔的肉,在聖誕夜裡,飛啊,飛啊。


但是這一切關於火雞的事情,這不過是我的想像,其實我從來沒有吃過火雞,就連那種味道我也沒聞過。

媽媽說火雞太大,我們一家兩口,怎麼吃也吃不完。媽媽說還不如賣半邊燒鵝,有一年聖誕,媽媽真的買了半邊燒鵝來慶祝,但是我真的十分失望。


有一年有一個規模很大的百貨公司倒閉了,媽媽用四折買了個高度僅比漢堡包高點點的微波爐回家。


可能是買了微波爐的原因,也可能我求了她太多次,那天媽媽竟然對我說:「明天一起去超市挑火雞」。也可能是媽媽想燒火雞給我吃,才買了那個四折的微波爐,這點只有媽媽知道。


我和媽媽差點把貨櫃翻了過來,才找到一個最輕也是最便宜的小火雞。當我和媽媽一人一邊提著火雞回家時,那時,我想是我生命中最開心的時刻之一。

其實那隻火雞不是很重,原來單單解凍就要兩天時間,我們把火雞放在廁所里的一個裝滿水的紅色膠桶里。


我不時就跑進廁所去看看火雞,哇,比我的頭還結實。那時已經是12月22日,我假裝洗了兩次澡,輕輕的用熱水淋那隻火雞。


火雞終於解凍了,我學媽媽那樣,雙手塗滿油,在火雞雄厚的雞胸上拚命的擦啊擦啊......縫火雞時媽媽一不小心讓火雞裡面的洋蔥和芹菜流了出來,我說:火雞拉屎了。


我和媽媽都笑死了。火雞很勉強地塞進了微波爐里,爐里的熱量馬上使雞胸膨脹起來。12月24日,上升的白煙連同升起的香味混合在一起,微波爐里發出嗤嗤嚓嚓的聲音,就好像天使給我們的福音。


哇,很漂亮的夜晚啊,我和媽媽坐在尖東海旁,點點的燈光在海面上蕩來蕩去,又漂亮又溫柔,哇,很漂亮啊......


我從沒吃過這麼濃味的東西,連燒鵝都沒有這麼濃的味道,火雞的味道在我的每一個未來裡層層爆發,層層爆發......就像今晚的夜色,最漂亮最漂亮,最厲害也最溫柔。

第二天我睡到很晚,刷完牙我還嘗到火雞的美味。


媽媽已經做好了早餐:火雞胸肉三明治。火雞胸肉有點澀,其實火雞腿也是如此,但是我依然吃得很開心。


因為早餐吃得遲,午餐媽媽只是做了個粟米湯。我只是用湯匙攪啊攪啊攪啊攪,竟然給我找到了一塊美味的火雞肉,不用說當然是吃。


我盼望了很久很久很久很久的聖誕火雞大餐:一片一片的火雞肉上面蓋著麵條,媽媽說這是中西合璧;還有一次是加上馬鈴薯和節瓜,媽媽說這也是中西合璧,然後再淋上千島汁。


千島汁、火雞、馬鈴薯、節瓜,我想他們做夢也想不到會在一個碟子上相遇,不過我們真得很滿意、很興奮。

之後,我們還吃了一個星期的火雞三明治早餐,星期天我小心翼翼的對媽媽說:不如我們去飲早茶吧。

媽媽不答應,但是最終還是帶了我去飲早茶。最後媽媽開始改換招數了,她將剩下的火雞肉撕碎,有時也叫我幫忙一起撕,火雞留在指甲里的味道,原來洗了一次還留在那裡。


嗯~~~原來火雞絲炒米味道真好。栗子火雞絲煲、花生火雞骨煲粥、紅燒火雞丸、田七火雞湯、麵包夾火雞醬......


我很後悔那有火雞拉屎那麼容易啊。到了端午節的時候,當我打開我最喜歡吃的粽子時,發現藏在鹹蛋旁邊的竟然是一塊火雞脊椎骨。


我一時想不通,哭了起來,救命啊!

媽媽悄悄地把剩下的火雞丟掉了,其實那時的火雞隻剩下頸部和些許的脊椎骨,上面覆蓋著白茫茫的雪,原來那時距火雞解凍已經有半年時間了。


我的美夢和惡夢也都同時終結了。

後來我才知道,原來一隻火雞從出生到被宰殺,只不過是幾個月的時間,也就是說,那隻火雞死了之後,跟我們在一起的日子,比它的生命本身還長。


我還察覺到,火雞的味道,沒有吃和吃了第一口之間已經是它的最高峰了,此後不過是既然吃著,就把它吃完罷了。


我沒有哲學家的頭腦,不知道這兩種東西,可以得出什麼道理。但是這種想法,在我長大之後,在一些與聖誕節無關的日子裡,無端端地在我的腦海里出現了兩三次。


一次是在我的婚禮上,一次是在我媽媽火化的那天,那天我望著天空幾條灰色的煙,忽然聞到火雞又濃又香的氣味。我很後悔要媽媽丟掉那些火雞。


雷抒雁《麥天》
『妻子心疼丈夫,這些天,把飯食做可口。先是鍋盔、面,只兩頓,男人就說:吃不進去,有些湯水便好。女人另想法子,買些精肉,配上黃花木耳菠菜豆腐,做成酸酸辣辣的臊子;然後,使出看家的本領,把面和硬揉勻擀薄切細,如同俗語說的「薄如紙細如線,下到鍋里蓮花轉」。一碗香噴噴的臊子面端給男人,看著他三口五口一碗,吸得滋滋溜溜響,女人心裡別提多舒坦!改日,又變了花樣,在瓷盆里泡成酸菜酸湯,再割一把鮮鮮嫩嫩的水芹菜,將那芹菜切碎,配了油、蔥花在鍋里一炒,倒進酸湯,燒滾放涼,細白的麵條澆上這酸菜湯,叫漿水面,熱天吃了,落汗下火。男人吃完一老碗又一老碗,嘴裡吱咂有聲,身上卻硬是不出汗,你說怪不!』
看得我口水都要流到試卷上了~


日本女作家黑柳徹子的作品《窗邊的小豆豆》是我從很小的時候就很喜歡的一本書,小學借同學的看真是不捨得還,後來上了大學之後自己去書店親自買了一本。

對於我來說,印象最深的就是書中對於巴學園的孩子們的便當的描寫,曾不止一次地讓我在吃飽飯後還垂涎三尺。

—————以下原文—————

小豆豆在巴學園的第一天就這樣開始了。小豆豆一直在盼望的吃「山的味道和海的味道」的午飯時間終於來到了。這「山的味道和海的味道」究竟是什麼呢?說起來,這個詞本是校長想出來的,指中午飯盒裡面的各種菜類。一般情況下,人們提到飯盒裡的菜時,總是說「請注意培養孩子們不要挑食」,或者說「麻煩您不要讓孩子們的營養太單調了」等等,但校長卻是一句話:

「請把山的味道和海的味道給孩子們帶來。」

校長對孩子們的家長就是這樣拜託的。

「山」指什麼呢?打個比方說吧,就是指蔬菜啦,肉啦什麼的(請注意,肉雖然不是山上產的,但是若按大的分類的話,牛啊,豬啊,雞啊,這些都是在陸地上長的,所以歸入「山裡的」這一類)。「海」呢?就是指魚啦,以及用魚、貝類、紫菜等海鮮製作的菜肴等等。這就是說,要求中午帶的飯盒的菜里,必須有這兩大類食品。

小豆豆媽媽心裡非常佩服。她暗自想到:「在成年人里,能把必要的事情表達得如此簡單扼要的,除了校長先生之外,是不會有第二個人的。」不過,對於媽媽來說,也有覺得不可理解的地方,因為只要求分成海和山兩大類來考慮副食,倒也十分簡單。更何況校長還親口說過,雖說要有海里的和山裡的東西,但「不要勉強」,「不要太高級了」,因此,山裡的東西帶上牛蒡絲做的菜和燒雞蛋,海里的東西帶上調味的「魚肉鬆」就可以了。再舉個最簡單的例子,這兩類東西只要分別是咸梅乾和紫菜就成了。

而且,正象小豆豆第一次見到時覺得非常羨慕一樣,吃午飯的時候,校長瞧著同學們飯盒裡的飯菜,口裡問道:「有海里的和山裡的東西么?」孩子們對校長一個一個地查看自己的飯菜感到特別快活,接下來每個人自己再找出哪是海里的,哪是山裡的,這本身就帶有十分新奇的味道。

不過,由於媽媽忙,或是一時騰不出手來,偶爾也有小朋友只帶來了山裡的東西或者只帶來海里的東西。這時候該怎麼辦呢?那位小朋友完全不用擔心。為什麼呢?因為正在逐個查看飯盒的校長先生的身後,跟著扎著白色炊事圍裙的校長夫人,她兩手各拿一隻鍋。只要校長在哪個缺一樣的孩子面前說了聲:

「海!」

校長夫人就立刻從「海」那隻鍋里夾出兩塊烤魚肉卷放在那孩子的飯盒蓋上。如果校長先生叫一聲:

「山!」

校長夫人那另一隻「山」的鍋里就會跑出一塊煮芋頭來。

這樣一來,孩子們就誰也不會說「不喜歡吃烤魚肉卷」,也不會在心裡捉摸「誰的菜高級,誰的菜不帶勁」了,反而會高興自己兩樣都齊全,彼此又嚷又叫地歡笑起來。

小豆豆這回才好不容易明白了什麼是「山的味道和海的味道」。她有點擔心,照這個樣子,今天早上媽媽急急忙忙給自己做的飯菜能合格嗎?然而,當小豆豆把飯盒蓋打開時,差一點「哇哈」地叫出聲來,她甚至把嘴捂上了,因為這飯盒裡裝的太棒了!黃色的炒雞蛋、青色的豌豆、茶色的魚肉鬆、粉紅色的炒得松蓬蓬的咸雪魚子,各種各樣的顏色,就象花園那麼漂亮。

校長俯身瞧了瞧小豆豆的盒飯,說:「開飯啦。」一般來說,接下來學生們說上一句:「我先吃啦!」就該開飯了,但這所巴學園卻與眾不同,還要當場來一曲合唱。因為校長還是位音樂家,創作了一首叫做《飯前歌》的歌曲。不過這首歌的曲子是一位英國人作的,只有歌詞是校長編的。其實,更正確的說法應該是:在原有的曲子上,校長新填了歌詞。原曲就是英國那首有名的少年兒童歌曲《划船曲》,它的第一段歌詞是這樣的:

劃,劃,劃你的船,順著小河歡快地往下劃,生活美妙無比。

而校長給這首曲子填的歌詞是這樣的:

嚼,嚼,嚼喲!

吃的東西

要細嚼慢咽喲!

要細嚼慢咽喲!

就是說,要把這首歌唱完才能動手吃飯。原來的曲子和校長填的詞十分合拍,以至這所學校的畢業生長到相當大以後還一直堅持這支曲子就是吃飯前必唱的歌呢!也許校長是因為自己牙齒脫落了才創作這首歌的,也許真正的目的並不在歌詞本身,而是為了讓學生們記住他平時總對大家說過的話,即開飯要多花點時間,一邊高高興興地談論各種話題,一邊從從容容地把飯吃完。不過,還是把話說回來吧,大家高聲唱完這首歌以後,說了聲「謝謝啦」,就動手吃起了「山的味道和海的味道」。小豆豆當然也和大家採取了一致的行動。

禮堂里霎時便安靜下來了。


8.13更 寫回答的時候這問題沒什麼人關注,只是想起自己的童年回憶,所以隨手寫了幾個印象最深的,沒想到這麼多人表示深有同感。我根據評論和自己的記憶又整理了一些附在原答案後,希望大家喜歡。

讀書的時候,每次開學發下新課本,我都會迫不及待地讀語文書里的文章。
而每當看到那些描寫美食的句子或段落,甚至有些文章原本無意寫吃食,但我還是會情不自禁地腦補,挑幾個記得熟的說吧。

烏篷船里的那些土財主的家眷固然在,然而他們也不在乎看戲,多半是專到戲台下來吃糕餅水果和瓜子的。所以簡直可以算白地。
離平橋村還有一里模樣,船行卻慢了,搖船的都說很疲乏,因為太用力,而且許久沒有東西吃。這回想出來的是桂生,說是羅漢豆⑺正旺相,柴火又現成,我們可以偷一點來煮吃。大家都贊成,立刻近岸停了船;岸上的田裡,烏油油的都是結實的羅漢豆。
不久豆熟了,便任憑航船浮在水面上,都圍起來用手撮著吃。吃完豆,又開船,一面洗器具,豆莢豆殼全拋在河水裡,什麼痕迹也沒有了。雙喜所慮的是用了八公公船上的鹽和柴,這老頭子很細心,一定要知道,會罵的。--------《社戲》

這烏油油的羅漢豆用鹽煮了,與小夥伴坐在船上,圍在一起剝著吃,夜裡涼風習習,好不愜意!其實當時看到看戲時吃的糕餅,立刻想到紹興香糕,也覺得非常好吃。

為了變換食物的花樣,我還給蟈蟈吃很甜的水果:幾片梨子,幾顆葡萄,幾塊西瓜。這些它們都很喜歡吃。就像英國人酷愛吃用果醬作作料的帶血的牛排一樣,綠色蟈蟈酷愛甜食。也許這就是它抓到蟬後首先吃肚子的原因,因為肚子既有肉,又有甜食。--------《綠色蟈蟈》

沾糖的蟬肉,蟈蟈真是好會吃...我也很愛吃偏嫩的牛排,沒佐過果醬真想試試。

扁鼻子軍官把書扔在地上,伸手往皮包里掏。雨來心裡想:「掏什麼呢?找刀子?鬼子生了氣要挖小孩兒眼睛的!」只見他掏出來的卻是一把雪白的糖塊兒。--------《小英雄雨來》

潔白如雪的糖塊兒!想必滋味一定很甜蜜吧,對不起不能被敵人騙了可是我好想吃......

他「嗯」了一聲,直著腳往裡走,對我伸出兩手。他一手提著個瓶子,一手提著一包東西。
我忙去接。瓶子里是香油,包裹里是雞蛋。我記不清是十個還是二十個,因為在我記憶里多得數不完。我也記不起他是怎麼說的,反正意思很明白,那是他送我們的。
我強笑說:「老王,這麼新鮮的大雞蛋,都給我們吃?」
他只說:「我不吃。」
我謝了他的好香油,謝了他的大雞蛋,然後轉身進屋去。他趕忙止住我說:「我不是要錢。」--------《老王》

本來沒什麼,寫的最多算是美食的原材料,可是不知怎麼就想到可以做成蒸雞蛋再滴些上好的香油,熱騰騰地舀起一勺,又嫩又滑,美味。

可是說實在的,我家吃的東西多,連北平寄來的金絲蜜棗、巧克力糖都吃過,對於花生、桂圓、松糖等等,已經不稀罕了。那麼我最喜歡的是什麼呢?乃是母親在冬至那天就泡的八寶酒,到了喝春酒時,就開出來請大家嘗嘗......

八寶酒,順名思義,是八樣東西泡的酒,那就是黑棗(不知是南棗還是北棗)、荔枝、桂圓、杏仁、陳皮、枸杞子、薏仁米,再加兩粒橄欖。--------《春酒》

金絲蜜棗和巧克力糖已經讓我很饞了,更別說這個八寶酒,光看看加的料都覺得好好喝!

高郵鹹蛋的特點是質細而油多。蛋白柔嫩,不似別處的發乾、發粉,入口如嚼石灰。油多尤為別處所不及。鴨蛋的吃法,如袁子才所說,帶殼切開,是一種,那是席間待客的辦法。平常食用,一般都是敲破「空頭」用筷子挖著吃。筷子頭一紮下去,吱——紅油就冒出來了。---------《端午的鴨蛋》

這篇真是大名鼎鼎,汪曾祺先生真的非常會寫美食。這一段是我最喜歡的,「吱」這一字,幾乎讓我感受到紅油流出的景象了。

一般茶湯是把秫米面沏好後,捏一撮芝麻灑在浮頭,這樣做香味只在表面,愈喝愈沒味兒。楊七自有高招,他先盛半碗秫米面,便灑上一次芝麻,再盛半碗秫米面,沏好後又灑一次芝麻。這樣一直喝到見了碗底都有香味。
他另一手絕活是,芝麻不用整粒的,而是先使鐵鍋炒過,再拿擀麵杖壓碎。壓碎了,裡面的香味才能出來。芝麻必得炒得焦黃不糊,不黃不香,太糊便苦;壓碎的芝麻粒還得粗細正好,太粗費嚼,太細也就沒嚼頭了。這手活兒別人明知道也學不來。手藝人的能耐全在手上,此中道理跟寫字畫畫差不多。--------《好嘴楊巴》

本篇出自《俗世奇人》,焦黃的芝麻香氣撲鼻,細細研磨後撒在茶湯上,簡直絕了。

父親忽然看見兩位先生在請兩位打扮得漂亮的太太吃牡蠣。一個衣服襤褸的年老水手拿小刀一下撬開牡蠣,遞給兩位先生,再由他們遞給兩位太太。她們的吃法很文雅,用一方小巧的手帕托著牡蠣,頭稍向前伸,免得弄髒長袍;然後嘴很快地微微一動,就把汁水吸進去,蠣殼扔到海里。--------《我的叔叔于勒》

現捕的牡蠣,汁水豐富肉質鮮美,好想去海邊吃海鮮啊。

寓逆旅,主人日再食,無鮮肥滋味之享。--------《送東陽馬生序》

儘管文中講的是求學條件之艱苦,然而當時我眼裡只有鮮肥二字,總在想到底是怎樣新鮮肥美的肉食與菜蔬呢?

日煮粥一釜,經夜遂凝,以刀畫為四,早晚取其二,斷齏數十莖啖之。--------《食粥心安》

文章講范仲淹少時之苦,每天煮一鍋粥,等粥凝結成塊狀時用刀劃為四份,早晚各吃兩塊,佐腌菜。但是我一直覺得結塊的粥口感黏稠獨特,配上鹹菜更使粥塊不至於寡淡單調,真的很好吃。

  秋天,白樺和柞樹的葉子變黃了,松樹顯得更加翠綠了。秋風吹來,落葉在林間飛舞。這時候,森林向人們獻出了酸甜可口的山葡萄,又香又脆的榛子,鮮嫩的蘑菇和木耳,還有人蔘等名貴藥材。--------《美麗的小興安嶺》

這裡真是把山珍寫得特別美味,新摘的菌菇煲湯鮮美無比,小時候對榛子的印象就是德芙巧克力里的榛仁,小時候一直好奇怎麼會有乾果和巧克力這麼完美的組合。

  我情不自禁地說:「這草塘真美啊!」
  「那當然!『棒打狍子瓢舀魚,野雞飛到飯鍋里』,你聽說過吧。可惜你來的不是時候。要是春天,小草剛發芽,河水剛開化,藏了一冬的魚都從水底游上來了。開河的魚,下蛋的雞,肉最香不過了!今年春天給你們郵的魚乾,一點兒不摻假,都是我用瓢舀的。」
  看著小麗那自豪的模樣,我故意逗她:「別光說美的,若是冬天呢,天天刮大風,凍得人出不去屋……」
  「冬天?冬天更好玩啦!穿得像個棉花包似的,戴上皮帽子、皮手套,提著根棍子到草塘里去逮野雞,追狍子。天越冷越好,凍得野雞連眼睛都睜不開。它冷極了就把頭往雪裡扎,你走到它跟前,像拔蘿蔔似的,一下就把它拔出來了。別看狍子跑得快,在雪地就不行了,腿陷在雪坑裡再也拔不出來,眼睜睜地讓人逮!」--------《可愛的草塘》

用瓢舀起來的新鮮小魚,晒成肉質緊實的魚乾,配著燉的又香又爛的野雞和狍子肉吃,即使是北大荒也讓人好羨慕。

 有個小姑娘,叫珍妮。有一天,媽媽叫她去買麵包圈。
  珍妮買了七個麵包圈,爸爸兩個,媽媽兩個,一個粉紅色的給小弟弟,兩個帶糖的給自己。
  珍妮提著一大串麵包圈,一邊走,一邊念著商店招牌上的字,數著天上飛來飛去的烏鴉。這時,一隻小狗跟在珍妮後面,它偷偷地把麵包圈吃了,先吃了爸爸的、媽媽的、小弟弟的,然後吃了珍妮帶糖的麵包圈。珍妮覺著手裡輕了,她扭頭一看,哎呀,麵包圈全沒了,旁邊一隻小狗正舔著嘴呢。
  「你這害人的狗,小偷!」珍妮追著小狗,要打它。--------《七色花》

童年對麵包圈真的有執念,不僅僅是因為這裡寫的帶糖的麵包圈,還有英語課本里那隻恐龍丹尼很愛吃麵包圈,當媽媽不知道在哪裡給我買到第一隻沾著糖霜的麵包圈時,我簡直覺得人生都圓滿了。現在有很多專門賣麵包圈的甜點店,買來吃的時候卻再也沒有那份甜蜜和激動了。

桂花搖落以後,挑去小枝小葉,曬上幾天太陽,收在鐵盒子里,可以加在茶葉里泡茶,過年時還可以做糕餅。全年,整個村子都浸在桂花的香氣里。
  我念中學的時候,全家到了杭州。杭州有一處小山,全是桂花樹,花開時那才是香飄十里。秋天,我常到那兒去賞桂花。回家時,總要捧一大袋桂花給母親。可是母親說:「這裡的桂花再香,也比不上家鄉院子里的桂花。」--------《桂花雨》

我小的時候特別喜歡桂花的味道,學校附近就有幾株桂花樹,每到開花時都會聞到甜絲絲的濃郁香氣,當時也特別愛吃糕點,桂花糕尤甚。

母親說:「今晚我們過一個收穫節,請你們的父親也來嘗嘗我們的新花生,好不好?」母親把花生做成了好幾樣食品,還咐附就在後園的茅亭里過這個節。
  那晚上天色不大好。可是父親也來了,實在很難得。
  父親說:「你們愛吃花生嗎?」
  我們爭著答應:「愛!」
  「誰能把花生的好處說出來?」
  姐姐說:「花生的味兒美。」
  哥哥說:「花生可以榨油。」
  我說:「花生的價錢便宜,誰都可以買來吃,都喜歡吃。這就是它的好處。」--------《落花生》

其實這裡真的沒怎麼寫花生有多好吃,但單是「母親把花生做成了好幾樣食品」一句,我已經腦補出了花生醬、花生糖、炸花生米、花生酥等等許多種了。不知道大家小時候有沒有吃過四季寶的花生醬以及巧克力花生彩條醬,我當時特別喜歡把它抹在切片麵包上,微波爐熱15秒,花生醬融在軟軟的麵包片上,特別香甜好吃。

 三個病號走不快,一天只走二十來里路。一路上,老班長帶我們走一陣歇一陣。到了宿營地,他就到處去找野菜,和著青稞面給我們做飯。不到半個月,兩袋青稞面吃完了。飢餓威脅著我們。老班長到處找野菜,挖草根,可是光吃這些東西怎麼行呢!老班長看我們一天天瘦下去,他整夜整夜地合不攏眼。其實他這些天瘦得比我們還厲害呢。
······
以後,老班長儘可能找有水塘的地方宿營,把我們安頓好,就帶著魚鉤出去了。第二天,他總能端著熱氣騰騰的鮮魚野菜湯給我們吃。我們雖然還是一天一天衰弱下去,比起光吃草根野菜來畢竟好多啦。可是老班長自己呢,我從來沒見他吃過一點兒魚。
  有一次,我禁不住問他:「老班長,你怎麼不吃魚啊?」
  他摸了摸嘴,好像回味似的說:「吃過了。我一起鍋就吃,比你們還先吃呢。」--------《金色的魚鉤》

熱氣騰騰的野菜鮮魚湯啊~而且因為這篇課文以及《倔強的小紅軍》,我對青稞面的滋味也一直有些好奇。

  武松走進店裡坐下,把哨棒靠在一邊,叫道∶「主人家,快拿酒來吃。」只見店家拿了三隻碗,一雙筷子,一盤熟菜,放在武松面前,滿滿篩了一碗酒。武松拿起碗來一飲而盡,叫道∶「這酒真有氣力!主人家,有飽肚的拿些來吃。」店家道∶「只有熟牛肉。」武松道∶「好的切二三斤來。」店家切了二斤熟牛肉,裝了一大盤子,拿來放在武松面前,再篩一碗酒。武松吃了道∶「好酒!」店家又篩了一碗。--------《景陽岡》

小時候還不會喝酒的我,對這吃醉人的酒也有些嚮往,而且這熟牛肉更讓我腦補回坊的臘牛肉,筋光肉爛,酥軟好吃。

 古老的鐘發啞地敲了十下,十一下……始終不見丈夫回來。桑娜沉思∶丈夫不顧惜身體,冒著寒冷和風暴出去打魚,她自己也從早到晚地幹活,還只能勉強填飽肚子。孩子們沒有鞋穿,不論冬夏都光著腳跑來跑去;吃的是黑麵包,菜只有魚。不過,感謝上帝,孩子們都還健康。沒什麼可抱怨的。桑娜傾聽著風暴的聲音,「他現在在哪兒?上帝啊,保佑他,救救他,開開恩吧!」她一面自言自語,一面在胸前畫著十字。--------《窮人》

大概是小時候的確不知生計艱辛和漁民疾苦,看到菜只有魚還覺得羨慕,小時候對黑麵包沒概念,還覺得頓頓有麵包吃真是幸福。

她又擦了一根。火柴燃起來了,發出亮光來了。亮光落在牆上,那兒忽然變得像薄紗那麼透明,她可以一直看到屋裡。桌上鋪著雪白的檯布,擺著精緻的盤子和碗,肚子里填滿了蘋果和梅子的烤鵝正冒著香氣。更妙的是這隻鵝從盤子里跳下來,背上插著刀和叉,搖搖擺擺地在地板上走著,一直向這個窮苦的小女孩走來。這時候,火柴又滅了,她面前只有一堵又厚又冷的牆。

肚子里填滿了蘋果和梅子的烤鵝!切下一塊兒,立見香脆的外皮和肥美的鵝肉,充滿香氣的油脂在刀叉上流淌······

一些古詩里寫的我也很喜歡,就不單獨分析了,一起列在下面吧。

婦姑荷簞食,童稚攜壺漿。--------《觀刈麥》
莫笑農家臘酒渾,豐年留客足雞豚。--------《游山西村》
天街小雨潤如酥,,草色遙看近卻無。--------《早春呈水部張十八員外》
金樽清酒斗十千,玉盤珍羞直萬錢。--------《行路難(其一)》

《榆錢飯》我沒有學過,就不寫在這裡啦,還有《我愛春天的薺菜》為什麼我也沒有印象呢······


莫泊桑《我的叔叔于勒》里吃牡蠣的描寫:

「我的父親忽然看見兩位先生在請兩位打扮很漂亮的太太吃牡蠣。一個衣服襤褸的年老水手拿小刀撬開牡蠣,遞給了兩位先生,再由他們傳給兩位太太。他們的吃法也很文雅,一方精緻的手帕托著蠣殼,把嘴稍稍向前伸著,免得弄髒了衣服;然後嘴很快地微微一動就把汁水喝了進去,蠣殼就扔在海里。」

當年上學時不清楚牡蠣是什麼,只是覺得這麼吃一定是最正宗的吃法,哪怕後來烤生蚝大行其道也在心裡暗暗鄙薄,切!老土,生吃才是真理!
——————————切割了悲傷————————
到現在我也沒真正像莫泊桑描寫的那樣吃過牡蠣……
發現一個好問題生蚝都可以怎麼吃? - 生活都過去看看吧。


《紅樓夢》已經很多人在說了,我就不提了,我說說《金瓶梅》吧。

有人統計過,《金瓶梅》的提到的菜有兩百多種,其中禽類41種,畜類67種,水產類25種。餅類37種,糕類12種,麵食類30種,飯粥類12種,此外還有湯、酒、茶,瓜果等。

《金瓶梅》里提到飲酒389次,酒的種類包括:金華酒、葡萄酒、菊花酒、茉莉花酒、黃酒、豆酒、竹葉青酒、南燒酒、浙酒等。

小吃包括:火燒、黃米面棗糕、玉米面果餡蒸糕、鵝油蒸餅、乳餅、糖薄脆、玫瑰元宵餅、松花餅、白糖萬壽糕、果餡團圓餅、檀香餅等。

《金瓶梅》動不動就開吃,以應伯爵為首的一群幫閑基本一到西門慶家就是蹭吃蹭喝,每次吃最少都是四碟菜,出現頻率比較高的就是蹄髈、燒鵝、燒鴨、鮮魚、臘肉、熏肉之類。

我摘錄幾段《金瓶梅》里寫吃的段落

宋惠蓮燒豬肉是書里描寫比較詳細的一道菜

於是起到大廚灶里,舀了一鍋水,把那豬首蹄子剃刷乾淨,只用的一根長柴禾安在灶內,用一大碗油醬,並茴香大料,拌的停當,上下錫古子扣定。那消一個時辰,把個豬頭燒的皮脫肉化,香噴噴五味俱全。將大冰盤盛了,連姜蒜碟兒,用方盒拿到前邊李瓶兒房裡,旋打開金華酒來。玉樓揀齊整的,留下一大盤子,並一壺金華酒,使丫頭送到上房裡,與月娘吃。其餘三人坐定,斟酒共酌。

有一樣叫衣梅的小吃

伯爵才待拿起酒來吃,只見來安兒後邊拿了幾碟果食,內有一碟酥油泡螺,又一碟黑黑的團兒,用桔葉裹著。伯爵拈將起來,聞著噴鼻香,吃到口猶如飴蜜,細甜美味,不知甚物。西門慶道:「你猜?」伯爵道:「道:「你猜?」伯爵道:「莫非是糖肥皂?」西門慶笑道:「糖肥皂那有這等好吃。」伯爵道:「待要說是梅酥丸,裡面又有核兒。」西門慶道:「狗才過來,我說與你罷,你做夢也夢不著。是昨日小价杭州船上捎來,名喚做衣梅。都是各樣葯料和蜜煉製過,滾在楊梅上,外用薄荷、桔葉包裹,才有這般美味。每日清晨噙一枚在口內,生津補肺,去惡味,煞痰火,解酒克食,比梅酥丸更妙。」

還有第四十九回里招待胡僧的一桌菜

西門慶一面吩咐小廝:「後邊不消看素饌,拿酒飯來。」那時正是李嬌兒生日,廚下肴饌下飯都有。安放桌兒,只顧拿上來。先綽邊兒放了四碟果子、四碟小菜,又是四碟案酒:一碟頭魚、一碟糟鴨、一碟烏皮雞、一碟舞鱸公。又拿上四樣下飯來:一碟羊角蔥(火川)炒的核桃肉、一碟細切的(飠皆)(飠禾)樣子肉、一碟肥肥的羊貫腸、一碟光溜溜的滑鰍。次又拿了一道湯飯出來:一個碗內兩個肉圓子,夾著一條花腸滾子肉,名喚一龍戲二珠湯;一大盤裂破頭高裝肉包子。西門慶讓胡僧吃了,教琴童拿過團靶鉤頭雞脖壺來,打開腰州精製的紅泥頭,一股一股邈出滋陰摔白酒來,傾在那倒垂蓮蓬高腳鍾內,遞與胡僧。那胡僧接放口內,一吸而飲之。隨即又是兩樣添換上來:一碟寸扎的騎馬腸兒、一碟子腌臘鵝脖子。又是兩樣艷物與胡僧下酒:一碟子癩葡萄、一碟子流心紅李子。落後又是一大碗鱔魚面與菜捲兒,一齊拿上來與胡僧打散。登時把胡僧吃的楞子眼兒,便道:「貧僧酒醉飯飽,足以夠了。」

類似的寫吃的場景《金梅瓶》里真是不少,所謂「食色,性也」,飽暖思淫慾。《金瓶梅》里的吃絕對比色要多得多。

再說一個今人的作品 周浩暉的《煙花三月》
周浩暉是懸疑小說作家,寫的美食小說也帶著懸疑的味道。《煙花三月》里整本書都與吃有關,差不多四分之一的篇幅都是在寫各種美食,以及製作和品嘗的過程等。

我隨便摘一段來

姜山見徐麗婕把目光投到了自己身上,笑著應道:「飛哥說得不錯,這景色雖美,如沒有佳肴相伴,終究是美中不足。諸位上船之前,我已經備好了幾樣冷碟,現在正好可以派上用場。去把那幾樣菜端上來吧。」

姜山的最後一句話是對四名女子說的。聽見吩咐後,那四人魚貫而行,從船艙後門走了出去,再進來時,每人手中已多了一個托盤,每個盤中都有兩樣冷碟,共計八樣,分別是:胭脂鵝脯、美味茄鰲、水晶肘花、紫香虎尾、金釵銀絲、中堡醉蟹、翡翠羽衣、香酥鯽魚。

四名女子把冷碟一一擺放上桌,然後又配上餐具和飲料酒水。這八個冷盤葷素搭配,色澤和諧,一眼就勾起了眾人的食慾。

。。。。。。。。。。。。。。。。。。。。。。。。。(中間一大段做菜的部分暫且省略掉)

忽然間,一陣清風從湖面上掠過,門口的布簾被颳得向船艙內揚起,姜山恰在此時揭開了鍋蓋,一股香味隨風而入,沖著桌邊的眾人撲鼻而來。

這香味並不濃郁,但卻是清鮮逼人,立刻蓋住了船艙內原有的花香,眾人全都情不自禁地抽起鼻子,恨不能多吸上兩下。

姜山手一翻,已將菜盆隔著布簾遞進了船艙,同時朗聲報出菜名:「明月滿江!」立刻有一名陪侍的女子迎上前,用托盤接下了菜肴,然後轉身向著桌邊施然走來。

眾人所在的畫舫停於五亭橋的主橋洞之下,船艙外群月爭輝,夜色璀璨。可等那盆菜肴端上桌之後,船艙內卻是月色大盛,竟似要蓋過艙外十六輪明月的光輝。

只見那瓷盆體形碩大,直徑足有四十公分開外,盆中一汪清水潔白如玉,諸多金黃色的明月點綴其中,而且這些明月或圓或缺,形態各不相同,有的如玉盤,有的則似金鉤。一股誘人的鮮香更是從這盆明月玉水中幽然散出。

眾人這才明白,原來姜山在布簾後所做,乃是把上好的乾貝和蝦仁進油鍋炸至金黃,然後撒綴於滿盆的蛋清液中,再隔水蒸制,料理出這道形意無雙的「明月滿江」!

端菜的女子客客氣氣地說道:「諸位先生、女士,姜總吩咐過,這道菜得趁熱食用。為了體現江水清潤流動的質感,菜中的主料蛋清液只是蒸到了七成熟,如果涼了,多少會有些腥味。」

「嗯,說得好,有道理,有道理!那我們就不客氣啦。這吃蒸蛋,應該是用勺子剜吧。」沈飛興沖沖地探著身子,手中的小勺舉在半空,卻又停了下來,感慨道:「這麼漂亮的一盆明月,真讓人不忍心破壞啊,我還真不知道該從哪裡下手。」

那女子被沈飛逗得「噗哧」一笑,說:「這位先生不必有此顧慮。這滿盆月色本來就是讓諸位享用得。你只管一勺下去,舀起一輪明月,看看它到口中之後,又會是怎樣的一番滋味。」

「好!那我可得挑個最漂亮的。」沈飛一邊說,一邊瞅好一輪最圓最大的「明月」,連著周圍的蛋清江水一同舀了起來,笑嘻嘻地欣賞片刻,轉頭對著徐麗婕說:「女士優先,大小姐,我知道你自己不好意思搶先出手,所以厚著臉皮,幫你代勞了。」

說完,沈飛把小勺送到了徐麗婕的餐碟中,徐麗婕笑顏如花,輕聲道謝後,拿起小勺,把那輪「明月」緩緩送入了口中。

半凝的蛋清液爽滑如脂,首先化在了唇舌之間,徐麗婕只覺得一股清香直入心脾。當牙齒輕咬乾貝的時候,立刻又有一種說不出的奇鮮滋味從中噴薄而出,兩味承轉相合,在口腔中繚繞不絕。

此時其他人也各自舀了一輪「明月」,細細品嘗。徐叔咂味片刻,問身邊的凌永生:「小凌子,你說說看,這乾貝和蝦仁有什麼玄妙?」

凌永生閉上眼睛,用嘴唇抿抿舌尖,然後回答:「這乾貝和蝦仁里吸收了多種鮮味,應該是在加有香菇等多種輔料的雞湯中,用文火長時間慢燉然後製得的。」

「嗯。」徐叔點了點頭,然後又補充到,「除了香菇,還有嫩春筍、火腿和鹿脯。」

馬雲聽了師徒倆的對話,也閉上眼睛品味一番後,讚歎道:「細細分辨,果然是這幾種鮮味,徐老闆味覺犀利,令人佩服。」

「嗨。」徐叔不以為然地擺擺手,欲言又止,心中暗想:前天在「一笑天」酒樓中,姜山只是聞了聞大堂中飄過的香味,便準確地說出「四鮮獅子頭」中所用的配料,那才是真的神乎其技啊。

在船艙內眾人享受口福的同時,一簾之外的姜山卻是絲毫沒有停歇。但見閃爍的火光中,姜山的身影揮灑自如,那動作嫻熟中又透出幾分優雅,透過布簾看過去,不似在做菜,竟有幾分象在舞蹈。

不多時,「清江弄舟」、「平沙落雁」、「春江潮平」、「玉龍騰月」、「空谷幽蘭」、「竹風梅影」、「風花雪月」、「蘆鄉鶴居」、「出水芙蓉」等一道道葷素佳肴連綿不絕地端上了餐桌,每道菜不僅色、香、味俱全,而且菜名與造型均與各色美景相合,構思精巧,意境悠遠,僅僅是用耳目去欣賞,便已讓人沉醉其中了。

此時夜色漸濃,姜山撩起布簾,伴著一片湖光月影,緩步走入了船艙內。只見他氣定神閑,潔白的羊毛衫上滴油不染,仍然象先前佇立船頭吟詩時一般俊朗儒雅。

周浩暉還寫過八部短篇美食小說,包括:《西施笑》、《味絕天下》、《拆燴鰱魚頭》、《三吃三套鴨》、《獅王爭霸》、《歡喜霸王臉》、《醉蝦》、《惜鱗魚》。裡面也都是各種好吃的。

此外,還有一些專門寫美食的書,比如:《快活饞》、《肚大能容》、《碗里江山》、《舊時光的味道》、《往古的滋味》、《食客行》、《暴食江湖》、《煙火氣》、《不過一碗人間煙火》、《京味兒》、《考吃》、《吃到天涯》、《江湖一碗面》、《口頭饞》、《人間有味》。還有唐魯孫、古清生,這兩位的著作,汪曾祺先生的一些文章,都是寫吃的。美食與文化、美食與歷史的融合,很有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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