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武門之變的真相是什麼?李淵父子的真實面目是什麼樣的?


玄武門之變在唐朝歷史上可謂影響深遠,它開創了唐朝皇位繼承人以武裝政變奪權的先例。然而由於勝利者李世民的篡改,使史書中對此事的記載多語焉不詳,疑點重重。現就相關史料,作一梳理,以期庶幾能還原歷史之真相。


由於玄武門之變的根源在於秦王黨與太子黨,秦王黨與皇帝李淵之間的權力衝突,而這種矛盾是隨著時間推移逐漸發展起來最後臻於激化的,換言之,這是一個動態的發展過程。因此,我們有必要拉長時間的維度,從一個較長的歷史過程來考察這一政治事件的始末。


一 正史的記載


正史中關於玄武門之變的記載是這樣的:李唐開國至於混一海內,都是秦王李世民的功勞,李淵在晉陽起兵,乃是受了李世民的「脅迫」和「引導」,其實並沒有多少創業的功勞;而李建成沉湎酒色,本無大功,不過是憑著嫡長子的身份才得以正位東宮。因此,李淵曾經多次表示要改立李世民為太子,只是李世民堅決推辭,此事才暫時作罷。齊王李元吉與太子李建成一樣,並無功勛,性格殘暴而又野心勃勃,故二人都不受李淵待見。


李建成擔憂李世民會謀奪自己的太子之位,於是以將來立元吉為皇太弟為條件,與之結盟,共同對抗李世民。

李淵年老昏庸,晚年又為女色所惑。建成、元吉於是勾結李淵寵妃,逐漸獲得了其父的好感;而李世民剛正不阿,不肯討好李淵的寵妃,因此遭到她們的忌恨,也逐漸與李淵有了嫌隙。建成、元吉二人於是趁機中傷李世民,挑撥世民與李淵之間的關係。李淵於是日漸疏遠世民,並在二人的慫恿下削弱秦王府勢力,將世民的一乾親信都調出秦王府。之後,二人借突厥入寇之機,說服李淵以元吉代替世民出征。二人打算藉機削奪秦王府精兵猛將,徹底剪除世民羽翼,並密謀趁世民為元吉出征踐行時,以伏兵殺之,而後逼迫李淵交出政權。


二人的密謀為世民在東宮的眼線王晊所知,王晊隨即向世民密報此事。李世民得知後,與長孫無忌等心腹商議對策。長孫無忌、尉遲敬德等人都力勸世民先發制人,「行周公之事以安社稷」。世民猶豫不決,以至於要以占卜來預測吉凶,張公瑾打斷占卜,並說服世民下定了最後決心。隨後,房玄齡、杜如晦化裝進入秦王府,與世民等人謀劃發動政變。


李世民隨後進宮,密告建成、元吉二人淫亂後宮。李淵聽後非常吃驚,令世民第二天進宮與建成,元吉對質。李世民回秦王府後,領兵埋伏於臨湖殿。建成、元吉第二天經玄武門進宮參加會審,不意在臨湖殿發現了伏兵。二人慾東歸宮府,被李世民和尉遲敬德殺死。建成、元吉黨羽聽聞二人被殺,集結兩千(一說三千)兵力猛攻玄武門。此時張公瑾一個人及時關閉了城門,宮府兵難以攻入。玄武門禁軍將領敬君弘、呂世衡領軍出戰,寡不敵眾,皆戰死。宮府兵眼見一時難以攻入,便鼓噪要攻打秦王府,尉遲敬德向宮府兵展示建成、元吉二人的首級,宮府兵於是潰散。隨後世民派尉遲敬德入宮,逼迫李淵交出政權。至此,玄武門之變以李世民的勝利而告終。


顯然,正史這種「一邊倒」的敘事方式,很容易讓人懷疑其敘事的立場是否中立。李淵、李建成、李元吉三人真就如此不堪嗎?李世民的功勞是否被誇大?玄武門之變的真相究竟如何?


二 對正史的質疑和修正


事實上,李世民以兵變奪權,得位不正,對歷史多有篡改。

《資治通鑒》卷一百九十七「貞觀十七年七月條」(《唐會要》卷六十三「 史館雜錄 」條同)云: 初,上謂監修國史房玄齡曰:"前世史官所記,皆不令人主見之,何也?"對曰:"史官不虛美,不隱惡,若人主見之必怒,故不敢獻也。"上曰:"朕之為心,異於前世帝王。欲自觀國史,知前日之惡,為後來之戒,公可撰次以聞。"諫議大夫朱子奢上言:"陛下聖德在躬,舉無過事,史官所述,義歸盡善。陛下獨覽《起居》,於事無失,若以此法傳示子孫,竊恐曾、玄之後或非上智,飾非護短,史官必不免刑誅。如此,則莫不希風順旨,全身遠害,悠悠千載,何所信乎!所以前代不觀,蓋為此也。"上不從。玄齡乃與給事中許敬宗等刪為《高祖》、《今上實錄》;癸巳,書成,上之。上見書六月四日事,語多微隱,謂玄齡曰:"昔周公誅管、蔡以安周,季友鴆叔牙以存魯。朕之所以,亦類是耳,史官何諱焉!"即命削去浮詞,直書其事。

可見太宗非常忌諱玄武門之變那段歷史,以至於打破慣例,親自翻閱史書。結果他對許敬宗等人所修的實錄很不滿意,明確要求重修,並為自己辯護,聲稱自己所為,乃是周公誅管、蔡以安周,季友鴆叔牙以存魯的正義之舉。那麼,在太宗如此指示下修成的史書,將他的政敵李建成和李元吉污衊為管、蔡一類的亂臣賊子,並極力刻畫其父高祖李淵平庸無能的形象也就不足為奇了。而許敬宗後來不負太宗所望,「圓滿」完成了這項政治任務,並得到了太宗的嘉獎。

但是,篡改歷史畢竟是件勞心費神的蠢事,許敬宗之流雖然為政治目的而掩蓋歷史真相,但還是留下了許多漏洞,歷史的真相終究是能夠透顯出來的。

1 晉陽起兵是是誰的主意?

我們知道,李唐開國,肇始於晉陽起兵。所以,若晉陽起兵果真出自李世民的謀劃,那麼李世民就為李唐開國立下了頭功,這無疑使他對皇位繼承權具有某種合法性。對於這一問題,答案是否定的。晉陽起兵事實上是唐高祖李淵的大手筆,只是當時李淵的長子李建成和四子李元吉都在河東老家,只有次子李世民在身邊,所以李淵謀划起兵的部署安排都需要與李世民商量。也就是說,李世民只是從旁協助參與,李淵才是總攬全局的領袖。

晉陽起兵的真相,可據信為實錄的是溫大雅所撰的《大唐創業起居注》(以下簡稱《起居注》)。這本書詳細記載了李淵父子自晉陽起兵到攻克長安的全過程,翻閱此書,可以很明顯的看出,晉陽起兵是出自李淵的大手筆,李世民在其中扮演的角色與他的兄長李建成是一樣的,只是從旁協助而已。那麼,為什麼說《起居注》比正史更可靠呢?原因有二,首先,《起居注》的作者溫大雅是李淵的大將軍府記室參軍,《起居注》所記載的事情都是他親眼所見所聞的,是成書在前的第一手史料;而兩唐書等正史是依據被史官篡改過的實錄修成的,可信度自然遠遠比不上《起居注》;第二,考兩唐書溫大雅本傳,知其為秦王李世民之私黨,若晉陽起兵果真出自李世民的謀劃,他斷無隱沒世民之功業而歸之於高祖李淵的道理。這本書能夠刊布,可見當時李淵父子對於書中所載的他們在晉陽起兵中各自所扮演的角色和所起的作用是認同的,沒有異議的。

這還只是從史料的真實性來分析比較,而要徹底地從根本上戳穿正史的謊言,莫過於從正史的記載本身找到矛盾,以子之矛,攻子之盾。在這一點上,台灣學者李樹桐做了非常嚴密的論證,得出了讓人信服的結論。他從所謂的太宗首謀舉義兵的時間入手,經過嚴密的考證,發現所謂太宗首謀舉義兵在時間前後順序上是自相矛盾的,根本無法成立的。而就正史所載,李淵親自部署的起義前的準備工作,時間明顯也在所謂太宗首謀舉義兵之前,更可以推定晉陽起兵是李淵的主意。(參看李樹桐《唐史考辨》第一節「李唐晉陽起兵考實」)

2 李淵果真平庸無能嗎?

看過兩唐書高祖本紀的人,都會認為唐高祖李淵似乎完全沒有開國創業君主的「雄才大略」,覺得他是一個平庸無能的人,他能得天下,不過是坐享其成而已,李唐一統天下,大半是其次子李世民的功勞。其實不然,首先,如前所述,從《創業注》所記來看,從晉陽起兵到入據關中,李淵都是總攬全局的領袖,發揮了關鍵性作用,是名副其實的開國君主,從他屈己求可汗之援,卑辭答李密之書等諸端表現不難看出他的見識氣度絕非常人可比,史臣評價他「決神機而速若疾雷,驅豪傑而從如偃草」可以說是很恰當的。其次,如果我們仔細檢閱所謂高祖李淵平庸無能諸事的記載,可以發現其中多有自相矛盾,不合邏輯之處,事實上難以成立的。下面試舉一例以論述之。

《資治通鑒》唐紀七武德七年十月條記曰:己丑,突厥吐利設與苑君璋寇并州。甲子,車駕還京師。或說上曰:「突厥所以屢寇關中者,以子女玉帛皆在長安故也。若焚長安而不都,則胡寇自息矣。」上以為然,遣中書侍郎宇文士及逾南山至樊、鄧,行可居之地,將徒都之。太子建成、齊王元吉、裴寂皆贊成其策,蕭瑀等雖知其不可,而不敢諫。秦王世民諫曰:「戎狄為患,自古有之。陛下以聖武龍興,光宅中夏,精兵百萬,所征無敵,奈何以胡寇擾邊,遽遷都以避之,貽四海之羞,為百世之笑乎!彼霍去病漢廷一將,猶志滅匈奴;況臣忝備籓維,願假數年之期,請系頡利之頸,致之闕下。若其不效,遷都未晚。」上曰:「善。」建成曰:「昔樊噲欲以十萬眾橫行匈奴中,秦王之言得無似之!」世民曰:「形勢各異,用兵不同,樊噲小豎,何足道乎!不出十年,必定漠北,非敢虛言也!」上乃止。

是高祖李淵因突厥屢次入寇,打算遷都以避之,太子建成、齊王元吉、裴寂皆贊成其事,賴太宗力諫乃止。這件事在邏輯上是很難成立的,李樹桐先生對此有精闢論述。考唐高祖擊突厥事,重要的戰役至少有兩次,一次是隋大業十二年十二月率王仁恭等擊突厥於馬邑(以下簡稱馬邑之役),另一次是隋義寧元年五月,高祖起義時,突厥寇太原(以下簡稱太原之役)。根據史書記載,可以看出唐高祖在這兩次對突厥作戰過程中,是很沉著的,不畏懼的,有辦法的。在馬邑,他能對王仁恭講解對突厥的戰略,並對突厥「馳騁射獵,以曜威武」;在太原時,他能對突厥「示以不測,夜設伏兵出城以據險」,何以在突厥寇并州(或原州)時就沒有辦法了呢?馬邑、太原兩地距突厥的根據地較近,馬邑、太原兩役,高祖均親臨前線,而且兵力又少,都能神色自若的從容應對。更何況長安距突厥的根據地較遠,而且那時(武德七年)天下大致已定,高祖的兵力較之前增強數十倍,高祖以優勢的兵力,據優越的地勢,何以反倒怕寇邊的突厥了呢?

考所謂高祖令遷都以避突厥事,《資治通鑒》記為武德七年七月事,在這一個月里,高祖令遷都之前,突厥曾有五次入寇:七月,己巳,苑君璋以突厥寇朔州,總管秦武通擊卻之;戊寅,突厥寇原州;遣寧州刺史鹿大師救之,又遣楊師道趨大木根山,邀其歸路。庚辰,突厥寇隴州;遣護軍尉遲敬德擊之;癸未,突厥寇陰盤;己丑,突厥吐利設與苑君璋寇并州。這五個被突厥侵擾的地方,距離長安都比較遠,而且突厥五次進犯都沒有得手,更沒有深入到內地對長安構成直接的威脅。高祖對於長安不受威脅時而主張遷都,於理極為不和,這恐怕是史官為了貶低高祖,吹捧太宗所偽造出來的吧。

《舊唐書·高祖本紀》記曰:(武德五年八月)丙辰,突厥頡利寇雁門。己未,進寇朔州。遣皇太子及秦王討擊,大敗之。(武德六年秋七月)突厥頡利寇朔州,遣皇太子及秦王屯并州以備之。

《舊唐書·突厥列傳上》記曰:(武德)七年八月,七年八月,頡利、突利二可汗舉國入寇,道自原州,連營南上。太宗受詔北討,齊王元吉隸焉。

同書高祖本紀記曰:(武德八年六月甲子)突厥寇定州,命皇太子往幽州,秦王往并州,以備突厥。

由以上諸條記載,可見在所謂的高祖令遷都以避突厥之前和之後,高祖對突厥的一貫策略是討伐和防備。高祖麾下雖然將領頗多,但他最信任的還是他的兒子。所以高祖防備突厥,常常派太子和秦王以及齊王,可見高祖對防備突厥的注意。在高祖一貫的極力防備突厥的政策之間,他怎能忽然改為消極的退避——命令遷都呢?

《舊唐書·封倫列傳》稱:會突厥寇太原,復遣使來請和親,高祖問群臣:「和之與戰,策將安出?」多言戰則怨深,不如先和。倫曰:「突厥憑凌,有輕中國之意,必謂兵弱而不能戰。如臣計者,莫若悉眾以擊之,其勢必捷,勝而後和,恩威兼著。若今歲不戰,明年必當復來,臣以擊之為便。」高祖從之。(《資治通鑒》記此事於武德五年八月)

這很明顯的是高祖採取了以戰促和的主張,《資治通鑒》於此事以後,緊接著記有: 己巳,并州大總管襄邑王神符破突厥於汾東;汾州刺史蕭顗破突厥,斬首五千餘級。九月,癸巳,交州刺史權士通、弘州總管宇文歆、靈州總管楊師道擊突厥於三觀山,破之。丙申,宇文歆邀突厥於崇崗鎮,大破之,斬首千餘級。壬寅,定州總管雙士洛等擊突厥於恆山之南,丙午,領軍將軍安興貴擊突厥於甘州,皆破之。

以上這些都是唐軍勝利的戰績。《資治通鑒》於武德六年六月記曰:先是,前并州總管劉世讓除廣州總管,將之官,上問以備邊之策,世讓對曰:「突厥比數為寇,良以馬邑為之中頓故也。請以勇將戍崞城,多貯金帛,募有降者厚賞之,數出騎兵掠其城下,蹂其禾稼,敗其生業,不出歲餘,彼無所食,必降矣。」上然其計,曰:「非公,誰為勇將!」即命世讓戍崞城,馬邑病之。

可見高祖對於備邊的注意與積極。

《舊唐書·竇靜列傳》云:累轉并州大總管府長史。時(指武德六年十月)突厥數為邊患,師旅歲興,軍糧不屬,靜表請太原置屯田以省饋運。時議者以民物凋零,不宜動眾,書奏不省。靜頻上書,辭甚切至。於是征靜入朝,與裴寂、蕭瑀、封德彝等爭論於殿庭,寂等不能屈,竟從靜議。歲收數千斛,高祖善之,令檢校并州大總管。靜又以突厥頻來入寇,請斷石嶺以為障塞,復從之。

《資治通鑒》卷一百九十武德六年十一月辛巳條記曰:十一月,辛巳,秦王世民復請增置屯田於并州之境,從之。秦王世民復請增置屯田於并州之境,從之。

更可看出高祖對於積極防備突厥的一貫政策。

《資治通鑒》卷一百九十武德五年三月條記曰:上遣使賂突厥頡利可汗,且許結婚。頡利乃遣漢陽公瑰、鄭元璹、長孫順德等還,庚子,復遣使來修好,上亦遣其使者特勒熱寒、阿史那德等還。

同書六年十月又說:初,上遣右武候大將軍李高遷助朔州總管高滿政守馬邑,苑君璋引突厥萬餘騎至城下,滿政擊破之。頡利可汗怒,大發兵攻馬邑。高遷懼,帥所部二千人斬關宵遁,虜邀之,失亡者半。頡利自帥眾攻城,滿政出兵御之,或一日戰十餘合。上命行軍總管劉世讓救之,至松子嶺,不敢進,還保崞城。會頡利遣使求婚,上曰:「釋馬邑之圍,乃可議婚。」

可見高祖是以通婚作為對付突厥的手段。馬邑雖然重要,當然不能和京師長安相比。高祖可以用通婚的手段要求頡利釋馬邑之圍,可見高祖對突厥是絕不願意無條件讓步的。若謂突厥寇并州或原州之時,高祖將要焚燒長安而遷都,天下寧有是理?事實上,高祖李淵不但不平庸無能,反而是十足的具有英雄氣概,是頗有雄才大略的創業君主。他的悲劇在於囿於親情而失去了政治上的決斷力。他本是一個很有決斷力的政治領袖,所以史臣稱讚他「決神機而速若疾雷」,但在處理父子關係時,他卻無法割捨親情,以至於變得優柔寡斷,始終無法下定決心對李世民的小集團採取斷然措施。

3 李建成、李元吉果真是坐享其成的紈絝子弟嗎?

按正史所記,李建成被立為皇太子,不過是憑著他嫡長子的身份,其實並無可以稱道的功業;李元吉更是十足的紈絝子弟。對這個問題,下面做一簡單的澄清。

首先,翻閱《起居注》可知,自晉陽起兵到攻克長安,李建成和李世民均各統一軍,都建有軍功,而且期間李建成的功業是不亞於李世民的。李淵在進軍關中前,派兵攻取西河郡,李建成就是主帥,李世民是副將,結果是非常順利地拿下了西河;而最先攻入長安的軍頭雷永吉,正是李建成的部下,可見這段時間建成的軍功並不遜色於世民。因此,李唐開國後,李淵立他為太子,是順理成章的事。

其次,雖然李唐開國後,李建成作為太子更多地是留在長安協助父皇李淵處理政務,少有領兵征戰建立軍功的機會,但從他的軍事生涯來看,他的軍事才幹也是很突出的,絕非泛泛之輩。武德三年七月,李世民統兵東征洛陽,是李唐統一中原的關鍵一役,結果李世民一舉消滅河南王世充和河北竇建德兩大集團,立下了不世之功,這是大家都知道的,但其間太子李建成的功勞卻被很多人忽略了。我們知道,當時的形勢是,李世民自關中出兵東征洛陽,李孝恭和李靖在蜀地大造舟艦,操練水師,準備東征蕭銑,所以當時李唐在關中的留守兵力是非常薄弱的,如果突厥乘機大舉來犯,那麼形勢對李唐而言就會非常不利。後來竇建德阻兵於虎牢關,他的謀士凌敬就建議避免與李世民在虎牢關相持,轉而翻越太行山,經上黨,收河東地,進逼關中,以收圍魏救趙之效。那麼後來為什麼突厥沒有乘機進攻關中,竇建德也沒有攻取河東,進逼關中呢?事實上,李淵對於突厥乘機來犯的威脅是有所防備的。

《資治通鑒》卷一百八十八武德三年七月條云:秋,七月,壬戌,詔秦王世民督諸軍擊世充。

接著又記曰:癸亥突厥遣使潛詣王世充,潞州總管李襲譽邀擊敗之,虜牛羊萬計。 驃騎大將軍可朱渾定遠告:"并州總管李仲文與突厥通謀,欲俟洛陽兵交,引胡騎直入長安。"甲戌,命皇太子鎮蒲坂以備之,又遣禮部尚書唐儉安撫并州,暫廢并州總管府,征仲文入朝。

梁師都引突厥、稽胡兵入寇,行軍總管段德操擊破之,斬首千餘級。

同書同卷武德四年正月條云:稽胡酋帥劉仚成部落數萬,為邊寇;辛巳,詔太子建成統諸軍討之。

可知當時突厥確有趁機進攻長安的圖謀,依附於突厥的梁師都屢屢勾結突厥、稽胡兵入寇,給李唐王朝造成了很大的壓力。為了確保京師安全以及李世民東征戰事的順利進行,高祖李淵派太子李建成鎮守蒲坂,後來更命建成統諸軍進討稽胡。最後的結果是建成只花了兩個月的時間就平定了稽胡部落,迫使稽胡酋帥劉仚成亡奔梁師都,圓滿完成了任務。武德四年四月,李建成班師回朝,可見當時局勢已經平穩,突厥乘機入寇的危險已經解除了。

綜上可知,從鎮蒲州時(三年七月)起,到班師回到長安時(四年四月)止,建成使突厥不能與王世充溝通聯合,擊敗突厥的前驅梁師都,並擊潰了突厥的羽翼稽胡,在此期間,屏藩在北邊,掩護著李世民的東征軍不受突厥的威脅,使太宗得以順利的擒王擒竇(武德四年五月),能說建成沒有軍功么?後來竇建德沒能威脅到關中,不僅僅是因為他沒有採納凌敬的建議,太子李建成在河東的嚴密防備,恐怕也是重要原因。

後來李建成平定劉黑闥,更展現了他在軍事上的才幹。關於這一節,李樹桐在他的《唐隱太子軍功考》一文中有精細的考辨,可以參看,這裡就不在贅述了。我只指出兩點,一是李建成征討劉黑闥並不是撿漏,不足稱道,而是實打實的軍功;第二,從建成平定劉黑闥的過程來看,他的表現其實是優於世民的。這主要表現在兩點,一是他花費的時間更少,世民平黑闥,耗時近四個月,而建成只花了兩個月的時間。二是他採納了魏徵「剿撫兼用」的策略,不但迅速取得了勝利,而且使河北地區真正得到了安撫,人心思定了,不會再起叛亂了,較之於之前世民一味地鐵血鎮壓以至於河北地區降而復叛,不能不說是更勝一籌。

至於李元吉的軍事才能,相關的史料比較少,難以做系統的分析,我這裡就指出兩點供大家參考。

一,李元吉驍勇善戰,武藝非常出眾。

《舊唐書·尉遲敬德列傳》云:敬德善解避槊,每單騎入賊陣,賊槊攢刺,終不能傷,又能奪取賊槊,還以刺之。是日,出入重圍,往返無礙。齊王元吉亦善馬槊,聞而輕之,欲親自試,命去槊刃,以竿相刺。敬德曰:"縱使加刃,終不能傷。請勿除之,敬德槊謹當卻刃。"元吉竟不能中。太宗問曰:"奪槊、避槊,何者難易?"對曰:"奪槊難。"乃命敬德奪元吉槊。元吉執槊躍馬,志在刺之,敬德俄頃三奪其槊。元吉素驍勇,雖相嘆異,甚以為恥。

許多人讀到這裡都會譏笑元吉不自量力,自取其辱,但我們不要忘了,尉遲敬德是隋唐之際最驍勇的武將之一,李元吉敗給他是意料中事,換了李世民恐怕也好不到哪去。但這段文字還是給我們透露了一個基本信息:李元吉在軍中素來是以驍勇善戰知名的。

關於李元吉的武藝,我還找到了了一條相關史料。

《隋唐嘉話》記李元吉與尉遲敬德比武事,云:鄂公尉遲敬德,性驍果而尤善避槊。每單騎入敵,人刺之,終不能中,反奪其槊以刺敵。海陵王元吉聞之不信,乃令去槊刃以試之。敬德云:"饒王著刃,亦不畏傷。"元吉再三來刺,既不少中,而槊皆被奪去。元吉力敵十夫,由是大漸恨。

元吉能力敵十夫,可見其驍勇善戰,絕非虛言。

二,李元吉的軍事才能也是可圈可點的。許多人多批評他驕奢淫逸,以至於丟失太原,但當時李元吉不過才十五歲,劉武周又是勁敵,太原失守也不能全怪他,倒是輔佐他的竇誕、宇文歆責任更大一些。李世民善用兵,尚且兵敗於淺水原,更何況年幼的元吉?後來,李元吉屢屢跟隨世民在外征戰,經過戰爭的洗禮,他的軍事才能也越來越突出。

《舊唐書·高祖諸子列傳》云:四年,太宗征竇建德,留元吉與屈突通圍王世充於東都。世充出兵拒戰,元吉設伏擊破之,斬首八百級,生擒其大將樂仁昉、甲士千餘人。世充平,拜司空,余官如故,加賜袞冕之服、前後部鼓吹樂二部、班劍二十人、黃金二千斤,與太宗各聽三爐鑄錢以自給。

是李世民赴虎牢關拒竇建德時,李元吉負責指揮留守的唐軍繼續圍攻洛陽。他設伏挫敗了敵軍的企圖,圓滿完成了任務。當時元吉不過才十九歲,就能有如此表現,不能不說是早熟的軍事人才。

4 李淵果真更偏愛世民嗎?他真的打算改立世民為太子嗎?

所謂李淵更偏愛次子李世民,更是無稽之談。李淵年幼時父母早逝,所以他後來對於自己的子女一貫都非常疼愛,尤其是建成、世民、元吉三位嫡出皇子。晉陽起兵前夕,李淵堅持要等到建成、元吉安全到達太原後才正式起兵,便是明證。正因為李淵對三位嫡皇子非常疼愛,所以才會不斷給他們立功的機會。建成、世民、元吉也不負李淵所望,表現出了傑出的政治和軍事才能。也因此,武德一朝,不單建成位居東宮,總理朝政,世民、元吉二人也以皇子身份出將入相,權勢顯赫,非其他朝代皇子可比。

《資治通鑒》卷一百九十「武德五年十一月」條云: 是時,東宮、諸王公、妃主之家及後宮親戚橫長安中,恣為非法,有司不敢詰。世民居承乾殿,元吉居武德殿後院,與上台、東宮晝夜通行,無復禁限。太子、二王出入上台,皆乘馬、攜弓刀雜物,相遇如家人禮。太子令、秦、齊王教與詔敕並行,有司莫知所從,唯據得之先後為定。

可見建成、世民、元吉三位皇子權勢之大,他們三人的命令竟然可以與皇帝李淵的詔敕並行,具有同等的法律效力;不僅如此,除了太子李建成住在東宮外,秦王李世民和齊王李元吉這兩位成年皇子也居住在太極宮,而且是晝夜通行,無復禁限,這些在歷史上可謂是空前絕後的特例。

不過,後來李世民集團勢力急劇擴張,直接挑戰李建成的東宮地位甚至李淵的皇權。因此,李淵逐漸偏向李建成、李元吉一黨,開始著手削弱秦王黨勢力,使事態有了變化。李世民逐漸失去了李淵的信任和寵愛,不再居於皇宮,而徙居城外的弘義宮,就是李世民與李淵關係惡化的一個重要標誌。

《唐會要》第三十卷「宏義宮」條云:武德五年七月五日,營宏義宮。初。秦王居宮中承乾殿。高祖以秦王有克定天下功,特降殊禮,別建此宮以居之。至九年七月,高祖以宏義宮有山林勝景,雅好之,至貞觀三年四月,乃徙居之,改為太安宮。(貞觀)六年二月三日,太宗正位於太極殿。監察御史馬周上疏曰:臣伏見太安宮在城之西,其牆宇門闕之制,方之紫極,尚為卑小。臣伏以皇太子之宅,猶處城中,太安宮乃至尊所居,更在城外。雖太上皇游心道素,志存清儉,陛下重違慈旨,愛惜人力,而番夷朝見,及四方觀者,有不足瞻仰焉。臣願營築雉堞。修起門樓,務從高敞,以稱萬方之望,則大孝昭乎天下矣。

《舊唐書·馬周傳》亦云:是歲(貞觀六年),(馬)周上疏曰:臣伏見大安宮在宮城之西,其牆宇宮闕之制,方之紫極,尚為卑小。臣伏以東宮皇太子之宅,猶處城中,大安乃至尊所居,更在城外。雖太上皇游心道素,志存清儉,陛下重違慈旨,愛惜人力;而蕃夷朝見及四方觀聽,有不足焉。臣願營築雉堞,修起門樓,務從高顯,以稱萬方之望,則大孝昭乎天下矣。

可知李世民遷出太極宮承乾殿後,徙居的宏義宮(或太安宮)比較簡陋,以至於太上皇李淵徙居此處後,馬周近乎直白的上疏批評李世民不孝。自然,所謂的「高祖以秦王有克定天下功,特降殊禮,別建此宮以居之」絕非實情,相反它證明當時李淵與李世民關係已經惡化,以至於李世民竟被「流放」至簡陋的宏義宮(或太安宮),之後李淵徙居於此可能出自李世民的報復,所謂的」高祖以宏義宮有山林勝景,雅好之,至貞觀三年四月,乃徙居之」亦出自史官的曲筆。

而太子李建成和齊王李元吉此時仍然住在太極宮,那麼李淵對三位皇子的親疏遠近,於茲可見。正因為武德後期,李淵逐漸偏向建成、元吉,而對李世民集團持續進行打壓,所以後來李世民才會冒天下之大不韙以兵變奪權,即位後對李淵也多有不孝之舉。

《資治通鑒》卷一百九十三「貞觀三年正月」條云: 沙門法雅坐妖言誅。司空裴寂嘗聞其言,辛未,寂坐免官,遣還鄉里。寂請留京師,上數之曰:"計公勛庸,安得至此!直以恩澤為群臣第一。武德之際貨賂公行,紀綱紊亂,皆公之由也,但以故舊不忍盡法。得歸守墳墓,幸已多矣!"寂遂歸蒲州。

是李世民批評裴寂為政無法度,以至於武德年間朝廷綱紀紊亂,貨賂公行。我們知道,裴寂久任尚書右僕射,是武德年間最有權勢的宰相。李世民批評他,等於是變相批評重用他的李淵昏庸無能。李世民諷刺裴寂直以(高祖李淵)恩澤為群臣第一,將其武德年間的施政貶得一文不值,其實是藉此發泄對李淵昔日打壓自己的不滿。如果說貶謫裴寂還只是「委婉的」流露出李世民對李淵的不滿的話,那麼後來發生的一系列事件更印證了二人關係惡化,父子親情不在的事實。

《資治通鑒》卷一百九十四「貞觀六年正月」條云: 上將幸九成宮,通直散騎常侍姚思廉諫。上曰:"朕有氣疾,暑輒頓劇,往避之耳。"賜思廉絹五十匹。

監察御史馬周上疏,以為:"東宮在宮城之中,而大安宮乃在宮城之西,制度比於宸居,尚為卑小,於四方觀聽,有所不足。宜增修高大,以稱中外之望。又,太上皇春秋已高,陛下宜朝夕視膳。今九成宮去京師三百餘里,太上皇或時思念陛下,陛下何以赴之?又,車駕此行,欲以避暑;太上皇尚留暑中,而陛下獨居京處,溫清之禮,竊所未安。今行計已成,不可復止,願速示返期,以解眾惑。

可見李世民對李淵孝道有虧,不僅把自己的父親太上皇李淵安排在條件簡陋的大安宮,而且到了炎熱的夏天,也只顧自己避暑,並未邀請父親李淵同行,以至言官都看不下去要上疏進諫。

接著,同書同卷「貞觀八年七月」條云: 上屢請上皇避暑九成宮,上皇以隋文帝終於彼,惡之。冬,十月,營大明宮,以為上皇清暑之所。未成而上皇寢疾,不果居。

可見玄武門之變那段不堪回首的往事始終是高祖李淵心中永遠的傷痛,也是橫亘在他們父子二人中間不可逾越的障礙。李世民後來雖然聽從了大臣勸諫,邀請父親李淵同往九成宮避暑,但李淵卻不願前往這個隋文帝父子反目的是非之地,毫無疑問,這讓他聯想到了玄武門之變那段骨肉相殘、父子反目的傷心往事。高祖李淵和太宗李世民的微妙關係,於茲可見。

無獨有偶,李世民即位後對李淵不孝,不僅言官馬周有所察覺,宰相魏徵也有所觀察。

《資治通鑒》卷一百九十四「貞觀十年十一月」條云: 上念後(長孫皇后)不已,於苑中作層觀以望昭陵,嘗引魏徵同登,使視之。征熟視之曰:"臣昏眊,不能見。"上指示之,征曰:"臣以為陛下望獻陵(高祖李淵陵墓)若昭陵,則臣固見之矣。"上泣,為之毀觀。

是魏徵也近乎直白地批評太宗對高祖李淵孝道有虧。而這件事是發生在貞觀六年正月馬周上疏勸諫近五年之後,可見太宗當時雖然表面上聽從了馬周的建議,又是邀請父親李淵同行避暑,又是營建大明宮,但其實在他的內心深處,對自己的父親實在很難談得上有什麼父子親情。

世民與李淵的父子關係好轉,要等到貞觀八年以後。《舊唐書·高祖本紀》中自李淵遷居大安宮後,好幾年都無事可紀,直到貞觀八年他們父子關係才有所和緩,可惜李淵此時的生命已經進入倒計時了。

《舊唐書·高祖本紀》云: 貞觀八年三月甲戌,高祖宴西突厥使者於兩儀殿,顧謂長孫無忌曰:"當今蠻夷率服,古未嘗有。"無忌上千萬歲壽。高祖大悅,以酒賜太宗。太宗又奉觴上壽,流涕而言曰:"百姓獲安,四夷咸附,皆奉遵聖旨,豈臣之力!"於是太宗與文德皇后互進御膳,並上服御衣物,一同家人常禮。是歲,閱武於城西,高祖親自臨視,勞將士而還。置酒於未央宮,三品已上咸侍。高祖命突厥頡利可汗起舞,又遣南越酋長馮智戴詠詩,既而笑曰:"胡、越一家,自古未之有也。"太宗奉觴上壽曰:"臣早蒙慈訓,教以文道;爰從義旗,平定京邑。重以薛舉、武周、世充、建德,皆上稟睿算,幸而克定。三數年間,混一區宇。天慈崇寵,遂蒙重任。今上天垂祐,時和歲阜,被髮左衽,並為臣妾。此豈臣智力,皆由上稟聖算。"高祖大悅,群臣皆呼萬歲,極夜方罷。

綜上所述,李淵並沒有特別偏愛世民,相反,隨著世民的政治野心日漸膨脹,威脅到了自己的皇權,李淵對世民多有不滿,以至於對秦王府屢有打壓行動。至於所謂的李淵多次欲改立世民為太子,更是無稽之談。(可參看李樹桐《《唐高祖三許立太宗辨偽》)


5 李世民真的是本無奪嫡之心,只是因為建成、元吉步步緊逼,為了自保才不得不發動兵變嗎?世民與李淵以及建成、元吉三人的關係演變過程是怎樣的?

玄武門之變對於李唐皇室而言,是不折不扣的悲劇,對此最感到痛心的無疑是高祖李淵。但坦白而言,恰恰是高祖李淵對此負有最大的不可推卸之責任。我們知道,玄武門之變的根源在於秦王黨與太子黨以及秦王黨與高祖李淵的權力衝突,而這種權力衝突追根溯源,還是因為一開始李淵的政治安排出了問題。

本來李建成作為李淵的嫡長子,年長次子世民九歲,在父親李淵不在家時,實際上就是李氏家族事實上的家長,在家裡處於絕對的支配地位,晉陽起兵前,李淵留在河東老家的親眷逃往晉陽,即由建成指揮。但李淵於晉陽起兵後,以長子建成、次子世民分別統率左三統軍和右三統軍,使得一向在家中居於支配地位的建成此時「淪落到」與世民平分秋色之地位,無異傷害了其嫡長子的身份。而世民則經常隨父親赴任,甚少在家,與長兄建成之感情不免生疏,一旦以晉陽起兵之功與建成勢位相當,二人摩擦由此而起。

武德元年,李建成以嫡長子身份被立為皇太子後,二人之間的矛盾似已有表面化的跡象。此年,萬年縣法曹孫伏伽對二人兄弟不和似已有所觀察,因此上表建議李淵防微杜漸。

《資治通鑒》卷一百八十五武德元年六月條紀其事,云:皇太子、諸王參僚左右,宜謹擇其人;其有門風不能雍睦,為人素無行義,專好奢靡,以聲色遊獵為事者,皆不可使之親近也。自古及今,骨肉乖離,以至敗國亡家,未有不因左右離間而然也。願陛下慎之。

李淵見表後大悅,下詔稱讚孫伏伽,並擢其為治書侍御史,仍頒示遠近,顯示李淵此舉應有深意。

不僅如此,李淵除了察覺到建成、世民兄弟失和外,還逐漸察覺到世民有結黨擅權的苗頭,而劉文靜事件就是他給李世民的一次嚴重警告。

李世民與其父李淵的權力衝突由來已久,劉文靜事件則標誌則兩人矛盾的表面化,也是父子二人關係出現的第一道裂縫。

劉文靜是晉陽起兵的元從功臣,也是秦王李世民的親信。他自以為才略功勛在裴寂之右,又屢有軍功,而位居裴寂之下,意甚不平。每次廷議,不論是非曲直,對裴寂所議,一律駁斥,因而與裴寂有隙。

有一次,劉文靜與其弟通直散騎常侍文起一起飲酒,酒後怨望失言,拔刀砍柱,聲稱要殺掉裴寂。劉文靜有妾失寵,以狀告其兄,其兄到官府告發劉文靜謀反,要殺宰相。李淵得報,令宰相裴寂、蕭瑀二人審問。對於劉文靜案件的處理意見,朝中分為兩派,一派以皇帝李淵和宰相裴寂為主,認為劉文靜謀反屬實,必須處死;另一派以秦王李世民和傾向他的宰相蕭瑀為主,謂劉文靜不過心理不平衡作祟,酒後失言罷了,其實並無謀反之意。裴寂是武德年間最有權勢之宰相,也是皇帝李淵最寵信之臣,世民的心腹劉文靜折辱裴寂,在李淵看來就是劉文靜依仗秦王之權勢,有恃無恐,挑戰自己的皇權,對此,他是萬萬不能容忍的。最後,劉文靜事件以劉文靜被處死抄家告終。史書上雖然並沒有記載太子李建成對此事的意見,但我們不難想見作為當年的朝廷大案,皇帝李淵肯定就此事向太子李建成徵詢過意見,而結合之前建成與世民已經失和的關係和此事的最終處理結果,不難推斷建成是贊同裴寂和李淵的處理意見的。頗具諷刺意味的是,劉文靜作為晉陽起兵之元從功臣,得賜「免死鐵券」,特免兩死,最終還是淪為政治鬥爭的犧牲品。

後來,李世民通過兵變奪權上位後,很快就在貞觀三年為劉文靜「平反」,同年劉文靜的死敵裴寂被貶謫到地方,這恐怕不是巧合。裴寂被貶,如前所述,一方面是李世民藉機發泄對高祖李淵昔日打壓自己的不滿,另一方面也未嘗不是為自己的親信劉文靜平反,畢竟當年劉文靜被殺一案,裴寂在其中扮演了至關重要的角色。


而李世民覬覦李建成的太子之位,也是早有苗頭。


《新唐書·杜如晦列傳》(《舊唐書·杜如晦列傳》略同)云:高祖平京師,秦王引為府兵曹參軍,徙陝州總管府長史。時府屬多外遷,王患之。房玄齡曰:「去者雖多,不足吝,如晦王佐才也。大王若終守籓,無所事;必欲經營四方,舍如晦無共功者。」王驚曰:「非公言,我幾失之!」因表留幕府。

是房玄齡對世民明言,若他甘居秦王之位(大王若終守籓),可坐視杜如晦外放,若他有經營天下之志(必欲經營四方),則不可無杜如晦之助,從最後的結果來看,顯然李世民是一個極有政治野心,權力慾望極強的人,終究是不甘安於親王之位的。這件事發生在高祖平京師後不久,那就是在武德元年前後。可見,李唐王朝初立,李世民就已經有奪嫡的政治野心,那麼同年孫伏伽的上疏,可謂是有的放矢,並非空穴來風,他的觀察,可謂是非常敏銳。


矛盾的進一步擴大—李神通賜田事件


如前所述,自己的親信劉文靜被殺,使李世民心理的不安全感加劇,刺激了他對權力的渴望。而對於李世民而言,追逐權力的最佳途徑莫過於不斷統兵出征,積累軍功,延攬人才,以為政治資本。為此,李世民不辭艱危,頻繁帶兵出征。

武德元年,李淵代隋建唐後,李世民官拜尚書令、右武候大將軍,進封秦王,加授雍州牧,是以親王之尊位列宰相(尚書令);平薛仁果後,又拜太尉、陝東道行台尚書令,鎮長春宮,關東兵馬並受節度。尋加左武候大將軍、涼州總管,是位列三公,取得了陝東道行台之控制權,為日後經略山東,結交山東豪傑埋下了伏筆;武德三年二月平劉武周后,加拜益州道行台尚書令,是又控制了益州道行台;至於武德四年,李世民一舉消滅河南王世充和河北竇建德兩大勢力,為唐帝國立下不世之功,其軍功和聲望都達到了頂峰。在正常的律令制度下已無更高的官職以獎賞世民(可謂功高難賞),為此,李淵特置天策上將,位在王公上,以世民為天策上將兼領司徒,陝東道行台升格為陝東道大行台,余官如故,以寵異之;十月,加左右十二衛大將軍;武德八年,加中書令。至此,李世民之權勢大大超越諸王公,為除皇帝李淵、太子李建成之外帝國最有權勢之人,直接威脅李建成的儲君地位。此外,李世民藉職務之便,大肆結交山東豪傑,培植私人勢力,終又與李淵的皇權發生激烈衝突,使李淵逐漸反感世民,更多地傾向於鞏固建成的太子地位,而其中的標誌事件正是李神通賜田事件。

李淵為人,以寬仁容眾著稱,加之他年少父母皆亡,因而素來重視親情,對自己的兒子非常疼愛,尤其對嫡妻竇皇后所生三子建成、世民、元吉更為愛護。自晉陽起兵以來,李淵一直給諸皇子安排立功的機會,建成、世民、元吉三人皆經過戰爭洗禮,獨當一面,功勛顯赫,某種程度上形成皇帝李淵與太子李建成、秦王李世民、齊王李元吉三位皇子「共天下」的開國政局。

《資治通鑒》第一百九十卷「」武德五年十一月「」條紀其事,(《舊唐書·高祖諸子列傳》略同),云:是時,東宮、諸王公、妃主之家及後宮親戚橫長安中,恣為非法,有司不敢詰。世民居承乾殿,元吉居武德殿後院,與上台、東宮晝夜通行,無復禁限。太子、二王出入上台,皆乘馬、攜弓刀雜物,相遇如家人禮。太子令、秦、齊王教與詔敕並行,有司莫知所從,唯據得之先後為定。

是太子李建成、秦王李世民、齊王李元吉三位嫡皇子權勢甚大,太子令、秦王、齊王之教與皇帝李淵之詔敕並行,具有同等的法律效力,下面的官員莫知所從,只能依據最先得到的命令為準,李神通賜田事件即在此情況下發生。

平定洛陽後,李世民以宗室李神通有軍功,賞其良田數十頃,不料李淵寵妃張婕妤之父也看上了這塊肥肉,通過張婕妤從皇帝李淵那得到了手敕,也要接收這些良田。李神通以慣例「秦王教下達在皇帝李淵手敕之前」,否定李淵手敕的法律效力,所以拒絕張婕妤之父接收良田的要求。張婕妤自然不肯善罷甘休,向李淵哭訴,控告李世民將本該賞賜給自己父親的良田奪走賞給李神通。在李淵看來,這是李世民對自己皇權的赤裸裸的挑戰(『』我手敕不如汝教邪"),因而龍顏大怒,對李世民大為反感。加之李淵妃嬪又因求取洛陽府庫財寶之事與世民屢屢發生衝突,終使李淵越來越反感世民,認為他驕橫跋扈。後來,更對宰相裴寂說道:「此兒久典兵在外,為書生所教,非復昔日子也。」 不僅如此,李世民攻克洛陽後,為了延攬人才以擴充勢力,在洛陽停留兩個月之久,此事也被齊王李元吉拿來大做文章,攻訐世民頗有政治野心。


李淵的打壓


隨著李世民集團勢力的急劇擴張,李淵越來越感覺到自己的皇權受到李世民一黨的嚴重挑戰。李淵明白,只是殺掉劉文靜並不能壓制住李世民的政治野心。因此,武德後期,李淵進一步地採取措施打壓李世民集團的勢力。除了將李世民由太極宮的承乾殿遷到城外的大安宮外,進一步地, 是不再派世民統兵出征,而改派李建成、李元吉出征,給建成、元吉更多的立功機會。武德五年七月,劉黑闥得突厥之助,捲土重來,席捲河北大部。按照常理,世民作為唐朝的常勝將軍,久經戰陣,叛亂髮生地又在其所控制的陝東道大行台轄區範圍內,派他出兵平亂是理所當然之事,但李淵既已對世民漸生猜忌之心,自然不再屬意世民出征。李淵先是派齊王李元吉統兵出征,但元吉畏黑闥兵強,不敢進兵,於是李淵以太子李建成為帥,令陝東道大行台及山東道行軍元帥、河南、河北諸州並受建成處分,得以便宜從事。這就是說一直以來在世民控制下的陝東道大行台必須聽從李建成的指揮,這對於將山東視為自己的根據地的世民而言,無疑是一次沉重的打擊。


東宮的進逼


李淵既對世民漸生猜忌之心,而太子、齊王又一心削弱秦王府勢力,李淵自然是順水推舟,對太子黨打壓李世民集團的行動予以支持。

我們知道,除了來自皇帝李淵的巨大壓力外,李世民還面臨東宮、齊王府的進攻。面對秦王府勢力的急劇擴張,李建成自然必須有所應對。建成謀士魏徵建議以武力清除世民及其秦王府集團,這種意見為個性仁厚的建成所拒絕。從理性的角度來分析,建成的決定無疑是明智的。父皇年事已高,自己地位穩定,是則時間越往後,自己越具有優勢,待李淵去世後,自己便可順利繼位,到時候自可從容處置世民及其黨羽。對於建成而言,對付李世民的措施,實有四種。一是盡量爭取統軍出征,建立軍功的機會,並趁機延攬人才,與世民的勢力維持均勢局面;二是分化策反世民心腹,和平削弱乃至瓦解其集團力量;三是盡量將世民留在京師長安,防止他以任何借口脫離監視,尤其嚴防他前往洛陽,依靠山東豪傑形成強大的反對力量;最後,避免直接加害世民,逼他坐困獸之鬥。這四種措施是很穩健的,下面對這四種措施稍加分析說明。

第一個措施也是出自謀士魏徵的謀劃,李建成最後徹底地平定了劉黑闥之亂,積累了軍功,並在結交山東豪傑上取得了突破性進展,得到了地方實力派—幽州羅藝之支持。第二個措施推行得不那麼順利,這大概是因為建成、元吉拉攏策反的對象,已到了世民的核心親信圈,尉遲敬德、段志玄等人追隨世民既久,自然忠心耿耿,難以策反。但建成、元吉一計不成又生一計,既然策反拉攏不成,就乾脆假皇帝李淵之手,將世民一乾親信都調出秦王府,逐步剪除其羽翼,使其孤立起來。在李淵的壓力下,李世民只有招架之功,毫無還手之力,房玄齡、杜如晦、程知節等親信皆被調出秦府,貶謫到地方。第三個措施乃是鑒於世民集團以山東人為主,若讓其得到機會出居洛陽,那無異於讓其龍入大海,將來要剪除自然是難上加難了。所以,得知世民親信張亮之洛陽結交山東豪傑後,建成、元吉二人大為緊張,世民出居洛陽的圖謀未能成功。


秦王的反擊—楊文幹事件


面對父皇的日漸疏遠,建成、元吉的步步緊逼,世民自然不甘坐以待斃,他勢必要有所反擊。首先是吸取之前得罪高祖寵妃的經驗教訓,讓秦王妃長孫氏孝事高祖,恭順妃嬪,以爭取後宮支持,同時鼓動親信宇文士及之妹,高祖寵妃宇文昭儀從中斡旋。其次,尋找借口離開長安,返回自己的根據地洛陽,然後交通山東豪傑,以武力對抗東宮、齊王府集團。當然,太子黨對這一招早有警覺,故秦王黨離開長安,以洛陽為根據地對抗東宮的計劃未能付諸實施。之後,李世民的重要謀士杜淹針對東宮策划了大殺招,這就是發生在武德七年六月著名的「楊文幹事件」,其實質是誣告建成兵變,使高祖對之產生猜忌心理,以收隋文帝廢太子楊勇之效。

據正史記載,武德七年六月,高祖李淵幸仁智宮避暑,世民、元吉隨行,太子建成留守京師監國。趁此機會,李建成先令親信慶州都督楊文幹選送驍勇士卒以充實東宮衛隊,接著,又命郎將爾硃煥、校尉橋公山給親信慶州都督楊文幹運送鎧甲,使其起兵欲為亂。爾硃煥、橋公山二人行至豳鄉,害怕東窗事發,跑到仁智宮向皇帝李淵告發太子與楊文幹起兵謀反。同時,寧州人杜鳳舉亦赴仁智宮告發太子謀反,李淵聞後大怒,命農卿宇文穎召楊文幹前來,宇文穎見了楊文幹後,楊文幹竟然果真起兵造反了。於是李淵托他事,手詔召建成至仁智宮見駕。建成心虛,不敢去仁智宮,太子舍人徐師謨勸建成以監國太子的身份控制京師長安起兵,詹事主簿趙弘智則建議建成輕車簡從,前往仁智宮謝罪。建成最後聽從了趙弘智的意見,前往仁智宮謝罪,頭都幾乎磕破了,李淵怒氣不消,下令將建成及其隨行的東宮官屬囚禁起來,並遣左武衛將軍錢九隴與靈州都督楊師道出兵平亂。不久李淵得報,楊文幹已攻陷寧州,見事態嚴重,李淵命秦王世民統軍平亂,並向他許諾亂平之後改立他為太子,廢建成為蜀王。世民出征後,李元吉及多位親近太子黨的後宮妃嬪都為太子建成求情,加之宰相封德彝又為建成說話,李淵遂改變心意,命建成回京師繼續監國,將此事歸咎於太子中允王珪、左率韋挺、天策兵曹參軍杜淹挑撥建成、世民關係,致令兄弟不和,將王珪、韋挺、杜淹三人流放巂州。世民凱旋,見一切照舊,好像什麼事都沒發生過一樣,不禁大失所望。

看了正史的這段記載,不免讓人疑竇叢生。首先,如前所述,高祖李淵並不廢太子李建成改立世民之意,相反他對世民驕橫跋扈漸生反感,對建成則刻意加以培養,多次命其監國處理朝政,在這種情況下,建成為何要甘冒奇險,起兵造反呢?這非常不合邏輯,以建成之才智,當不應有此愚行,再者,就算建成一時糊塗,但其東宮麾下魏徵、王珪等人皆為才智過人之士,也不會坐視其陷入如此險境,換言之,建成根本就沒有舉兵謀反的動機。此其一;其次,若建成謀反屬實,在李淵召他來仁智宮時,楊文幹既已起兵,顯是事情已經敗露,他應該就此孤注一擲,控制京師舉兵才對,如此尚有一線生機,為何會輕車簡從,前往仁智宮,自投羅網呢?他果真有脫罪的十分把握嗎?最後,若建成果真勾結楊文幹謀反,以李淵之雄才大略,怎會僅僅因為元吉及後宮嬪妃求情,就輕易放過建成謀逆大罪,待之如初?還公然食言,將建成、世民各打五十大板,流放東宮、秦王府幾個僚屬了事,一直置身事外的世民怎麼躺著也中槍?這樣的處理結果,實在是讓人匪夷所思。

結合以上疑點分析,我們不禁懷疑建成是被冤枉的,所謂的起兵謀反純屬遭人陷害,實際上並無此事。如果這個推斷成立,那麼誰是幕後主使呢?顯然,若建成因謀反被廢,最大的受益者就是秦王李世民,加上李淵最後流放世民心腹杜淹的處理結果,不難想見這是秦王黨對東宮的一次有意陷害。

事情的真相應該是這樣的:慶州都督楊文幹曾經宿衛東宮,確屬建成親信,建成令其選送驍勇武士以充實東宮衛隊,並派人送鎧甲給他,這些都是事實,也確實有違朝廷法度,但要說建成勾結楊文幹起兵謀反則純屬子虛烏有。建成所為,不過是為了增強東宮的武力,以更好地對抗勢力強大的秦王府而已,這樣的事他以前就做過。建成曾經招募長安及四方驍勇二千餘人為東宮衛士,分屯左、右長林,號長林兵;在爭取到幽州羅藝支持後,又密使右虞侯率可達志從燕王羅藝發幽州突騎三百,置宮東諸坊,欲以補東宮長上,不料事情敗露,被李淵斥責,最後以將可達志流放巂州收場。事實上,這種暗中私自擴充衛隊的做法,不僅建成做過,他的競爭對手世民也做過,玄武門之變,世民伏擊建成、元吉及挾持高祖李淵所恃之武力,即是其私自豢養的八百精銳武士。所以,建成與楊文幹所為,不過是昔日東宮右虞侯率可達志自燕王羅藝選送三百幽州突騎一事的翻版,根本談不上什麼舉兵謀反;另外,對比兩次事件李淵的處理結果—相關責任人都被流放,而且還是流放到同一個地方巂州,更可見李淵對楊文幹事件之定性與可達志事件正相同,他也不相信建成會謀反,認為建成不過和以前一樣,是想私下加強東宮衛隊實力而已。李淵對這兩起事件的處理結果如出一轍,更印證了筆者的判斷,那就是李建成根本就無意謀反,他給楊文幹運送鎧甲也好,挑選精兵以充實東宮衛隊也罷,雖然有違朝廷法度,但那不過是為了對抗李世民而採取的加強東宮武力的舉措而已,其性質與世民私下豢養八百精銳武士並無二致,只是他做得不如世民隱晦罷了。

到這裡有人就會問了,既然建成並無謀反之意,那麼為什麼楊文幹最後真的起兵造反了呢?其實,這正是秦王黨的陰險之處。顯然,建成派去運送鎧甲的爾硃煥、橋公山二人都被秦王黨收買了,他們向李淵告發太子與楊文幹謀反,李淵自然會派人去召楊文幹以核實情況。如果楊文幹前往仁智宮向李淵當面解釋,那麼建成謀反一事就無法坐實了。於是秦王黨有了下一步,李淵派去慶州召楊文幹的司農卿宇文穎也是李世民的人,正是他到慶州後,本無謀反之意的楊文幹竟然真的就起兵造反了,顯然是宇文穎見到楊文幹後,說了一些話刺激了他,這才激其舉兵造反。那麼為什麼說宇文穎被秦王黨收買了呢?

《新唐書·高祖諸子列傳》中有宇文穎生平的簡略記載,云:宇文穎者,代人。自李密所來降,為農圃監,封化政郡公。性貪昏,與元吉厚善,故豫文干謀。

宇文穎本是瓦崗軍領袖李密舊部,降唐後與齊王李元吉走得很近。或許大家看到這裡就會覺得不對,宇文穎明明是齊王李元吉的親信,怎麼說他屬於秦王黨呢?也許正如某些人所分析的那樣,齊王李元吉其實也有奪嫡的政治野心,所以是他利用宇文穎在陷害太子李建成,此事跟秦王李世民無關。但這種推測是不合邏輯的,李淵的三位嫡皇子中,李元吉年最幼,實力最弱,所以要對抗勢力強大的秦王府,他必須依附於東宮,就算他有染指皇位的野心,也不可能在秦王府集團未被瓦解之前去陷害自己最大的政治靠山兼同盟者李建成。理由很簡單,如果建成被廢,憑他李元吉的那點實力,根本就不足以和強大的秦王府相抗,自然更談不上覬覦東宮甚至皇位了。所以,宇文穎煽動楊文幹舉兵造反,當不是出自元吉之授意,其幕後唯一可能的主使,只能是李世民。那麼對於這一點,我們有證據嗎?當然有,請看下文。

《資治通鑒》卷一九一武德七年七月條云:秦王世民軍至寧州,其(指楊文幹)黨皆潰。癸酉,文幹為其麾下所殺,傳首京師。獲宇文穎,誅之。

是李世民平定楊文幹之亂後,找到宇文穎後,不經審問,也不上報,就把他給殺掉了,看出來了嗎? 這明顯就是李世民在殺人滅口啊!

楊文幹舉兵後,李建成的處境非常危險,他雖從無謀反之意,但他的親信楊文幹在秦王黨的煽動下真的起兵了,他如何讓李淵相信自己是被冤枉的?當真是百口莫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若他違抗李淵的命令,不敢去仁智宮,索性據京師起兵(如戾太子劉據那樣),那正好落入秦王黨的圈套,徹底坐實了謀反的罪名;若聽從命令前往仁智宮,又難以說服李淵相信自己的清白。總而言之,此時的李建成面臨艱難的抉擇,與劉邦赴鴻門宴之心思頗相類似。幸而建成做出了正確的選擇,兩害相權取其輕,他選擇了輕車簡從前往仁智宮謝罪以求父皇寬恕。

在當時的背景下,李建成既然輕車簡從地前往仁智宮,首先正是要最大限度地打消父皇李淵對其謀反的懷疑。如果太子真的要謀反,他就應該利用監國之權據京師舉兵才對,怎麼敢來仁智宮自投羅網呢?其次,太子地位穩固,自己一向寵愛有加,並刻意加以培養,自己又年事已高,天下遲早是太子的,怎麼看太子都沒有謀反的動機啊?李淵作為頗具雄才的開國皇帝,見到建成後,雖然生氣,但慢慢細想之後,自然不難想到這兩層。就這樣,李淵隱隱覺察到了事情背後的微妙之處,似乎查到這一切都是天策府兵曹參軍杜淹在幕後操縱,自然李世民也脫不了干係,只是沒有確鑿的證據罷了。於是就有了前面我們看到的處理結果,太子李建成在太子中允王珪、左衛率韋挺的蠱惑下,違反朝廷法度,暗中私自給武將運送鎧甲;而秦王李世民也脫不了干係,其屬下天策府兵曹參軍杜淹居心叵測,構陷太子謀反,所以太子和秦王都有錯,但太子有過而無罪,故與之前可達志事件一樣,流放幾個東宮相關的僚屬略加懲誡,秦王與構陷太子謀反一事雖查無實據,但其屬下杜淹幕後誣陷太子謀反,雖然不便處罰秦王本人,但對杜淹也要加以懲處,因此最後將王珪、韋挺、杜淹流放了事。

不得不說,秦王府的這個杜淹實在是一個非常厲害,非常陰險的角色,陰險到了連房玄齡都非常忌憚的地步。他此番構陷太子謀反的策劃實在是秦王黨對付東宮的一個大殺招,只是最終功敗垂成。

《舊唐書·杜如晦列傳》云:初,洛陽既平,杜淹久不得調,欲求事建成。房玄齡以淹多狡數,恐其教導建成,益為世民不利,乃言於世民,引入天策府。

想想若非房玄齡有先見之明,將杜淹引入天策府,那麼這次陷入險境的就是李世民了。


李淵的煩惱


太子李建成與秦王李世民勢同水火,最痛心最憂愁的當然是他們的父皇李淵。都說虎父無犬子,但是又有誰知道有一個虎子到底有多少難言的苦衷?更何況虎子還不止一個。一方面,在高祖李淵看來,太子李建成性頗仁厚,很有乃父之風,又功勛卓著,並無大的過錯,鑒於隋朝更換太子,動搖國本而迅速滅亡的前車之鑒,自己根本沒有任何理由廢太子;另一方面,秦王世民翦滅群雄,軍功赫赫,確實是功高難賞啊,而且他性格剛烈果決,若為了維護太子而廢黜他,自己又於心何忍呢?手心手背都是肉,素來重視親情的李淵最不願意看到的就是自己的兒子為了爭奪皇位而骨肉相殘,他能做的就是儘可能地調停三個兒子之間的矛盾,希望他們能和睦相處,兄友弟恭。所以,武德五年以後,雖然李淵對世民的驕橫跋扈頗為不滿,進而對秦王府的勢力多有打壓行動,但他從內心深處並無廢黜世民之意。為了調和建成與世民的矛盾,李淵對本已功高難賞的世民再次進行封賞,任命他為中書令,希望世民將來能成為建成的賢相。

但李淵作為父親的良苦用心,自己的三個兒子未必能夠理解,李世民志在皇位,豈會甘心屈居於建成之下,更何況,就算李世民願意收手,他麾下的謀士武將為了自己的前途計,也會逼迫他奪嫡。最終,李淵未能調解建成與世民的矛盾,李氏三兄弟骨肉相殘的悲劇不可避免。


小結


綜上所述,晉陽起兵並非出自李世民的謀劃,而是出自李淵的大手筆;自晉陽起兵到入據關中,李淵一直都總覽全局,發揮了關鍵性作用,而李建成在此期間的功業並不亞於李世民;李元吉亦為早熟的軍事人才。因此,所謂的「李淵多次欲改立李世民為太子」以及「打算讓世民與建成平分天下」、李淵、李建成、李元吉均昏庸無能,建成、元吉多次暗害世民,皆出自史官捏造。

事實上,李淵是頗具雄才的開國君主,建成、元吉也都是傑出的政治、軍事人才,自然李淵也沒有改立太子的打算。只是李唐入據關中後,建成作為太子,需要留在長安協助李淵處理政務,故作為次子的李世民獲得了領軍平定天下的機會。自然,我們也無須否認李世民確實有傑出的政治軍事才幹。

隨著軍功的不斷積累,李世民的政治野心日漸膨脹,逐漸有了取建成而代之的強烈慾望,而多次領軍出征也給了他結交黨羽,培植私人勢力的機會。以李世民為核心,逐漸形成了一個以洛陽為中心,以山東豪傑為中堅力量的天策府(或秦王府)集團,對李建成的東宮地位甚至李淵的皇權構成了嚴重挑戰。為此,李建成與李元吉結盟,共同對付李世民,而李淵與李世民的矛盾亦逐漸激化。李淵、李世民父子之間的權力衝突由來已久,劉文靜事件標誌著二人之間的矛盾開始公開化;而李神通賜田事件更讓李淵深感自己的皇權受到秦王黨的嚴重挑戰。在此背景下,李淵開始偏向建成、元吉一黨,並著手削弱秦王黨勢力。武德五年底,秦王李世民從太極宮承乾殿徙居簡陋的弘義宮,表明高祖對世民的日漸疏遠和猜忌。劉黑闥於河北復反後,李淵一反常態,改派李建成、李元吉統軍出征,並且下令一向由李世民控制的陝東道大行台聽從李建成指揮,顯示了其削弱李世民勢力的意圖。建成、元吉趁機結交山東豪傑,並得到了幽州羅藝的支持。隨著太子黨與秦王黨雙方矛盾日益公開化和激化,雙方都試圖策反瓦解對方陣營。建成、元吉雖然策反世民黨羽不成,但在李淵的支持下,成功的將秦王府諸多重要成員貶謫到地方。武德九年,突厥入寇,在李淵支持下,李元吉取代李世民,再次獲得領兵出征的機會,並密謀藉機削奪秦王府精兵猛將,徹底剪除世民羽翼。李世民不甘坐以待斃,於是孤注一擲,發動了玄武門之變。


前兩個問題得到澄清後,我們再來看看第三個問題:玄武門之變的真相究竟如何?


如前所述,李世民以非法手段上台,為了證明自己繼位的合法性,大肆篡改歷史。其在玄武門之變中,弒兄殺弟,逼父奪位,面臨很大的道德倫理挑戰。為了掩蓋這一點,正史中關於此事的記載多語焉不詳,且疑點重重。


1 王晊告密考


首先,根據《資治通鑒》(以下簡稱《通鑒》)記載,太子、齊王企圖借出征突厥之機,削奪秦王府精兵猛將,並密謀在替元吉踐行時埋伏兵馬殺掉世民,這一密謀為當時已被秦王黨收買的東宮率更丞王晊所知,於是他世民密報此事,這是秦王黨諸人力勸李世民先發制人的直接原因。


這裡有一個重要的疑點:東宮率更丞王晊是什麼人物,他怎會得知如此高層次的機密?說起來還真是可疑。率更丞只是一個計時的官員,根本不入流,幾乎不可能得知如此高層次的機密。或許有人會說,可能是李世民收買他之後,讓他刻意留意東宮的動向也未可知。不錯,姑且可以如此猜測。然而,雖說小人物也可以創造歷史,但這些小人物大都是因為能夠接近大人物,才有機會創造歷史的,比如皇帝身邊的宦官,地位低下,但因為可以接近皇帝,在一定的機緣際會下甚至可以代理皇權。舉一個唐朝的例子,唐肅宗李亨能夠被立為太子,就是高力士的話起了作用。而這個小小的東宮率更丞王晊,哪有什麼機會接近李建成、李元吉這樣的高層?換言之,他連暗中留意和偷聽的機會都沒有。如此高度的機密,建成、元吉討論時必然是屏退左右,商量於密室什麼的才合常理,怎會讓王晊得知?當然更不用說與他商議此事了,此其一。


其次,《通鑒》記載王晊向世民密報建成、元吉的密謀,云:太子語齊王:今汝得秦王驍將精兵,擁數萬之眾,吾與秦王餞汝於昆明池,使壯士拉殺之於幕下,奏雲暴卒,主上宜無不信。


稍加思考,便可知王晊的報告是天大的笑話。如前所述,李淵是頗具雄才的開國君主,他對太子黨與秦王黨之間的明爭暗鬥必然早有察覺,在兩黨矛盾日趨激化的背景下,要他相信世民是「暴卒」,豈不是把他當腦殘了,此其二。司馬溫公在這條史料下的考異里也說: 舊傳以為建成實有此言而晊告之。按建成前酖秦王,高祖已知之。今若明使壯士拉殺而欺雲暴卒,高祖豈有肯信之理!此說殆同兒戲。


再者,《通鑒》載當時的政治背景,云:建成、元吉以秦府多驍將,欲誘之使為己用,密以金銀器一車贈左二副護軍尉遲敬德,並以書招之(中略),敬德辭(中略)建成怒,遂與之絕。敬德以告世民,(中略)既而元吉使壯士夜刺敬德,(中略)刺客屢至其庭,終不敢入。元吉乃譖敬德於上,下詔獄訊治,將殺之。世民固請,得免。又譖左一馬軍總管程知節,出為康州刺史。知節謂世民曰:「大王股肱羽翼盡矣,身何能久!知節以死不去,願早決計。」又以金帛誘右二護軍段志玄,志玄不從。建成謂元吉曰:「秦府智略之士,可憚者獨房玄齡、杜如晦耳。」皆譖之於上而逐之。 

世民腹心唯長孫無忌尚在府中,與其舅雍州治中高士廉、左候車騎將軍三水侯君集及尉遲敬德等,日夜勸世民誅建成、元吉。


可知太子黨得到李淵的支持,對秦王黨形成了全面的壓倒性優勢,通過將世民親信一一貶出秦王府的方式逐漸剪除其羽翼,程知節稱「大王股肱羽翼盡矣,身何能久!」,可謂一語中的。在這樣的情況下,建成、元吉根本不需要冒險埋伏兵馬殺掉世民。因為照此情況發展下去,建成會在李淵去世後順利繼位,屆時建成、元吉可以隨意處置世民,根本不用在此時冒險,引來皇帝李淵的猜忌。(你現在就殺兄弟了,接下來是不是要搶班奪權了?)簡言之,建成、元吉沒有必要冒這個險,也不值得,二人絕不可能犯如此低級的錯誤,此其三。


再者,按照唐制,親王出征典禮僅次於皇帝親征,是一個公開的重大的嚴肅場合,在眾目睽睽之下,要刺殺秦王李世民,談何容易?此其四。


最後,如果說前面的分析都是推測的話,那麼,當李世民指責魏徵挑撥他們兄弟之間的關係時,魏徵的回應就為筆者的分析提供了直接的證據支持。


《通鑒》紀其事,云:初,洗馬魏徵常勸太子建成早除秦王,及建成敗,世民召征謂曰:「汝何為離間我兄弟!」眾為之危懼,征舉止自若,對曰:「先太子早從征言,必無今日之禍。」


可知魏徵一直力勸建成除掉世民,但建成沒有採納,這是建成、元吉當時並沒有策劃謀害世民的直接的,也是最有力的證據。


因此,稱建成、元吉意圖藉機削奪秦王府的精兵猛將,以削弱李世民的勢力是可信的,言二人圖謀暗殺李世民則純屬無稽之談,顯然又是出自史官的捏造。如此做的目的不言而喻,那就是替李世民發動軍事政變找借口。當然,筆者認為也有可能是長孫無忌等指使王晊假報消息,目的無非是讓猶豫不決的李世民打消先發制人的最後顧慮(告訴他自衛是絕對必要的),此點俟後詳論。


2 李世民問計於李靖、李世勣考


《通鑒》記載在突厥入寇前,李世民鑒於建成、元吉正一一剪除自己的羽翼,長孫無忌等人又一再力勸自己先發制人,曾就此向李靖、李世勣問計。


《通鑒》云:世民腹心唯長孫無忌尚在府中,與其舅雍州治中高士廉、左候車騎將軍三水侯君集及尉遲敬德等,日夜勸世民誅建成、元吉。世民猶豫未決,問於靈州大都督李靖,靖辭;問於行軍總管李世勣,世勣辭;世民由是重二人。


《舊唐書·高祖諸子列傳》云: 是後,(李建成)日夜陰與元吉連結後宮,譖訴愈切,高祖惑之。太宗懼,不知所為。李靖、李勣等數言:"大王以功高被疑,靖等請申犬馬之力。"封倫亦潛勸太宗圖之,並不許。

於是有人據此認定二李其實是李世民的黨羽。這裡要稍加說明一下,司馬光在編撰這一節時,採用的是劉鼎卿的《隋唐嘉話》 中「李世民向李靖、李世勣問計」的記載,而沒有用《舊唐書·高祖諸子列傳》的史料,雖然司馬溫公自己在考異里說二說未知孰是,如此取捨是因為《隋唐嘉話》所記有益於風化。但我個人認為其中恐怕其中還有史料可信度的考量。我們知道,《舊唐書》所根據的實錄是太宗違反慣例,翻閱起居注後指示刪改而成的,具體負責其事的是許敬宗。太宗對許敬宗刪改後的實錄是滿意的,多有賞賜,所以我們不難想像許敬宗為了討好太宗作了不少曲筆。而且,兩唐書許敬宗列傳明言許敬宗的人品、史德歷來受到正人君子的聲討和指摘。所以,《舊唐書·高祖諸子列傳》中的這條史料可信度是存疑的。 而《隋唐嘉話》為劉餗所著。他是天寶初年集賢院學士兼知史官。他的父親子玄是有名的史學家,他的哥哥劉貺也是史官。他們父子兄弟前後任史官三十多年,對唐初史事記載的真實性,遠超過高祖太宗實錄。因此,他的記載顯然更可信。

而即便是《隋唐嘉話》所記的「李世民向李靖、李世勣問計」一事,實際上與所謂的王晊告密一樣,也很難成立。首先我們來分析李靖的情況。


李靖自加入李淵集團以來,按李淵的安排一直輔佐李孝恭在南方作戰,並立下了顯赫戰功。《舊唐書·李靖傳》謂李淵深美靖功,云:李靖是蕭銑、輔公祏之膏肓,古之名將,韓、白、衛、霍,豈能及也!


可知李靖是為大唐帝國立下顯赫戰功的名將,無論將來誰繼位,他的前途都是沒有問題的。他不同於長孫無忌等人,並非李世民之黨;也不同於魏徵,並非李建成之黨,自沒有必要冒險參加秦王黨與太子黨之間的爭鬥。簡言之,在秦王黨與太子黨明爭暗鬥之際,李靖的立場必然是中立的。既如此,李世民怎麼可能與之商議如此機密之事?若李靖將此事報告給皇帝李淵,或者李淵日後得知此事,勢必讓李淵對其更加猜忌。在當時的背景下,對於這種私下結交朝中重要武將的舉動,李淵會怎麼看?(李世民命張亮率秦府黨羽之洛陽,暗中結交山東豪傑,就引起了李元吉甚至李淵的懷疑)要言之,這是一種極端冒險的行為,也是一種十分愚蠢的行為,此其一。


其次,李靖當時任靈州大都督,遠在邊疆防備突厥,不同於巫蠱之禍時的北軍使者任安,掌握足以左右京城局勢的精銳部隊,根本無法給遠在長安的李世民以任何實質性的幫助。因此,李世民尋求他的支持是沒有意義的,此其二。要言之,所謂李世民問計於李靖,是不可能的事。


接下來,我們再看看李世勣。如陳寅恪先生在《論隋末唐初所謂山東豪傑》一文中所論,李世勣為山東豪傑之領袖,在唐(李淵)、鄭(王世充)、夏(竇建德)逐鹿中原之際,實具有舉足輕重之勢,其所代表之山東豪傑更為可與關隴六鎮集團相匹敵之武力集團。因此,李世勣的出身決定了其在李唐政權中必然佔有重要地位,故其與李靖一樣,根本不需要冒險參與秦王黨與太子黨之間的殊死搏鬥。其未曾參與玄武門之變,可證其並非李世民黨羽。故李世民不可能就如此機密之事向其徵求意見,這樣做也會引起太子黨甚至李淵的懷疑。要言之,這樣做既太冒險又很愚蠢,此其一。另外,世勣與李靖一樣,彼時並不在京師(任行軍總管),左右不了京城局勢,李世民向他問計是沒有意義的。所以李世民向世勣也不是事實。


如果說這些都是我個人的分析的話,後面發生的事是可以印證這一分析的。仔細翻閱兩唐書二李列傳,可以發現二李雖然都戰功顯赫,頗受太宗禮遇,但二人與太宗的關係卻談不上親密,其與長孫無忌、高士廉、尉遲敬德、杜如晦、房玄齡、侯君集等秦王府舊臣相較,相去甚遠。

首先我們說說李靖。《新唐書·李靖列傳》云: 靖五代孫彥芳,大和中,為鳳翔司錄參軍。家故藏高祖、太宗賜靖詔書數函,上之。一曰:"兵事節度皆付公,吾不從中治也。"一曰:"有晝夜視公疾大老嫗遣來,吾欲熟知公起居狀。"皆太宗手墨,它大略如此。(中略)文宗愛之不廢手。 悉留禁中。又敕摸詔本,還賜彥芳,並束帛衣服。權德輿嘗讀太宗手詔,至流涕曰:"君臣之際乃爾邪!"

初讀此節,筆者也不禁為太宗、衛公之君臣遇合所感動。但再讀此傳,才發覺事實上並非如此。唐高祖李淵最信任皇室宗親,所以武德年間,唐軍的兵權都掌握在三位最有權勢的嫡皇子太子建成、秦王世民、齊王元吉以及幾位皇室宗親如趙郡王李孝恭、淮安王李神通等人手中。李淵對李靖頗有猜忌之心,先後兩次要殺他,這些都不必說了。至於太宗對李靖的態度,則比較隱晦,這裡需要稍加闡釋。

有人認為李世民曾經力保李靖不死,李靖又曾在世民麾下效力,所以他應該是支持世民的,他的弟弟李客師在玄武門之變後與世民死黨侯居集 、 段志玄 、 張公謹、 長孫安業等同拜十二衛將軍,是李世民上台前密集人事調動安排的一環,可見李客師必是世民黨羽無疑,那麼李靖想來應該是支持世民的。其實不然,首先,李客師的態度只能代表他自己,他左右不了其兄李靖的政治立場,在當時太子黨與秦王黨兩大勢力殊死搏鬥之際,朝中的文武百官都在尋找出路,分別投在有實力的三位嫡皇子麾下,其中不乏有親兄弟而分別投在兩個互相對立的陣營的事例,比如薛萬徹、薛萬均兄弟,前者是太子李建成的死黨,後者則選擇追隨秦王李世民,所以兩個親兄弟政治立場迥異並不足為奇。類似的事情後來也出現過,貞觀年間,太子李承乾與魏王李泰為爭儲展開激烈對抗,杜如晦之弟杜楚客是魏王李泰的重要心腹,而杜如晦之子杜荷則是太子李承乾的黨羽;其次,李淵最後選擇不殺李靖,李世民的話固然起了作用,但主要還是他自己善於隨機應變,應對得當,一陣見血地指出李淵志在天下,應延攬四海英才,不宜以私怨殺人。而且,我們不要忘了,李靖出身關隴府兵集團,在隋朝入仕多年,人脈關係甚廣,他的舅舅韓擒虎是生擒陳後主的隋朝名將,隋朝宰相楊素、吏部尚書牛弘都很賞識他,當時為李靖求情的人恐怕為數不少;而且李唐代隋,大量吸收前隋官吏,過去與李淵有舊的前隋官員紛紛投靠李淵,在這樣的背景下,像李淵這樣雄才大略的君主,自然知道其中的利害關係,知道把理智放在情感之上,不難做出正確的選擇。至於曾在李世民麾下效力,這也不能說明問題。李靖只是在世民麾下短暫效力(按《通鑒》記載,李靖是在義寧元年十一月李淵克長安後降唐的,他進入李世民的幕府最早也當在當年十一月之後,最晚在武德二年八月他就奉高祖李淵之命去南方的夔州經略蕭銑了,所以他在李世民麾下效力的時間還不到兩年,而且也並未有記載證明期間他和李世民關係如何密切,他如何受到重視,出謀劃策,立下戰功等等,事實上,這段時間李靖的記載是一片空白,可見這期間他和李世民的關係很一般),他對李世民恐怕談不上有什麼親密的關係,之後他與李孝恭共事的時間更長,也未見有記載說二人關係有多麼緊密。

太宗即位後發生的一系列事件足以印證李靖與太宗關係不甚密切。

首先從太宗即位後對功臣的封賞可見一斑。《舊唐書·太宗本紀》云: 冬十月丙辰朔,日有蝕之。癸亥,立中山王承乾為皇太子。癸酉,裴寂食實封一千五百戶,長孫無忌、王君廓、尉遲敬德、房玄齡、杜如晦一千三百戶,長孫順德、柴紹、羅藝、趙郡王孝恭一千二百戶,侯君集、張公謹、劉師立一千戶,李世勣、劉弘基九百戶,高士廉、宇文士及、秦叔寶、程知節七百戶,安興貴、安修仁、唐儉、竇軌、屈突通、蕭瑀、封德彝、劉義節六百戶,錢九隴、樊世興、公孫武達、李孟常、段志玄、龐卿惲、張亮、李藥師、杜淹、元仲文四百戶,張長遜、張平高、李安遠、李子和、秦行師、馬三寶三百戶。

武德九年十月的這次封賞,顯然是綜合了對李唐王朝的貢獻和對太宗皇帝奪取皇位的助力兩個維度進行的,其中,支持太宗奪取皇位的功勞顯然更重要。裴寂實封最多,一方面是基於他確實是晉陽起兵最重要的元從功臣,但更多的是基於他是先皇高祖皇帝最親近的宰輔,新舊交替之際,李世民不能不對裴寂加以安撫,就算只是表面功夫也得做足了。當然,後面的事證明此時太宗對裴寂的封賞只是一種姿態而已。同樣的,羅藝是前太子李建成的黨羽,實力雄厚,為實現政權平穩過渡,李世民也對他刻意加以安撫。接下來,我們看到,封賞最多的,絕大多數都是助李世民發動兵變奪權的功臣(王君廓、柴紹、李孝恭除外)。其中,最主要的正是長孫無忌、尉遲敬德、房玄齡、杜如晦等玄武門兵變第一等功臣;其次是長孫順德、侯君集、張公謹、劉師立等人;以及高士廉、宇文士及、秦叔寶、程知節、屈突通等人。軍功顯赫的李靖僅封四百戶,與錢九隴、樊世興、公孫武達、李孟常之流並列。若李靖真是支持李世民的死黨的話,以他的戰功,所獲封賞豈會如此之薄?


其次,貞觀八年十月李靖的"足疾"事件證明其與太宗的關係不太親密,相反,李靖是感覺到了自己的不被重視,因而刻意疏遠朝政。

《通鑒》云: 貞觀八年,春,正月,上欲分遣大臣為諸道黜陟大使,未得其人;李靖薦魏徵。上曰:"征箴規朕失,不可一日離左右。"乃命靖與太常卿蕭瑀等凡十三人分行天下,"察長吏賢不肖,問民間疾苦,禮高年,賑窮乏,起滯淹,俾使者所至,如朕親睹。"

冬,十月 ,甲子,上還京師。右僕射李靖以疾遜位,許之。十一月,辛未,以靖為特進,封爵如故,祿賜、吏卒並依舊給,俟疾小瘳,每三兩日至門下、中書平章政事。

丁亥,吐谷渾寇涼州。己丑,下詔大舉討吐谷渾。上欲得李靖為將,為其老,重勞之。靖聞之,請行;上大悅。十二月,辛丑,以靖為西海道行軍大總管,節度諸軍。兵部尚書侯君集為積石道、刑部尚書任城王道宗為鄯善道、涼州都督李大亮為且末道、岷州都督李道彥為赤水道、利州刺史高甑生為鹽澤道行軍總管,並突厥、契苾之眾擊吐谷渾。

李靖薦人(魏徵)不成反被外派到地方巡查,太宗言魏徵不可一日離左右,而李靖卻被派到地方,遠離中樞,心裡恐怕不太痛快。因此,不久(當年十月),李靖就上表以足疾遜位,遠離朝政,太宗批准了,還賜靖靈壽杖,以助足疾。結果不到倆月,吐谷渾寇邊,李靖的足疾竟突然痊癒了,李世民也不因足疾加以勉強,直接就任命他為西海道行軍大總管,節度諸軍以討吐谷渾。那麼問題來了,若李靖當初真的有足疾,以至於需要靈壽杖才能行走,所以不能上朝理政,需要修養,那麼他何以在短短的一個多月的時間裡就痊癒了,足以擔當重任,遠征吐谷渾?若他當初沒有足疾,那為何要上表遜位,關鍵李世民還批准了,賜以靈壽杖以助足疾?顯然,從李靖率軍平定吐谷渾的事迹來分析,李靖根本就沒有足疾,這不過是他為遠離朝政而編造的借口。李世民收到李靖請求以足疾遜位的表章後,說: 朕觀自古已來,身居富貴,能知止足者甚少。不問愚智,莫能自知,才雖不堪,強欲居職,縱有疾病,猶自勉強。公能識達大體,深足可嘉,朕今非直成公雅志,欲以公為一代楷模。"乃下優詔,加授特進,聽在第攝養。賜物千段、尚乘馬兩匹,祿賜、國官府佐,並依舊給,患若小瘳,每三兩日至門下、中書平章政事。

可見李世民明白李靖實無足疾,不過是刻意遠離朝政罷了,至於賜以靈壽杖以助足疾更是一場政治表演。我們知道李靖是一個很有進取精神的人,早年曾放言」 大丈夫若遇主逢時,必當立功立事,以取富貴 「,此時竟能激流勇退,上表以足疾遜位,除了多年宦海沉浮讓他在政治上變得更成熟了,恐怕更多的與他自覺不被重視,所以刻意疏遠朝政有關。

至於李世勣,他本身就是一個謹慎小心的人,不涉黨爭,明哲保身是他一貫的立場。下面我們舉幾個例子來加以證明。

唐高宗永徽六年廢立皇后一事,引起巨大的政治風波,長孫無忌、褚遂良作為顧命大臣堅決反對廢后,而當高宗就此事向李世勣徵求意見時,他的回答卻是: 此陛下家事,何必更問外人 。許多人就此認定李世勣名義上保持中立,但不反對實際上就等同於支持。比如史家陳寅恪就認為李世勣作為山東豪傑集團之領袖,所以會支持同為山東人的武則天上位,這種集團分析論頗有理論先行的嫌疑,學界已多有商榷,在此不贅述。事實上,如果大家認真讀讀他臨終前的那番言論,就知道李世勣之所以說「此陛下家事,何必更問外人 」,並不是因為他要支持同為山東人的武則天,以對抗以長孫無忌為首的關隴集團,而是他一貫的立場就是不涉黨爭,以明哲保身。

《舊唐書·李世勣列傳》云: 洎勣之死,聞者莫不凄愴。(中略)忽謂弼曰:"我似得小差,可置酒以申宴樂。"於是堂上奏女妓,檐下列子孫。宴罷,謂弼曰:"我自量必死,欲與汝一別耳。恐汝悲哭,誑言似差,可未須啼泣,聽我約束。我見房玄齡、杜如晦、高季輔辛苦作得門戶,亦望垂裕後昆,並遭痴兒破家盪盡。我有如許豚犬,將以付汝,汝可防察,有操行不倫、交遊非類,急即打殺,然後奏知。

可見李世勣一貫保持中立,以免牽涉黨爭,重蹈房、杜等人覆轍的謹慎態度。熟悉魏徵的人都知道,李世民之所以後來推倒魏徵的墓碑,主要原因就在於魏徵推薦的杜正倫和侯君集先後捲入太子李承乾謀反案,所以李世民懷疑魏徵阿黨。而據《舊唐書·李世勣列傳》云: 勣前後戰勝所得金帛,皆散之於將士。初得黎陽倉,就倉者數十萬人。魏徵、高季輔、杜正倫、郭孝恪皆游其所,一見於眾人中,即加禮敬,引之卧內,談謔忘倦。及平武牢,獲偽鄭州長史戴胄,知其行能,尋釋於竟,推薦咸至顯達,當時稱其有知人之鑒。

《舊唐書·張亮列傳》云: 張亮,鄭州滎陽人也。大業末,李密略地滎、汴,亮杖策從之,未被任用。屬軍中有謀反者,亮告之,密以為至誠,署驃騎將軍,隸於徐勣。及勣以黎陽歸國,亮頗贊成其事,乃授鄭州刺史。會王世充陷鄭州,亮不得之官,孤軍無援,遂亡命於共城山澤。後房玄齡、李勣以亮倜儻有智謀,薦之於太宗,引為秦府車騎將軍。漸蒙顧遇,委以心膂。

是李世勣同魏徵、杜正倫、張亮等人私交都很好,而且都曾向朝廷推薦過他們,而杜正倫捲入太子李承乾謀反案,李世民也因此懷疑魏徵阿黨,張亮更是涉嫌謀反被誅,但一貫敏感的李世民卻沒有懷疑過李世勣阿黨,為什麼?不正是因為他一貫謹慎小心,不涉黨爭嗎?

李世民臨終前為了讓李世勣荷恩新主,搞了一套欲揚先抑的把戲,這裡明顯可以看得出來李世民的態度,他並不把李世勣當做如顧命大臣長孫無忌、褚遂良一樣的心腹加以信任,有的只是籠絡與猜疑,思之令人寒心。而李世勣的反應果如李世民所料,頭也不回地離開京城,到疊州上任,可見他對這一切已然是心領神會,知道自己不被信任,所以非常配合的演了一場戲。胡三省注此節,亦云: 史言太宗以機數御李世勣,世勣亦以機心而事君。 可謂一語中的。

《通鑒》紀其事,云: 上謂太子曰:"李世勣才智有餘,然汝與之無恩,恐不能懷服。我今黜之,若其即行,俟我死,汝於後用為僕射,親任之;若徘徊顧望,當殺之耳。"五月,戊午,以同中書門下三品李世勣為疊州都督;世勣受詔,不至家而去。

當然,李靖和李世勣未曾參與玄武門之變最直接的證據來自於兩唐書二李列傳,翻看二李列傳便知其中並無二人參與兵變的任何記載,甚至連暗示的隻言片語都沒有,又怎能謂二李支持世民?翻看兩唐書可知,凡是在玄武門之變中出力的功臣,他們的列傳里都會提到各自扮演的角色,若二李果真有參與,豈能例外?再者,近年來發掘了眾多唐代歷史人物的墓誌,與兩唐書列傳一樣,參與玄武門之變的都是秦王府的死黨,墓誌中對此事毫不避諱,都有敘述,而二李的墓誌中卻找不到半點蹤跡,可見二李立場中立,是可以斷言的。

總而言之,所謂李世民向李靖、李世勣問計一事,純屬無稽之談。對李靖感興趣的朋友可參考拙文唐朝第一名將-李靖 - 知乎專欄


3 玄武門之變經過考


(1)玄武門之變出自李世民黨羽之「逼迫」


李世民發動玄武門之變在很大程度是受了長孫無忌、尉遲敬德、房玄齡、杜如晦等秦府黨羽之「逼迫」。對此,司馬溫公可謂有敏銳的洞察力。


《通鑒》載溫公對玄武門之變的評論,云:立嫡以長,禮之正也。然高祖所以有天下,皆太宗之功;隱太子以庸劣居其右,地嫌勢逼,必不相容。向使高祖有文王之明,隱太子有泰伯之賢,太宗有子臧之節,則亂何自而生矣!既不能然,太宗始欲俟其先發,然後應之,如此,則事非獲已,猶為愈也。既而為群下所迫,遂至蹀血禁門,推刃同氣,貽譏千古,惜哉!夫創業垂統之君,子孫之所儀刑也,彼中、明、肅、代之傳繼,得非有所指擬以為口實乎!


可知溫公觀察到李世民發動政變出自「群小」之逼迫,此外,他還注意到了此次政變與此後唐朝歷次中央政治革命之間的關係,批評李世民作為創業垂統之君,給後世子孫開了一個很不好的先例,亦可見其洞察力。但他採信兩唐書對李淵、李建成的污衊歪曲,則不可不謂為敗筆。


筆者下面通過幾個具體例子來印證這一判斷。《通鑒》云:秦府僚屬皆憂懼不知所出。房玄齡謂長孫無忌曰:「今嫌隙已成,(中略)莫若勸王行周公之事以安家國。(中略)無忌曰:「吾懷此久矣,(中略)謹當白之。」乃入言世民。世民召玄齡謀之,玄齡曰:「大王功蓋天地,當承大業;今日憂危,乃天贊也,願大王勿疑!」乃與府屬杜如晦共勸世民誅建成、元吉。

可知長孫無忌、房玄齡、杜如晦很早就力勸李世民先發制人了,但世民猶豫不決。後來李元吉意圖借出征突厥之際,徹底剪除世民羽翼,形勢更加嚴峻。李世民雖然知道不能坐以待斃,但迫於巨大的風險和道德壓力,仍然猶豫未決。在這種情況下,長孫無忌、尉遲敬德、房玄齡、杜如晦、張公瑾等人採取了各種手段「逼迫」李世民先發制人。 (如前所述,所謂的王晊密告建成、元吉二人意圖借踐行之際除掉李世民純屬無稽之談,但此事有可能出自長孫無忌等人的指使)


《通鑒》紀其事,云:世民以咥言告長孫無忌等,無忌等勸世民先事圖之。世民嘆曰:「骨肉相殘,古今大惡。吾誠知禍在朝夕,欲俟其發,然後以義討之,不亦可乎!」敬德曰:「(中略)大王不用敬德之言,敬德將竄身草澤,不能留居大王左右,交手受戮也!」無忌曰:「不從敬德之言,事今敗矣。敬德等必不為王有,無忌亦當相隨而去,不能復事大王矣!」世民曰:「吾所言亦未可全棄,公更圖之。」敬德曰:「(中略)且大王素所畜養勇士八百餘人,在外者今已入宮,擐甲執兵,事勢已成,大王安得已乎!」


尉遲敬德、長孫無忌聲稱如果李世民不採納他們的建議(先發制人),他們將離開秦王府;而尉遲敬德為了進一步「要挾」世民,私自調動秦府私甲八百餘人進宮,造成「箭在弦上,不得不發」的態勢,意欲「迫使」李世民同意發動政變。


但李世民仍然猶豫未決,竟然要通過占卜預測吉凶,被張公瑾打斷,最終使李世民下定了決心。

然而房玄齡、杜如晦二人此時被李淵貶出秦府,並不知情,仍然擔心李世民下不了決心,於是以「激將法」激使世民下定決心。


《通鑒》云:世民令無忌密召房玄齡等,曰:「敕旨不聽復事王;今若私謁,必坐死,不敢奉教。」世民怒,謂敬德曰:「玄齡、如晦豈叛我邪!」取所佩刀授敬德曰:「公往觀之,若無來心,可斷其首以來。」敬德往,與無忌共諭之曰:「王已決計,公宜速入共謀之。吾屬四人,不可群行道中。」乃令玄齡、如晦著道士服,與無忌俱入,敬德自它道亦至。


可知房杜二人所言不過是「激將法」,並不是不敢違抗李淵的命令,待得知李世民已經下定決心後,二人立刻隨長孫無忌、尉遲敬德入秦府謀劃政變。胡三省注通鑒也說: 敬德、無忌詭言逃去以激世民,使之速發。 房玄齡之言,亦以激發世民。

(2)陳寅恪與黃永年先生對玄武門之變的研究述評

陳寅恪先生對玄武門之變有開創性的研究,在他的《唐代政治史述論稿》中篇《政治革命與黨派分野》中,先生認為在此次政變中,太宗之所以得勝,建成,元吉之所以致敗,俱由一得以兵據玄武門即宮城之北門,一不得以兵入玄武門之故也。而李世民及其死黨能夠預先埋伏於玄武門,搶佔此要害之地,關鍵在於李世民策反了玄武門守將常何。而兩唐書常何無傳,先生借巴黎圖書館藏敦煌寫本伯希和(法國漢學家)號貳陸肆拾李義府撰常何墓志銘,然後知常何舊曾隸屬建成,而為太宗所利誘。當武德九年六月四日常何時任屯守玄武門之職,故建成不以致疑,而太宗因之密發。迨太宗既殺其兄弟之後,常何遂總率北門之屯軍矣。


陳先生的研究無疑具有開創性,但也有許多問題,比如若李世民真的策反了玄武門禁軍,何以敬君弘麾下會有人建議他「事未可知,當且觀變,待兵集,成列而戰,未晚也」?因此,陳先生的觀點有不少值得商榷的地方。在陳先生之後,黃永年先生對玄武門之變做了較為全面的研究,並對陳先生的論述作了質疑和修正。


在他的《六至九世紀中國政治史》第四章第四節《玄武門之變揭秘》中,否定了陳先生的觀點,認為李世民並沒有策反玄武門禁軍,否則李世民盡可驅動禁軍伏擊建成、元吉,而不必親自出手,以至於幾乎被元吉扼殺。那麼,李世民及其死黨是如何進入玄武門的?


《通鑒》有這樣一段記載:上晚年多內寵,小王且二十人,其母競交結諸長子以自固。建成與元吉曲意事諸妃嬪,諂諛賂遺,無所不至,以求媚於上。或言蒸於張婕妤、尹德妃,宮禁深秘,莫能明也。是時,東宮、諸王公、妃主之家及後宮親戚橫長安中,恣為非法,有司不敢詰。世民居承乾殿,元吉居武德殿後院,與上台、東宮晝夜通行,無復禁限。太子、二王出入上台,皆乘馬、攜弓刀雜物,相遇如家人禮。太子令、秦、齊王教與詔敕並行,有司莫知所從,唯據得之先後為定。


黃先生據此推測,由於太子、秦王、齊王三人長期住在宮中,且地位尊崇,可以攜帶武器、雜物自由出入宮禁,所以禁軍對三位皇子及其部屬攜帶武器出入皇宮已經習以為常,而秦王黨恰好利用了這一點。六月四日這一天凌晨,李世民及其死黨等九人攜帶武器進入了玄武門,隨即在臨湖殿埋伏起來。禁軍一來對於此類事情早已習以為常,二來也不知道李世民的陰謀,所以秦王黨能進入玄武門埋伏起來。待太子、齊王二人一行來到臨湖殿,發現了伏兵,於是想要向東逃回東宮,不果,為李世民及尉遲敬德所殺。


至於禁軍雖未被利用而政變仍能成功,伏擊仍能得手,自由於建成、元吉以為通過臨湖殿的勘問窮核必可取得勝利,從而被這預期的勝利沖昏了頭腦,毫無警惕的連隨從也不帶就前往臨湖殿,進入了李世民、長孫無忌等布置的伏擊圈。加之李世民這邊人數也佔了優勢,建成、元吉就免不了被射殺的結局。


當伏擊的消息傳出,宮府兵要突入玄武門救援建成、元吉,事態就起了變化。一則宮府兵大隊武裝之公然衝突與此前李世民等少數人之進入有所不同,對李世民等少數人之進入,禁軍司空見慣,可以不加阻攔,對大隊兵馬之公然衝擊則職守攸關,勢必防衛抵禦。再者,建成、元吉既被襲殺,禁軍將領的態度亦易有所轉變,可以接受秦府私甲的支持共同抵禦宮府兵。但也由於變起不測,倉促間無從作充分布置準備,以致在衝突中,敬君弘、呂世衡為宮府兵所殺。《舊唐書·敬君弘傳》中所謂「君弘挺身出戰。其所親止之曰:「事未可知,當且觀變,待兵集,成列而戰,未晚也。」正透露出禁軍將領初未預謀,臨時倉促應戰、措手不及的真實情況。至於事後李世民指責東宮將領馮立有所謂」殺傷我將士」者,當是指敬君弘最後站到秦府一邊抗擊東宮、齊府被殺傷而言,抑或包括被殺傷的秦府私甲在內,要不能據此含義不甚明確之詞,如陳寅恪先生所懷疑敬君弘等同為太宗之黨。


黃永年先生的解釋頗具啟發性,但也有許多問題。首先,黃先生認為如果李世民策反了玄武門的禁軍,則盡可驅動禁軍伏擊建成、元吉,而不必親自出手,以至於幾乎被元吉扼殺,加之參與臨湖殿伏擊戰的均是秦府私黨,與玄武門禁軍並無瓜葛,因而認為玄武門禁軍並未被李世民策反,其捲入兵變完全是形勢所迫的偶然事件,筆者以為這樣的質疑是有問題的。


首先,依照黃先生的邏輯,那我們是不可以這樣說,李世民黨羽眾多,盡可派尉遲敬德等人伏擊建成、元吉,而不必冒險親自參加戰鬥?顯然事情並沒有這麼簡單,發動宮廷軍事政變是一件極具政治風險和道德輿論壓力的事,若政變集團首領不親自參加,其部屬是不會參與的,因為他們知道自己日後很有可能成為首領推卸責任和道德輿論壓力的替罪羊。比如高貴鄉公曹髦不甘作傀儡,於是率領自己的親信隨從討伐司馬昭,典午死黨賈充指使武士成濟弒君。一向標榜以忠孝治天下的司馬氏立時面臨空前的道德輿論壓力,許多人甚至司馬氏的黨羽(比如陳泰)都要求殺賈充以謝天下。司馬昭不願殺賈充,最後只好讓成濟當替罪羊,夷滅其三族。但是此事並沒有得到平息,司馬氏也一直面臨道德輿論壓力,以至於已經成為亡國之虜的孫皓都敢公開譴責賈充弒君,讓意氣風發的司馬炎、賈充(剛完成統一大業)君臣無言以對。因此,尉遲敬德等人雖是李世民的死黨,與之屬於同一利益共同體,但殺李建成的任務仍然需要李世民來親自完成,這是確保參與政變的秦府黨羽日後安全的必要條件。


其次,黃先生認為參與臨湖殿伏擊戰的只有李世民、尉遲敬德等九人,因而世民一行人進入玄武門時,禁軍由於對建成、元吉、世民三位皇子騎馬攜帶武器出入宮禁早已司空見慣,故而沒有阻攔;而之後面對兩千(一說三千)大隊宮府兵的公然衝擊,則職責所系,不能不出兵抵禦,這是李世民及其死黨能夠預先進入玄武門並埋伏於臨湖殿的原因,而非李世民溝通玄武門禁軍的緣故。對此,筆者不敢苟同。首先,《通鑒》等史書只是記載「太子、二王出入上台,皆乘馬、攜弓刀雜物,相遇如家人禮。」,也就是說只有身份尊貴,且功勛卓著的三位皇子才能全副武裝的騎馬自由出入宮禁,他們的部屬或隨從至多攜帶雜物,不可能也騎馬,更不可能攜帶武器,而史書明言李世民及其黨羽皆是騎著馬,全副武裝進入玄武門的,此其一。


另外,參與臨湖殿伏擊戰的絕不止李世民、尉遲敬德等九人。《通鑒》云:世民射建成,殺之。尉遲敬德將七十騎繼至,左右射元吉墜馬。世民馬逸入林下,為木枝所絓,墜不能起。元吉遽至,奪弓將扼之,敬德躍馬叱之。元吉步欲趣武德殿,敬德追射,殺之。


《舊唐書·尉遲敬德傳》(《新唐書·尉遲敬德傳》略同)亦云:六月四日,建成既死,敬德領七十騎躡踵繼至,元吉走馬東奔,左右射之墜馬。太宗所乘馬又逸於林下,橫被所繣,墜不能興。元吉遽來奪弓,垂欲相扼,敬德躍馬叱之,於是步走,欲歸武德殿,敬德奔逐射殺之。


可知隨尉遲敬德追殺元吉的就有七十名騎兵,而非七人。對此,黃先生的解釋是,這裡的「七十騎」疑作「七騎」,懷疑「十」是衍字,因為其他史料記載「太宗率長孫無忌、尉遲敬德等九人入玄武門討建成、元吉」。對此,筆者不敢苟同。其他史料稱參與伏擊建成、元吉的只有李世民、尉遲敬德等九人,並不代表確實只有他們九人參與伏擊,只不過記錄的都是秦府的重要成員。此次伏擊,尉遲敬德發揮了關鍵作用,從他的視角敘述此事自然更詳細,因而記載了詳細的兵力情況,此其二。


另外,若果真如黃先生所言,參與伏擊的只是李世民、尉遲敬德等可以具體查證的九人,那麼《通鑒》和《舊唐書·尉遲敬德傳》就不會記載「左右射元吉墜馬」,而應該指明具體是誰射元吉墜馬。另,如果是這樣,這個射元吉墜馬的人必然也是秦府重要骨幹,而非尉遲敬德的「左右」,換言之,其地位絕對比尉遲敬德的「左右」高。顯然,史書記載「左右射元吉墜馬」,正表明當時參與伏擊的的還有許多普通的不知名的士兵,由於形勢一片混亂,以至於事後只能籠統記載「左右射元吉墜馬」,《舊唐書·隱太子傳》亦云:元吉中流矢而走,可見射元吉墜馬的必是秦府的普通士兵,此其三。


另,若參與伏擊的只有李世民等九人,那麼秦王黨對建成、元吉恐怕沒有什麼勝算(建成、元吉必然帶有幾個親信隨從,此點俟後詳論)。我們知道,齊王李元吉以武勇知名,太子李建成也久經沙場,軍功顯赫,二人絕非泛泛之輩,加上帶上的幾個精幹的貼身親信隨從,僅憑李世民等九人設伏,顯然並不能保證能一舉殺死建成、元吉。而一旦二人中有一人或有一個隨從逃脫向李淵報信,將給秦王黨帶來災難性後果,如此粗心大意,豈是房謀杜斷的水平?此其四。

再者,建成,元吉在臨湖殿覺變後,驚慌失措,以至於驍勇善戰的齊王李元吉竟然再三不彀 ?若非李元吉害怕緊張到了極點,素來以武勇自負的他何至於此時連弓都拉不開?那麼,問題來了,如果參與伏擊的只有李世民等九人,就算李世民殺氣騰騰,二人至於如此驚慌失措嗎?要知道,建成和元吉都久經沙場,戰功顯赫,尤其李元吉更是一向以武勇自負,若非突然見到秦王李世民帶著全副武裝的大隊人馬,二人絕不至於驚慌失措到如此地步,此其五。

還有,我們都知道李世民久經戰陣,精於騎射,更兼膽氣過人。李世民既孤注一擲,發動兵變,從行動路線,兵力安排,時間計划到戰馬和武器盔甲的配備等等,自然都是做了充分的準備,以逸待勞,那麼何以李世民的坐騎竟會受驚,逸入林下,為木枝所絓?以至於精於馬術的李世民竟然會失足墜馬,險些被李元吉扼殺?顯然,李世民絕不會挑選一匹易於受驚的劣馬來當坐騎,他的坐騎受驚定因建成、元吉左右拚死抵抗所致,更證明建成、元吉入宮,身邊必有親信隨從護衛,臨湖殿伏擊戰,雙方定有激烈交鋒。

世民馬逸入林下,為木枝所絓,墜不能起。元吉遽至,奪弓將扼之,敬德躍馬叱之。元吉步欲趣武德殿,敬德追射,殺之。

最後也是最關鍵的一點,若伏擊建成、元吉的只有九個人,那麼李世民如何僅憑這九個人衝破禁軍的阻攔,入宮挾持皇帝李淵?(此點非常重要,俟後詳論)。


故綜合以上分析,黃先生認為參與臨湖殿伏擊戰的只有李世民、尉遲敬德等九人,因而玄武門禁軍按照慣例不加阻攔的解釋是大有問題的。換言之,參加伏擊戰的必是李世民、尉遲敬德等九人率領的大隊秦府私甲,其通過玄武門時若無內應必遭阻攔,當然李世民確實沒有策反所有玄武門禁軍。(此點俟後詳論)


再者,黃先生認為儘管沒有策反禁軍,秦王黨伏擊仍能得手,是由於建成、元吉自信通過臨湖殿的勘問窮核必可取得勝利,因而放鬆了警惕,進入了李世民、長孫無忌等布置的伏擊圈。加之李世民這邊人數也佔了優勢,建成、元吉就免不了被射殺的結局,如此的解讀也大有問題的。


關於秦王党參與臨湖殿伏擊戰的兵力情況,前已詳述。至於」建成、元吉自信通過臨湖殿的勘問窮核必可取得勝利,從而被這預期的勝利沖昏了頭腦,毫無警惕的連隨從也不帶就前往臨湖殿,進入了李世民、長孫無忌等布置的伏擊圈,因而被襲殺」的觀點也是大有問題的。首先,建成、元吉並不知道此次勘問窮核的具體內容,所以不存在所謂的「被預期的勝利沖昏了頭腦,毫無警惕的進入秦王黨的伏擊圈」。為什麼這麼說呢?下面筆者綜合有關此次勘問窮核的相關史料以論述之。


(1 )《通鑒》云:於是世民密奏建成、元吉淫亂後宮,且曰(中略)。上省之,愕然,報曰:「明當鞫問,汝宜早參。」張婕妤竊知世民表意,馳語建成。建成召元吉謀之,元吉曰:「宜勒宮府兵,託疾不朝,以觀形勢。」建成曰:「兵備已嚴,當與弟入參,自問消息。」乃俱入,趣玄武門。


(2)《新唐書·隱太子傳》云:長孫無忌(中略)等勸秦王先圖之。王乃密奏建成等與後宮亂,(中略)帝大驚,報曰:「旦日當窮治,而必早參。」張婕妤馳語建成,乃召元吉謀,曰:「請勒宮甲,託疾不朝。」建成曰:「善,然不共入朝,事何繇知?」遲明,乘馬至玄武門。


可知建成、元吉雖已通過張婕妤得知李世民向皇帝李淵控告二人,但並不知道李世民控告的具體內容(當與弟入參,自問消息;然不共入朝,事何繇知?),所以不存在因此而自信必獲勘問窮核之勝利,以至於放鬆警惕。相反,二人作了充分的準備(兵備已嚴),當然自信是有的,不過是因為二人一方面做好了準備,另一方面是鑒於此前皇帝李淵的一貫支持,而非自信能獲勘問窮核之勝利。所以,二人遭到秦王黨的伏擊,是因為二人不肯「託疾不朝」以坐實李世民的控告。試想:如果二人當日找個借口不去參加會審,那麼歷史將改寫。最後,筆者要指出黃先生的一個細節錯誤,此次會審的地點是在北海池中的一條遊船(上方泛舟海池),而非臨湖殿。


現在,我們再來分析所謂的「李世民策反玄武門禁軍」的問題。如前所述,參加臨湖殿伏擊戰的必是李世民、尉遲敬德等九人率領的大隊秦府私甲,其通過玄武門時若無內應必遭阻攔,當然李世民確實沒有策反所有玄武門禁軍,否則敬君弘的親信不會阻止其出戰,常何確實並非玄武門禁軍主將。那麼,此事的真相究竟如何呢?


陳寅恪先生在《論隋某唐初所謂山東豪傑》一文摘錄李義府撰常何墓志銘,云:令(公)從隱太子討平河北。又與曹公李勣窮追員朗,賊平,留鎮於洧州。(武德)七年,奉(太宗令追入京,賜金刀子一枚,黃金卅挺,令於北門領健兒長上,仍以數十金刀子委公錫驍勇之夫,趨奉藩朝,參聞霸略,承解衣之厚遇,申繞帳之深誠。九年六月四日令揔北門之寄。


其中「令於北門領健兒長上,仍以數十金刀子委公錫驍勇之夫」很關鍵,這一句說明李世民收買常何後,又賜給他一些金子用於收買北門(即玄武門)禁軍將士。自然,此時常何並非玄武門禁軍主將,只是中郎將,並不能策反北門所有禁軍,但常何只需要收買一部分人即可,而這將成為李世民及其黨羽順利進入玄武門的關鍵。為什麼呢?我們知道,任何軍事據點的守軍都是晝夜輪班執勤的,玄武門禁軍也不例外。因此,筆者推測,當六月四日凌晨李世民及其死黨通過玄武門時,執勤的常何及其收買的死黨打開城門,使秦王黨順利進入玄武門,並埋伏於臨湖殿。而敬君弘、呂世衡等人因為不當班所以在軍營睡覺,對此事並不知情,這也解釋了黃先生所謂的「敬君弘、呂世衡等禁軍將領初未預謀,臨時倉促應戰、措手不及的情況」。


至於黃先生因常何不見於玄武門之變的相關史料且未獲明顯晉陞而懷疑其並未參與政變,筆者也不敢苟同。首先,像李世民收買常何以為內應的事並不光彩,所以史書沒有記載。類似的,尉遲敬德入宮挾持皇帝李淵也是一筆帶過,這些都是因為李世民忌諱這段歷史而故意語焉不詳,此其一。另外,李世民黨羽中參與此次政變但未因此而獲明顯晉陞以至於默默無聞的還有一位。


《新唐書·薛萬鈞傳》云:(薛)萬均與弟萬徹因客幽州,以材武為羅藝所厚善。與藝歸款,高祖授萬均上柱國、永安郡公。秦王平劉黑闥,引萬均為右二護軍,北門長上。


可知薛萬均也是李世民安插在北門禁軍中的黨羽,筆者頗覺奇怪的是,貌似很少有人注意到這一點。故綜上所述,常何、薛萬均都參與了玄武門之變,當然在陳寅恪先生那裡,常何和玄武門禁軍的作用被誇大了。從敬君弘、呂世衡率兵出戰抵禦宮府兵卻雙雙戰死來看,當時玄武門的禁軍兵力並不多,以至於當東宮和齊王府聯軍來攻時,秦府兵與禁軍幾乎難以抵擋。之後,李世民深受刺激,加強了玄武門禁軍的兵力。

而且,這裡需要指出的是,李世民此次兵變的重點並不在玄武門,而在臨湖殿的伏擊行動和挾持高祖李淵的計劃,即便玄武門禁軍全軍覆沒,他也能成功,因為他既殺死了競爭對手太子李建成和齊王李元吉,又挾持了皇帝李淵。在宮廷政變中,同時做到殺死競爭對手和挾持掌握實權的皇帝(或太上皇)的往往取得成功,因為如此競爭對手的黨羽沒有了效忠對象,又不能指望掌握實權的皇帝(或太上皇)以勤王為名興兵復仇,政治上沒了前途,只好做鳥獸散,後續的發生的事也證明了一點,見到太子李建成和齊王李元吉及皇帝李淵命諸軍皆受秦王處分的命令後,宮府兵頓時喪失鬥志,作鳥獸散。


現在,筆者要指出兩位先生研究的不足之處,那就是沒有關注李世民及其黨羽是如何控制住皇帝李淵的。要言之,李世民成功殺掉李建成、李元吉僅僅意味著政變完成了一半,接下來控制皇帝李淵,逼迫其交出政權同樣重要,甚至可以說更為重要,為什麼這樣說呢?如果李淵得知李世民發動軍事政變,伏擊建成、元吉,他會怎麼做?自然是調動禁軍平亂,解除秦王黨武裝,懲辦政變集團。因此,如果李世民及其黨羽不能及時控制住皇帝李淵,其政變將會功虧一簣,以失敗告終,觀李重俊因未能控制住唐中宗而失敗可知。其實,李世民的原本的計劃是待建成、元吉到北海池中的遊船參加會審後,出兵將李淵、建成、元吉一網打盡。只是因為被建成、元吉看出破綻,不得不改變原定計劃,先殺建成、元吉,再挾持皇帝李淵。《通鑒》云:建成、元吉至臨湖殿,覺變,即跋馬東歸宮府。正透露出李世民的原定計劃並不是在臨湖殿伏擊二人,只是因為被二人看出破綻而不得不臨時更改行動方案。


下面,筆者就秦王黨挾持皇帝李淵問題作一梳理。


如上文所述,如果李淵得知李世民發動軍事政變,他必然會調動禁軍平亂,解除秦王黨武裝,懲辦政變集團,可是史書上對於其彼時的反應很是耐人尋味。


《通鑒》云:上方泛舟海池,世民使尉遲敬德入宿衛,敬德擐甲持矛,直至上所。上大驚,問曰:「今日亂者誰邪?卿來此何為?」對曰:「秦王以太子、齊王作亂,舉兵誅之,恐驚動陛下,遣臣宿衛。」


秦王黨在臨湖殿伏擊李建成、李元吉,二人先後被殺。臨湖殿的這場伏擊戰規模不大,但很快就為東宮和齊府所知,但李淵並不知情。馮立、薛萬徹、謝叔方等人率兩千(一說三千)宮府兵猛攻玄武門,守將敬君弘、呂世衡出兵抵禦,皆戰死。薛萬徹鼓噪要攻打秦王府,李世民麾下將士大懼。為什麼呢?因為兵力不足,李世民將秦王府八百私甲全都調來了,彼時的秦王府基本處於不設防狀態,而李世民及秦王府諸將的家眷都在府中,薛萬徹此計,可謂是釜底抽薪。危急之時,尉遲敬德向宮府兵展示建成、元吉二人首級,瓦解了宮府兵的鬥志。可知發生在玄武門的這場戰鬥十分激烈,然而李淵對這場數千軍隊的廝殺仍然是一無所知,這是為什麼呢?


原因就在於李世民的控告。李建成、李元吉為何要進宮?那是因為李世民告他們與李淵的嬪妃淫亂。這件事是否屬實,還不可考,也不在本文討論範圍之內,而且,這件事屬不屬實根本不重要,重要的是李世民要利用這件事創造有利於發動政變的機會。因為李淵聽了李世民的控告,必定令建成、元吉入宮對質,如此秦王黨就有機會伏擊二人。若非此,秦王黨如何能在嚴密保護下刺殺建成、元吉?其次,秦王黨這一策劃,除了創造有利的機會以伏擊建成、元吉外,更重要的是要創造挾持皇帝李淵的有利機會。因為皇帝的妃子與自己的兒子淫亂這種事情屬於家醜,宮闈醜聞,要查清這種事,只能在秘密的狀態下,找幾個重臣,到一個封閉的環境私下審理,總不能能在朝會時討論,命令三法司會審,弄得人盡皆知吧?或許有人會問這一推斷有根據嗎?答案是肯定的,如前所述,張婕妤雖是李淵的寵妃,但她也不知道李世民密告的具體內容,可見李淵對此事是嚴格保密的。如此,李淵秘密會審,必定防備不嚴,身邊禁軍肯定不多,秦王黨才有機可乘,挾持高祖李淵。


所以李淵當時聽聞後,將信將疑,在第二天就召集裴寂、陳叔達、蕭瑀、封德彝等幾位宰相,並命令原被告—世民、建成、元吉等三人一起參加會審,地點就選在靠近玄武門的北海池中的一艘遊船上。為了保密,李淵要求與外界隔絕,除了幾個宰相和自己的三個兒子,任何人不得隨意出入,這應該就是李淵當時「泛舟海池」的背景和對玄武門的激烈戰鬥一無所知的原因。(按,從李世民報告後積極策劃和實施政變,伏兵臨湖殿,根本不去參加會審來看,這件事十有八九是假的)。

那麼,尉遲敬德何以能順利的挾持皇帝李淵?李淵身邊的禁軍都到哪去了?如上文所述,當時李淵為了保密,與外界隔絕,身邊的禁軍肯定不多,遇到尉遲敬德率領的秦王府精銳,自然是一觸即潰。雖然史書沒有明言秦王黨如何武力挾持高祖及諸位宰相的過程,但透過史書上的一些隻言片語,我們不難想見在高祖李淵所在的海池邊發生了激烈戰鬥。《舊唐書·高祖諸子列傳》云: 接戰久之,矢及殿屋。 (按,史書中只寫尉遲敬德一人入宮挾持李淵,但實際上他肯定帶了軍隊)。

尉遲敬德帶兵制服高祖身邊的禁衛,將高祖和諸位宰相包圍起來,並逼迫李淵交出政權。李淵向最親近的宰相裴寂問計,裴寂眼見大勢已去,但他一貫與秦王不睦,又不願就此改口支持世民,只好沉默不語;其他的宰相,如蕭瑀、陳叔達等人本來就傾向於秦王世民,因而勸告高祖交出政權;封德彝則是牆頭草,首鼠兩端。眼見尉遲敬德殺氣騰騰的樣子,李淵明白自己已經無力回天,如果再不識時務,恐怕性命不保,遂答應尉遲敬德所請, 令諸軍並受秦王處分,又使黃門侍郎裴矩至東宮曉諭諸將卒,大勢遂定。至此,李世民的政變才算大功告成。


(3)李世民黨羽參與玄武門之變情況略考


1 參與臨湖殿伏擊戰的秦府成員


《舊唐書·太宗本紀》云:九年,皇太子建成、齊王元吉謀害太宗。六月四日,太宗率長孫無忌、尉遲敬德、房玄齡、杜如晦、宇文士及、高士廉、侯君集、程知節、秦叔寶、段志玄、屈突通、張士貴等於玄武門誅之。


但這只是籠統的記述,並不準確。


《舊唐書·隱太子列傳》(《新唐書·隱太子傳》略同)云:(六月)四日,太宗將左右九人至玄武門自衛。


《舊唐書·長孫無忌傳》(《新唐書·長孫無忌傳》略同):六月四日,無忌與尉遲敬德、侯君集、張公謹、劉師立、公孫武達、獨孤彥雲、杜君綽、鄭仁泰、李孟嘗等九人,入玄武門討建成、元吉,平之。


《舊唐書·劉師立傳》云:太宗之謀建成、元吉也,嘗引師立密籌其事,或自宵達曙。其後師立與尉遲敬德、龐卿惲、李孟嘗等九人,同誅建成有功,超拜左衛率。


現在我們通過排除法來略加考證。


《舊唐書·高世廉傳》(《舊唐書·高世廉傳》略同)云:及將誅隱太子,士廉與其甥長孫無忌並預密謀。六月四日,士廉率吏卒釋繫囚,授以兵甲,馳至芳林門,備與太宗合勢。太宗升春宮,拜太子右庶子。


可知高世廉當時率領其利用職權私放並武裝之囚徒趕往芳林門,並未進入玄武門參與臨湖殿伏擊戰。但是,這裡有一個疑點,高士廉為什麼會率領囚徒趕往芳林門?首先,高士廉率領武裝囚徒參與政變,正表明秦府兵力不足,難以對抗實力更為強大的東宮與齊府聯軍。至於高士為什麼會率囚徒趕往芳林門,則與當時李世民的居所及芳林門的位置有關。


《通鑒》(《舊唐書·隱太子傳》略同)云:是時,東宮、諸王公、妃主之家及後宮親戚橫長安中,恣為非法,有司不敢詰。世民居承乾殿,元吉居武德殿後院,與上台、東宮晝夜通行,無復禁限。太子、二王出入上台,皆乘馬、攜弓刀雜物,相遇如家人禮。


是李世民當時居於太極宮承乾殿。然而這只是李世民與皇帝李淵關係惡化前的情況。隨著李淵越來越疏遠李世民,情況有了變化。


《唐會要》第三十卷「宏義宮」條云:武德五年七月五日,營宏義宮。初。秦王居宮中承乾殿。高祖以秦王有克定天下功,特降殊禮,別建此宮以居之。至九年七月,高祖以宏義宮有山林勝景,雅好之,至貞觀三年四月,乃徙居之,改為太安宮。(貞觀)六年二月三日,太宗正位於太極殿。監察御史馬周上疏曰:臣伏見太安宮在城之西,其牆宇門闕之制,方之紫極,尚為卑小。臣伏以皇太子之宅,猶處城中,太安宮乃至尊所居,更在城外。雖太上皇游心道素,志存清儉,陛下重違慈旨,愛惜人力,而番夷朝見,及四方觀者,有不足瞻仰焉。臣願營築雉堞。修起門樓,務從高敞,以稱萬方之望,則大孝昭乎天下矣。


《舊唐書·馬周傳》亦云:是歲,(馬)周上疏曰:臣伏見大安宮在宮城之西,其牆宇宮闕之制,方之紫極,尚為卑小。臣伏以東宮皇太子之宅,猶處城中,大安乃至尊所居,更在城外。雖太上皇游心道素,志存清儉,陛下重違慈旨,愛惜人力;而蕃夷朝見及四方觀聽,有不足焉。臣願營築雉堞,修起門樓,務從高顯,以稱萬方之望,則大孝昭乎天下矣。


可知李世民遷出太極宮承乾殿後,徙居的宏義宮(或太安宮)比較簡陋,以至於太上皇李淵徙居此處後,馬周近乎直白的上疏批評李世民不孝。當然,所謂的「高祖以秦王有克定天下功,特降殊禮,別建此宮以居之」並非實情,相反它證明當時李淵與李世民關係已經惡化,以至於李世民竟被「流放」至簡陋的宏義宮(或太安宮),之後李淵徙居於此可能出自李世民的報復。因此,政變時,李世民及其黨羽應該是居住在宏義宮(或太安宮)


據太極宮平面圖,宏義宮在太極宮的西北方向,而芳林門位於宏義宮與玄武門之間。明乎此,我們便不難判斷高士廉此舉的意圖,其率武裝囚徒趕往芳林門無非有三個目的,一是阻擊可能進犯秦府的宮府兵;二是隨時支援玄武門的秦府軍隊;三是如果形勢不利,便做好撤往洛陽的準備。


《舊唐書·隱太子傳》(《新唐書·隱太子傳》略同)云:(六月)四日,太宗將左右九人至玄武門自衛。高祖已召裴寂、蕭瑀、陳叔達、封倫、宇文士及、竇誕、顏師古等,欲令窮覆其事。


可知宇文士及當時正與李淵一起」泛舟海池「,準備參加會審,不可能參與臨湖殿伏擊戰。


《舊唐書·長孫順德傳》云:武德九年,(長孫順德)與秦叔寶等討建成餘黨於玄武門。


可知秦叔寶當時與長孫順德一起率兵攻擊玄武門外的宮府兵,並未參與臨湖殿伏擊戰。


《舊唐書·屈突通傳》云:隱太子之誅也,通複檢校行台僕射,馳鎮洛陽。


可知屈突通當時正趕往洛陽,並未直接參与玄武門之變。


《舊唐書·段志玄傳》云:隱太子建成、巢剌王元吉競以金帛誘之,志玄拒而不納,密以白太宗,竟與尉遲敬德等同誅建成、元吉。


《舊唐書·侯君集傳》云:建成、元吉之誅也,君集之策居多。太宗即位,遷左衛將軍,以功進封潞國公,賜邑千戶,尋拜右衛大將軍。


《新唐書·侯君集傳》云:預誅隱太子尤力。


可知段志玄與侯君集均參與了臨湖殿伏擊建成、元吉之軍事行動。


尉遲敬德、長孫無忌是參與臨湖殿伏擊戰的主要人物,自不待詳引;張公瑾於宮府兵來犯玄武門時獨閉城門,應該也未參與臨湖殿伏擊戰。故綜合上引史料,可以確認參與臨湖殿伏擊戰的應該是:尉遲敬德、長孫無忌、段志玄、侯君集、劉師立、公孫武達、獨孤彥雲、杜君綽、鄭仁泰、龐卿惲、李孟嘗等十一人。


至於房玄齡、杜如晦、張士貴等三人則不能確定。


2 參與玄武門戰鬥的秦府成員


常何、薛萬均都是李世民安插在玄武門禁軍中的親信,已如前述(按,常何曾隸屬建成,而後加入秦府,可能與其山東人的出身背景有關,因為如建成所言,秦府左右皆是山東人),此外,可以確認參與玄武門戰鬥的還有張公瑾、秦叔寶、長孫順德三人。張公瑾參與玄武門戰鬥,前已詳述。


《舊唐書·長孫順德傳》云:高祖即位,拜左驍衛大將軍,封薛國公。武德九年,與秦叔寶等討建成餘黨於玄武門。太宗踐祚,真食千二百戶,特賜以宮女,每宿內省。


可知秦叔寶,長孫順德均參加了攻擊玄武門外宮府兵的戰鬥。此處值得注意的是長孫順德加入秦府,參與政變的情況。長孫順德時任左驍衛大將軍,掌握一部分南衙禁軍兵權,因此其當時率一部分南衙禁軍支援秦府兵,參與了攻擊宮府兵的戰鬥,其事後獲得的豐厚待遇也可以印證這一點。


3 鎮守洛陽,以備不測的秦府成員


如前所述,李世民集團的成員多是山東人(《舊唐書·隱太子傳》云:秦王左右多是山東人),其勢力中心在洛陽。李世民與建成、元吉矛盾激化後,曾經派親信張亮之洛陽,結交山東豪傑,以備不測,下面略考當時在洛陽的秦府成員。


《舊唐書·張亮傳》云:會建成、元吉將起難,太宗以洛州形勝之地,一朝有變,將出保之。遣亮之洛陽,統左右王保等千餘人,陰引山東豪傑以俟變,多出金帛,恣其所用。元吉告亮欲圖不軌,坐是屬吏,亮卒無所言。事釋,遣還洛陽。及建成死,授懷州總管,封長平郡公。


《舊唐書·溫大雅傳》云:武德元年,歷遷黃門侍郎。(中略)尋轉工部,進拜陝東道大行台工部尚書。太宗以隱太子、巢刺王之故,令大雅鎮洛陽以俟變。大雅數陳秘策,甚蒙嘉賞。太宗即位,累轉禮部尚書,封黎國公。


《舊唐書·屈突通傳》云:隱太子之誅也,通複檢校行台僕射,馳鎮洛陽。


可知李世民當時派往洛陽的有張亮、溫大雅、屈突通三人。值得注意的是,秦王黨雖然對玄武門兵變策劃得非常嚴密(從房謀杜斷的典故來推斷,兵變計劃應該大都出自房玄齡和杜如晦二人之手),但畢竟是在處於絕對劣勢情況下的絕地反擊,說白了就是孤注一擲,是非常兇險的行為。縱然李世民麾下武將雲集,謀士如雨,也談不上穩操勝券。所以,李世民才會在兵變的緊要關頭,抽出精力,派溫大雅等三人前往洛陽,以防不測。萬一兵變失敗,李世民及其黨羽可以有機會撤到洛陽,以圖東山再起。最後兵變取得了成功,否則李世民要是在兵變失敗後撤到洛陽,那必然會掀起一場曠日持久的全面內戰,新生的唐帝國恐怕會陷入分裂。


四 餘論


對於李世民而言,欲取得政變之勝利,一方面必須殺死與自己爭奪繼承人地位的建成、元吉;另一方面,又必須控制皇帝李淵。正如陳寅恪先生在他的《唐代政治史述論稿》中篇《政治革命與黨派分野》所說,「中央政府之命令出於君王一人之身,君王所居之處乃政治劇變時成敗之所系」,然而陳先生乃至後來的黃永年先生卻都沒有注意李世民究竟是如何控制皇帝李淵的。今從李世民的控告入手,推測其始末,然史書記載語焉不詳,缺乏史料支撐,難以真正確定,但作一參考。另外,關於玄武門之變的經過,筆者在陳先生和黃先生的基礎上作了一些梳理,以期庶幾能還原歷史之真相。


先看看《資治通鑒》的記載吧。

建成、元吉至臨湖殿,覺變,即跋馬東歸宮府。世民從而呼之,元吉張弓射世民,再三不彀,世民射建成,殺之。尉遲敬德將七十騎繼至,左右射元吉墜馬。世民馬逸入林下,為木枝所絓,墜不能起。元吉遽至,奪弓將扼之,敬德躍馬叱之。元吉步欲趣武德殿,敬德追射,殺之。
翊衛車騎將軍馮翊馮立聞建成死,嘆曰:「豈有生受其恩,而死逃其難乎!」乃與副護軍薛萬徹、屈咥直府左車騎萬年謝叔方帥東宮、齊府精兵二千馳趣玄武門。張公謹多力,獨閉關以拒之,不得入。雲麾將軍敬君弘掌宿衛後,屯玄武門,挺身出戰,所親止之曰:「事未可知,且徐觀變,俟兵集,成列而戰,未晚也。」君弘不從,與中郎將呂世衡大呼而進,皆死之。君弘,顯俊之曾孫也。守門兵與萬徹等力戰良久萬徹鼓噪欲攻秦府,將士大懼;尉遲敬德持建成、元吉首示之,宮府兵遂潰,萬徹與數十騎亡入終南山。馮立既殺敬君弘,謂其徒曰:「亦足以少報太子矣!」遂解兵,逃於野。
上方泛舟海池,世民使尉遲敬德入宿衛,敬德擐甲持矛,直至上所。上大驚,問曰:「今日亂者誰邪?卿來此何為?」對曰:「秦王以太子、齊王作亂,舉兵誅之,恐驚動陛下,遣臣宿衛。」上謂裴寂等曰:「不圖今日乃見此事,當如之何?」蕭瑀、陳叔達曰:「建成、元吉本不預義謀,又無功於天下,疾秦王功高望重,共為奸謀。今秦王已討而誅之,秦王功蓋宇宙,率土歸心,陛下若處以元良,委之國務,無復事矣。」上曰:「善!此吾之夙心也。」時宿衛及秦府兵與二宮左右戰猶未已,敬德請降手敕,令諸軍並受秦王處分,上從之。天策府司馬宇文士及自東上閣門出宣敕,眾然後定。上又使黃門侍郎裴矩至東宮曉諭諸將卒,皆罷散。上乃召世民,撫之曰:「近日以來,幾有投杼之惑。」世民跪而吮上乳,號慟久之。

時間:武德九年六月初四
地點:根據第一段中,建成、元吉已經「至臨湖殿」,元吉要跑的時候也是選擇了「趣武德殿」,可以確定他們已經通過了玄武門,進入太極宮,是死於宮內。
死因:建成被世民直接射死。元吉先被射倒,之後被尉遲敬德射殺。
建成、元吉的死亡報告大概如此。

但問題是,玄武門之變還有另外一個關鍵因素,那就是父皇李淵。無論是李世民帶兵入宮,在宮內射殺建成元吉也好,建成元吉的兩千部隊圍攻玄武門也好,宮內不可能沒有人警覺驚變,大內部隊也不可能坐視不理;也一定有人去報告皇帝,建成元吉之死連太子府里的馮立都知道了,宮裡反而沒人知道?皇帝聞得宮城生變,第一反應一定是調兵,一則守衛自己,二則敉平變亂,不可能是毫無知覺地「泛舟海池」。
況且按照唐朝的規定,帶兵器入內,則負責檢查的衛士和帶兵器者都處重罪。尉遲敬德「擐甲持矛,直至上所」,基本上意味著皇帝周邊的守衛已經崩潰。
況且還有一個問題,從第二段可以看出來,李世民帶來的部隊,一開始並沒有參與玄武門的保衛戰,即便此時他已經射殺了建成元吉。前面「力戰良久」的時間裡,他也還沒出去幫忙。他的部隊跑到哪兒了?唯一合理的猜想是,跑去和大內的部隊作戰,控制李淵。
在玄武門之變參與者杜君綽的墓碑上,也留下了這麼一句

尋奉(闕二十七字)御輦,矢及宸闈。(《杜君綽碑》)

只不過,誅殺兄弟和控制父皇,誰先誰後,抑或是同時發生,沒有足夠的史料進行判定。

俄而東宮及齊府精兵二千人結陣馳攻玄武門,守門兵仗拒之,不得入,良久接戰,流矢及於內殿。太宗左右數百騎來赴難,建成等兵遂敗散。(《舊唐書·隱太子建成傳》)

結合這段記載,和「萬徹鼓噪欲攻秦府,將士大懼」,基本可以認定,李世民這支後來投入了玄武門保衛戰的部隊,不是來自秦府,而應該是跟在「太宗左右」。而前面追殺建成元吉的時候,不知道李世民帶了幾個人,尉遲敬德帶的是七十個。可以推斷李世民沒有帶著全部武力收拾他的兄弟,不過也只是推斷而已。

秦王李世民先秘密收買了玄武門守將常何(陳寅恪的判定),率兵進入內宮。此後,射殺建成元吉、控制李淵(先後順序無法判斷),最後逼迫李淵認可既成事實,交出大權。玄武門之變,大致如此。
於是,李世民如願以償成為太子,並在兩個月後登基。


毫無疑問,首開帝王看起居注先例的李世民,篡改了史書,粉飾了玄武門之變,並歪曲了他的兄弟,甚至父皇。至於他們的真實面目,溫大雅(死於貞觀三年)的《大唐創業起居注》成書較早,比較真實地反映了開國起兵的過程,可作一參考。
李世民打下了大唐的大半江山,受封空前絕後的「天策上將」,即位以後,唐宗名聲流芳千古。
李建成還是相當有才幹的,絕非庸劣無能之輩。李淵起兵時,他和世民基本是左右手,率先攻破長安的也是建成。後來開國,建成成了太子,就不怎麼打仗了。可以參見到底真正的李建成是怎樣的一個人?
李元吉也是有軍功受封為司空,僅次於兄長世民的。不過目測他的才能是不如兩位兄長。此外,李元吉和魏徵都曾動議提請李建成殺世民的,不過被建成否決了。


玄武門政變實質上是初唐時期統治集團內部,不同派系利益集團的一次大火拚。交戰雙方,一方是以太子李建成為首的京城權貴集團,另一方是以李世民為首的軍功新貴集團。東宮和秦王對壘期間,雙方的鬥爭幾乎涉及到了初唐政治走向的方方面面,個人認為,把它簡單地看成是皇室內部的一次奪嫡鬥爭是不太恰當的。
玄武門政變當天的具體過程,上面幾位知友已經回答得很清晰了。現在我們來探討一下玄武門政變的真正原因。
李淵在晉陽起兵之後的一段時間內,李氏兄弟還是同心同德的。事實證明,李世民的軍事、運籌能力很強,但李建成也不弱。在晉陽到長安的路上,很多戰役包括西河戰役、霍邑戰役都是李建成、李世民共同指揮的,在李淵擔心突厥和劉武周偷襲太原時,還是李建成和李世民共同向李淵建議不要回救太原,先攻下霍邑,最終贏得了有利局面。打仗親兄弟,上陣父子兵,恰可以形容此時的李淵、李建成、李世民。
但在李唐攻佔長安、鞏固關中之後,準備平定天下時,集團內部的分化開始出現了。李建成在武德元年成為太子,組建了自己的班子,坐鎮京城。李世民則開始東征西討。經過淺水原和劉武周等戰爭後,李世民的威望、功績迅速擴大,以他為首的一套文武班子開始建立。在兩套班子中,李建成集團核心成員主要是在攻佔長安、取代隋朝中立功的關隴貴族和對唐朝統治有幫助的的士族,關中鞏固之後,他們的主要工作就是完善制度,鞏固新建立的唐朝的統治,並在後方運籌帷幄,為前線戰爭提供各種支持。而李世民集團成員則是在唐朝初年平定群雄的戰爭中立功的文人武將,其中關隴集團和山東士族都有。他們的事業就是通過征戰把唐朝的統治擴大到全國。兩套班子的人馬都非等閑之輩,秦府有房謀杜斷、長孫無忌、尉遲敬德、侯君集、秦叔寶等,東宮也有魏徵、王珪、薛萬徹、馮立、馬三寶等人。
劉文靜事件,使得李世民和李建成、裴寂之間的裂痕開始顯現。而兩大集團的矛盾大規模激化始於洛陽、虎牢之戰。李世民軍功集團經此一戰一舉消滅了王世充、竇建德兩大勢力,中原地區最為肥沃、最有價值的土地收入了唐朝囊中。就在這個巨大財富的分配問題上,李世民軍功集團和京城權貴集團產生了很大矛盾。李世民集團攻取洛陽後,迅速地將土地、人口分配給了在此戰中立下戰功的諸位將領。而李建成為首的京城貴族集團對此十分不滿--當時,李世民十萬大軍征戰洛陽、山東,軍需消耗極大,後方為支持前線也承受重壓,李淵甚至都一度感覺難以支撐而建議李世民退兵。但後來為了大局著想,關中還是咬著牙支持李世民最終打敗了王世充竇建德。但如此得來的財富,竟然被軍功集團分走大部分,京城的權貴們原來的希望都落了空,豈有此理?軍功集團也有自己的理由:前線出生入死的將士,拿走自己的戰利品是天經地義的,憑什麼要把大部分到手的財富讓給後方那些養尊處優的權貴?雙方的矛盾由此迅速激化,從李神通授田事件中就可見一般。
此後每打勝一次戰爭,唐朝控制的土地和財富就更多一些,圍繞這些土地和財富的分配兩大集團的矛盾就更深一些。雙方都明白,獲取政治權力才是保護自己的土地和財富免遭對方打擊甚至奪取對方土地財富的不二途徑。於是,武德年間的權力鬥爭大幕拉開了。我們知道,鬥爭雙方都絕非等閑之輩,雙方也都是計策頻出,力圖根據形勢制訂出對己方有利的策略。
在鬥爭之初,形勢就明顯對李建成集團有利:1.李建成是唐帝國合法的政治繼承人,所謂名正言順。2.京城權貴集團佔據了唐朝政權的幾乎所有重要職位。3.最重要的是,李建成為首的京城權貴集團得到了李淵的大力支持。在這場鬥爭中,李淵因為兩大集團對政權鞏固都不可或缺,因而經常居中調停。但是其態度是明顯偏袒李建成一方的--在平定劉黑闥的戰爭中,李淵就接受了京城權貴集團的遊說,出人意料地派出李建成出戰,並要求原來李世民的人馬受其調遣,明顯有削弱李世民集團的意圖。李世民的勝算很渺茫了--歷史上,軍功集團在與朝廷權貴的鬥爭中極少取得過勝利:漢文囚周勃,趙構殺岳飛,明英誅于謙,都是如此。但是,李世民也有自己的牌:1.李世民是皇室家族的重要成員,李淵不願對其直接下重手。2.唐朝初年周邊形勢還很不穩定,軍閥尚存,突厥的威脅也很大,朝廷還需要李世民的軍功集團。3.李世民的軍功集團班子,有文有武,素質較高,不似一般武將,而是具有爭奪政權、左右形勢的潛在實力。而且,這些人很清楚,自己用命博來的財富地位能否保存,全都繫於李世民能否成功奪權,因而較為團結。
雙方在這種實力對比和初唐形勢下,分別採取的策略是:朝廷權貴集團一方,是主張穩紮穩打,一步步遏制李世民的勢力,等李建成上位之後再另作打算。天下早晚是李建成的,現階段貿然採取激烈行動,可能反而給李世民一方以可乘之機,現在要做的,是提防李世民集團可能採取的狗急跳牆之舉。而天策府的軍功新貴們,想的正好相反:如何利用李建成集團的漏洞,打他個措手不及。而且這個行動要儘快,天下已經快要平定,屆時李世民集團的重要性會大大降低;萬一哪天李淵撒手人寰,李建成上位了,李世民集團的好日子也就到頭了。雙方就在這種微妙的氛圍中展開了鬥爭,中間出現了包括今天看來疑點重重的楊文幹事件在內的諸多好戲。終於,時間駛向了公元626年,雙方最終是在玄武門攤了牌。不得不說,李世民集團果然是久經沙場,在執行力、謀劃、團結程度上要高於遠離戰爭多年的李建成集團,最終僥倖取得了這場鬥爭的勝利。但是我個人還是認為,李世民取勝是偶然因素起了主要作用。當時所有的客觀條件幾乎都對李世民集團不利,李世民及其幕僚是使用了一系列計謀,出奇兵,另外加上李建成在關鍵時刻的判斷失誤,才取得了最後的成功。


唐武德九年(公元626年7月)發生的「玄武門之變」,堪稱中國歷史上最著名的政治事件之一,它直接改變了李唐王朝的政治版圖和皇權繼承,並被公認為隨後「貞觀之治」的政治催化劑。與此同時,出於人所共知的原因,這場直接導致當朝太子在內的12名皇室成員身死的喋血政變,從結束那一刻起,便被人為地籠罩在歷史的迷霧中,從最早的《太宗文皇帝實錄》始,至其後的《舊唐書》《新唐書》和《資治通鑒》,迄今我們所能查閱到的史家典籍中,有關政變的記載大多語焉不詳。既然正史不能無法給我們一個清晰的「玄武門之變」,那麼不妨另闢蹊徑,按照「性格決定命運」的理論,嘗試從幾個當事人個性特徵的角度,去追溯這場已湮滅在近1400年的歷史血案的真相。

父親的煩惱


玄武門之變是李建成與李世民之間皇位繼承之爭的終極對決,作為大唐王朝的最高統治者與仲裁人,同時身兼皇帝與父親雙重身份的李淵,在這場手足相殘的悲劇中顯得異常優柔寡斷與進退失當,正是他這種「和稀泥」式的處理方式,才將他的3名愛子逼上了不死不休的絕路!

唐武德四年,年僅23歲的秦王李世民在河東之戰中連破夏王竇建德、鄭帝王世充兩大割據勢力,並俘獲二人至帝都長安,至此,唐王朝基本統一了中國北方。但一個棘手的問題也隨之而來-如何安置已近乎「功高不賞」的皇二子?自太原起兵後,李世民搗西河、平霍邑、克長安,使李唐得以據關中以立國,在李淵稱帝後,李世民更是以親王之尊提調沙場,滅西秦、定河東、生擒竇建德,逼降王世充,李唐天下其一人三定其二,可謂不世之功!事實上,從李唐定鼎關中之日起,朝堂之上有關皇位繼承人選是「立長」(李建成)還是「立賢」(李世民)的紛爭,就已拉開帷幕,而在李世民東都大捷班師長安後,朝野間改立秦王為太子的聲浪已是甚囂塵上。

這道天下頭號政治難題最終還是被擺上了李淵的案頭。客觀而言,此時李淵只能做一道非此即彼的選擇題-要麼,立儲以賢,改立李世民為太子,同時必須剪除被廢長子李建成的羽翼,以保障李世民順利接班;要麼,堅持嫡長子繼承製,同時對李世民一系嚴加打壓,以消弭秦王的奪嫡之心。李淵必須在二子之間做出取捨,這是被中國歷代的宮廷政治文化證明了的鐵律,在這種「無情最是帝王家」的氛圍中,親情永遠是要列在最後的。但是這一次,這條政治定律失效了。

武德四年,李淵以李世民已位列秦王、太尉兼尚書令,封無可封,且已有的官職無法彰顯其榮耀為由,特設「天策上將」一職,以酬其功,並加領司徒,同時仍兼尚書令。天策上將職位在親王、三公之上,僅次於名義上文官之首的三師(太師、太傅、太保);天策府則是武官官府之首,在十四衛府之上;因為當時百官之首的三師空缺,其次的天策上將為李世民;天策上將下面是親王,秦王李世民又居首位;親王下面是是三公,太尉空缺,司徒李世民又居首位;三公下面、實際上的文官之首宰相中的首位尚書令也由李世民擔任,使得天策上將李世民,不管是爵位還是在官職上、也不管在文臣還是武將中,地位都是最高,僅此於皇帝李淵和皇太子李建成,成為了大唐王朝「二人之下,萬人之上」的人物。在給予次子這一位極人臣的職位同時,李淵還慷慨地做出了天策上將「許自置官屬」的承諾,使得這個「天策上將」徹底擺脫了「功以賞爵」的虛銜色彩,真正成為位高權重的百官之首。

究其根本,李淵設立「天策上將」一職完全是在無法給予李世民儲君之位的前提下對其的一種補償。不可否認,李淵是一個好父親!對於李淵的性格,《新唐書》中「性寬仁」的評價可謂一語中的。儘管在政治生涯中李淵不乏一名政客的詭詭譎與狠辣,但豁達與寬厚仍是構成其人格特徵的兩個最重要因素。而作為李唐王朝的開國之君,李淵的軍政能力和政治業績,雖因光芒太盛的李世民而略顯黯淡,但其在隋末群雄逐鹿的局面中開創李唐王朝240年的功績,卻是無人可以抹煞的。

儘管李淵本人一廂情願地以為二子之爭,會因他左右逢源的處理而風波消弭,但他記憶中李唐第一家庭中曾經的父慈子孝兄友弟恭的局面,卻一去不復返!而同被他所珍視的兩個兒子之間的關係,更以一種無可挽回的態勢滑向徹底決裂!

秦王的逆襲

「上方泛舟海池,世民使尉遲敬德入宿衛,敬德擐甲持矛,直至上所。上大驚,問曰:『今日亂者誰邪?卿來此何為?』對曰;『秦王以太子、齊王作亂,舉兵誅之,恐驚動陛下,遣臣宿衛。』上謂裴寂等曰:『不圖今日乃見此事,當如之何?』蕭瑀、陳叔達曰:『建成、元吉本不預義謀,又無功於天下,疾秦王功高望重,共為奸謀。今秦王已討而誅之,秦王功蓋宇宙,率土歸心,陛下若處以元良,委之國務,無復事矣。』上曰:『善!此吾之夙心也。』」

以上是《資治通鑒》中有關「宣武門之變」發生當日李淵主要活動的記載,請注意開頭這幾個字「上方泛舟海池—據載,李建成和李元吉之所以會在6月4日落入李世民預先在宣武門內設下的陷阱,主要原因是在事變發生的前一天,李世民剛剛向父皇告發太子將以為齊王送行為借口,在昆明湖設伏謀刺自己,震怒不已的李淵當即決定在6月4日召集太子、親王及齊王至御前親審此案!因此太子、齊王才會在6月4日晨攜手入太極宮,並隨即在臨湖殿前遭遇李世民的狙殺。

《資治通鑒》的這段記載中,透露出的疑點還遠不只清晨泛舟這一項,重新審視這段文字,另外兩個無法解釋的疑竇也隨之浮出水面。疑點之一:當血案發生時,尚書省的2名主要長官左僕射裴寂、右僕射蕭璃以及門下侍中陳叔達等三省長官,也同在皇帝身邊,唐時制度,三省長官為宰相,一道聖旨要順利發出,必須由中書擬旨、門下附署,然後再交尚書省執行才可以真正發揮效力。同時,唐時宰相之位高權重,遠超出後世大多數人的想像,這是一群可以在發生宮變時調兵入禁中平叛的角色!所以,在初唐時,如果有人試圖進行某些所謀者大的政治動作的話,三省長官和皇帝一樣都是必須控制在手的!疑點之二:對於事變後陳叔達等人請立秦王為太子的建議,李淵的回答是「善!此吾之夙心也。」——如果他真是這麼想的話,李世民此時早已正位東宮,而李建成也不至於身死玄武門!因此這個「善!此吾之夙心也。」怎麼看都像是一個隨時都有性命之憂的老人在斧鉞加身局面下的明哲保身!

因此,我們不妨大膽提出一個假設——在「玄武門之變」中,李世民的真正目標也許並非其長兄四弟,而是一手撫育和造就了他的父親——唐皇李淵!

首先,李世民有這樣做的理由!自武德四年冊封李世民為天策上將後,李淵很快就發現自己的一片苦心僅僅是揚湯止沸,對李世民的封賞非但沒抑制住次子的奪嫡之心,反讓太子與秦王之爭愈演愈烈!當李淵意識到自己的縱容有可能導致他同時失去兩個兒子時,這位慈愛的父親不管是道義上還是能力上,都找不到廢長立幼的理由,因此打壓李世民就成了他最後的選擇!此外李淵內心深處的一個情結,也是導致他最終向李建成傾斜的另一個重要原因——李淵的生母獨孤氏,是隋文帝楊堅皇后獨孤伽羅的嫡親姐姐,李淵本人也曾擔任隋文帝的禁衛軍千牛奮身,對於前隋廢長立幼最終江山崩壞的前車之鑒,可謂銘刻在心。種種因素的綜合,使得李淵在其執政後期,開始有意識壓制聲勢日隆的天策府勢力,而這種打壓在武德九年達到了頂點,先是房玄齡和杜如晦被勒令出府且「不得再事秦王」,進而又剝奪了李世民的統兵之權。武德九年突厥叩邊,李淵採納太子建成的建議,一改以秦王統兵的慣例,任命齊王元吉率軍出征,且允許其將天策府中主要將領全部調走!其剪除李世民羽翼的意圖已昭然若揭!此時的李淵,終於開始以一個皇帝而非父親的角度來考慮問題,卻為時晚矣!在過去數年間,整個天策府包括李世民在內,已經成為一個尾大不掉的既得利益集團,對於這個集團的所有人來說,將李世民推上皇位已經成為他們求富貴全首級的唯一道路!而當皇帝本人已經成為了李世民登基的最大障礙時,鋌而走險就成了以李世民為首的這一股勢力的唯一選擇。

其次,這樣做符合李世民的個性!與個性溫和敦厚的父親李淵相比,李世民的性格剛毅果決且手段決絕。這從他登基後的很多作為都可以看出來。按照慣例,歷代皇帝不能調閱記錄自己言行的《起居注》,而唐太宗卻偏偏打破了這個慣例。舉另一個最著名的例子,唐太宗與魏徵之間的「君明臣賢」一向被視為千古佳話,但對於這位太宗陛下的虛心納諫,與其說是其虛懷若谷,倒不如說是自己與自己較勁更為恰當些——在通過誅殺手足、凌迫老父的手段登上皇位後,成為一名人人傳頌的千古明君,就成為了李世民陛下為自己正名的最佳、也是唯一的途徑!而為了實現這一目標,他甚至可以壓制自身的高傲個性而容忍魏徵這一角色的存在!而在那場決定大唐命運的儲位之爭中,在意識到老父已經成為自己最可怕的對手時,這位當時的秦王殿下會做出怎樣的抉擇,也就不言自明!

再看李世民在整個政變中的布局。有唐一代,都城的皇家宮殿作為帝王居住和聽政的主要場所,扮演的都是政治權力中樞的角色。而玄武門的所在地太極宮的宮殿建築格局,則是沿著南北向軸線對稱排列,分為外朝、內廷兩部分。其中,位於皇宮南部外朝主要是皇帝聽取朝政、舉行宴會的宮殿和若干官署,而處在皇宮北部的內廷則是皇帝和后妃的寢宮和花園。因此,皇宮城牆北面諸門就對內廷的安全起著主要的作用,而作為北面正門的玄武門的地位更是舉足輕重,負責皇后衛戍的宮廷衛軍司令部就駐在這裡,稱為「北衙」,政變發生時首先控制玄武門的意義就不言自明了:因為控制了玄武門便可以控制內廷,而控制了內廷也就可以控制皇帝!另一個有力的佐證是,在「玄武門之變」中,負責宮廷衛戍的雲麾將軍敬君弘,在東宮齊府聯軍攻擊玄武門之戰中挺身而出,力戰而死,但也正是在敬君弘的警戒下,李世民和他麾下的多名將領和天策府親軍,卻堂而皇之地進入了太極宮中!綜合這以上種種,我們完全可以做出這樣的假設——面對在李淵支持下東宮和齊府的聯手進逼,李世民的反擊矛頭首先指向了安居太極宮中的老父!其具體步驟很可能是在「玄武門之變」的前一日夜,即武德九年6月3日,在敬君弘的配合下,率精銳夜入太極宮,利用李淵措不及防的時機控制住皇帝,並利用次日晨三省長官入宮參加皇帝陛下對幾個兒子之間紛爭御前裁斷的時機,挾持三省宰相——只要做到了這一步,李世民實際上就已經掌握了大唐帝國的最高權力,只要一道矯敕發出,他便可以輕而易舉地剝奪李建成的太子之位。而這也可以合理地解釋:原本為幾個不孝子之間幾乎不死不休的紛爭感覺心力交瘁的李淵,為什麼會在關鍵性的6月4日凌晨召集三省宰相跑到湖上去「讓我們盪起雙槳」……

那刻的凄絕

「太宗親執弓以射殺其兄,疾呼以加刃其弟,斯時也,窮凶極慘,而人心無毫髮之存者也。」

——王夫之

控制了皇帝以及主要宰輔,將整個唐帝國神經中樞把握手中的李世民,在這場奪嫡決戰中實際上已經立於不敗之地!但「不敗」與「萬全」之間仍有一段距離。偌大的長安城中,李世民能控制的不過是太極宮及作為其「西府」的宏義宮,即便在雍州別駕左金吾衛大將軍劉弘基所統率的長安城防軍坐壁上觀的前提下,以天策府為主體的李世民軍在總兵力上,也遠遜於東宮和齊府聯軍。

最為致命的一點是——只要李建成其人尚在,他大可以「秦王倡亂,脅持君父」的名義召集長安城內忠於自己的各路人馬勤王平亂,而一旦這種情況出現,困守太極宮的李世民就幾乎是自蹈死地。實際上,李建成和李元吉身亡後,東宮和齊府聯軍仍然在車騎將軍謝叔方的統領下對太極宮發起了猛攻!退一步講,即便是李世民得勝,只要李建成還活著,他也可以在逃出長安後集結力量長期與李世民周旋,而剛剛平定天下的李唐也必將由此陷入長期內亂……

所以,為了這場儲位爭奪戰的絕對勝利,更為了政變之後的李唐社稷的長治久安,李建成必須死!

「玄武門之變」當日,不但太子李建成和齊王李元吉當場身死,李建成的5個兒子以及李元吉5子也全部被殺。一日之內,斬殺嫡親血脈的一兄一弟和10名年齒尚幼的侄兒,一生武功赫赫的未來「天可汗」,以其一貫的狠辣果決徹底剷除了所有有能力或有潛在可能威脅他統治地位的不安定因素!其中李建成更是直接死於李世民箭下。如前文所述,在李建成的結局已經被提前劃定的條件下,選擇一名天策府部將作為最後的劊子手,似乎能更好地讓李世民擺脫「誅兄屠弟」的道德指控,也能為事變後必然進行的粉飾提供更大的空間,但如果我們站在當事人的角度略加思考後卻可以發現,最適合執行殺死李建成任務,的的確確是李世民本人!

除李建成外,「玄武門之變」中另一名著名的遇害者齊王李元吉,乃是死於尉遲恭劍下,被李世民倚為干城的尉遲恭,在李世民登基後的表現頗令人玩味,這位右武侯大將軍、鄂國公先是因「居功自傲」而「結怨」於位高權重的房玄齡、杜如晦等人,自貞觀三年起,便以此為由遠離長安,晚年更是借口迷信方術,在家中設爐煉丹,服食雲母粉,以求長生不老,又「穿築池台,崇飾羅綺,嘗奏清商樂以自奉養」,更閉門謝客乃至16年未與外人往來……

對於尉遲恭一系列看上去頗為詭異的行止,其最合理的解釋其實只有一個——遠離政治漩渦以求自保!誅戮親王、脅迫皇帝、持太子齊王二人頭顱喝退圍攻玄武門的東宮齊府兵馬……尉遲恭在「玄武門之變」中,實在是做下了太多驚世駭俗之事,這些行止在事變當時堪稱奇功,但只要事變過後李世民稍起文過飾非之心,尉遲恭就是最好的替罪羔羊!想到這一層,我們對於尉遲恭的一系列反常舉止就都有了合理的解釋。而正是出於同樣的考慮,李世民在誅殺李建成一事上才絕不能假手於人——只有他本人親自做下這樁在道德上罪無可恕的血案,才有可能讓所有參與政變行動的天策府成員,徹底放下對未來遭遇「兔死狗烹」結局的擔憂……

餘波之微渺

在中國歷史上諸多王朝中爆發的多次皇子奪嫡中,「玄武門之變」的激烈程度並不是最高的,如清康熙末年的「九王奪嫡」,在持續時間和烈度上便都要遠超玄武門,但要論及在中國政治史上的影響,卻少有任何一場奪嫡之戰能出玄武門之右!

誠然,這場手足相殘,給大唐王朝帶來了一位開創「貞觀之治」的曠世明君。但也正是這場政變的巨大陰影,讓這位千古英主首開君王調閱自己《起居注》和篡改歷史的先例。更為嚴重的是,「玄武門之變」給李唐皇室留下了一個極為惡劣的先例——太子之位可以以力取之,由此引發了諸代皇子之間一輪又一輪的骨肉相殘!「玄武門之變」發生僅僅十餘年後,太宗嫡出三子——太子承乾、魏王泰、晉王治,還有李世民頗為鍾愛的庶出第三子吳王恪,便被捲入了新一輪的奪嫡之戰。慘烈爭奪的最終結果是:太子李承乾被廢客死異鄉、魏王李泰被黜鬱鬱而終、而曾被太宗贊為「英武類己」的吳王李恪,最終也在高宗初年被誣以「謀反」罪名慘死,歷史在經歷了一個血色輪迴後又回到了一個恐怖的原點……

從某種意義上講,當李世民一箭終結乃兄性命之時,也拉開了一場以生命為祭品的「血酬遊戲」的恐怖序幕!


http://www.xycq.net/forum/index.php?showtopic=16793

玄武門事件疑問考證:傅奕星諫——玄武門兵變之直接導火線

查6月4日事,當時太子衛隊猝然中伏,完全沒有防備的情況之下,仍然沒法子全殲,有人逃出報信,於是馮立率軍來攻玄武門。是以縱然事先知曉參與的人不可能很多,但捉襟見肘到這個程度,也不應該。而高士廉的縱囚行為,顯然是臨時行動,並非事前考慮周詳。

玄武門事變發生在6月4日,6月初即有太白經天。之後發生張亮事件,投毒事件,李淵欲遣世民而復止,顯然是方便把他就近處置之意。始有上信之,將罪世民。陳叔達固諫而止,接下來調離將佐之事。之後突厥入侵,建成薦元吉代世民督諸軍北征;簡閱秦王帳下精銳之士以益元吉軍。王晊密告昆明池密謀,世民始動殺機,「於是定計」之語,發生在召房杜入府之前,故此應為終於下定決心,而不是已經商量好了怎麼做。世民急於召房杜入府,也可看出事態的急迫。但是不是已經決定在6月4日發動,我以為是沒有的。

房杜二人入秦王府的那次,恐怕也只是討論個大概方向,如碧血汗青兄說的必要時置秦王府不理等等,具體怎麼做的細節,未必就商量妥當。畢竟劣勢奪嫡,事關重大,不是一時三刻就討論得定的。此時即有傅奕密奏:太白見秦分,秦王當有天下。上以其狀授世民。

此舉意味深長。蓋因世民為有功的皇子,豈可隨意下詔處死?暗示他身處無君父的嫌疑之地,自我了斷罷了。世民回語中「臣今枉死,永違君親,魂歸地下,實恥見諸賊!」云云,怎麼看都不是正常狀態下說出來的話,可見高祖已動殺心。密奏建成、元吉淫亂後宮等等,如無其事,無非也就是找話說拖延時間而已。大概高祖也沒下定決心,畢竟是自己的兒子,活蹦亂跳的養了那麼多年,所以也就蘑菇了一下。但世民受驚不小,哪敢在等,第二天就發動玄武門事變,是以雖然有大方向大原則,具體實施起來卻是驚險萬分。

故此,傅奕星諫,應為玄武門兵變之直接導火線。

那日跟朋友討論,李世民何以在攻克洛陽,形勢大好時不反,卻在大將重臣分分被調離,京師軍權盡在建成元吉之手時起事?如果按潘先生說的他是文攻不成,才想到武衛,那麼武德7年以後他根本已經沒可能讓李淵改立他為太子,怎麼會蘑菇到武德9年才發動?就算是要謀定而後動,也有比6月4日好得多的機會。比如像他曾經和元吉共掌兵權以拒突厥,手裡有兵,元吉在外,怎麼說也比6月4日發動有把握得多。

看看6月4日發生了什麼:

世民帥長孫無忌等入,伏兵於玄武門。

張婕妤竊知世民表意,馳語建成。

上時已召裴寂、蕭瑀、陳叔達等,欲按其事。

建成元吉入宮遇襲,兩宮身亡,有太子衛士逃脫至東宮報信。

太子手下馮立聞建成死,嘆曰:「豈有生受其恩,而死逃其難乎!」乃與副護軍薛萬徹、屈咥直府左車騎萬年謝叔方帥東宮、齊府精兵二千馳趣玄武門。

張公謹多力,獨閉關以拒之,不得入。

原太子手下的敬君弘已被世民收買,此刻為世民盡忠,死守玄武門,與呂世衡雙雙戰死。

與此同時敬德逼宮,討得高祖手詔。

太子齊王衛隊攻秦王府,高士廉不得已縱囚死守。

最後扔出太子齊王的頭平息事端。

高祖下詔太子齊王部四散。

時宿衛及秦府兵與二宮左右戰猶未已,敬德請降手敕,令諸軍並受秦王處分,上從之。天策府司馬宇文士及自東上閣門出宣敕,眾然後定。上又使黃門侍郎裴矩至東宮曉諭諸將卒,皆罷散。

由此觀之,玄武門事變能成功的根本原因,就在於一上來就殺了建成元吉,而且立即逼宮控制李淵。試想只要稍有猶疑,太子衛士逃往報知李淵,或者李淵久等不至聽到廝殺聲派禁軍彈壓,歷史就會是另一種格局。

再想想如果李淵不從,或者即使只是磨蹭那麼一下,玄武門或者秦王府被攻破,整個皇城必是混戰一場,禁軍無人控制,場面必會失控。故此玄武門事變實在是險象環生,只要任何一邊進行得不夠順利,時間上稍有遲礙,都會造成不可收拾的局面。

以李世民和手下謀士將領的才華,準備兩三年搞出這樣一場不象話的政變,難以讓人相信。故此,我覺得李世民雖然一直有防患未然的準備,比如收買常何敬君


【橘子工鋪】幾分鐘看完《貞觀之治》中的玄武門之變

太極宮密談

宮中,李淵跟裴寂商討著日益尖銳的太子李建成和秦王李世民間的矛盾。裴寂認為這兩兄弟間的矛盾已不可調和,破國為家,東西稱帝,後世可就是兩國交兵啊。建議李淵要爭小爭,要打小打。李淵慨然。

東宮密謀部署殺李世民

這邊,李建成在太子宮中正和李元吉密謀,利用草原十八部來犯之機會,為李元吉爭取到的統兵權,一舉做掉秦王李世民及其黨羽。李元吉表示要手刃李世民,可李元吉的目標並不只是李世民一人,他計劃一次將大哥和二哥全部剷除。

王晊告密

夜裡,李世民從安置在太子宮中的眼線王晊獲知,太子一黨要在餞行宴上謀害自己,覺知到事態的嚴重,決定要有所行動了,首先要拉攏的是李靖。秦王妃長孫氏,覺得李靖在沙場上如虎如豹,但在朝廷里卻一貫謹言慎行,恐怕他會置身事外。

李世民拉攏李靖

果然,李靖得知在李世民上門後,選擇明哲保身,假裝腳疾,並承諾信守中立,李世民這才安心離去。

李世民與親信長孫無忌、尉遲敬德第一次密謀

李世民又連夜召集心腹長孫無忌和尉遲敬德,言明太子要謀害自己,消滅秦王一系,現在處於人為刀俎我為魚肉的境地。長孫無忌建議李世民密奏父皇,誣告李建成和李元吉淫亂後宮,以拖延時間,加緊準備。

李世民拔劍召集幕僚,不來者殺

李世民從李淵處回來,告知長孫無忌和尉遲敬德已有人先行密奏,秦王府已做好謀反準備。箭在弦上不得不發,要求尉遲敬德召集房玄齡、杜如晦等所有秦王僚屬,若不肯前來,就帶他們的人頭回來。

秦王黨決策政變

一眾僚屬悉數秘密到達秦王府,眾人一致認為事態已不可挽回,秦王應該決斷先發制人,永絕後患。李世民仍然難以決斷,畢竟骨肉相殘,逼宮父親,難免留下千古罵名。眾臣不由分說,言明這是你死我活的事態,成王敗寇,你才是真正的太平天子。幕僚中有人起卦,在眾人急切等待占卜結果,突然飛起一腳,被長孫無忌踢翻在地,怒言:難道占卜不吉就不行動了嗎!一言將眾人喊醒。李世民終於下定決心,拔劍起誓,眾幕僚圍攏上來,一一握劍,決心有進無退。

(正史為李世民命人算卦以卜吉凶,恰好秦王府的幕僚張公謹從外面進來,便將占卜的龜殼奪過來扔在地上,說:「占卜是為了決定疑難之事的,現在事情並無疑難,還佔卜什麼呢!如果占卜的結果是不吉利的,難道就能夠停止行動了嗎?」,也由此可知秦王黨對玄武門行動有急強烈的意向,畢竟非死即生,你死我活。從這一個角度上看,李世民雖有野心在先,這點無可置疑,現實政治根本容不下白蓮花、聖母婊,但秦王僚屬為自己身家性命,和政治前途,放手一搏,卻也有逼李世民「黃袍加身」的意味。李世民決策猶疑,也是真的,倒不是他性格使然,而是基於實際的利弊權衡,他是王子如果獲得李淵庇護,身家性命還是能暫時保有的,但如果政變失敗則必死無疑,而即便政變僥倖成功,政權的合法性怎麼來,歷史會怎麼寫,這都讓他不寒而慄。所謂顧念手足親情只是猶疑的幌子幌子罷了,政治的算計才是本質。但大家都不言明,從文末附1眾幕僚說服李世民的過程可知,整個說服的過程都是針對李世民的實際猶疑進行,大致說了這麼幾個意思:

1、人為刀俎我為魚肉,不動手即便眼下死不了,以後也活不成;

2、你不動手,我們就散夥;

3、我們還有800多勇士,並已進入宮中,已是死罪,箭在弦上不得不發,不發是死,發還有機會或,你是阻止不了的;

4、成大事者不拘小節,輿論上你有皇帝命,後面努力做個好皇帝,名聲一樣好聽;

5、逼宮讓李淵下台,這樣的臟活,由我尉遲敬德來干,壞名聲歸我,好名聲你留著。

李世民真正被打動的,其實正是這幾點。其他都是幌子。)

李世民別妻

凌晨,李世民沐浴更衣,面對這次兇險異常的命運之戰,難掩脆弱緊張,優惠的妻子握緊了他顫抖的手,共同面對,給予他最大的慰藉。李世民謝過妻子,毅然離去。

秦王黨整裝待發

秦王府內幕僚眾將齊聚,幫李世民穿上軟甲,命令房玄齡和杜如晦留守,其他悉數出擊。面對未知的未來,大家一言不發,盡心準備,難掩肅穆而悲壯。

八百秦王府兵設伏玄武門

八百多名府兵已集結,在指揮官的指令下偃旗裹甲,鉗馬銜枚,抱定非死即勝的決心,誓死一搏。另一邊,長孫氏看著兩個熟睡的孩子,拔出利劍,決意非生即死,追尋夫君。

李建成、李元吉進入伏擊圈

軍隊順利設伏玄武門,李建成和李元吉進入伏擊圈,發覺情況不妙,但為時已晚,李世民拔出硬弓,先於李元吉,射出致命一箭。

武德九年六月初四(公元626年7月2日),李淵次子李世民,在玄武門殺死了自己的長兄皇太子李建成和四弟齊王李元吉及二人儲子,進而逼宮唐高祖李淵立,要求節制天下兵馬。李淵悲愴欲絕 ,嚎哭道:是朕害了大郎、四郎。三個兒子現在就剩你一個了。難道這就是得天下的代價嗎!

詛咒般的大唐玄武門

此後,玄武門就像詛咒一樣烙刻在唐王朝的國運上,此後數次的政變幾乎都與玄武門聯繫在一起。李世民導演了這場武裝政變上台的政權,產生了極不好示範,李唐皇位繼承人由此不再穩定。後世子孫間的兄弟相殘事件此起彼伏,自己的兒子,太子李承乾和魏王李泰更是在「重演歷史」,讓他的晚年生活陷入無盡的痛苦之中。

【本文由「橘子工鋪」發布,2017年4月17日上午;解說視頻正在製作中,預計本周內會推出,敬請關注「橘子工鋪」。】

附1:維基百科-秦王府密謀經過

李世民將王姓官員的話告訴了長孫無忌等人,長孫無忌等人勸李世民先發制人。李世民嘆息道:「骨肉相殘,是古往今來的大罪惡。我當然知道禍事即將來臨,但我打算在禍事發生以後,再舉義討伐他們,這不也是可以的嗎!」 尉遲恭說:「作為人之常情,有誰能夠捨得去死!現在大家誓死侍奉大王,這是上天所授。禍事馬上就要發生,大王卻仍舊神態自若,毫不擔憂。即使大王把自己看輕,又怎麼對得起宗廟社稷呢!如果大王不肯採用我的主張,我就準備逃身荒野草澤,不能留在大王身邊,拱手任人宰割!」 長孫無忌說:「如果大王不肯聽從尉遲恭的主張,事情肯定要失敗了。尉遲恭等人肯定不會再追隨大王,我也應當跟著他們離開大王,不能夠再事奉大王了!」 李世民說:「我講的意見也不能完全放棄,明公再計議一下吧。」尉遲恭說:「如今大王處理事情猶豫不定,這是不明智的;面臨危難,不能決斷,這是不果敢的。況且,大王平時畜養的八百多名勇士,凡是在外面的,現在都已經進入宮中,他們穿好盔甲,手握兵器,起事的形勢已經形成,大王怎麼能夠制止得住呢!」

李世民徵求秦王府幕僚們的意見,大家都說:「齊王兇惡乖張,是終究不願意事奉自己的兄長的。近來聽說護軍薛實曾經對齊王說:『大王的名字,合起來可以成為一個唐字,大王終究是要主宰大唐社稷。』齊王歡喜地說:『只要能夠除去秦王,奪取東宮太子之位就易如反掌了。』他與太子謀劃作亂還沒有成功,就已經有了奪取太子之位的心思。作亂的心思沒有滿足,又有什麼事情做不出來呢!假使這兩個人如願以償了,恐怕天下就不再歸大唐所有。以大王的賢能,捉拿這兩個人就如拾取地上的草芥一般容易,怎麼能夠為了信守匹夫的節操,而忘了國家社稷的大事呢!」李世民仍然沒有決斷,大家又問道:「大王認為舜是什麼樣的人呢?」李世民答道:「是聖人。」大家說:「假如舜帝在疏通水井的時候沒有躲過父親與弟弟在上面填土的毒手,便化為井中的泥土了;假如他在塗飾糧倉的時候沒有逃過父親和弟弟在下面放火的毒手,便化為糧倉上的灰燼了,怎麼還能夠讓自己恩澤遍及天下,法度流傳後世呢!所以,舜帝在遭到父親用小棒笞打的時候便忍受了,而在遭到大棍笞打的時候便逃走了,這大概是因為舜帝心裡所想的是大事啊。」李世民命人算卦以卜吉凶,恰好秦王府的幕僚張公謹從外面進來,便將占卜的龜殼奪過來扔在地上,說:「占卜是為了決定疑難之事的,現在事情並無疑難,還佔卜什麼呢!如果占卜的結果是不吉利的,難道就能夠停止行動了嗎?」於是便定下了行動計劃。

附2:維基百科-玄武門之變血腥經過

武德九年六月初四庚申日(626年7月2日),李世民率領長孫無忌、尉遲恭、侯君集、張公謹、劉師立、公孫武達、獨孤彥雲、杜君綽、鄭仁泰、李孟嘗(一說為長孫無忌、尉遲恭、房玄齡、杜如晦、宇文士及、高士廉、侯君集、程知節、秦瓊、段志玄、屈突通、張士貴)等人入朝,並在玄武門埋下伏兵。 [91-92] 李建成、李元吉二人不知底細,也一起入朝,騎馬奔向玄武門。此時,高祖已經將裴寂、蕭瑀、陳叔達、封德彝、裴矩等人召集前來,準備查驗這件事情了。

李建成、李元吉來到臨湖殿,察覺到了變化,立即掉轉馬頭,準備向東返回東宮和齊王府。李世民跟在後面呼喚他們,李元吉心虛,先張弓搭箭射向李世民,但由於心急,一連兩三次都沒有將弓拉滿,箭沒有射中。李世民卻搭弓射向李建成,將他射死了。尉遲恭帶領騎兵七十人相繼趕到,他身邊的將士用箭射中了李元吉,李元吉跌下馬來。可就在此時,李世民的坐騎受到了驚嚇,帶著李世民奔入玄武門旁邊的樹林,李世民又被林中的樹枝掛住,從馬上摔下,倒在地上,一時爬不起來。李元吉迅速趕到,奪過弓來,準備勒死李世民,就在這時尉遲恭躍馬奔來大聲喝住了他。李元吉知道不是對手,趕緊放開李世民,想快步跑入武德殿尋求父皇庇護,但尉遲恭快馬追上他,放箭將他射死了。

8


十分贊同排名第一的答案,寫的十分詳細~我最近也在讀《通鑒》,讀到玄武門之變的時候,注意到了兩個頗有意味的小細節:

1. 玄武門之變當天,建成與元吉至臨湖殿,發覺異常,回身離去時李世民「從而呼之」,不曉得李世民說了什麼,李元吉「張弓射世民」,三次都不中;相反,李世民不對準李元吉,卻對著李建成射了一箭,中,建成亡。按照常識考慮,如果李元吉先射李世民,還擊應針對李元吉才對,結果李世民直接射死了李建成,有種說法是李世民曉得李建成死了自己就穩操勝券,於是先射殺了李建成。無論出於何種原因,我覺得李世民箭射李建成而非還擊李元吉,都多少說明李世民心中的奪嫡之心早已堅定,或許上演那麼多人勸他行動只是演戲自己被逼無奈吧!

2. 殺掉建成與元吉後,李世民「使尉遲敬德入宿衛,敬德擐甲持矛,直至上所。上大驚,問曰:『今日亂者誰耶?』」從這個小片段中,我們可以看出當時秦王權勢之盛,讓大將尉遲敬德直接全副武裝,直接走到高祖面前,禁軍絲毫不敢攔阻,嚇的高祖大驚,連忙問到底誰作亂?可見高祖李淵對李世民不僅沒有那麼信任,而且還多少有些忌憚,第一反應竟然是怕李世民犯上作亂。結果就是三天後,高祖便下詔立世民為太子,且國家各項事務全部交付太子處置,然後再告知高祖,實際上李世明已經完成了權力交替,拿下了朝堂大權,至於高祖退位成太上皇,只是順理成章的事情了。

高祖忌憚李世民,太子黨與秦王黨就像「琅琊榜」里的太子和譽王一樣,實質上只是政治鬥爭而已,所奪的還是權力,雙方都不幹凈,也都沒有那麼黑。


虧得李建成當太子這麼多年,京城都沒有完全掌握,守玄武門的居然是秦王的人,另外李建成的人似乎就局限於長安,其他地方太少了,政變結束,也就長安的太子人馬反撲了一回,外地居然都沒有啥響動,這個也是東宮一黨最失敗的,之前人們都在吹李建成在河北解決劉黑闥非常漂亮,也不見河北有他的勢力根植,倒是廬江王被王君廓給忽悠反了,史書上就沒見多少被清剿東宮外地勢力。只能說李建成這個太子太失敗了


應該是秦王李世民的背水一戰 開了有唐一代庶子奪嫡政變奪權的先河


謝邀!

在大多數人的眼中,李世民生平有幾件可圈可點的事情。 第一件:義聚瓦崗眾英傑。 第二件:幫助李淵打下大唐江山。 第三件:玄武門事變,殺兄娶嫂。 第四件:和諫臣魏徵的故事。 第五件:父子共享美人武則天。 在李世民的一生中,可謂是經典。一方面展示了他在治理國家的豐功偉績,但在私人生活上卻是一點也不檢點,和兄弟爭女人,甚至和自己的兒子搶女人,可謂色到了極致。 但今天,我們要說的卻是玄武門事變。 話說626年,眼看著全國已經統一了,在李淵父子幾人的努力下,大唐王朝的版圖終於掌握在了自己的手中。 李世民發起了玄武門之變後,為什麼沒有永絕後患,殺了李淵?

自古最是無情帝王家,為了最高權利,父殺子,子弒父,屢見不鮮,什麼親情倫理都是虛的,李世民並非不敢殺父親李淵,而是因為李淵見風使舵的政治覺悟太高了。

玄武門之變,李世民弒兄殺弟,過程可謂精彩刺激,大家卻忽略了後續故事,大局已定後,李世民馬上派剛剛殺了齊王李元吉的尉遲恭進宮護駕父親李淵,其實是去控制李淵,李淵的反應很是順勢而為,耐人尋味,尉遲恭一面之詞訴說太子齊王犯上作亂而被秦王誅殺,李淵一向偏袒太子李建成,第一時間沒有一怒之下要拿下李世民也沒有追問太子齊王是否真的死了,而是問身邊臣子該怎麼辦,臣子回答太子齊王無功而嫉妒陷害秦王,現已被誅殺,而秦王是人心所向,如果立他為太子,肯定不會再有事了。李淵馬上同意,並說這就是自己素來的心愿。

李淵的反應說明他很配合,短短時間內從喪子之痛中走出來,並轉變思想,保全自身而封李世民為太子,而李世民派殺氣騰騰的尉遲恭進宮護駕更沒有那樣簡單,尉遲恭是死忠於李世民,為了保護李世民可以親手誅殺齊王,殺李淵也不會有什麼心理負擔,換了其他將領面對皇帝之威,又怎麼敢下手,李世民的意思很明顯,尉遲恭進宮護駕,李淵配合就保護,李淵不配合就滅口,事後找借口掩蓋,大不了丟車保帥,殺尉遲恭以謝天下。


李世民在玄武門之變前提前布局,已經拉攏控制朝廷重要大臣,這也是敢宮廷政變的原因,李淵雖被暫時架空,但是忠於他的大臣和勢力還是有的,李世民派尉遲恭進宮就是看李淵態度,如果反應激烈就殺了,畢竟還是有忠於李淵的勢力,以免事後李淵找機會藉助這些勢力誅殺他,如果配合,肯定雙方和平共處,畢竟在古代講究以孝治天下的傳統觀念中弒父是大逆不道之事。

作為皇帝,會在意史冊,民意。奪嫡之爭向來有,殺兄弒父,他可不敢。


個人認為,李淵不肯殺掉李世民正是想用李世民來制衡李建成。李建成也不是省油的燈。正如樓主就楊文幹事件所言:「建成所為,不過是為了增強東宮的武力,以更好地對抗勢力強大的秦王府而已,這樣的事他以前就做過。建成曾經招募長安及四方驍勇二千餘人為東宮衛士,分屯左、右長林,號長林兵;在爭取到幽州羅藝支持後,又密使右虞侯率可達志從燕王羅藝發幽州突騎三百,置宮東諸坊,欲以補東宮長上,不料事情敗露,被李淵斥責,最後以將可達志流放巂州收場。」因此,李淵對李建成也並非完全信任。李建成如果對李世民動手,必然也會實施逼宮,否則也有被廢除的危險。

古代皇帝與太子的關係原本矛盾。太子是一個等著皇帝死後接班的人,心裏面其實天天盼著皇帝死,否則皇帝在一天,自己心裡就不踏實一天,就有被廢黜的可能。即便沒有類似危險,誰不想早一天上位?康熙帝的太子不就說過,自己年紀四十了還在當太子。要知道,古代人壽命短,三十歲就算中年了。李建成當時也不小了,他以及他的利益集團能不急?歷史上多少太子被構陷的事情。況且,皇后已沒,誰知道今後皇帝專寵哪位妃嬪之後,不起換太子之心?呂后還活著呢,劉邦還想換劉如意當太子呢。任何事情都會發生,所以,太子內心絕沒有樓主所寫的那麼踏實。同時,皇帝面對太子,尤其是掌握軍權的太子,同樣也沒有絕對的安全感。

李淵對李世民的打壓,無非是希望平衡各方的關係,後來欲派李元吉出征,當時希望三方面勢力相互制衡。李元吉也同樣有著想當皇帝的想法。征戰沙場的嫡子,沒有哪個不想當皇帝。李元吉幾次積極設計想殺害李世民,不排除順帶將李建成連鍋端的可能。李元吉急赤白臉的所謂的「都是為大哥!」頗有此地無銀三百兩之嫌疑。李建成也不傻。

研究歷史真相無可厚非。但我個人不同意抹黑李世民的做法。難不成李世民就活該坐以待斃?很明顯,李建成他們已經在逐步剪斷他的羽翼,虛弱他的權力,即便他不為了自己,也得為那些與他出生入死的兄弟們著想吧?倘若他被收拾了,他的手下按常理會有兩個結果:其一,被族誅;其二,逃跑造反,另立山頭。這些人原本多數都是歸降過來的,大不了重新再搏一回唄。至少尉遲敬德和長孫無忌是這樣說的,要遠走。一旦他們走了,反了,其他人呢?這些人都是天下英豪,即便他們不能成事,打幾年內仗,不僅苦了老百姓,最終還是便宜了北方突厥人。如果說他們沒有反,都被殺了,那麼只能說李世民是個草包,不僅自己倒霉,還害了跟隨他打天下的兄弟們。

至於事後對李淵的態度,說來父子關係至此已別無迴旋餘地,之後所有的孝舉都不過是一種表演罷了。李淵想要的「孝」李世民給不了他,也給不起他,那便是還李淵皇帝的大權,其他都是扯淡。李世民對李淵而言可以奉之善終,但倘若李淵重掌大權,那麼李世民及其集團就是死無葬身之地。革命不是請客吃飯。許多時候,文人總上嘴皮一碰下嘴皮,來點聖母婊式的大道理,什麼仁孝呀,慈悲呀,其實是知。所謂「使秦愛六國之人,則遞三世可至萬世而為君」,純屬一派胡言。秦如何愛六國之人?六國之人想要的愛秦給不起,人家就是想復國,然後想滅秦,再後想一統天下。秦如果真的愛六國之人,一世都沒戲。政治鬥爭從來就是你死我活,中間路線只能血流更多,戰線更長更久。百姓損失更大更慘。

很同意司馬光對玄武門之變的評價「大義滅親」!李世民通過家庭流血犧牲,換來的唐朝百姓的平安幸福。對短平快的方式贏得政變勝利,並且最大限度地把流血與內亂的可能性降到最低。使高層的鬥爭沒有波及到中層及低層,說明李世民確實是把控全局的能力極強,是當之無愧的英主。


太陽底下無新鮮事!

當時應該是李世民單挑他老子跟他兩個兄弟,這個結局其實是李源一手造成的。李世民集團能文能武,先天就有獨立單幹的可能性,如果李源僅僅把李世民定位成一員大將的角度,李世民估計就是悲劇收場了。想想曹操,曹孟德在世的時候,曹丕曹植屁都不敢放一個,只能各種邀寵,李源可以洗地說他沒有那麼懦弱不堪,但是說他雄才大略也是扯淡。


讀了各位的回答,那種劍拔弩張,血腥緊張的畫面躍然紙上……


先回答問題,為了皇位

李世民並非歷史上說得那麼偉大

他哥哥自幼就深得李世民父親李淵的讚賞,稱李建成敦厚穩重

李世民年輕時個性玩劣,還喜歡結交俠客劍士

到了天下一統的時候

李建成表面敦厚老實,內心陰險,卻沒有太大的功績

李世民戰功累累,當然就起了取代李建成的心思

後來李建成被殺,李世民總是內心不安,所以又封了死去的李建成「隱太子」。

箭在弦上,不得不發.

一. 建成身為嫡長子,為儲君,卻喪失了統軍的實權。李世民則坐擁實權.

二. 建成、元吉二人謀害李世民在先,李世民為求自保才發動政變.

三. 李世民有奪嫡稱帝的野心.前兩點是外因,這才是關鍵所在.雖然李世

民說:以民為天.但他攻下洛陽以後,設天策府、創文史館,搜羅人才儼然

一副小朝廷的樣子.要是李世民沒有野心,他何必搞這麼多事來招太子

和皇帝的忌諱?他難道不知道,這樣搞會引起建成的反感?在中國曆

朝歷代如果沒有野心哪個皇子敢招皇帝、太子的忌?

結果是李世民殺兄逼父,李淵讓位於他.不過李世民開創貞觀之治---這一治世。不失為一代明君。


能不能別只把資治通鑒拿出來,上面基本全是黑大糖的,引用的時候謹慎一點


個人認為中國歷史最高峰就是玄武門之變和西安事變,太精彩了。遠比鴻門宴血腥緊張得多。每每讀到司馬光的記載,總覺得哪裡不對,有點不合邏輯。


真相就是李世民在唐初立下了大量戰功,而李建成主要是留在後方幫助李淵處理政務,相比沒有李世民耀眼。李世民的威望很高,而且在南征北戰中建立了自己的,強大的文臣武將集團,足以與李建成集團抗衡。
在政治鬥爭中李世民全面慘敗,大量文臣放逐,武將被要求跟從李元吉出征;所以在手下人的鼓動與策划下,發動玄武門之變,殺兄逼父,絕地反擊成功。


歷史無真相,市場無真理。

唯一的真相,就是李世民讓中國屹立世界之巔。

李世民,中國歷史上最偉大的帝王。


這城門機關很複雜,關閉了親兵無法救太子,城門的將軍是李世民的黨羽有分析建築結構的嗎


李世民只是看了自己的起居注,並沒有記錄記載他修改過。李世民牛逼記錄大都是繼位前的事情,那時候又沒有人跟著寫起居注,事後補上的東西自然是不靠譜,比如虎牢關,薛收和杜如晦是有跟去參謀的,不全是李世民一個人的決定,但是編寫補上這段起居注的人未必知道,唐書這段也是在杜如晦詞條下記錄的。
李建成沒想殺李世民,所以不聽魏徵的,但是李元吉不斷挑撥,讓他下了最後的決心,被李世民的探子知道後先下手為強
李建成真心一個庸碌的長子,打仗全靠謀士,李世民還是很有些殺伐決斷的,比如玄武門李元吉射他,他不是回射,而是射死太子李建成
李建成忠厚老實,玄武門之變是李元吉逼出來的,是李元吉想在李建成繼位前幹掉李世民,然後幹掉李建成。你可以去看看朝鮮的世宗大王就是李元吉成功了的話的結果


真相就是李世民殺了建成、吉元,李淵退位,秦王登基上位,開啟貞觀之治。
至於為什麼是這樣的一種局面,留個史學家們發揮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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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匡胤備受推崇,甚至能與唐太宗並列,他到底有哪些過人的功績?
如何評價李世民這個人?
618年唐朝建立後,太子李建成住在東宮,那秦王李世民住在哪裡呢?住在皇城裡面還是在長安城有別的府邸?
如果說李世民篡改了歷史,那麼又怎麼知道他殺死兄弟?
唐太宗吞蝗這件事該怎麼看?有多少作秀的成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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