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理解加繆作品中人與自然的關係?

在《局外人》文末,莫索爾將殺人動機歸為當天的「烈日」,他在監獄裡的「頓悟」似是出於「深夜」給他的觸動;
在《鼠疫》中,描寫里厄和塔魯到海里游泳,「一種奇異的幸福感充滿了他的周身」;
在《不忠的女人》中,阿尼婭兩次登上要塞觀看風景,在我個人看來,所謂「不忠」與其說是因為車上遇到的法國軍人或者別的誰,還不如說是因為自然風景;
還有在《沉默之人》中,制桶工人伊瓦爾對海的熱愛…
自然好像是加繆書中反覆出現的主題,而且往往昭示或體現著主人公心理上的一次大轉折。究竟是對「自然」的這種感悟導致了主人公的變化,還是說加繆只是在借主人公對「自然」態度上的轉變描寫他心理上的轉折?換言之,「自然」在加繆書中是否有著象徵意義?若有,加繆是否將它作為人改變的根因?
先謝各位答主(?ω?)


謝邀。首次準備長篇回答,誠惶誠恐。如何看待加繆和自然的關係,首先要看待人類與自然的關係。每個作者都會有自己獨特的景物描寫,它反映了人物當時的心情,細心的讀者甚至可以由此窺探到人物的心理活動。人物的創造是由作家來決定的,其依據就是作者的性格、日常及其他。默爾索的性格中也有加繆的性格,人們通常習慣於分析作品,卻很少來分析人物與作者之間更深層的關聯與涵義——別急,我會講到重點的——綜合加繆短暫的一生,我們可以提煉出幾個關鍵字:長得好看,逼格高,不羈但不風流,善良。其實單單從表象來看,加繆的確是個風流才子,但是我個人覺得,尤其拿他和那位吸毒女友來說,加繆絕不是一個濫情的人。這也和默爾索形成隱秘的對應:葬禮後喪盡天良的滑稽電影,旁人眼裡的衣冠禽獸。然而事實的確如此嗎?我們再看《局外人》中結合景色描寫的默爾索內心獨白:
後來,所有的事都進行得那麼快速、具體、合乎常規,所以我現在什麼都不記得了。只記得這麼一件事:在村口,護士代表跟我說了話。她的聲音奇特,抑揚頓挫而又顫悠發抖,與她的面孔極不協調。她對我說:「走得慢,會中暑,走得太快,又會汗流浹背,一進教堂就會著涼感冒。」她說得對。左右為難,不知如何是好。此外,我還保留了那天的幾個印象:例如,貝雷茲最後在村口追上我們時的那張面孔。他又激動又難過,大顆大顆的眼淚流在臉頰上。但由於臉上皺紋密布,眼淚竟流不動,時而擴散,時而匯聚,在那張哀傷變形的臉上鋪陳為一片水光;此外,還有教堂;還有站在路旁的村民;開在墓地墳上的紅色天竺葵;還有貝雷茲的暈倒,那真像一個散了架的木偶;還有撒在媽媽棺材上的血紅色的泥土與混雜在泥土中的白色樹根;還有人群、嘈雜聲、村子、在咖啡店前的等待、馬達不停的響聲以及汽車開進的阿爾及爾鬧市區、我想到將要上床睡上十二個鐘頭時所感到的那種喜悅。
描寫相當細緻,以及,有趣。護士和聲音、貝雷茲的淚水,加繆的觀察非常富有童趣,常人的描寫也許就是護士嚴肅的神態和貝雷茲的悲傷,這樣的描寫沖淡了當時母親死亡訊息對讀者的衝擊,瀰漫著一種純真無邪的可愛。就這麼簡單。至於它代表的意義,就由讀者去揣測了。在這裡我想回到題主最開始說的一個問題,默爾索其實並沒有用日光的強烈當做一種借口來解釋自己殺人,只是官方總是需要一套陳詞,就像神父對默爾索做的那樣,同樣的,讀者於作者也是如此。在《局外人》這部作品裡沒有借口,也沒有謊言,有的只是陳詞。加繆把一切的表象羅列出來,然後一切由大眾揣測。對與錯都是大眾的,他總是這麼可愛。
歪樓了,我們繼續說正題。
我不知道題主有沒有經歷過一場別人看來較為嚴重且明顯的災難,身處暴風眼中的自己卻心靜如水的時刻。我特別喜歡《局外人》的開頭,今天,媽媽死了,也許是昨天,我不知道。在之前那個問題中我已經說了,真相就是你沒那麼無辜。加繆是想表明這個,我是說,既然他有羅列一切的勇氣——這是一種充滿絕望和疲憊的美德。疲於解釋,絕於社會。社會說白了就是什麼呢,人群。寫作對於作家是感情的宣洩,我希望讀者都能結合作家本身去讀每一部作品。費了這麼多話,題主問到加繆和自然之間的糾葛,我來回答一下。
很遺憾,默爾索的心理變化和自然無關。換句話說,默爾索其實是沒有心理變化的,詳情可以翻看瑪麗跟默爾索商量結婚的談話。簡單說,狗不改吃屎——話糙理不糙呀,這個詳情可以翻看默爾索和神父的對話呀。
自然在加繆的作品中充當的只是烘托,它的意義和作用就是教科書式的作用,它也許很精彩,但是仍然是那些作用,在加繆眼裡這些就像是衣服上裝點的胸針,不是題主所說的改變的根由。根由就是人性。人性的改變有諸多的因素,對於默爾索來說,自然在其中幾乎可以忽略不計。

其他的有空再侃。


這個問題說明不能更贊!
我覺得在人與自然的討論里,趙忠祥老師很有發言權。
一、首先我必須說明一點,加繆在《鼠疫》中,指出了人內心深處存在」值得讚揚的東西多於應該蔑視的東西」,這是對人性的赤裸裸的評價。鼠疫出版於1947年,是加繆創作中期的長篇小說。
二、書中人物的變化實質是反映了加繆自己的變化。這種變化通過自然這種神秘力量開啟,也顯得比較自然。
三、個人與集體的討論也是加繆集中思考的內容,他或許盼望著一種烏托邦式的社會到來吧。
書沒讀完,所學有限,誠惶誠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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