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評價《生活在別處》?

前一陣子處於裝逼的目的在某當上買了此書,花了一周看完了,雖然在地鐵上顯得逼格很高不過是真心沒讀懂……誰來普及下當時的文化及歷史背景、以及如何理解「生活在別處」這句話?

ps:地鐵上拿著這書感覺iPadiPhone全都弱爆了,這種癥狀還有治嗎?


產生讀米蘭·昆德拉的念頭,是因為我上個月讀到木心的雜文《帶根的流浪人》。木心在文章里以昆德拉為中心,論述了「流亡作家」與極權主義的關係。以此為契機,我決心找來米蘭·昆德拉的作品讀讀。感受一下這位「帶根流浪者」的魅力。

先前,網上購書,我本打算買那本最富盛名的《不能承受的生命之輕》。不過翻閱了一些作品簡介,最終,還是決定從這本《生活在別處》讀起。詩歌本來就是我平時表達個人情感很重要的方式(當然,寫得極糟糕),所以這本講述詩人成長經歷的小說,之於我而言,有種天然吸引力。

首先,我想稱讚一下這本書的裝幀。封面我很喜歡,算是我最近半年讀書,遇到的最美觀、大氣的設計。咖啡色硬紙殼,磨砂質感,正面用銀色的字拼出Milan Kundera,看著特別亮眼。印刷也不差,每一頁的留白很多,對我這個喜歡邊讀邊標註的人來說,著實方便不少。相比較之下,唯一美中不足的倒是封皮設計。不過,簡約、清麗同樣是種風格,這一點就見仁見智了。

前文說,這是一本講述詩人成長的小說。作者以時間順序展開故事,向我們講述了「詩人」雅羅米爾從生到死的人生歷程。昆德拉的文筆,我想自己不能用「簡單」來形容。但他確實是我最近一段時間,讀起來最順暢的一位作者。與其他作者不同,昆德拉把自己完全隱藏在故事之後,通過筆下人物的演繹,來完成故事,沒有說教感。他的小說類似毛姆,但沒有毛姆那麼尖刻,講故事非常流暢,聚焦於現實。對知識儲備少的讀者來說,閱讀起來沒有那麼晦澀。

讀《生活在別處》,我的思考歷經三個階段,簡單來談,可以這樣概括:第一階段,是這本小說最輕鬆的部分,講述了「詩人」雅羅米爾的童年生活,大概佔去四分之一的篇幅。第二階段開始,小說的故事以蘇聯時代的捷克為背景,描繪出雅羅米爾「膨脹表現欲」和「躁動的青春」。第三階段,雅羅米爾迎來命運終章,作者的對政治的諷刺和對人物的顛覆,也走向高潮。

我們先來談第一階段,在這一部分,我的閱讀樂趣大于思考。作者筆下的雅羅米爾出生在二戰前夕,來自一個殷實的中產家庭。他從小就表現出過人的文字天賦,張口就能做「打油詩」,並且在母親的支持下,學習繪畫。昆德拉在這一部分埋下的重要伏筆是,母親對雅羅米爾強大的控制欲,這一點對他性格的形成,影響巨大。而後二戰爆發,家道敗落,雅羅米爾的也父親因為包庇猶太人死在集中營。我們梳理先前的小細節:戰爭、幼年喪父、天性敏感、控制欲過強的母親。在這些元素影響下,雅羅米爾似乎註定成為一個「詩人」。

第二階段,雅羅米爾的人物形象開始變得立體。戰爭結束,雅羅米爾反叛家庭,成為一個堅定的馬克思主義者,進入大學讀政治。這段時光是與心理上的躁動並存的,昆德拉在這部分直接描繪了雅羅米爾對「女性」的渴望。和所有年輕人一樣,雅羅米爾渴望證明自己,也渴望擁有轟轟烈烈的愛情。但他是個被「母親寵壞的孩子」,性格不獨立,有熱情,卻不勇敢。由此,雅羅米爾開始了對母親的反叛,試圖掙脫母親「無微不至」的控制。

雅羅米爾想成為一個鬥士,用身體為信仰獻身。不過因為天性里的敏感和懦弱,他選擇用筆「戰鬥」。他放棄年少時,自由奔放的愛情詩歌,開始為主流媒體寫「政治詩」。很快的,他的詩稿被雜誌刊登,他也一步登天,被主流社會所追捧。他被邀請參加政府主持下的文學研討會,那些他曾經崇拜有加的詩人開始讚美他,甚至有藝術家要主動為他拍傳記電影。從這些細節看,雅羅米爾似乎真的完全擺脫母親的控制,成為了「詩人」。

第三階段,是作者對雅羅米爾這個角色形象的翻覆。因為狂熱信仰,他向警察局舉報自己女友的兄弟要叛逃到西方,最終導致女朋友和他的家人一起被抓進監獄。此時,雅羅米爾才真正看到蘇聯極權的可怖,開始反思。當他參加一場藝術家的私人沙龍時,他為自己的「詩人」身份得意滿滿,卻被在場所有的藝術家們恥笑。

也許你早就發現,我在雅羅米爾所有的詩人頭銜上都加了引號。沒錯,雅羅米爾其實根本不是真正意義上的詩人。藝術家們讚美他,給他拍電影,並不是認可他的藝術,而只是為了在極權社會下求存。因為他是主流輿論最喜歡的那類人,那類只寫「主旋律詩歌」,而沒有真正才華的人。他也終於認識到,自己其實從沒有擺脫母親的影響。他選擇用詩歌「戰鬥」是因為懦弱,而他的懦弱不正是來自母親的控制嗎?雅羅米爾在認清自我後,大病一場,最終告別人世。小說也在這位主角墮入黑暗的過程中緩緩結束。

我個人認為,昆德拉在小說中,討論了兩層東西。首先,說第一層,也是每位讀者都能理解到的層面,那就是極權對藝術的破壞。昆德拉本人,因反對蘇聯入侵捷克,旅居法國。對極權社會的揭露與諷刺,是他最重要的寫作主題之一。極權主義,對人們生活的壓制,可以談很多。但我重點想說的,是它對藝術的破壞。因為藝術是源自作者內在的東西,只有最大限度的自由,才能給予藝術家活力。而這樣的環境,在那個時代的捷克,顯然不存在。

僅允許一種「官方聲音」存在的極權社會,催生的,只能是像書中雅羅米爾這樣的「藝術家」。因創造統治者喜歡的「藝術」,而被捧上神壇。雅羅米爾這一角色塑造,無疑是對蘇聯社會赤裸裸的諷刺。由此,我想起《生活與命運》的作者瓦西里·格羅斯曼,他的書稿因政治問題被蘇聯審查機構收繳,至死沒能看到自己的作品出版。多年以後,當《生活與命運》在西方出版時,被譽為「屬於第二次世界大戰的《戰爭與和平》」。而這樣激動人心的讚賞,作者本人卻再沒有機會聽到。

就像十年浩劫對中國文化的破壞一樣。我想,生存在一個高壓,失去理智的社會,對每一個藝術家來說都是最大的悲哀。昆德拉對極權的諷刺,正是來自於這種敏感洞見。

另一層討論,我想到後,鬱悶了兩天,直到寫下本文時,才有所平復。昆德拉討論的另一個問題,就是對「才華」的質疑。故事中,雅羅米爾自始至終認為自己是個才華橫溢的人。但事實告訴我們,他的作品其實很平庸,而他所謂的才華,也完全無法與那些真正的詩人相比。當我認清這點,我甚至感覺自己比小說中的雅羅米爾更加惶恐。我想每個真正熱愛寫作的人,都會有一樣的恐慌。因為從雅羅米爾身上,我們都能或多或少,看到自己的影子。

是啊,每個熱愛寫作的人,不都有一樣的感覺嗎?當靈感湧入你頭腦的時刻,當表達欲逼迫我們把手伸向鍵盤的時刻,我們都覺得自己「獨一無二」。覺得經過長久堅持,我們的「才華」也能迎來完美的結局。但這時昆德拉卻婉轉的向你提了一個問題:如果你所謂的才華根本不是才華呢?如果你像雅羅米爾一樣,只是「身在此山中」,無法認清自己呢?想到這裡,我狠痛苦。我想這也是很多寫作者最深層次的恐懼吧。

不過,經過兩天的思考,我想這種消極情緒是不必要的。我當然希望自己的寫作,迎來一個理想結局。但最關鍵的東西,其實不是結果。而是我覺得充實,並且真正樂在其中。我知道自己的文章還不夠好,我知道自己的詩歌很蹩腳,但他們承載著我的感情,我的思考。一件承載著「我」靈魂的東西,怎麼能輕易否定它的意義呢?

哪怕我是一個雅羅米爾,我也要用靈魂自由的寫作。就像存在主義說的那樣:人的存在沒有意義,是人們對現實的反抗賦予生命意義。我們不能因為恐懼,放棄追尋自我。


我不知道怎麼形容我看完這本書的感受。這是一本寬廣的書,關於愛,關於行走,關於生之榮枯,關於死之不朽?「生活在別處」這句話莫名就成為了很多人的一種生活指向,我猶記得這句話的作者,一個叫阿爾蒂爾蘭波的詩人。

蘭波是個很容易厭倦既有狀態的人,溫情而又叛逆。他在《地獄一季 言語鍊金術》里寫到:「我是被天上的彩虹罰下地獄的,幸福曾是我的災難,我的懺悔和我的蛆蟲。我的生命如此遼闊,不會僅僅獻身力與美」。你要這樣看,生活啊,不是在別處,它僅僅是在你所不在的地方。於是,蘭波留下了一首《出發》,隻身去了北非,告別了他的詩人生涯。

大師的作品總是耐人尋味、意味深長。蘭波說了生活在別處,許多人尋尋覓覓,只為在別人遇見生活。所以我們的昆德拉看不下去了,這本書以蘭波的名言為名,卻是著實諷刺了一把所有帶著「生活在別處」想法的人們。

本書帶著一種外國小說特有的調調,講述了一個叫雅羅米爾的詩人從出生到患病死亡的人生過程。開篇第一句話就是疑問「詩人究竟是在哪裡被懷上的呢?」詩人的母親是個浪漫的人,於是「她肯定的認為只有可能是在那個陽光燦爛的夏日早晨,在那個布拉格人喜歡星期天去散步的小山谷里,在一塊悲愴地矗立在岩石堆當中的巨岩下,她懷上了詩人。」而雅羅米爾的父親則認為「是在朋友的房子里懷上了詩人,因為那天一切都是亂七八糟的」。雅羅米爾父母性格的背道而馳決定了他們不幸福的愛情,當他母親知道丈夫最後的死亡是為著偷跑入納粹集中營看望自己被關押的猶太情人的時候,她瞬間明白了丈夫的生活根本就不是和她在一起度過的生活,他的生活在別處。人們總是說家庭關係決定孩子的待人處世,雅羅米爾的家庭註定他難以擁有一個近乎完美的人格,長期與母親生活的他脆弱卻又心浮氣盛。

雅羅米爾童年時便展現出自己作為詩人的天賦,那時他剛會說話走路不久,與母親一起在花園裡散步,花園裡隨處可見的小草啊,雅羅米爾說到「媽媽,生命就像野草。」「生命就像野草」,昆德拉通過一個孩子的嘴裡說出這句話,失卻了它原有的味道。一個孩子根本不會有這般浸淫著憂傷的外婆式感嘆。從這裡開始,我不得不覺得昆德拉寫詩人,只是在借著詩人嘲諷詩歌。小說中間,雅羅米爾寫到「他們之間無需中介 不需要詞語不需要手勢不需要用來遮掩的任何東西 不需要用來遮掩的任何東西」,是的,米蘭昆德拉這個調皮的怪老頭就是要用這樣蹩腳的詩歌來諷刺和否定詩歌,他在表達「詩歌已死」。說實話,看到這裡我是有點難過的,為什麼要這樣呢?我喜歡詩歌,不管是宋時蔣捷的「而今聽雨僧廬下,鬢已星星也」還是博爾赫斯的「在我的圖書館的書中,有一本 我再不會打開——我正注視著他們。 今年夏天,我將滿五十歲,不停地將我磨損呵,死神!」就連年歲的老去,詩人們都將他們描繪得如此美麗。我們需要詩歌,我們需要詩意。

雅羅米爾很長一段時間都在作為媽媽的孩子而活著,他渴望擺脫這個身份。他想作為一個男人活著,但是他知道,只要母親還在,他就不可能成為自己希望成為的男人,他很懊惱,他躲進自己構建的詩歌房間,這個房子四面是鏡,反射著他的特別,他說他是被上天選中傳達神意的手,因為在很多時候,他也不明白自己的詩究竟寫了什麼,又要表達什麼。(這又是一種諷刺)無論在外界生活里遇到了什麼困境,他都可以逃回到他自己構築的那個精神世界。可是有一天,他看到了世俗的生活,忽然發現那才是應該過的生活。於是他又迅速投身到紅髮女子的肉體里,投身到革命的浪潮里,這亦是一種生活。

詩歌也好,愛欲也好,革命也罷,這都是雅羅米爾孜孜不倦追尋的生活在別處,可惜,他過得並不快樂。書的最後,雅羅米爾因肺病高燒不退,彌留之際,雅羅米爾說「是的,媽媽,我最愛的女人是你。」生命的最後,他終於明白終於坦誠,母親是他一直想要逃離的生活,他到達每一個地方,停留片刻片刻,還是會繼續啟程繼續追尋,因為生活永遠在別處。

昆德拉慣用一種撒旦的視角,閱讀他,就是要接受這種視角。正因為如此,它更是純粹的文學。《好兵帥克》里寫「只要我們活著,我們就是在自我欺騙。」生命不過是一場溫柔的瘋狂,但是必須好好活著......


有意思的是,你的這種感覺和本書所批判的有某些異曲同工之處。

畸形的家庭環境造就了雅羅米爾脆弱敏感的性格,這種性格讓他對生活持有巨大的懷疑和對自我的強烈不肯定。雅羅米爾從幼年起討好他人,長大後對崇高感的狂熱追求。無不是是他對黑暗生活的短暫逃離和脆弱自我的慰藉。

對雅羅米爾而言,生活存在於虛偽臆想的崇高感之中,這種崇高感的一部分就是別人的敬仰和認同,比如中學時代在教室里老師和同學驚異的看著自己粘滿口紅的臉所帶來的虛榮感。你的那種別人弱爆了的感覺是不是有點眼熟?

至於如何理解生活在別處,我的理解是生活不在別處。你沒讀懂說不定就是因為你在地鐵上讀書的時候心思在別處~


真要裝的話,可以考慮帶《都柏林人》,或者二十四史隨便哪本。 哪怕是《紅樓夢》(只要不是書店裡流行的那個版本)也要比昆德拉 更顯得與眾不同。

還可以考慮《全宋詞》,邊上有漂亮女生時默念幾句~~~

ps:地鐵上拿著這書感覺iPadiPhone全都弱爆了,這種癥狀還有治嗎? -----------------------這種感覺我也有過,而且是常有~~為什麼要治?我們就是要與眾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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