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評價哈內克導演的電影《愛》(Amour)?
怎樣看待電影中兩次鴿子的出現以及喬治最後殺死了安娜。
Rewind Cinema Vol.35
Amour
Spoiler Alert: If you haven』t finished the movie/comic/game, stop reading immediately.
Prologue
安妮[1]:如果沒有人參加你的葬禮,你會說什麼?
喬治斯[2]:什麼都不說,大概。
如果沒人參加你的葬禮,你會說什麼?
這個問題縈繞在我的心頭很久,不知道該如何回答,正如《愛》[3]這部影片到底該如何解讀,也很難做到簡而言之。這是一部名為「愛」的電影,但它所討論的,卻絕不僅僅是「愛」這種人類感情,或是多了一個「情」字,聽起來便似乎專屬於年輕人或是兩性之間的「愛情」。在愛的彼端,究竟是什麼?是「失戀」、「愛無能」、還是……「婚姻」?奧地利導演邁克爾·哈內克[4]置於「愛」另一端的,也許讓很多人始料不及的一個詞:「死亡」。
死亡是人生的終點,愛則是生命的巔峰,在《愛》里,兩個主題交錯出現,如影隨形,並在最終融合在一起,質問你,會如何面對承受病痛折磨,生不如死的一生所愛。以愛的名義讓她解脫,抑或以「責任」的名義徒增她充滿痛苦的餘生?「正確」答案並不存在,不論你選擇怎樣做,另一條路(責任/愛)永遠在質問著你的抉擇,唯一無法停下的,是冰冷地沉入深淵的時輪。
在愛與責任的撕扯中,一切優雅與從容消失殆盡,人被還原為動物,任誰也無法獨善其身。我們所熟悉的好萊塢式一見鍾情,或是充滿青春氣息的愛情不復存在,保存再過完整的氣質,終會為日趨衰敗的身體所淹沒,引以為傲的頭腦,也將化為混沌不清的囈語。美之不存,愛將焉附?又有幾個人能夠坦然說出,我熱愛的,是你的心靈,無關肉體?
Perfect Life
安妮:很美。
喬治斯:什麼?
安妮:生活。迄今為止。
安妮與喬治斯過著近乎完美的生活。
這對夫婦在退休前同為鋼琴教師,雖然均已屆耄耋之年,卻仍然過著相當獨立自足的生活。女兒已經成立了自己的家庭,不再與父母同住,偶爾來訪的,除了從前的學生,便只剩下來修馬桶的水管工人。他們有著相同的志趣,同樣熱愛音樂和鋼琴,也培養出了蜚聲業界的鋼琴家,兩人的相處平等、親近、望之令人艷羨。哈內克用來展現兩人的生活的,僅僅是早餐飯桌上簡短而平常的對話、對彼此近時經歷的分享,但眼波流轉、嘴角流露出的笑意,已足以讓我們感受到瀰漫在兩人之間的愛意。
情到濃處情轉薄,也許是對兩人關係的最精確描述,當然此處只是借用這七個字,也許並非納蘭容若《山花子》中的本意。而哈內克勾勒給我們的,是甚少展露在大屏幕上的尋常人的生活,所可能呈現的最完美的一種「Happily Ever After」,雖然安妮與喬治斯並非王子與公主,但他們相互扶持的平淡生活,也許正是在這個離婚率越爬越高的時代里,大多數人可望而不可求的晚年狀態。
打破這看似完美的平靜生活的,不是什麼驚心動魄的瞬間,沒有突如其來的車禍或是破門而入的竊賊(倒是有個不得其門而入的笨賊),安妮一邊吃著早飯一邊和喬治斯聊著天,突然怔住失去了反應,只是獃獃地望著前方。這無言的靜止甚至一度讓人產生錯覺,是否呈現在眼前的是導演的蒙太奇手法,讓喬治斯掉入了時間的縫隙中。直到他打開水龍頭,自來水傾瀉而出的一剎那,你才確信問題並不在喬治斯,而是安妮。
在這靜止的一瞬之前,你看到的也許是每個人都可望而不可及的生活,擁有一個心心相通、素質相當的伴侶,安享平靜的晚年生活;在這一瞬之後,你看到了大多數人都必須面對的現實生活,面目猙獰、張牙舞爪。而隱藏在這一瞬前後的,是一個殘酷的事實:這一瞬後的生活,才是我們每個人都必須面對的,生活的真面目。
Mortal
喬治斯:一切都會繼續,直到某一天全部結束。
以老年人的生活作為主題的電影本就偏少,直面死亡的更是有限。如果僅僅將電影作為一種娛樂形式,大多會規避這種對於人類晚年境遇的描繪,畢竟清醒地意識到自己將要死亡,絕非什麼令人愉悅的體驗。與此同時,對死亡的描繪卻充斥在各種影片中,只是在無休止的爆炸、格鬥、車禍中,死亡的意義已經被視覺特效消解到令人麻木。我們沒有太多機會在電影中近距離地觀察死亡,以及通往死亡的旅程。另一方面,死亡已經作為一種情節觸發機製成為了一種陳詞濫調[5],主角們從重要人物的死亡中獲得前進的動力,灑下幾滴眼淚,死亡本身卻被匆匆遺忘。
但到了《愛》這裡,死亡的過程反而成為了整個故事的核心內容。我們眼見著安妮第一次發病、坐上輪椅、漸漸失去對肌體的控制、對語言的控制,甚至是對自己精神的控制,這個人在一步步空殼化,她仍然是她,卻不再是她。所有喬治斯熱愛的,關於安妮的一切,都被病魔一口口吞噬掉,而喬治斯所能做的,不過是看著一切緩緩發生,卻無能為力。
哈內克並沒有用對話或是字幕來表達安妮的病情惡化,你甚至不知道每一次病情惡化之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到底是手術出現意外,抑或她又經歷了一次中風。你只是在一次次鏡頭切換中,看到一個又一個不同病理階段的她,伴隨著身體功能的退化,她可以進行的行動也在逐漸消失,彈琴、讀書、說話,疾病一步步剝奪了她身為藝術家的創造力、身為閱讀者的思考能力,直至身為一個普通人的表達能力。安妮的存在隨著身體的失控而被逐漸稀釋,最終成為了一具存在的空殼。
醫學、醫院、醫生在此都是缺位的,哈內克對安妮病情變化的展示之所以在不經意間令人感到毛骨悚然,是因為他並未藉助語言或是任何外在事物,而是利用了一個人在得病前後的狀態對比。他向我們描繪的,是一個普通人存在價值消逝的全過程。安妮得了哪種病並不重要,中風只是一種最為緩慢的剝奪我們存在價值的疾病,重要的是,我們每一個人終將死去,而死亡不論或快或慢,都將重複與安妮別無二致的歷程。
我們終將失去存在的理由,從人變為一副毫無意義的軀殼。
死亡並不可怕,它不過是代表著感知的消退,真正可怕的是存在意義的消解。哈內克不過是將這個過程放緩,一幕幕放映給我們看。這固然是一種折磨,卻絕非冰冷的客觀展示。在觀看安妮失去存在「意義/身份」的過程中,我們也不得不去思考一個問題,在生命最後的一段,對這個身份逐漸消解的個體存在而言,到底什麼才是重要的?生命的尊嚴,抑或社會倫理?答案關乎我們對於生命本身的看法,對尊嚴的珍視會驅使我們儘可能縮短這個過程,甚至不惜僭越自然之律,人為干涉他人壽命;對倫常的維護則會讓我們因整個社會的法律、道德鉗制,而不得不親眼看著自己所愛的人喪失身份。
那麼,哪一種才是正確的選擇?哪一種,才是愛?
What Is Love?
安妮:我不想撐下去了。你這些甜蜜的努力讓一切都變得輕鬆多了。但我不想活下去了。這是為了我自己,不是為了你。
喬治斯:我不相信你。我了解你。你覺得自己成了我的負擔。但如果換做你是我,又會怎麼做呢?
安妮對疾病的發展相當清醒,她深知一旦踏上這條不歸路,自己的情況只會如落葉般下墜,喬治斯則充當了兩人之中仍舊保有希望/幻想的那一半。在尚保有基本溝通能力時,安妮就已經明確放棄了醫院這一選項,她深知醫學的價值並不在於耗盡一切資源去維繫本應逝去的生命,更何況她已經擁有了平凡卻幸福的一生,與其將最後的時光耗費在冰冷的白色牆壁內,倒不如放下對生命的執著,在自己的存在尚且完整之際,撒手離開這個世界。
對喬治斯而言,情況反而更為複雜,他無法置道德、法律、女兒於不顧,卻也無法面對自己一步步空殼化的妻子。尊重安妮的心愿,放棄繼續治療將她接回家中已經讓他不得不面對女兒的責問,照看一個逐漸失去行為能力,並在心智上越來越無法與自己共鳴的妻子所需要的耐心,同樣啃噬著這個耄耋老人的精神。如果說安妮的精神被困在逐漸失去行為能力的軀體中逐漸凋零,困住喬治斯的,則是來自社會與個人感情的雙重囚籠。他完全可以不顧安妮的心愿堅持治療,也許我們還會看到所謂「奇蹟」的出現,但他能做出違背社會認知的選擇,根本原因仍然在於在責任與愛之間,他選擇了後者。
愛是什麼?對於兩個擁有獨立人格與行為能力的人而言,回答這個問題似乎並不算難,你們相互吸引,在彼此的陪伴中獲得他人無法給予的幸福感。但對此時的安妮和喬治斯而言,上述前提已經不再適用,安妮與喬治斯的關係已經喪失了全部平衡,喬治斯成為了這段關係的維繫者,安妮則喪失了一切能動性。曾經心心相映的妻子在病痛的折磨下逐漸失去了曾經吸引自己的一切人格,過往的愛支撐著喬治斯做出了獨自照顧妻子的選擇,但這選擇也在一步步剝離他想要維繫的自身人格。安妮知道自己的病痛將把喬治斯一同拉入深淵,所以才提出了結束生命的請求,但喬治斯卻心甘情願選擇了與她同行。
即使這一路上,他們過往的愛,也許同樣將會隨之消散。
Guilty As Charged
安妮:有時候你就像一頭野獸。
這句不經意間的話,在故事的結尾令人回想起來,仍舊心有餘悸。喬治斯提起枕頭悶死安妮的一幕以任何理性的視角來看,都與謀殺別無二致。但更令人心碎的是,這一舉動是發生在安妮發病後,兩人少有的心靈相通的時刻。安妮終於不再任性,只是安靜地聽著喬治斯講述他年少時的故事,一切似乎回到了影片開始共進早餐的一刻。而下一個鏡頭,喬治斯如野獸一般死死地用枕頭按在安妮的臉上,直到她的自發抵抗慢慢消失,殘存的生命自這具早已被抽空的軀體中徹底消逝。
是喬治斯不堪忍受繼續照看安妮所帶來的折磨,還是他希望將兩人的記憶終止在這也許再也無從復現的美好一刻,甚或,他終於放棄了一切身外之物,犧牲自己成全了安妮的最後一個願望?
沒有答案。
在這一幕之後,也許你會突然將這部片子當成罪案片來看,又或者,道德拷問突然浮出水面佔據了你的思緒,當喬治斯捕捉飛入房間的鴿子時,你是否認為他將鴿子當成了目擊證人,想要將它捉到甚至殺死?對喬治斯的行為,每一個觀者都可以有自己的解讀,但也許我們應該做的,並不是以各種準則對喬治斯進行道德審判,而是再深入一層,看到他的無奈,以及生命本身的無奈。
在結束安妮生命的同時,他也同時摧毀了自己的生活。所愛之人死於自己之手,這一行為對喬治斯而言並不僅僅意味著擔上謀殺的罪名,對這個已經風燭殘年的人,最大的威脅其實絕非法律,而是死亡本身。而我們能夠用來對抗死亡的,究竟還剩什麼?子嗣?創作?抑或,愛?
如果是愛,那麼他已經親手摧毀了這個世界上對他而言,唯一能夠用來對抗死亡的東西。他殺死了安妮,也同時結束了自己的生命,雖然他仍然生活在這個世界上,但與一具軀殼又有何異?疾病奪走了安妮的存在,而喬治斯親手結束了自己的存在,到底哪一種更殘忍呢?
然而哈內克仍然是充滿同情心的,他至少給了我們一場幻覺,安妮穿著圍裙出現在廚房洗著碗,喬治斯在聽到她的召喚後,換上衣服,隨她一同走出了這間屋子。也許此時,無論疾病、倫理、法律、親人還是死亡,都再也無法將他們兩人分開了。但,歸根結底,這,不過是一場幻覺。
Epilogue
「把鴿子就看成鴿子吧……巴黎有很多鴿子。」 ——邁克爾·哈內克
如果沒人參加你的葬禮,你會說什麼?
我想,我說不出什麼,因為我已經死了。
只有在面對死亡時,人們才能真正跳出循規蹈矩的生活,意識到對於我們而言,真正重要的東西,到底是什麼。喬治斯最終作出的選擇,是否「正確」並不重要,因為對他而言,他人的看法已經不再重要。他終於在親手終結安妮生命的同時,結束了一直在吞噬安妮存在的疾病。在面對這避無可避的命運時,他沒有選擇被動的等待,而是選擇了行動。
驅動他的,是愛嗎?
如果我們將愛與理性、與「利益」等同起來,喬治斯一定是一個殺手,因為不論如何絕望,沒人相信安妮會願意自己的生命結束在另一個人手中,即使這個人是陪伴了自己一生,心心相通的愛人。更別提在生命的最後,安妮的存在已經歸於最原始的生存本能,非正常的死亡一定是與這本能相衝突的終點,沒人可以確定喬治斯的行為是與此時安妮的心愿相契合的。
但我們可以確定的是,無論喬治斯做出怎樣的選擇,他都無法規避生命本身必將走向結束的悲劇(當然,前提是你將死亡視為一場悲劇)。他所做的,不過是寄予安妮最後一點點尊嚴,讓她在保有最後一絲存在之時,在最愛之人的手中,離開這個世界。這於她,究竟是否算是幸運的呢?
愛不能將我們從死亡手中拯救出來,愛也無法抵禦疾病,但愛可以結束我們的痛苦,即使結束的方式,未必是我們期待的方式。
也許,這才是愛的真意吧。
[1]: Anne
[2]: Georges
[3]: Amour
[4]: Michael Haneke
[5]: Cliché
Rewind Cinema Vol.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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喬治斯和安妮這對80多歲的老伴,出席學生的鋼琴獨奏音樂會回家,發現梁上君子光顧,小小的不快並未影響他們的心情;在安妮中風偏癱之後,二人依舊相敬如賓,尤其是安妮,生怕成為愛人的負擔。一切的一切都在顯示,這是一部21世紀的溫暖動人的《金色池塘》。
對哈內克稍有了解的觀眾隱約有一種不祥的預感,情況很可能不會這麼簡單。一位曾經拍出過《班尼的錄像帶》《大快人心》《鋼琴教師》,無情地展示生活的本來面目、以驚世駭俗著稱的大導演,會將鏡頭聚焦於家庭小品?
生命如此殘酷,它的美就孕育在它的殘酷之中。如果沒有生老病死,我們的下一代怎能長大?長大了又哪裡有他們生存的空間?作為退休的音樂教師,子女、學生均事業有成,本可了無遺憾;然而,正是青春無敵的學生的到訪,讓安妮對自己的病痛、衰老更加不堪忍受,她明白無誤地告訴老伴:「已經沒有什麼理由繼續活下去了,我知道自己的情況只會變得更壞,為什麼要讓你我承受這種折磨?我不願再繼續,不是為了你,而是為了我自己。」
隨著病情的惡化,不願會客、也不願去醫院和養老院的安妮,越來越依賴喬治斯的護理。曾經那麼優雅、善解人意的她,被病痛、歲月折磨得失去了人形,時而清醒,時而胡言亂語,讓人揪心。
喬治斯逮鴿子的鏡頭,一方面凸顯人物的寂寞,另一方面也自然而然地表現出跌坐在地的他連起身都很困難,畢竟是80多歲的老人了。本身就需要別人來照顧的他,卻要起早貪黑地照料一位偏癱患者。相濡以沫或相忘於江湖,究竟哪一個更好?
喬治斯捂死安妮的那一幕,首先讓我想到的還不是《深海長眠》、《死亡醫生》等直面安樂死的電影,而是法國名片《37°2》。1986年,22歲的阿特麗絲?達勒以咄咄逼人的眼神、性感的大嘴和本色到位的狂放演出,完美地塑造了一個憤世嫉俗、象風一樣銳利和自由的野獸女友。即便在浪漫之都法蘭西,當年這部片子也引起了很大爭議。開場便是男歡女愛,中間亦有口交和男女主角正面全裸的鏡頭。貝蒂像一束奔騰在空中的烈焰,陷入無可逆轉的抑鬱和瘋狂,剜掉了自己的一隻眼睛。
20世紀的卡門最終無法戰勝命運。37°2,只是略微高了0.2°,只是無法壓抑對平庸和虛偽的憤怒。上帝看著自己精心打造的尤物走向毀滅也無可奈何,這個世界太臟太不完美,即便貝蒂要求的也並不多。因為懷孕失敗陷入可怕的抑鬱,崩潰即已不可避免,讓玫瑰憤怒而又傲慢地綻放的火焰開始吞噬她自身。正如男友所言,這個世界對於她來說太小了。
將生不如死的愛人留在醫院飽受折磨,你於心何忍?為結束貝蒂的痛苦,男友喬裝打扮潛入精神病院,殺死了生不如死的她。喬治斯這麼做了,贏得金棕櫚大獎,而《37°2》收穫的只是巨大的爭議,只能說後者生不逢時。1993年荷蘭通過一項「沒有希望治癒的病人有權要求結束自己生命」的法案,成為世界上第一個通過安樂死立法的國家;2012年11月,最新的民調顯示:86%的法國人贊同安樂死合法化。
人固有一死,或輕於鴻毛,或重於切糕。都知道兩害相權取其輕,但如果至愛親朋不幸病入膏肓,對於任何人來說都是一個嚴峻的考驗。對於那種不管他人活著是否有生趣和生命的尊嚴,完全違背他人的意志,以愛的名義讓他人在痛苦的深淵中掙扎、受苦的人來說,或許,愛比死更冷,更殘酷。(新民周刊)
『多圖預警』
《愛》,將年老的無力與苦痛,生活的沉重與冰冷,那些我們不敢面對又也許不得不面對的困頓沉痾,以冷靜而考究的鏡頭細緻描摹,令人窒息。
開頭很考究——在偌大的音樂廳觀眾席上坐著無數表情裝束各不相同的男女老少,定焦長鏡頭如山川一般靜默冷峻地凝視著,不聲不響,對於主角是何許人毫無提示,他們湮沒在人與人之間,他們是他和她,也是你和我。也只有如此考究的開頭,才能奠定整部影片的基調,才能順理成章地帶出平和寫實的劇情。
Anne和Georges都是音樂老師,相濡以沫相伴一生,歲月不知不覺間剔去了彼此的青春,激情,性愛,幻想,直至健康,直至語言,直至靈魂。那一切曾經吸引對方為之癲狂的美麗,一點點地褪去,如抽絲剝繭般分崩離析,那殘存的讓彼此無法分離的,是否就是愛?
法國哲學家阿蘭.巴迪歐說,愛就是「通過兩人彼此不同目光和視角的交流,不斷重新體驗世界,感受世界的誕生」。而面對著再也無法交流的愛人,又該如何延續這份愛?
關於愛的延續, 總是言之甚少。
——阿蘭·巴迪歐
影片中,Anne逐漸失去了語言,失去了心智,失去了優雅,失去了一切她引以為傲甚至賴以為生的美好與必要,而在這不可挽回無法彌補的失去一切的過程中,Anne始終在以高傲的姿態去抗爭。
比如,學生來訪時他們談笑風生,她儘可能地像以往一般端莊大方,眉宇間,是閱盡世事的淡然與溫潤;又如,當她還能翻閱書籍時,依然像以往一般靜靜地坐卧斜倚在床頭默默閱讀。
我必須死,可是難道我必須呻吟著死去嗎?我必須鋃鐺入獄,可是難道我一定要哭泣著入獄嗎?我必須遭流放,可是誰又能阻止我面帶微笑、歡愉平靜地離去呢?
——愛比克泰德
而Georges,儼然化身為Anne的護工,獨自操持一切,隱忍著所有苦痛。
命運,它不是在月黑風高時出沒的青面獠牙的怪獸,而是無法掙脫難以逃離的生活,愛人的衰亡。
整部影片,冷峻而處處飽含深情,每個細節都充滿張力。
學生來訪時,Anne請他彈奏一段bagatelle(英文為trifle,意思是不值一提的,瑣碎的)——「正是瑣碎和片段構成了真實厚重的人生,不懂得瑣碎和沉重的人亦不會懂得偉大與輕盈。瑣碎與片段是因為人的肉身沉重,需要承擔生老病死無數傷痛,需要應對無常,還需要承擔個體性自我生而具有的特質與習俗和權力的張力。」
而後來,Anne拒絕聽學生寄來的唱片,拒絕在自己已經無力欣賞無法品鑒浪漫如舒伯特的曲調之時再聽到如此熱情的音樂,那昂揚的生命力,那是她的曾經,她的過往,離她很遠了,遠到不能忍受。
請來照料Anne的醫護人員為Anne梳頭髮,逼Anne看鏡子里蒼老憔悴的自己而讓她痛苦不堪,而失去語言功能的Anne只能如孩童一般哭著扭著頭反抗,細緻描摹出Anne即使是懵懵懂懂時也極力捍衛脆弱不堪的自尊心。
一天,Georges回到家,發現Anne癱坐在窗前——她想跳樓自殺。此時的畫面,青灰如鐵,這和之前Georges做的噩夢色調一致,這也是在暗示,這不可避免的命運。
Georges為Anne餵食,而此時的Anne已經決意以死保存尊嚴而選擇了絕食,Georges如爺爺哄孫女一般耐心哄勸她,而她卻始終不願進食,最後,失去耐心的Georges打了Anne一巴掌,又訥訥地愧疚地道歉。
這個情節,將Anne的懵懵懂懂和決絕赴死,Georges的心力交瘁和矛盾糾結刻畫得淋漓極致。
接近片尾時,Georges給Anne講了童年的故事,他被母親送到夏令營,約定寄明信片時畫上小花表示很高興,畫上星星表示很糟糕。而他的明信片,畫滿了星星。
而Georges用枕頭悶死Anne後,在她的病榻上放滿了小花,儼然一架花床——「此生此世,很高興有你相伴。」這也許是Georges想對Anne說的最後情話。
值得一提的是,Georges用枕頭悶死Anne的情節讓有些人難以接受。
而對哈內克而言,這個情節有一定自傳意義。
哈內克的姨媽曾在92歲時因風濕病致殘,她曾要求哈內克幫助她自殺,被他拒絕。有一次,她試圖自殺,被哈內克發現。在醫院中醒來後,她責問他為何還要救她?兩年後,姨媽趁他參加電影節,終於自殺成功,離開了他。
愛一個人不是強迫她活著,按照自己的意願為她選擇生或死,而是尊重,是成全,是一起擁抱歸宿與命運。
正如《百萬美元寶貝》里,麥琪在癱瘓後「陷入無邊無際的痛苦和黑暗」,懇求法蘭基拔掉保障她生命的氧氣管,讓自己不再忍受沒有尊嚴的生活。
人受到震動有種種不同:有的是在脊椎骨上;有的是在神經上;有的是在道德感受上;而最強烈的、最持久的則是在個人尊嚴上。
——高爾斯.華餒
有時候,我們輕易言「愛」,輕盈如蝶翼,容易如反掌,而當歲月將生命榨乾,那一切曾經吸引對方為之癲狂的美麗,一點點地褪去,如抽絲剝繭般分崩離析時,那樣輕飄飄的「愛」,還有所依附嗎?
《愛》,比死更冷,卻沸騰在血液里算上&<隱藏攝像機&>&<鋼琴教師&>,已經看了三部哈內克,無一不是冷峻寫實的風格。其中&<隱藏攝像機&>觀影感受最好,一直有一個懸疑的點引著故事前進,而且真實鏡頭與劇中鏡頭無縫切換,容易讓觀影者產生更多的疑惑和猜測,思考和回味空間很大。而&<鋼琴教師&>太壓抑了,極其扭曲的病態心理讓人難以接受,不推薦給普通的的觀影者。
這部&<愛&>雖說劇情也有殘酷的部分,但是不至於太極端,還算在情理可容範圍內,看完了才發現並不是關注老年人的溫暖感情片。導演邁克爾·哈內克,憑藉本片再度勇奪金棕櫚大獎,同時也拿下金球獎最佳外語片。本片的兩位老演員分別是威尼斯影后和戛納柏林雙料影帝。兩位老戲骨的演技真是讓人驚嘆,特別是女主,從開始的正常生活,到病症的開始,一直到最後惡化,層次遞進式的表演完美演繹了每一階段不同的心理狀態。
&<愛&>講述的是一對獨自居住的老年夫妻,突然有一天妻子患病,半身癱瘓,老頭不得不擔負起她的日常起居,妻子病情日益嚴重,矛盾也漸漸激化,即使是多年的老夫老妻,也經不住這煎熬…這樣一個殘酷的故事發生在兩個年事已高的老年夫妻身上,變得更加殘酷又合理。殘酷是因為本來相依為命的兩個人突然一方癱瘓,讓本就艱難的生活雪上添霜,合理是因為他們都已垂老,本身就有點殘疾的老頭子還要去伺候卧病在床的妻子,成全也是種解脫痛苦的方式。
影片一開始就把結局放出來了,這樣的效果要麼讓人一下子失去了興趣,要麼更加提起觀影者的興趣往下探個究竟,而這部顯然是後者的意圖,也確實達到了,因為我帶著一探究竟的好奇心看完啦!!
當於佩爾飾演的女兒帶著責備的語氣質問父親時,老頭說我沒有時間來處理你的擔憂,你有你的生活。這一段話揭示了後面故事的發展,正如妻子剛從醫院回來就硬性要求老頭子再也不要送她去醫院一樣,兩個老人都是一樣的倔強性格,自尊心很強。他們並不像中國的家庭這麼傳統,子女結婚了以後就相當於是分離這個家的,孝道在國外並沒有像我們這樣是一種必須履行的責任。
以至於最後男主首先忍不住這窘境,一巴掌扇在愛人的臉上,同時也是打在自己的心上,而後殺死自己愛人的過程更是冷峻到窒息!男主為了結束愛人的苦痛折磨,同樣也是為了履行「再也不要送她去醫院」的承諾。生活經歷豐富的老年人在處理這種極端特殊的情況時,比任何人都表現得更為冷靜理性。
事後,男主幫愛人封存好,躺在床上,忽然傳來廚房洗碗的聲音,男主起身聞聲而去,愛人熟悉的身影出現在眼前,像往常一樣跟自己說話,收拾完,披上外套,兩人走出了屋子。這一段超現實的鏡頭太溫馨了!與之前的生離死別形成強烈的對比,事實已經如此殘酷,就請允許加一點美好的想像。我的解讀是:男主在送走妻子後,服了葯躺床上自我了斷,死後靈魂與愛人一起,像往常一樣出門散步去了。
最後女兒來到屋子,是對父母的思念還是自己的愧疚心在作祟?那隻三番五次闖入的鴿子意味著什麼?
本片並沒有描述兩老關係到底怎樣?一開始便是平常的老年生活,緊接著就是病痛襲來,關係一步步的緊張,加上女兒的關心和學生的探訪,氛圍並沒有得到緩解,反而更加繃緊。其實從老頭開始講以前的事情給妻子的聽的時候妻子表示之前從沒聽過,應該是失憶造成的,如果是真的話,那兩老的關係並不好,這樣就跟本片主題衝突了。老頭講故事的時候手在妻子僅剩知覺的左手上輕輕抓撓,幫助緩解疼痛,這一幕是那種老夫老妻的溫柔體現。
還記得貫穿片中那首鋼琴曲嗎?剛開始一小段的鋼琴聲很大,而後是舒緩平靜的節奏。這部電影也是如此,一聲撞門的巨響,拉開殘酷的結果開始整個故事,而後就是結局之前的平緩,有點同步相呼應的味道。
原本發布在我的個人電影公眾號:【低俗影迷】
沒有專業的角度,卻是最真實的感受
這部金棕櫚和奧斯卡最佳外語片雙料得主,體現出了十足的藝術功力。影片始於一個音樂會滿座的觀眾席遠景,鏡頭並無任何提示,觀眾找不到坐在其中的男女主人公。這暗示著本片的故事將發生在每一個普通人身上。
Anne緩緩翻著相冊,那是如此漫長和美好的一生。到了暮年,George和她的愛情仍然不渝,甚至還愈發香醇。直到Anne患病,高質量的人生一去不返。身體機能的衰退不僅給生活帶來不便,更帶來人格尊嚴上的屈辱。既不委婉也不煽情,電影冷靜直接的呈現各種細節,道出了從一個優雅的音樂家到半身癱瘓在輪椅上,最後不能說話不能進食的廢物的悲劇過程,一個高貴優雅的生命就這樣逐漸解體。影片毫無矯飾的,用十二分的冷峻直擊這一切,讓觀眾直面衰老這一人人都將面對卻都無可奈何的命題。艾曼紐·麗娃的表演是如此的真切,以至於她出現在奧斯卡頒獎典禮上時我還有她應是癱瘓的錯覺。
與她恩愛一生的丈夫看起來經受住了愛情的考驗。衰老不便的他不厭其煩的扛起起照顧妻子的沉重負擔,就如我們在社會新聞里常見的一樣。但愛的考驗不僅於此,縱有丈夫百般照顧,行動、思考、表達能力的喪失帶來精神上的屈辱,從開始直言到意欲跳窗,直至拒絕進食,看得出她不想繼續無意義的生命。那丈夫的愛除了悉心照料妻子到最後一天,還有沒有別的選擇?雖然他毫無怨言,但每況愈下的狀況還是讓他的耐心逐漸喪失。他做的那個噩夢—昏暗的走廊里,兩腳踏進積水,一隻黑暗中的手扼住咽喉,正反映了他進退維谷、痛苦不堪的心態。George對拒絕進食的Anne的那一巴掌,道盡了兩人的苦澀。
這種痛苦沒有任何人能分擔。無論是護工和樓下的好心鄰居,還是親生女兒,他們都不可能真正把照顧癱瘓的老人作為自己生活的中心。正如George對女兒所說:「你們的同情對我毫無意義。」電視里播著新聞,George偶爾給妻子讀讀報紙,這個世界一如既往的飛速運轉,但與兩位老人已經毫無干係。與老人相伴的只有古樸風雅的公寓,透過窗口的淡淡日光和誤入的鴿子,以及寂靜無聲流逝的時光。所以我們也無從審判那結局究竟是不是愛,我們只是隔著熒幕的旁觀者。
導演對鏡頭、剪輯、細節的掌控能力極強,一系列如安東尼奧尼般的空鏡頭透著無限壓抑,又適時地用噩夢和懷念妻子彈琴兩幕來調轉觀眾情緒。從妻子患病開始鏡頭就未離開過這所巴黎公寓,卻讓所有觀眾切身感受到了無解的生命最後一段旅程。George給不能說話的妻子講的那個童年故事,記不起情節,就記得自己激動異常,這難道不正是對人生的一個詩意的總結嗎?
生命漫長而美好,但終將逐漸與世界脫節,一想到這樣的終點無人可以倖免,包括父母和自己,心裡就尤為沉重和難受。
不想看第二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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讓我從電影裡面的兩個小故事開始,然後回到這兩個小故事作為結束。
這兩個故事的共同主題:強制吞咽。
第一個故事是電影中的一幕。老頭給老太太喂水。強行喂。老太太不喝,最後吐出來。老頭打了她。
第二個故事是老頭在捂死老太太前講的故事。童年,他還是小男孩,被母親送去夏令營,關在一個大城堡裡面。他不喜歡那裡,討厭早餐的Rice pudding,拒絕進食。指導員威脅他:你必須吃下去,否則別想離開。小男孩哭了,得了白喉;最後,他的病給了他逃離的機會,讓他重獲自由。
這兩個故事的平行點在於,老太太和還是小男孩的老頭都被強迫吞下他們不想要的東西。
兩個故事不同的地方是:吞下自己不想要的東西,是為了什麼?
小男孩必須吞下Rice pudding,否則他無法逃離,無法自由。
老太太必須吞下水,正如老頭"威脅"她說:不喝你就會死!你想死嗎?
這裡,「必須吞下不喜歡的東西」是個暗喻--要活下去,就不得不忍受痛苦。
但是問題仍然是:忍受,是為了什麼?
小男孩必須忍受,因為他想要離開,離開那段不喜歡的生活。他心裡知道,在城堡的禁閉之外,他還有別的生活,別的選擇----比如和媽媽在一起,生活還有希望。
但是當老頭強迫老太太吞咽,強迫她忍受的時候,他忽略的問題正是:她為什麼要忍受?她真的想通過忍受,繼續活下去?那一股吐出來的水,替癱瘓、無法交流、沒有反抗能力的老太太給出了否定的答案。
和小男孩時期的老頭不一樣,老太太已經沒有別的生活供她選擇。她已經沒有希望離開禁錮她的「城堡」去過另一種、和她的「媽媽」在一起的生活。她已經被剝奪了選擇。病床上,她老是模糊不清地喊著一個M打頭的法語詞,聽起來像是Maman,媽媽,像Mal,痛,也像Mort,死亡。而在她含糊的吐詞中,痛苦,死亡和她已經離世的媽媽,難道不都表明同一個意思嗎:她拒絕忍受,拒絕再咽下不再想要的東西--生活。
而在親口講出自己童年的那段經歷之前,老頭並沒有真正領悟到老太太的選擇。雖然,在此之前的至少兩個場景中,老頭從自身的角度也觸及過「別無選擇」的感受。
在那場噩夢中,老頭走出門,看見樓道口被封。出路被堵住了。他們被禁錮在這座房子當中。他往旁邊黑暗的過道走,過道被水淹了,死路一條。一隻手從背後捂住他的嘴巴--他不能呼救,沒有出路,可能會窒息而亡。
此外,老頭的女兒和男友前來拜訪那場戲。女兒還沒有走到人生的死胡同,她健康、精力充沛、有個異國男友。她並不能理解父母所處的境地,以為父親還沒有盡全力,---「怎麼會沒有更好的辦法了呢?」 而在老頭和老太太眼裡,辦法、建議、安慰都失去了意義,因為擺在面前的是關於人生最終極的選擇題:去,還是留?或者莎士比亞那一句至深的拷問:to be, or not to be.
而面對這個至深的拷問,老兩口經歷著同樣至深的孤獨、隔絕和無助。在他們二人關係之外的任何人,都沒辦法替他們做出抉擇。那個學生、鋼琴家寄來的明信片上說:希望一切都會變好。但是希望已經沒有了。所以老太太說:把CD關掉。她不想再聽了。同時,公寓房東一次次地問老頭:我還能幫你做什麼?但是答案都是,沒有。任何幫助都沒有用了。因為最後那個問題--去還是留--是唯一有意義的、此生需要完成的最後一道選擇題;而題只有老兩口自己能做。
在這裡,愛,出場了。
老太太沒有了行動能力,即使她已經給出了not to be的決定,但是她不能清晰地表達決定,更無法親自執行它。
她需要的是丈夫的介入。
而親口講出自己的童年經歷,讓丈夫終於站在了妻子的處境中,悟到了那相同的、對於解脫和自由的渴求。老兩口的心打通了,在痛苦和對自由的嚮往中。
所以老頭毫不猶豫地扯過枕頭。他執行了妻子的決定。替她完結了最後一個選擇。給了妻子她想要的、而他心領神會的--自由。
而這,難道不是至深的愛嗎?
老頭為妻子做了花環,讓她體面地躺著。他封住了門,不再讓她受到打擾;同時他留下一扇窗,留了一個出口。
那隻鴿子,曾經兩次闖入這間裝著孤獨、隔絕和痛苦的房子,但它對此毫無察覺,自由自在地踱步、探索、尋找。最後老頭把它放回自由,好像在說:走吧,這裡沒有什麼好留戀的。
而自然,老頭在醒來之後,怔怔地看著「妻子」,穿上衣服,追隨她,走了。
最後留下女兒,在空蕩的大房子里,似乎終於領悟了什麼。為了回答這個問題,專門看了這部電影。
非常沉重,看完心裡緊緊擰成一團。
我想,鴿子隱喻的是無法避免的衰老和死亡吧,我們以為自己可以把握得住,而其實,沒有人能攔下時間飛逝的腳步,留不住的終究留不住。
從得知生病開始,Anne就有了離世之心。
當George回家看到Anne跌坐在窗口,Anne已有了跳樓離世之心;
當Anne翻起相冊時,她不是已經說過,人生之於她,已經太過於漫長了么?
當她徹夜喊著「痛」,喊著「媽媽」時,她難道不是已經無法再忍受下去了么?
當George給Anne喂湯時,她莫非不也是無法接受最後的憐憫了么?
巴掌打在Anne的臉上,卻也重重打在了George的心上,這樣下去的苟延殘喘,只會帶來互相傷害,保姆已經用梳頭和鏡子徹底摧毀了Anne僅剩的一點點自尊心,他又能帶給她什麼呢?
一輩子的相濡以沫,又怎麼會不懂得愛人的心意呢?
十分無法認同該片所表達出的價值觀,更無法認同豆瓣上那些表示「感動」的影迷。所以吐了這個槽。原文:我就問一句,如果你打開家門發現父母雙亡,兇手是你爹的時候你還感不感動? (愛 影評)
首先,秉著馬克思主義辯證法的原理,再差的電影也是有一定價值的。儘管我非常不喜歡這部片子,但也要承認的是在這部《愛》里,哈內克的攝影和鏡頭語言包括配樂都絕對是大師級別。片子里的長鏡頭和空鏡頭運用地謹慎而不刻意,細節雕琢細膩到極致,我甚至一度以為這是一部紀錄片。另外,兩位年過八旬的法國老藝術家的表演完美地展現出了法國老知識分子生活幸福卻又略帶傲嬌的神韻。沒有拿到影帝影后令人遺憾,向你們致敬。
好了,誇完該誇的,下邊吐槽一下。腦殘粉慎入。
那些為《愛》打出五星的中國觀眾們,你們真的會很認同《愛》里所傳達的這種價值觀嗎?試想一下,如果你母親病了,你父親說自己能照顧好,不用你添亂。可某天當你突然回到父母家裡,想看望一下久病在床的母親,但打開家門卻發現父母雙亡,而母親的死因是窒息,兇手正是父親。在你們得知這個消息的時候,我不知道你們還會不會認為這件事很令人感動。
說說我自己。我外婆是一年半前離開的我,死因是癌症晚期。我親眼目睹了她受的所有罪,並不比《愛》中的安妮少。但她很要強,堅強的活到了最後一刻。雖然也曾想過自殺,但在家人發現並勸導後,還是放棄了這個想法。我一直認為,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義務。對於老人來說,你的義務就是照顧好自己,好好活著,哪怕只有一天。因為你是兒女最重要的精神寄託。活人躺在床上和屍體放在床上給人的感受是完全不同的。我很清楚的記得外婆在彌留之際,一個野生街道醫生來到家中對家人說過「老人應該還能扛過這幾天」的時候,家人病急亂投醫之後稍顯輕鬆的表情。對於兒女來說,父母就是天和地。兒女更願意看到的是父母雙全,而不是在回家之後發現雙親已逝。那種突然襲來的絕望感是外人永遠無法理解的。更何況,通過片子里反映的情況來看,我認為安妮再扛幾個月甚至幾年一點問題也沒有。但她的生命卻戛然而止於自己的丈夫手裡。老頭兒這種不負責任的安樂死會給女兒帶來的傷痛需要更長時間才能抹平。
或許認識我的人(當然其實也沒什麼人認識我)會質疑為什麼我給主題和價值觀都很類似的韓國電影《我愛你》打出五星。是的,《我愛你》的確是我非常喜歡的一部電影,或者將其稱為我個人的2012年度十佳也不為過。但我之所以給《我愛你》打出五星評價,更多是因為《我愛你》中宋在河飾演的張軍峰是在得知夫人患有絕症後不久便打開煤氣相約赴死。這與《愛》里的老頭在照顧了半年老太太后實在受不了遂用枕頭悶死她一事有本質區別。另外,我打出五星並不代表我認同這種價值觀,我始終認為為了家人和兒女,哪怕只剩一天也應該選擇活下去。除非已經目無親人,只有二老相依為命。退一步講,即使自殺或安樂死成了萬不得已下的唯一選擇,也應該像秋昌民在《我愛你》中所講述的一樣,在見過所有兒女之後再做出最後的決定也不遲。
沒錯,《愛》或許會很符合西方人的價值觀。這也是它能摘走金棕櫚的重要原因。但中國傳統的價值觀講究的是壽終正寢。愛情這個詞語對於東方,尤其是之於中國傳統的價值觀來說,更重要的是不離不棄,相濡以沫,白首不離。而不是老伴得絕症了看著難受自己也累於是就拿個枕頭憋死她。哈內克的這部《愛》,你說你受到震撼,或是喜歡哈內克的拍攝都可以,但你要說你感動,對不起我不知道你們感動個雞毛,請原諒我無法理解。那些照顧愛人數十年的道德模範你們不感動,為老婆數十年如一日鑿出天梯的你們不感動,反而對一個殺人兇手感動不已,請問你們這是個什麼心態?
p.s:我再說一遍,安樂死可以,但不是老太太這種死法。安樂死必須要在所有家人同意和病人無藥可救的瀕死前提下由醫院實施,家人同意、無葯可醫、醫院實施三個條件缺一不可。老頭兒在老太太還能活很久(起碼幾個月以上)的時候私自對老太太實施所謂的安樂死是一種違法行為,涉嫌犯罪。哪怕說的再感人,也是犯罪。捕捉鴿子的片段,讓我看到了老喬治也已經逐漸衰微。他之前能夠比較輕易地把鴿子放出去,但是後來卻不能了,要費很大的力氣,還很慢。
而安妮也由仍然清醒的神智變得不清醒。
他們雙方都逐漸走向死亡。安妮的病倒,這只是增加了喬治的日常勞動。但是器官、身體的逐漸衰老實際上是由時間決定的,無論安妮有沒有病倒。
喬治捂死安妮完全是出於對安妮喊「疼」不已的無助和痛苦。
且不論喬治捂死的是不是「安妮」(有些觀眾會覺得她已經是失去了本身意識只剩下生存本能之類),我們就說能看到的——
安妮不斷感覺(是她自己感覺的)喬治嫌棄她,想自殘甚至自殺,為什麼?
在安妮意識日漸衰微的時候,喬治喂她喝水,她堅決不喝,為什麼?
很明顯!
因為她骨子裡太自尊,她不想被嫌棄,或者不想懷疑喬治嫌棄自己,她覺得自己癱瘓成這樣,要麼就把她當正常人對待(參考學生拜訪時她故作輕鬆淡定的神情),要麼就讓她死——她拒絕「麻煩」地活著。
插入:其實安妮聽到喬治講故事,就慢慢地停止了喊「疼」,只是因為她睡著了(不然拿枕頭就看到了…喬治是不會讓她看到的)。大概是熟悉的聲音平平穩穩地在耳邊,感覺很安心吧。
喬治為什麼扇她巴掌?
因為她不喝水。
不喝水就會怎樣?
會死。
這不是很容易解釋嗎?這不是跟喬治照顧她那麼久的原因一樣嗎?
不就是不想她死嗎!即使知道她幾乎無好起來的可能,也不想她死啊!
明知道她只有日益惡化的可能,卻還是教她說話、唱歌,這不就是愛嗎。
觀眾可以有多種猜測。我寧願認為,喬治捂死安妮的舉動是順應安妮最初的意願。但,我切入的角度是——喬治聽到安妮喊「疼」喊得撕心裂肺。撕喬治的心,裂喬治的肺。這是心疼。
「哪裡疼?」
沒有話。只有「疼」。
你心不心疼?在安妮被二值(即第二個值班的)保姆粗魯地近乎扯頭髮地梳頭時,你心不心疼?
喬治心疼:「拿了錢,快滾吧。我希望以後在你毫無反擊之力時也有人這樣對待你。」
喬治一直都心疼。
為什麼心疼?因為愛。這種愛已經經過歲月的積澱,盈盈滿滿,體現出來就是病榻時刻仍然要喂你喝水,給你講故事,教你唱歌,而不是任由你想要的那樣自、生、自、滅。
陪伴。像是我病了、你也會陪伴我那樣、照顧你。
如果真的是厭煩了,累了,為什麼還要剪小白花?為什麼還要挑選好看的衣服?
那些說喬治是終於忍不住受不了了的人,你們看到他枕頭上的失聲了嗎?
對,是時常感到生氣——但這是因為他不斷努力想要讓她活著,她卻總是要去尋死!
最終,捂死了安妮,自己也不想活了吧。
或許是壽終正寢,或許是早預料到了自己的死期,或許是愛侶已失,自己亦無存在的意義。
留下來,也不過是終日的孤獨。
另一個猜想:
安妮在被捂死的時候,並不像「只剩下生存本能」那樣猛烈掙扎。我感覺安妮的掙扎是比較輕的,後來甚至是輕微,好像是在暗示自己還有點存息,喬治你再捂久點。
我來說說為什麼會有人認同或不認同影片所傳達的觀念。
個人認為中國家庭傳統的宗法制和千年來儒家思想的影響很明顯與西方社會這種在富裕的經濟基礎和完善的養老體制以及良好的教育水平的前提下形成的家庭情況千差萬別。在這種條件下,西方人的自立意識以及自我意識顯得尤為突出,而中國人深入骨髓的家庭/親情觀念更像是群居動物的本能體現,中國人長期以來的「養兒防老」觀念與這部影片所展示的畫面形成了鮮明的對立面,所以難免有較為傳統的人會難以接受這種養老方式,但不可否認的是,隨著中國社會整體教育水平和經濟發展水平的不斷提升,日後影片中的場景出現在中國家庭中的可能性也非常之高。歸根結底,一個民族的價值觀一部分上取決於其不同的發展軌跡和發展水平,但說到底影片的主題並不是宣傳西方社會的價值觀,所以糾結於此的觀者大概並沒有抱著良好的觀影心態去體會這其中所展現的愛情和尊嚴的人性命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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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於鴿子的出現,導演自己說過並沒有任何寓意。私以為老人趕鴿子和捉鴿子的場景只是體現其生活的平淡或是寂寞,前者符合整個電影的基調,淡如紀錄片的拍攝形式讓人也一同痛在心裡卻面無表情地隨情節繼續,後者出現在老太太去世後,老人捉到鴿子後跌坐在地上隔著毯子輕撫鴿子的場景也許是為了體現老人失去摯愛後生活的無聊和寂寞。
而對於老人拿枕頭捂死老伴兒的原因,我想整部影片都在為此鋪墊,細心想想,你會發現「成全」二字的含義,有時候婚姻里疼愛與了解並不是最重要的核心,也許成全才是愛情的終極境界。
死神在最後的羞辱我們!
當枕頭按向annie的時候,我想到了《飛越瘋人院》中酋長按向男主的枕頭。既然活著已經是痛苦,何不解脫呢
獨立人格的互相吸引相伴一生
到耄耋之年死亡介入打破平衡
Georges所面對的每一個問題都是無解的
「如果換成是我,你會怎麼做?」
「你還有更好的辦法嗎?」
「你能為她做些什麼呢」
每一個問題都殘酷且無可奈何
可怕的是每個人都有可能會迎來不得不面對它們的那一天。
你會怎麼做
盡人事,聽天命?
天命不作為
死亡將你的一生摯愛存在的意義抽絲撥繭般緩緩侵蝕
人事不可逆
解脫卻又遙遙無期
我時常會不自覺地把自己代入Georges的境地,站在他的角度去思考這一切。
Anne,時間帶不走我對你的愛,但它可以帶走你
我問過你,「如果換作是我你會怎麼做」。你沒有回答
那麼我就把我換作你吧,像你說的,這一輩子很長,很美
我希望能在愛人陪伴在身邊的時候,優雅的畫上句號
在那個清晨,我在床邊給你講故事。我輕撫著你的手,你在我的聲音中慢慢平靜下來,那個熟悉的Anne彷彿又回來了。
那麼是時候結束這一切了吧
我愛你 對不起
愛是不會受到疾病、衰老甚至死亡阻隔。
男朋友在旁邊,
我說如果你偏癱了怎麼辦,
他說還不如自殺,
我說,
我不許你自殺。
看到他帶她一同離開房子,離開俗世,
但是他們一直在一起。
可能是一種對於死亡的無力感而帶來的解脫感吧,
既然都是歸處,
何必恐懼。
一對老夫婦,一間古樸安詳的公寓,一段生命走向盡頭時愛與死糾纏的悲憫斷章。
哈內克導演用極度簡樸的手法,記述了兩位老人生命最後的片段。很多靜止的鏡頭,空鏡頭,長鏡頭,沒有花哨的剪接,沒有濃墨重彩的渲染,沒有煽情的配樂。非常真實而細膩地展現了病危老人的生活狀態,細節。冷靜到極致,卻異常殘酷有力地戳中人最脆弱的地方。
也許是影片對於病症的表現太過寫實,也許是自己碰巧有一些相似的經歷,影片開始沒多久就不知不覺的流淚,然後就流著淚直到影片結束。一年前照顧自己母親的場景歷歷在目,所有癥狀表現,護士護理,照顧起居的片段都太相似,太真實。若不是親身經歷或者長時間仔細觀察別的病人是絕對拍不出來的。
女主埃瑪妞?麗娃老奶奶表演功不可沒,無懈可擊。幾乎全片都是在右半邊肢體不能動的情況下表演,還不僅如此,失憶,失語,毫無緣由的疼痛等癥狀的表現,都太真實了,跟我所目睹的真正的相同癥狀的病人完全一樣。每當看到她的表演,記憶中悲傷的情節就再次重演,然後情不自禁地淚流滿面。老奶奶的表演是我個人的年度最佳女性表演,強烈支持奧斯卡影后提名,若沒提名奧斯卡真是瞎了眼,完全值得影后嘉獎,何況今年影后競爭如此之水。
當然男主讓-路易斯?特林提格南特老爺爺的表演也是影帝級別,全片一直內斂,隱忍的痛苦,眼睜睜看著愛人被病痛折磨卻無能為力的絕望,相濡以沫,無微不至的照顧。真實,細膩,自然,或許我們會永遠記得他對愛人走之前講的最後一個故事,如此恬靜,安詳。若老爺爺也能提名影帝就好了,可惜競爭如此慘烈,可能比較渺茫。
哈內克真是大師,用如此質樸的手段挑戰愛和生死這一宏大而永恆的命題,又無聲勝有聲地挖掘出人物豐沛的情感,台詞不多,但幾乎每一句都精準無比。
「我不願再這樣下去了,你知道這隻會變的更糟。」
「Anne,想像一下你在我的位置。」
「我想過,可想像與現實的交集太少了」。
寥寥幾句,空前的絕望和無力的蒼白一如尖刀殘忍地直擊要害。
劇作通過極簡和寫實的生活斷章,深刻地展現出愛與死亡在圍繞著生命之間的抗爭,糾纏,並最終以一種無與倫比的殘酷方式走向統一。
她翻著以前的舊照片,「生命,真美,美麗而漫長」。他聽著唱片里的鋼琴聲,眼前浮現出她彈琴時的倩影。他輕撫著她的手,講述著他童年的故事。她無法言說的痛苦緩緩消失,逐漸平靜。他是如此愛她,她卻想要接受死亡。她也深愛著他,他卻無力而絕望。他猶豫著是否要這樣結束……
他買了膠帶和鮮花,小心翼翼的剪掉雪白的花朵,浸泡在水池中洗凈,整齊地鋪在她枕邊,還留有一束握在她手中。因為她知道,再他兒時給母親寫的明信片上,如果畫有很多鮮花就證明他是幸福的。他幫她穿上精心挑選的連衣裙,把屋門緊鎖,仔細貼上膠帶封死。「睡吧,Anne,不會有人再來打擾你」。
他步履蹣跚地抓住了鴿子,似乎連鴿子都不再抵抗。他回到書房給她寫信,「Anne,你知道嗎?我終於抓到了那隻鴿子,一點都不難,但我最後還是把它放生了」。他靜靜地躺在小床上,水聲傳來,是誰在洗刷?他顫抖地站起來,蹣跚去廚房。啊,Anne,那是她在洗碗。如此美麗,一如一切從沒發生過。她叫他穿上皮鞋,他幫她穿好大衣,他關了燈,關上門,和她一起離開,從此再沒有回來。
《愛》:最狼狽的晚年,最深的愛
《愛》的故事很簡單:優雅的鋼琴教師安娜年過80,突然中風癱瘓,她的老伴喬治一直悉心照顧她,無奈病情一步步惡化,最後不得不用枕頭將安娜悶死。
哈內克借這個故事完成了這樣一種試驗:「愛」作為人類最高級的情感在極端「環境」下會以怎樣的姿態出現。
男人作為「兇猛」的動物,與暴力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繫,也經常是兩性關係中施予暴力的一方,暴力也一向是哈內克電影的主題。在《愛》里,老頭喬治對老伴只有過三次暴力。第一次是語言上的,安娜突然中風一動不動,喬治抱怨了一下;第二次是肢體上的,已經癱瘓在床的安娜因為怕尿床而不肯喝水,喬治耐心喂水卻被「任性」的安娜噴了一臉,終於失手打了安娜;第三次就是用枕頭把安娜悶死。
這三次暴力恰好是愛的特殊形態。第一次的抱怨是老夫老妻之間的「不客氣」。第二次的掌摑之後,喬治自己也傻了,他也沒有預料到自己會失去耐心,「愛」正在接受「考驗」。第三次的悶死則直接是喬治不願看到老伴「受苦」,同時安娜也表示過「寧勿死」。因此第三次的暴力是「愛」的極端形態。喬治在悶死安娜後,去買了花,為安娜換上乾淨衣服等等舉動,表明了他的「愛」。
哈內克的鋒利正在於他手中握著一把鋒利的手術刀,把人類最至高無上的愛解剖給觀眾看。而他的另一個殘酷之處在於,把人晚年遭遇病痛的狼狽毫無保留地展示給觀眾。
就像《依然愛麗絲》里讓一個語言學教授換上阿茲海默症一樣(當然《愛》比《依然愛麗絲》要早),本片讓優雅的鋼琴女教授在中風後失禁、嚎叫、蓬頭垢面照鏡子,簡直扎心。
《愛》的殘酷還在於,當安娜和喬治對生活剛燃起一絲希望的時候,就撲滅它:剛剛出院的安娜還可以看書、聽喬治講故事,結果第二天就摔倒在窗前;亞歷山大的拜訪帶來了小小的歡樂,可沒過多久便發生失禁事件……每一次的「彈冠相慶」都被哈內克用更加狼狽不堪的事件打壓下去,直到走向絕望。導演把生活對人的「凌遲」呈現給觀眾。
《愛》的文本和技法共同強調了人生的「不可控」。電影開頭,位於鏡頭中部的大門被撞開,闖進來的是消防員;老兩口回家時,發現門鎖被撬,特意提防有賊;接下來完成「進門」這個動作的,有老兩口自己、有女兒愛娃、有學生亞歷山大。對上述這些「進門」或者「破門而入」的動作,主人公是有應對之力的:鎖修好了賊就進不來;女兒想進門被喬治晾在外面很長時間。
讓喬治完全一籌莫展的是兩次從窗戶進來的鴿子。在我看來,鴿子的「到訪」與人的「進門」形成了很好的對照,鴿子就是那麼隨性想來就來,就像病痛、死亡和人世間的無常。鴿子並不是超現實的筆法,而是對人生的一次類比。同時,喬治兩次處理鴿子的輕柔舉動又與他最後一次的暴力形成了鮮明對照:用枕頭悶死老伴的暴行被傾注了「愛」的出發點後,不是恰如對待鴿子這個小生命的輕柔友善嗎?
電影前半段,技法比文本要更重一些,後半段則文本的力量高於技法。前半段里,早餐後,導演給了五到六個空鏡頭,都是室內的昏暗場景,最後一個空鏡定格在廚房裡,餐桌那條給安娜擦嘴的毛巾還放在餐桌上。原封不動的毛巾表示他們早餐還沒來得及吃完,就立馬去醫院了。安娜第一次從醫院回來,喬治把她從輪椅上扶起來的動作,兩人的動作就像跳舞。
到了後半段,特寫開始多起來,正反打也出現了一些,技法有回歸平常的趨勢,而文本卻越來越有力。當然,電影最後還是使用了超現實,安娜彷彿回來了,夫妻倆像電影開頭一樣出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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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部偉大的電影需要哪些元素?導演邁克爾·哈內克的答案是:一個房間,兩位老人。
電影《Amour》講述了Georges和Anne,一對耄耋之年的老夫婦,原本平靜的生活因為Anne的疾病而變得不同。鏡頭看似沒有溫度地記錄了Anne從半身不遂到兩次中風之後卧床不起,再到最後的死亡,兩個人經歷的種種變化。
疾病和死亡在許多電影中只是推進情節發展的元素,而在這部電影里,疾病和死亡就是整部電影的主題。
非常喜歡電影一開始的長焦鏡頭,沒有重點地記錄著音樂廳里的一切,開場前悉悉索索的入場聲,偶爾傳來的咳嗽聲,一切普通而真實,兩位主人公淹沒在人群之中,就如他們身上發生的一切,也正發生在其他人的身上。
安妮手術失敗,坐著輪椅回到家中,對於這個結果,Anne絕口不提自己的失望,只是讓Georges答應她再也不送她去醫院,她的學生拜訪,她在聊天中也拒絕提及自己的身體狀況,從這些細節可以看出,Anne是一個自尊心非常強的女人。
電影中有一個情節,是Anne起床後,Georges抱她到輪椅上時,發現她小便失禁,Georges一邊安慰Anne,一邊拿出毯子幫她整理,這時的Anne緊閉雙唇、一言不發,突然啟動輪椅往洗手間走去,輪椅無法順利進入洗手間,可是Anne依然徒勞地嘗試,面對無法控制的身體,Anne的內心充滿了屈辱、絕望、和無能為力,即使在她最愛的人面前,她也不願意毫無隱私地展現這樣的一面。
然而生活並不會因此就善待他們,就在Anne和Georges漸漸適應了輪椅上的生活時,Anne的病情又加重了,兩次中風讓她卧床不起,也喪失了語言能力。躺在床上的Anne任由護工擺布自己的身體,連表達抗議的能力都沒有。對於一個在自己最親密的人面前都不願展露隱私的人來說,不難想像是一種怎樣的折磨,面對精神和身體的雙重摺磨,Anne幾次試圖自殺,都被Georges阻止。
Anne的生活只剩下無盡的痛苦,同樣被折磨的,還有年邁的Georges。在一個毫無預兆的清晨,Anne痛苦哀嚎,Georges講小時候的故事安撫她,Anne聽著故事,情緒漸漸平復下來,Georges突然拿起一旁的枕頭,壓在了Anne頭上。這個鏡頭非常震撼,Georges用力地按著枕頭,Anne本能地掙扎,時間變得無比漫長,隨著Anne不再動彈的雙腿,一切都歸於平靜。
Georges在進行這一切的時候懷著怎樣的情緒,想必十分複雜,Anne的痛苦,自己的心力交瘁,這種種因素或許都是促使他這樣做的原因,然而最深層次的原因,還是出於他對Anne的愛,不忍看她這樣受苦。而Anne,我想她是感激Georges的,當痛苦成為生活的全部時,解脫對她來說是最大的慈悲。
與Georges日夜照顧Anne形成對比的是,不時來看望母親的女兒Eva,每次Eva來都傷心欲絕,對父親照顧母親的方式提出種種質疑。不可否認Eva對母親的愛,她必然十分愛她的母親,只是她的愛,太容易了一些。
看到樓上有評論這部電影所傳達的價值觀有問題,他總結到:「對於老人來說,你的義務就是好好照顧自己,好好活著,哪怕只有一天。因為你是兒女最重要的精神寄託。」 他以他自己的親人為例,癌症晚期痛不欲生,屢次自殺被家人阻止。他十分自豪,我卻為他家的老人感到悲哀,只能為兒女活,不能為自己死。子女以愛的名義,綁架著父母的生活,也綁架著他們對待生命的自由
Anne離開後,Georges躺在床上,聽到門外的動靜,他走出去,看到Anne在廚房洗碗,讓他先去收拾,她馬上就好,Georges懵懂地看著Anne,按照她的指示穿好衣服,兩人一起出了門。按照迷信的說法,這是Anne來接Georges了,他們終於重新在一起了。
這部電影真正深刻的地方,不是電影情節讓人們感到震撼,而是電影所傳達的感情與我們內心的恐懼產生的共鳴,讓人久久無法平靜,畢竟,不可避免的衰老,無能為力的疾病,是我們每個人都逃不開的。
法國的康復醫院那麼差嗎,動不動就得用死來解脫,我們早晚會死的,急什麼?
Amour---心怡很久的電影,卻選擇了最潦草的觀影方式,清晨的計程車,搖晃中咖啡水漬灑向白T的同時,電影里Anne痙攣的手握不穩咖啡壺,電影以它及其奇怪的方式抗議,帶著耳機聽不到聲音,檢查未果,作罷……
是欣賞的冷靜、內斂、剋制、深厚。電影里Anne說截至目前都很美好,是在想像中具有完備社會支撐的法國,但是病倒的Anne不想去醫院,不願意去養老院,在疾病肆虐的最開始就明確表示要選擇死去,直至無法表達自己,而George希望她活著,他用過往的愛支撐自己和Anne,影片僅用小小一個片段表達他對過去生活的留戀,那時Anne優雅、美麗,坐在鋼琴前演奏,而今在病床上呻吟,他剋制而隔絕,向前來探視的女兒還想要隱瞞,是的那一刻突然想起張愛玲說生活是華美的袍子,上面爬滿虱子…..展示於表面的優雅和理智隱藏多少難為情。他喃喃向Anne說自己快要支撐不下去,而彼時,Anne已經失去神智,在失去神智的時候或許還有求生的本能,一點不同於冷靜理智描述想要在一切都未變糟前死去的Anne。
當時想這麼好的片子怎不引進呢?
後來又想想,要是枕頭都要實名制,太麻煩啦 ,算了大家還是網上看吧
相濡以沫,不如相忘於江湖。
安妮雖然人到中年 但生活依舊過的十分優雅自如 注意自己的外表 享受著平靜的美妙生活 在患病的時候 除了病痛之外 她對於自己在外貌上的改變是最難以接受的 她不能梳好頭髮 不能優雅的吃飯 甚至大小便失禁 更別說優雅的談鋼琴 對於一向體面的她 是特別痛苦的 所以她拒絕了一切的來訪 而她的愛人是知道安妮不是受不了病痛的折磨 而是承受不住自己變得骯髒醜陋的樣子 於她來說這樣苟活還不如保有最後的優雅 他是最懂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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