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劉、老劉,食量大如牛,吃個老母豬不抬頭」這句話的笑點在哪裡?

童年疑惑


反對排名第一的 @獨特的火焰樹樁 的答案。

方言研究很容易犯的一個錯誤就是把近期發生的音變當成早期的音變甚至方言形成時就發生的音變,低估了音變速度和擴散速度。甚至「南京方言不是明代官話的基礎」一文也犯了同樣的錯誤。

排名第一的答案提到的清代揚州話泥來同音的材料,在見到音注者具體來自哪個縣之前,我對此表示懷疑。清代揚州府有八個縣,東北部的泰州、東台、興化,北部的寶應,西部的儀征,發生泥來合併的時間都要比揚州府城所在的江都、甘泉還有高郵要早。只提到揚州,未說哪個縣,未必能代表府城一帶的口音。

1883年,英國漢學家莊延齡發表的揚州音系中泥母和來母基本是分開的,可參見下圖的音節表。

而在揚州市區以北的高郵湖、邵伯湖沿岸一帶以及市區東南郊的北洲,泥來二母至今未混。原屬高郵寶應西鄉的金湖以及高郵湖西岸的天長,泥來二母也仍然區分。附郭縣邗江縣誌就記載了這樣的音系,王世華參與編纂的揚州方言詞典的內部差異也提到了這一特點。這種現在仍然存在的城鄉區別以及庄氏的調查材料可以反映出揚州市區的泥來合併也就是很晚近的變化,不太可能早於紅樓夢創作的時候。

南京話雖然在1880s左右的古今中外音韻通例中已經泥來不分,但未必表示紅樓夢成書時期南京話就已經不分。

況且,江淮官話的底層中,「牛」字通常讀洪音。如洪巢片比較保守的鹽城、阜寧一帶,牛有白讀???或??,通泰片中洪音的讀音更是常見。南京話、揚州話中白讀??已經萎縮到只在表示米、麵粉里的蟲子的「牛子」一詞中使用了。但是沒有任何證據表明「牛」的類似普通話的文讀在紅樓夢創作年間已經被引入江淮官話,並且已經在「耕牛」一義中取代了白讀。

某明清小說中含有某地方言這樣的論文,隨手一搜能搜到幾十篇。忽視音變發生的時間,忽視同樣的詞語可以被較多方言共有,大概是這些貼金作品共有的特點吧。


如果不結合曹雪芹、曹家與南京的關係,不理解《紅樓夢》的語言基礎,就沒法體會作者設置的這個笑點。

《紅樓夢》的語言基礎除了北京話,還加入了江淮官話(揚州話、南京話等)的成分,這與曹雪芹曾在南京生活過有關。

江淮官話的特點之一是n、l相混。

我曾收集到一些清代揚州人製作的注音材料,在北京話中分讀n、l聲母的字,在揚州話中是同聲母的,可以互相注音。如以l注n,尿音料、釀音亮、腦音老;以n注l,如黧音泥,稜音能。

王世華(1985)曾統計過,《紅樓夢》中用到揚州話、南京話有150多例,涉及辭彙、語音、語法等各個方面。

題主所提到的可以作為一例。這段在《紅樓夢》第四十回「史太君兩宴大觀園 金鴛鴦三宣牙牌令」:

鳳姐兒偏揀了一碗鴿子蛋放在劉老老桌上,賈母這邊說聲「請」,劉老老便站起身來,高聲說道:「老劉,老劉,食量大如牛,吃一個老母豬,不抬頭。」自己卻鼓著腮幫子不語。眾人先是發怔,後來一聽,上上下下都哈哈的大笑起來。

牛是古疑母,北京話變n;劉是古來母,北京話是l:牛、劉不同音。但在江淮官話中,牛、劉是同音的。

劉姥姥自比作牛,她滑稽的動作、隨口而出的順口溜都是陪襯,它的核心包袱不是牛、劉押韻,而是牛、劉同音。老劉老劉,諧音老牛老牛。

王世華(1984)指出,在《紅樓夢》中還有一處同樣用這個哏調侃劉姥姥,這回是林黛玉。《紅樓夢》第四十一回「櫳翠庵茶品梅花雪 怡紅院劫遇母蝗蟲」:

當下劉老老聽見這般音樂,且又有了酒,越發喜的手舞足蹈起來,寶玉因下席過來向黛玉笑道:「你瞧劉老老的樣子。」黛玉笑道:「當日聖樂一奏,百獸率舞。如今才一牛耳。」眾姐妹都笑了。

林黛玉掉的書袋來自《尚書·虞書·益稷》:「擊石拊石,百獸率舞。」她說現在只有一頭牛在舞。這裡用的哏也是牛、劉諧音雙關。牛既指百獸之一,又指劉姥姥。

有時候,小女生的嘴巴,毒得像刀子。

參考文獻:

曹雪芹著、無名氏續《紅樓夢》北京·人民文學出版社2008

王世華《〈紅樓夢〉下江官話選釋》,《揚州師院學報(社會科學版)》1985.1

王世華《〈紅樓夢〉語言的地方色彩》,《紅樓夢學刊》1984.2


我認為笑點在這兒:

一個大家都感覺跟文學沒啥關係的老人,突然出乎意料地念了幾句詩。

估計紅樓夢流布之後,也有很多知道這書的小孩子關係姥姥的健康問題吧。


首先,反對回答中說優越感的。

不說賈母王夫人之類的,這些姑娘小姐們,連當票子都沒見過,賈寶玉這種常出門的,見到紡車只覺得好玩,恐怕根本就不知道劉姥姥過的是什麼日子。也就是說他們優越到根本沒有優越感了。

對於賈府這樣的簪纓世家來說,成長環境和教養根本不需要他們去找什麼優越感。比如寶玉見秦鍾,秦鍾自卑,寶玉卻沒什麼優越感;在書房一段也是,雖然寶玉在族中地位高於其他人,也沒什麼優越感的表現。當然你可以說這是寶玉的性格,但後面邢岫煙等人進賈府後,也沒人對她們什麼優越感,探春倒是怕邢岫煙太寒酸送了首飾。

找優越感這種東西,只存在於階級較低且沒什麼教養的人當中,比如周瑞家的對劉姥姥,茗煙對金榮,還就是孫紹祖這樣的暴發戶。

大觀園眾人對劉姥姥的興趣,不是來源於什麼優越感,而且興趣,劉姥姥說的做的,對她們來說都是新鮮沒見過的,所以覺得好玩好笑。很多人可能都有乍聽到外地人說話,或者說外國人說中國話,怪聲怪調覺得好笑的經歷。這跟優越感什麼的一點關係都沒有。


與排名第一的答案商榷一下。

《紅樓夢》里有江淮方言、南京官話不假,但劉姥姥這幾句是用江淮方言語感說出來的卻未必然。

劉姥姥是「鄉屯裡的人」,第六回又說「本地人氏」,所指應是北京(書里是長安或者都中),不是金陵。

劉姥姥講雪天抽柴火,雪在地下壓了三四尺深,這顯然不是南方的氣候,還有「倭瓜」這樣的名詞,和「一個蘿蔔一頭蒜」這樣的用法,都感覺更像北方人。

教劉姥姥說這句話的鴛鴦,因其父母都在南邊看房子,倒是可能「牛、劉」不分,同理,林黛玉蘇州人,後長在揚州,也很容易由「劉」聯想到「牛」。況且,北方人未必理解不了「劉」諧音「牛」的道理。正因為在北方人的發音中,二字並不完全一樣,所以林黛玉以自己的語感掉書袋出來的笑話才顯得比較隱晦,拐了好幾個彎,不那麼直白粗俗。

如果非要認為「劉」諧音「牛」是最大的笑點,有沒有可能是因為大家反應過來,劉姥姥是被n、l不分的鴛鴦戲弄了,才更覺得搞笑?

反正我知道很多北方人以聽南方人說「牛奶」或者「牛柳」為樂。

同意鼓腮動作增加笑點的說法。

也更加同意只是意外、驚奇、新鮮,所以覺得很好笑。

你們同學聚會,大家說乾杯,你說,我餓得能吃個老母豬都不抬頭的,看看大家笑不笑?

PS:老母豬的豬肉很老,不香,一般現在市場上都不賣這樣的豬肉,普通人也都買公豬或者肉豬吃。能吃老母豬的豬肉到頭都不抬的程度,這人得有多餓多饞?牙也夠好的,吞咽能力也挺強啊。


《紅樓夢》這部小說大多是以通用的北方話為基礎的,所以全國各地閱讀起來沒有障礙,雖然我們不排除紅樓中有南方方言,畢竟曹家曾經在江南生活,就任江寧織造,但是紅樓中許多笑話的理解大都不需要方言知識吧,曹公大概也不會選擇這類方言差異作為笑點吧?

最為明顯的是湘雲的咬舌,曹公還怕讀者不明白,借黛玉之口點名:偏是咬舌子愛說話,連個『二』哥哥也叫不出來,只是『愛』哥哥『愛』哥哥的。回來趕圍棋兒,又該你鬧『幺愛三四五』了。

恰是因為這個「咬舌」,不獨不見其陋,且更覺輕巧嬌媚,儼然一嬌憨湘雲立於紙上,掩卷合目思之,其「愛」「厄」嬌音如入耳內。

再比如黛玉取笑惜春畫大觀園

黛玉道:「論理一年也不多。這園子蓋才蓋了一年,如今要畫自然得二年工夫呢。又要研墨,又要蘸筆,又要鋪紙,又要著顏色,又要……」剛說到這裡,眾人知道他是取笑惜春,便都笑問說:「還要怎樣?」黛玉也自己掌不住笑道:「又要照著這樣兒慢慢的畫,可不得二年的工夫!」眾人聽了,都拍手笑個不住。寶釵笑道:「『又要照著這個慢慢的畫』,這落後一句最妙。所以昨兒那些笑話兒雖然可笑,回想是沒味的。你們細想顰兒這幾句話雖是淡的,回想卻有滋味。我倒笑的動不得了。」

單獨說「又要照著這個慢慢的畫」,看不出有什麼巧妙,但是結合前面的語境,前面鋪平墊穩,後面通過巨大的反差,抖出一個大包袱,有點類似馬三立先生的單口《逗你玩》,前面一本正經,吸引你的注意力,最後推理出一個荒謬的結論,這才是笑話的高明境界,不是那麼單純的搞笑,只能笑一次,而是值得多次琢磨,多次回味,每次想到這個小故事都會發笑。

我們從這個角度來看待這句話,方言差異似乎不是主要的,當時的語境才是值得思考的。

當時的情況是賈母在大觀園擺宴招待劉姥姥,應該是比較客氣的待客場合,但是鴛鴦捉弄劉姥姥,囑咐了劉姥姥一席話,又說:「這是我們家的規矩,若錯了我們就笑話呢。」

既然鴛鴦這麼說,劉姥姥又不懂貴族禮儀,又覺得『禮出大家』,以為這就是大戶人家吃飯的規矩,所以自然是一本正經,煞有介事。

原文如下:賈母這邊說聲「請」,劉姥姥便站起身來,高聲說道:「老劉,老劉,食量大似牛,吃一個老母豬不抬頭。」自己卻鼓著腮不語。眾人先是發怔,後來一聽,上上下下都哈哈的大笑起來。

賈母先說「請」,這是挺莊重的待客場合,作為主人說的客氣話

劉姥姥應該是客氣幾句,可是卻正正經經的念了這麼幾句無厘頭話,

所以眾人先是發怔,

後來明白是怎麼回事,就會為劉姥姥的無知醜態,卻又一本正經胡說八道做派感到可笑。

這句話的妙處還在於,劉姥姥狼吞虎咽的醜態通過自己的嘴說了出來,

貴族非常重視吃相,自然是規規矩矩,劉姥姥窮苦出身,哪有閑心關心這個啊,在吃碗湯都琢磨出新花樣的賈府眼中,自然是粗鄙不堪,不懂規矩的醜態,說嘴打嘴,自己說出自己的醜態還那麼一本正經,不是更可樂?

類似的還有鴛鴦問劉姥姥吃酒的杯子:「酒吃完了,到底這杯子是什麼木的?」劉姥姥笑道:「怨不得姑娘不認得,你們在這金門繡戶的,如何認得木頭!我們成日家和樹林子作街坊,困了枕著他睡,乏了靠著他坐,荒年間餓了還吃他,眼睛裡天天見他,耳朵里天天聽他,口兒里天天講他,所以好歹真假,我是認得的。讓我認一認。」一面說,一面細細端詳了半日,道:「你們這樣人家斷沒有那賤東西,那容易得的木頭,你們也不收著了。我掂著這杯體重,斷乎不是楊木,這一定是黃松做的。」眾人聽了,哄堂大笑起來。

【蒙側批:好充懂的來看。】意思是劉姥姥的不懂裝懂才是笑點。

其實賈府眾位以劉姥姥的無知為樂趣,卻不知劉姥姥心裡明白「姑娘說那裡話,咱們哄著老太太開個心兒,可有什麼惱的!你先囑咐我,我就明白了,不過大家取個笑兒。我要心裡惱,也就不說了。」

到底是誰拿誰取笑呢???


春日游
杏花吹滿頭
陌上誰家年少
吃一個老母豬不抬頭


和林黛玉那句「母蝗蟲」的笑點一樣
錦衣玉食的諷之
短褐麻布的自嘲
所有的喜劇都是他人的悲劇


這句是劉姥姥的話,放在現代漢語里其實沒有太多笑點,最多算是一個樸實的農戶想要作詩的一次失敗的努力(雖然劉姥姥心知肚明自己被利用,但博老太太一笑對她沒壞處,順著鳳姐的意思更沒壞處)。但是這話在紅樓夢裡,是在賈府的文化格調與氛圍里,當時坐著的是林黛玉,賈寶玉,賈母,探春迎春一干人等,他們平日里接觸不到這樣的語言風格,受教育程度最低的即是身邊這些伺候主子們的奴才。 而這些奴才,也非平常奴才,也是襲人、鴛鴦一眾。

劉姥姥是犧牲了自己博紅顏一笑啊~ -______________-!! 不笑不厚道…

劉姥姥開口的風格在賈府這個環境里的巨大反差和新鮮感,是賈府一眾人的笑點。這話搬回她老家,就未必有人笑了。


賈母這邊說聲「請」,劉姥姥便站起身來,高聲說道:「老劉,老劉,食量大似牛,吃一個老母豬不抬頭。」自己卻鼓著腮不語。

可能是鼓著腮的樣子好笑吧。

比如,我看見佟掌柜鼓腮的樣子,就覺得好好笑啊啊啊啊啊23333


「人類的發笑是來源於優越感,因為看到了同類低於自己的水平產生的內心優越感,會使人發笑。比如你看到殘缺或扭曲的肢體,或者是無知都會產生髮笑。」——陳佩斯


人是很奇怪的,人的自得感、幸福感、滿意感是只有在比較中才能體會到的。沒有人跟你比較,你覺不出多麼滿意來。你有什麼滿意的?你一個人在這邊吃好的,有什麼可好的?儘管這種思想情操不怎麼高尚,不怎麼美好,但人就是要在和別人的比較中來體會自己養尊處優的優越性。那麼,這一點,劉姥姥完全滿足了賈家這些人的需要。

劉姥姥既然來到這兒,也不管臉面,只要能讓榮國府的人高興,是絕對有好處沒有壞處的。鳳姐和鴛鴦兩個人還商量怎麼耍猴,怎麼耍這劉姥姥。鴛鴦跟劉姥姥說了些悄悄話,說我們這裡吃飯有什麼規矩。到了吃飯的時候,端上一個菜來,劉姥姥聽了鴛鴦的指導,就站起來,還做出頭上長角的姿勢,在那喊:「老劉,老劉,食量大似牛,吃一個老母豬不抬頭。」她這麼一說,把賈府的人都樂壞了,樂得快發了瘋。

這句話的笑點在哪?就在人與人是不平等的。社會底層的劉姥姥有意識地把自己的品格降低,模仿有身體、心理、智商缺陷的人或行為,給榮國府的觀看者優越感的享受。農民是不在意用自己的人格尊嚴去換取一些物質救濟的,可見其生活的困頓,另一方又說明了以賈府為代表的地主階級精神生活那麼空虛那麼貧乏。


「老母豬不抬頭」六個字不能斷開來,是連在一起的。是劉姥姥在形容自己的吃相。


你找個四川人念念。


劉奶奶喝牛奶?


你沒覺得紅樓其他眾人皆笑的地方也沒那麼好笑嘛
我只能說古代人笑點就是低


要結合場合來看,當時是賈府算規模不小的家宴了,出其不意地說出這句還是比較搞笑的。

就比如在春晚上,董卿問一個剛吃完餃子的老太太,老太太您吃的怎麼樣啦?老太太放下筷子站起來來句老劉老劉,食量大如牛,吃一個老母豬不抬頭,然後就鼓著腮幫子不說話,你也會覺得搞笑的


在於最後一句,吃個老母豬不抬頭,綠綠會不高興,這樣其他人就開心了


吃個老母豬,不抬頭
在這句話
想像一下人吃東西的正常反應
想像一下人吃飽時的正常反應
再想像一下人吃撐的正常反應
吃一整頭豬下去,不抬頭……不抬頭……


這個我們語文老師說過 因為當時她用的筷子是用不知道什麼貴重金屬或者象牙或者什麼做的, 反正有兩個特點 一、密度大
二、值錢
所以劉姥姥(我沒看過紅樓夢,只是高中上過課文是其中節選一篇)吃飯時頭要低下去,然後有個人(不知道是誰)就隨便開個玩笑,說了這句話

我也不知道對不對,反正就是聽高中老師說過這麼一個段子,好多年以前了


一個利用「擴大誇張」的修辭方式構造的笑話。這種修辭方式在基本描述的基礎上。對現實進行一定程度的誇張。本身就帶有荒誕的意味。
例:他們家太窮了,晚上睡覺六口人蓋一個創可貼。
再押上點韻,就又上口又幽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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