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哪些反俗套的武俠故事?

類似問題:如何寫一個反俗套的穿越故事?
如何寫一個最俗套的武俠故事? - 文學 - 知乎


高中時候做過的一篇閱讀理解,覺得也算符合吧


你決定成為一名劍客,行走江湖。你認為時機恰好。
你的劍叫做殘陽劍。這柄劍威力強勁,你可以同時斬掉十五名頂尖高手的頭顱。你的獨門暗器叫做天女針。你面對圍攻,只需輕輕按下暗簧,即刻會有數不清的細小鋼針射向敵手,狀如天女散花。天女針一次可以殺敵八十,中針者天下無解。
靠著殘陽劍和天女針,你打敗了飛天燕,殺掉了鑽地鼠,廢掉了鬼見愁的武功。他們全是江湖上一頂一的高手,他們全是殺人不眨眼的黑道魔頭。從此你聲名大振,投奔者眾。
現在你擁有一支軍隊,佔有一座城池。你的軍隊勇士五千,良駒八百;你的城池繁華昌盛,雞犬相聞。
你不停地和道上的兄弟簽署著攻守同盟。你還和神槍張三、鐵拳李四、一招鮮王五結拜成兄弟。你們肝膽相照,榮辱與共。不求同日生,但求同日死。
所有的一切都是那麼美好。你招兵買馬,築固城池。似乎四分五裂的天下不久之後就將統一,你將成為萬人矚目的頭領或者君王,你將擁有無涯江山,無盡財富,無窮權力,無數美女。你沉浸在難以抑制的興奮之中,你常常會在夢裡笑出了聲。
可是,鬼見愁突然殺了回來。
其實那天你並沒有完全廢掉他的武功。那天你有了小的疏忽。鬼見愁憑著多年的武功造化醫好了自己,又用三年時問練就了一門邪道武功。現在他率精兵五萬,包圍了你的城池。
你的五千勇士撲出了城。你試圖將鬼見愁的五萬精兵一舉殲滅。你甚至想晚上就可以用鬼見愁的腦袋做成一個馬桶。可是你很快發現自己犯下了一個錯誤。鬼見愁的五萬精兵,完全以死相拼。他們踏著同伴的屍體往前沖,極度瘋狂。你砍斷他的矛,他會用拳頭打你;你砍斷他的胳膊,他撲上來撕咬你的咽喉;你砍斷他的脖子,他還會在倒下去的一剎那,用腳踢一下你的屁股。儘管你的五千勇士個個驍勇善戰,可是最後,他們不得不退了回來。
五千勇士,只剩三百。
鬼見愁精兵五萬,尚有八千。
你關了城門,開始求援。
你給神槍張三飛鴿傳書,讓他速來救你。幾天後你得到消息,神槍張三早被一無名劍客殺於某個客棧。
你千里傳音給鐵拳李四,讓他速來救你。鐵拳李四回話說,現在我也被圍,自身難保,如何救你?
你在城牆上放起求援的煙火,這煙火只有一招鮮王五才能看懂。一會兒王五放煙火回答你,他說,我正在攻城掠池,無暇管你。你好自為之。
無奈之下,你計劃棄城。你已經管不了城裡百姓的死活。現在你只想自己選命。
夜裡你率剩下的三百勇士突圍。那是一場慘烈的戰爭。你揮舞你的殘陽劍斬下無數頭顱。你的天女針霎時間消滅掉鬼見愁八十名貼身保鏢。可是當你抬頭,你突然無奈地發現,現在,你只剩下一名勇士,而鬼見愁,尚有精兵一百。
你的天女針已經射完最後一根鋼針。現在它成了廢物。
你的殘陽劍已經卷刃並且折斷。現在它不如一把菜刀。
你和最後一名勇士逃回了城。鬼見愁甩手一鏢,你的勇士就倒下了。倒下前他為你緊閉了城門。他忠心耿耿。
鬼見愁將城圍起,不打不攻。他想將你折磨致死。
其實鬼見愁只剩士兵一百。你只需再有一把殘陽倒。再有一管天女針,就可將他們全部消滅。可是現在你沒有了武器,也沒有了士兵,更沒有了兄弟和朋友。你,呼天天不響,叫地地不應。
等待你的,只有死路一條。
最後一刻,你終於想起了你媽。
你向你媽求援。
你媽六十多歲。
你媽是一位農民。
你媽連雞都不敢殺。
你給你媽打電話,你說學校又要收學費了,五百塊。你媽說,好,我馬上照辦。
你命令不了別人。你可以命令你媽。
你用這五百塊錢給你的遊戲卡充值。你重新為自己裝備了殘陽劍和天女針。你單槍匹馬衝出城外,將鬼見愁和他的精兵殺個精光。
你保全了自家性命。你還可以行走江湖。招兵買馬。
即使在虛擬世界裡,最後一位給你支援的,也肯定是你媽。


現實其實比小說更精彩。

1.

張龍加入華拳門後,學到的第一堂課就是:不要出手。

出手就會流血,流血就會結仇,結仇就會死人。

死人了,江湖就會起風波。

江湖已經太平了幾十年,和平來之不易,每個武人都應珍惜,所以,不要出手。

這是師傅講給張龍的第一個道理。

「可是,師傅,」張龍說,「不出手我幹嘛要學武呢?」

師傅笑了。他早料到張龍有此一問。

「不學武,那些會武的壞人就會輕你、賤你、欺你、揍你。」

「那我若遇到人輕我、賤我、欺我、揍我,我可以還手嗎?」

「不可!你還手了就會流血,流血了就會結仇,結仇了就會死人。不可還手。」

張龍沒有接觸過辯證法,此時已是一頭霧水:挨揍也只能白挨,那我幹嘛學武?

「他自狠來他自惡,」師傅說,「我自一口真氣足。」

師傅開始念口訣了,張龍知道機會難得,不再吵鬧,凝神靜聽。

聽完了口訣,張龍也不大懂。不過他還是很擔心自己不能出手的事。

師傅,我被打死也不能出手嗎?

師傅反問,現在有人打你嗎?

沒有。

等有人打你再來考慮這個問題。

可是……

你來打我,師傅說,來來來,你來打我。你打我一下就知道了。

這可是你讓我打的。

張龍用了畢生最大的力氣,一招猛龍過江,擊向師傅的小腹。

紋絲不動。

在那一刻,張龍彷彿看到了山。

師傅笑著說,你悟到了么?

他自狠來他自惡,我自一口真氣足。

張龍恍然。

師傅,我悟到了。

這一年,張龍12歲,正是多疑的年紀。


2.

張龍說他悟到了,其實他什麼都沒悟到。只是如果他不那樣說,有點不好意思。

這股疑惑一直在他肚子里憋著,3年後,已經長成一團龐然巨物。

直白地說,他想打人。

習武3年,張龍進境神速,他自覺已是門中佼佼者,可是無法證明。因為他不能出手。

張龍下山了。

下山前,師傅教給了張龍第二堂課。

別說你是華拳門的。

就算實在沒辦法,自曝門派,也別以為自己能代表華拳門。

別出手。

不出手別人就無法打敗你。

如果有人打敗了你。師傅深深地看著張龍。也不代表華拳門敗了。是你敗了。

張龍說,弟子謹記在心。

下山後的第一天,張龍就和人打起來了。

「我是華拳門弟子張龍,我是門內佼佼者,月考第一,實操第二,汝是何人?」

那人左手一隻雞,右手擼著烤串,張開了嘴道:「我叫趙虎,無門無派。」

張龍把手一拍:「居然敢當我華拳門的面行竊,來吧,讓我看看你幾斤幾兩!」

華拳門的招式,在於招式之間的相生相剋。

比如「吳王劈磚」這一招,就可以生出「攔門插檻」或者「金鵬展翅」,這是生招,招式相生,生生不息,招式用出來,敵人無法辨你招式,如何能防得了?高手出生招,能讓人眼花繚亂,手足無措,甚至光擺出架勢,就能讓敵氣血翻騰。

有生就有克。你出一招「出勢跨虎」,我還一招「白猿偷桃」,你卻怎地?你若一招「商羊登枝」,我「回頭望月」,你又奈何?克招克招,即是克敵制勝之招。高手出招,總能瞬間出手克制,一招制敵。

張龍擺開架勢,趙虎已放下雞和烤串,衝上來,伸手就往張龍腦門上打。

張龍當下驚懼:這是何招?我怎麼不認識?

不知道何招,自然不知道解法,張龍被當頭一拳打懵了,倒在地下。趙虎騎到張龍身上,一招「秦王擂鼓」,雙手連錘,直把張龍打得鼻血飛濺。

這個時候,張龍忽然有種感覺。不是痛。

他感覺他悟到了。

「你這是……什麼招式?」

「王八拳,瞎幾把掄。」

張龍吁出一口氣:「能換個文雅點的名字么?」

「亂拳無式。」


3.

「張龍,你目無尊長,把你的師父打得飈血,你可知這是什麼罪名?」

「我和他上拳台前簽過生死狀!何況他也只受了輕傷,我下手有分寸。」

「放肆!如你下手沒分寸,你以為你還能好端端地站在這裡嗎?」

「長老!我覺得我們的拳都學錯了!真拳法要靠一拳一腳打出來,而不是講理論,動嘴皮子!」

「拳要怎麼練,難道我不懂?還要你教?你忘了我們的門訓么?武人學武為的是什麼?為的是和平!你擅自動手,已經犯了門規了!」

「長老!學武難道不就是為了與人動手么?不動手,那我輩還學什麼武,練什麼拳?」

「來人吶!把他綁起來,押到刑院聽候發落!」

「報長老!張龍那廝太奸詐,我們抓不住他,讓他跑了!」

「長老,您快出手吧!那小子不知道從哪裡學到的歪門邪道,我們都打不過他!」

「唔……罷了,罷了!昭告天下門派,張龍乃本門棄徒,任何名門正派,若見此獠,都可替本門清理門戶!」


4.

震驚!華拳棄徒已打傷18人!

訂閱神訊門雜報,獲得一手江湖資訊

前些時,訊大俠報導過的「華拳棄徒」事件正在迅速發酵。華拳門掌門稱,此人嚴重違反門規,破壞江湖和平,即日起,華拳門將不再承認他為門下弟子,且對之發出了「清理門戶令」。

然而該棄徒張龍的能力超出人們預料,目前,已經有18名武者在對趙龍的討伐中受傷。

據傳,該棄徒張龍打傷了自己的師父,並在重傷7、8名同門的情況下,叛逃出門。

……(後略)

張龍:我就是想學真功夫。棄徒張龍獨家專訪

筆者神訊門王叉,見習筆者神訊門張子安

欺師、叛門、追逃。江湖太平五十年,終於在如今迎來一個轉折點。在這個轉折點的中心,站著一個神秘人物,他就是華拳門棄徒張龍。

連日的風波並沒有讓張龍遭受過多折磨,與傳說相反,張龍並不是一個窮凶極惡的人,濃眉大眼的臉龐上稚氣未脫。筆者吃驚地了解到,他今年才17歲。

「我就是想學真功夫,」張龍說,「我15歲那年,下山第一次跟人動手,被一個沒學過武功的人打得很慘。從那時起我就知道,我學的根本不是真功夫。」

「那你認為的『真功夫』是什麼?」

面對這個問題,張龍的回答是:「能打。」

「能打的就是真功夫,不能打的,就是騙人。」

筆者在舉出:太極門、長生派等以修身養性為主的門派時,張龍很乾脆地擺擺手,好像對這些門派很不屑。

「武術是殺人技,就算現在殺人犯法,至少也應該是一項格鬥技。武功門派就應該讓人很能打,修身養性,幹什麼不能修身養性?去念書考科舉不好嗎?為什麼非要練武?」

筆者問:「那在你看來,武功就該打架嗎?」

張龍說:「對,練武就該打架——你們神訊門除外哈,你們門派練的就是輕功和五感,不能打架至少也有用,可是有的門派,除了幾個花架子外,基本功能都沒有了,你說學這樣的武功幹嘛?不如去學胡旋舞。」

……(後略)

少林首席弟子將迎戰華拳棄徒

本報訊 少林首席弟子釋明將在華山之巔迎戰華拳門棄徒張龍,武當、崆峒、華山等門派均遣弟子前往觀戰。


5.

「我什麼時候說過要跟他打了?我何必同他打?」釋明說,「一隻狗挑戰獅子,贏了,人們只會記住勇敢的狗,輸了,人們也不會誇讚獅子。」

馬車顛簸,道阻且長。釋明坐在馬車裡,和徐穎玉說話打發無聊。

和尚是不坐馬車的。釋明是和尚,但是他坐馬車。因為他不僅是和尚,還是宣州知府保鏢。

徐穎玉是宣州知府的女兒。

雖然她是知府千金,但她也是江湖兒女。長到16歲,不愛紅妝愛武裝,整日刷槍弄棒,自稱紅衣女俠。

徐穎玉不明白,為什麼狗都欺負上門了,獅子還不願意一巴掌把狗拍死,這難道不是輕而易舉的事嗎?

「那釋明師傅,你這趟去見那個狂徒,又是為了什麼呢?」

「揭穿他。」釋明自信地說,「點醒他,感化他,或者……超度他。」


出乎徐穎玉意料的是,她想像中的那個狂人、那個邪惡兇殘又臭名昭著的棄徒張龍,只是一個一臉青澀的青年。

釋明這邊,有武當的白雲道長、松雲道長、捲雲道長;有少林的性空大師、性恆大師、性交大師;有華山的袁志冠,崆峒的石不換,崑崙的張天麟,青城的余進郭;有形意門的李柏枝,八極門的言偷稅,八卦門的商仲勇……

張龍這邊,只有張龍,趙虎,和一個王叉。王叉還是神訊門的記者。

「你們誰先上?」張龍道。

「我們誰都不上,」釋明排眾而出,「人不與豬打架,不僅傷不到豬分毫,還會沾上一身泥。」

「你說我是豬?」

旁邊武當的白雲道長站出來,行了個道禮,道:「張施主,我們這次來,是希望你能棄惡從善,不要再興無畏的爭端。」

華山派的袁志冠也道:「張龍,何必為了意氣之爭徒傷性命?當年我華山,劍、氣之爭各有道理,可拿劍的是人,人都沒了,爭那些有什麼用呢?」

張龍指著釋明:「這個狗腿子說我是豬。」

神訊門的王叉在一旁奮筆疾書:「……火藥味越來越濃,現場一觸即發……」


6.

張龍和釋明打起來了。

這是張龍唯一一次不為了探究武道而打的架,和釋明打純粹是因為討厭他。

天下武功出少林,少林身為武林的泰山北斗,自然有過人之處。

而釋明身為少林的首席弟子,自然也有過人之處。少林72絕技,他一人就會36項,這是一個前無古人的數字。

然而他打張龍,一項絕技還沒用上,腦袋就被擊中一拳。

徐穎玉捏緊了拳頭:「哎呀,釋明師傅被打中了……」

一旁,武當的松雲道長忽然發話了:「釋明的鐵頭功,練得有一定火候了吧?」

性空阿彌陀佛一聲,說:「有五成火候了。」

「那非常不錯了,聚功於頂,鋼鐵可斷。」

徐穎玉說:「可是我看釋明師傅有些不穩……」

松雲道:「頭是練到家了,可顱沒練到啊。」

性空點點頭:「少林的鐵頭功易練難精。史上鐵頭功練得最到家的,也只有無克師祖一人,可他說自己也才練到七成。他說,人的頭中,還有個器官叫腦,腦和頭顱骨之間有空隙,鐵頭練得再硬,在重擊之下,腦也還是會震蕩,頭不受傷,腦卻會受傷……」

徐穎玉睜大眼睛:「那這項絕技豈不是有一項大漏洞?」

性空苦笑道:「無克大師說,鐵頭功練到最深,頭與腦能練成一體,凝實得毫無縫隙,內外皆鐵,可惜,在練成之前,無克大師就圓寂了。」

而場上,張龍已經讓釋明倒地,成功把戰鬥拖入到他擅長的地面技階段,正使用十字固等關節技,與釋明在地上扭打。

徐穎玉看得大惑不解:「他們這是在幹嘛?」

崆峒石不換哼了一聲,說:「這小子在跟釋明師傅比小擒拿手呢。」

徐穎玉道:「這就是小擒拿?我怎麼覺得……跟潑皮打架似的?」

石不換道:「這釋明的纏絲手和千斤絞也不錯了,可惜對手下手太狠辣了,釋明修習佛法,出手時或有滯礙,恐怕比不過這人。」

徐穎玉咬牙切齒:「這狂徒出手怎麼這麼狠毒?」

「這人叛出師門後,早就什麼規矩都不講了,釋明原也不該留手。」

場上,釋明閉眼不動了。

徐穎玉說:「這是……」

性恆慈悲地合十道:「聽說,釋明師侄曾修習過一套睡夢羅漢拳。」

松雲追問:「就是那套能夢中殺人的……」

「對,降龍入夢,心戒已除,夢中殺人不犯殺。」

然而釋明沒有殺到人,張龍就站起來說:「打完了,你們判輸贏吧。」


7.

徐穎玉很想告訴他,小心防範釋明的夢中殺人。可是身旁的大師們都緘口不語。捲雲道長冷著臉走到釋明身前,附身探了探,宣佈道:

「釋明昏倒,張龍重傷,二人各有千秋,平局。」

「各有千秋?這都叫各有千秋?」張龍大叫,「一幫騙子!」

性空大師唱聲佛號:「張龍,捲雲大師其實是在保護你,你還沒悟到嗎?」

松雲道:「現在釋明還在夢中除心戒,心戒一除,你以為還有命在么?」

石不換道:「可惜釋明沒把鐵砂掌運到十成功力,否則一掌下去,你身上便是一個洞,你何來用小擒拿的機會?」

張天麟道:「我道這釋明為何不用單手破裸絞的絕技,原來他是存了一絲善念,若他往你臂膀打入內力,你十年內雙臂筋脈寸斷,一身武功怕是廢了。」

余進郭道:「我看張龍的武功路數已入魔道,這樣下去,遲早成為只知殺戮的魔頭。」

李柏枝道:「張龍,你點自己腹中大闕穴,臂上曲池穴,是否微有隱隱酸脹感?那是走火入魔的先兆,你這練功方法,速成容易,卻容易傷身,有早夭隱患!」

張龍說:「我只想知道,你們能不能打,能打就下來跟我打,不能打就給我閉嘴!」

「哎呀哎呀……」

「罷了罷了!」

「施主著相了!」

「你這人怎麼好歹不識!」

「我看此獠心魔已成,」性交大師冷冷道,「對此邪魔外道不必客氣,大家一起上吧!」

「大師英明!」

「早該如此!」

一群人哇呀呀地圍上來,張龍和趙虎掏出藏了許久的小刀和鐵鎚,一起干起架來,雙方各有挂彩。

一向慢性子的商仲勇發話了:「官府來了……」

「別動!都給我趴下!」

一旁的王叉趕緊把之前的稿件給撕了,換了一張紙寫道:「日前,華山之巔發生一起群體性事件,在官府的迅速反應下,在場人員很快被控制,本報記者將繼續跟進後續處理……」


8.

張龍要和徐穎玉結婚了。

大紅燈籠,鳳冠霞帔,胭脂口紅,在如雲的錦緞、如山的彩被的襯托下,徐穎玉的臉顯得格外嬌小可愛。

天下無不散的筵席。寂寂人定初,小兩口偎在被子里,徐穎玉的臉上卻划過兩行清淚。

「我知道你嫁給我是你父親的意思,」張龍說,「可是我是真心的。」

徐穎玉噗嗤一聲笑了,臉上淚水未乾,說:「那你知道我父親為啥要我嫁給你?」

「這個不知道。」

徐穎玉嚴肅道:「我父親就想你交出秘籍。」

「什麼秘籍?」

「你2年內就能練得天下無敵神功的秘籍。」

「我哪有秘籍啊,」張龍瞌睡上來了,有些口齒不清,「而且我又不是天下無敵,你又不是沒見過我被群毆的那熊樣。」

徐穎玉說:「好像也是……不過那你是用的什麼武功啊?」

「我自己跟趙虎一邊打架,一邊琢磨出來的。」

「總有個名字吧?」

「呃……好像叫,亂拳無式。」

「亂什麼?」

「咳……就是,王八拳,瞎幾把掄。」


「孩兒,你一定要……為父報仇。」

「我不要。」


「我大限將至,唯恨這一身天下無雙的功夫要失傳了。如今眼下無人,看來我也只能傳授給你了。」

「萬萬不可,我要學這功夫何用?」

「說的也是,那你走吧。」


「我感覺全身發燙,好像有一股氣勁在體內遊走,渾身儘是力氣。」

「來,老夫給你開點葯,包你藥到病除。」


「暗處的朋友,不妨現身吧。」

「師傅,那是風。」


「我賜你一輩子享不盡的榮華富貴,你隱退江湖如何?」

「好呀。」


「苦練十餘載,皇天不負有心人,我大功終成!我的仇人如今在何處!」

「他們都死了呀,三年前的事兒了。」


毛東珠道:
「韋小寶,你剛才已經中了我的化骨綿掌!」

小寶一驚,很快恢復了冷靜:
「老妖婆,你這化骨綿掌,不痛不癢,倒也稀鬆平常嘛。」

毛東珠哈哈一笑:
「被我這化骨綿掌擊中之人,開始渾如不覺,但兩個時辰後掌力發作,全身骨骼會其軟如綿,處處寸斷,慘不堪言,再無救治!你就慢慢等死吧!」旋即一陣風似的逃走了。

毛東珠走後,韋小寶癱軟在地,長舒一口氣。心中暗暗思量:
「虧的那老妖婦不通醫理,不然我小寶有十條命都不夠用。」

隨即,小寶命人去藥房抓來600mg碳酸鈣片,0.5ug阿法骨化醇膠囊,以及70mg阿倫磷酸鈉片,一併吞服了下去。

「辣塊媽媽的,不就是個骨質疏鬆嗎,老子才不怕呢!」


謝不邀,首先吐槽一下知乎的改版,格外智障,從前有個寫作模式,戳一下就變成全屏打字。

結果沒找著,嘻嘻,如果那個按鍵還在,請告訴我是我智障了。

·1

師父常對阿獃說,這個江湖對新人很不友善,要當大俠都得摸爬滾打,血雨腥風,你懂不懂?

阿獃不懂。

阿獃問師父,你什麼時候教我武功啊,隔壁山頭的柳天霸都學會降龍十八掌了。

師父擺擺手,說那都是小道,真正的高手,武功都靠跳崖,奇遇,嘴對嘴傳功和雙修合體,你見過哪家大俠靠師父出名?

阿獃問師父,那你究竟什麼時候教我武功?

師父說,你父母將你送到我這裡,不是為了讓你學武功,而是為了讓你當大俠,望子成龍你懂不懂?

阿獃回想起父母殷切的眼神,不禁紅了眼眶,重重點頭說了句懂。隨即又弱弱補上一句,不學武功,怎麼能當大俠?

師父說,不必,我已經替你做了大俠的必備功課。

阿獃目光亮起來。

「父母雙亡,深仇大恨。」

師父笑嘻嘻的從身後拎出張死亡證明,上面寫的赫然是阿獃雙親,「意不意外,驚不驚喜呀?」

阿獃失神望著那張紙,師父還在嬉笑,有一股悲憤的,辛酸的,火辣的濁氣從他丹田裡升起,傳言上古時代有名為廬山升龍霸的招式,阿獃頓悟了。

前下前,出拳,但聞一聲耗油跟,師父直直飛出雲層之外。

·2

師父沒死,師父會左腳踩右腳,雲霄之中宛如輕煙,反手一記如來神掌將阿獃砸扁山頭。

師父落地,對著已經成了一紙平面的阿獃感慨,說你們這些年輕人,火急火燎,能不能聽我說完?你父母墊上全部身家去死,還不是為助你成就大俠?

阿獃一臉茫然,施展二維展開術,又從平面變回三維人身。

阿獃說,師父你講慢點,我沒聽懂。

師父說,這江湖上有個邪教組織,專門殺人父母,還負責一系列善後事宜,比如推出反派boss,設置不死懸崖,打包美女秘籍,人稱死你一雙父母,還你美滿人生,你說厲害不厲害。

阿獃目瞪口呆。

師父說,這組織也就是收費貴了點,你父母砸鍋賣鐵也只能交上一半費用,那組織不批師父,不批美女與秘籍,只給你一個反派boss和不死懸崖,為師見你可憐,才勉強收了你。

阿獃痛哭流涕,說阿爹阿媽你們這是何苦!

師父頗為惋惜的搖了搖頭,說沒想到你天賦異稟,竟然在聽聞噩耗的時候覺醒神通,不妨現在就去闖蕩江湖,為你父母報仇吧。

阿獃覺得這個設定似乎哪裡不太對,想了半天,終於回過神來。

「那師父,要你有什麼用啊,你憑什麼佔了足足兩節的戲份啊!」

·3

阿獃還是下山了,他要肅清這個邪教組織,絕不能讓種惡勢力荼毒江湖。

在山下的小酒館裡,他遇見了隔壁山頭的柳天霸,柳天霸出場的時候自帶bgm,就是胸口紋著狼頭,喊一句誰說丐幫的降龍十八掌比不上星宿邪功就會冒出來的那種bgm……算了,我不太會形容,就說他白衣飄飄吧。

總之,白衣飄飄的柳天霸出場,酒館裡頓時捲起一股微妙的氣旋。

阿獃發現,酒館的角落裡出現個眸如秋水,面若春桃的姑娘,正被三五大漢逼住,光天化日欲行不軌。

柳天霸揚眉豎目,一拍桌案,震得手掌生疼。

「哪來的毛賊,還不快快放開那姑娘!」

三五大漢怒而回罵:「老子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姓三五,名大漢,你又是哪來的小子?」

柳天霸說,不管你是哪來的毛賊,今天都不許你在此猖狂!

三五大漢一陣火起,你不管你還問個屁啊,於是掏出流星錘,狼牙棒,反正都那種一看就是龍套的兵器,紛紛朝柳天霸身上招呼。

柳天霸冷笑一聲,降龍十八掌傾瀉而出,頓時三五大漢口吐鮮血,破窗而出。

等阿獃回過神來,柳天霸已經溫柔的走到姑娘身旁,輕聲細語,問你哪裡可有傷痕,如不介意,柳某願為你檢查一二。

姑娘含羞低頭,應了聲那就麻煩公子了。

阿獃如遭雷擊,沒想到劇情的發展如此神速。

·4

那一夜,阿獃聽著隔壁客房吱吱呀呀,嚶嚶嗯嗯,但覺熱氣上涌,血脈奔流如大江。

阿獃一個鯉魚打挺,跑到客棧後院中庭望月,練功凝心。

此時,有個腥氣逼人的大魔頭忽然從天而降,這個大魔頭黑袍罩身,頭頂魔角,以三聲標準的反派哈哈哈作為開場白。

「阿獃,受死吧,我是你命中注定的剋星,就是我殺了你的父母,你永遠不可能打敗我,哈哈哈哈哈。」

阿獃瞠目結舌。

阿獃覺著這個突兀出現的大魔頭有點眼熟,而且……出場也太隨意了點吧!

阿獃猛然醒悟過來,指著大魔頭道:「你你你,你不是今天上午的那個,那個調戲姑娘的三五大漢嗎!」

三五大漢:咦,竟然被發現了,我化妝這麼好你都能發現啊?

阿獃:……

阿獃說,什麼意思,啊,你們這到底是幾個意思啊?

三五大漢說,兄弟,你別怪我們,都是一條龍服務,人家出的錢比你多,你那任務線上連姑娘都沒有,單身狗還苛求什麼boss啊?來來來,咱們快點打,打死我給你父母報仇,我也有最後一趟工資去養活家小。

三五大漢擺好了起手式,滿面悲憫,雙手合十,阿獃看得出來那正是師父一招將他砸扁的如來神掌。

夜風凄清,不遠處的客房裡還傳來陣陣嬌喘。

阿獃吐了口唾沫,心中陡然生出一股悲涼,孤憤,沉鬱落寞之氣,有如無邊落木蕭蕭下,百年多病獨登台。

阿獃覺醒了亘古不傳之絕技,嘴炮殺。

阿獃對三五大漢說,你我都是拚命掙扎才能有一線生機的人,任人操控,提線木偶,胸中那股血氣潑灑出來燎原灼天,但你我都沒有機會。如果你跟我走,我們捅破這個邪教組織,整個時代都是我們的。

三五大漢被嘴炮殺攻擊,陷入沉思。

半晌,三五大漢說,拉幾把倒吧,那時候黃花菜都涼了,你給我發工資啊,你養活我孩子啊?

阿獃竟無言以對。

但阿獃還是戰勝了大魔頭,畢竟阿獃會二維展開的神技,當三五大漢施展如來神掌的時候,阿獃已經成為了一紙平面。

沒有厚度,無限延展,阿獃只是簡簡單單一側身,如來神掌就像是被刀割開,呼嘯兩旁。

阿獃恢復人形,一記廬山升龍霸,面無表情送三五大漢升天了。

三五大漢臨死還帶著微笑,而阿獃沒有一絲一毫的開心。

·5

阿獃心想,柳天霸出的錢多,一定能接觸到更高級的boss,那一定能順藤摸瓜,找到邪教組織的所在。

所以阿獃就開始跟柳天霸套近乎,二人結拜為兄弟,風風雨雨十幾年。

阿獃終於發現,柳天霸好像從來沒有遇到過boss。

柳天霸今天救了酒館裡的姑娘,二人云雨一番,柳天霸次日對阿獃繪聲繪色進行描述。

有江湖俠女中奇淫合歡散,柳天霸與之雲雨一番,繼而對阿獃繪聲繪色進行描述。

有魔教妖女主動勾引,與柳天霸雲雨一番,柳天霸還要對阿獃繪聲繪色,阿獃面無表情的指了指,說你別逼逼了,我全程都在旁邊看著呢。

阿獃問柳天霸,你的人生追求呢,你的為父報仇呢,難道你就只甘心當一匹種馬嗎!

柳天霸:嘖,你這是嫉妒了。

阿獃怒了,說放屁,你這樣遲早會遭報應的!

果然,柳天霸行走江湖,引得百姓爭相檢舉,有大俠西來,要討個公道。

阿獃說,你看,這如何是好?

柳天霸說,那我有什麼辦法,有錢長得帥是我的錯咯?人家姑娘願意跟著我,那群漢子羨慕嫉妒恨,關我屁事?

大俠想了想,竟無言以對,默默負劍又回了江湖。

阿獃要抓狂了,說大哥,我就問你一次,你究竟知不知道那個邪惡組織的坐標與幕後黑手?

柳天霸想了想,說算了,告訴你也無妨,本來我老爹老媽就得了重病,不久於世,臨死前問過我願過什麼樣的人生,我就說當個能種馬的大俠挺好的。

阿獃愣了愣,道:「所以,不會有boss來找你?」

柳天霸點頭,說我幹嘛要給自己找這麻煩呢?

阿獃有點懵,說那你是不是也全然不清楚那組織的消息?

柳天霸說,這不廢話嗎,我爹媽找的人家,我上哪知道去?

阿獃欲哭無淚,說大哥啊,你就不覺得這個組織很有問題嗎,他在操控我們的人生啊,如果人生都能被安排和設計,那還有個什麼意思!

柳天霸說,爽啊。

柳天霸又說,你要是有錢,你也爽啊,你不爽才會思考什麼人生意義,你爽了哪還有功夫想意義。

阿獃又遭雷擊,感覺自己的三觀都要被顛覆了。

柳天霸嘆了口氣,拍拍阿獃肩頭說,不過像你這種窮逼年輕人,我也是佩服的,世界沒有你們這種人,少那麼點意思。我唯一能告訴你的,是教我降龍十八掌的師父,該是那組織的高層。

阿獃眼神亮起來,沒錯,兜兜轉轉十幾年,還有那孤零零兩座山頭可尋。

·6

阿獃終於回到家鄉,登山久違的山頂,迎面吹來涼爽的風。

山頂上還站著一人,飄飄然獨立於天地之間,背景音樂是簫聲輕揚,頗有世外高人,究極boss的既視感。

阿獃失聲道:「師父?」

那人轉身,赫然是阿獃的師父,師父眉眼含笑,說阿獃你是不是走錯路了?

阿獃霍然醒悟,自己這是翻錯山頭,沒有找到柳天霸的點。

於是阿獃拜別師父,匆匆下山,等阿獃翻山另一座山峰的時候,他愣住了。

因為他發現,這座山頭上站著的,還是他師父!

師父轉過身,笑眯眯說,其實這座山才是你長大的那座山,你找錯路了。

阿獃:……哦,這樣啊,那師父你等會兒,我去隔壁問問事情。

阿獃轉過身,忽然覺得好像哪裡不太對。

阿獃猛回頭,說師父你搞什麼鬼,你兩邊來回跑什麼啊!

師父撓撓頭,羞澀一笑說,哎呀,竟然被看穿了呢,其實我就是柳天霸的師父,見你可憐臨時客串一下,教了你那麼三五年呢。

阿獃:……這個時候我是不是應該說聲謝謝?

師父揮揮手說,不用不用,畢竟我也是那個邪教組織的創始人,說起來你父母還是跟我簽的合同呢。

沉默,沉默是蕭瑟的山風。

師父:哎呀,一不小心說漏嘴了。

阿獃憤怒了,阿獃暴走了,阿獃心想你這是有多看不起我,竟然當著我的面這樣羞辱我!

於是阿獃使出了浸淫十幾年的廬山升龍霸,師父仍舊眉眼含笑,說這一招升龍拳如此簡單,螢火之光如何能與皓月……

師父話還沒說完,人就被阿獃一拳砸飛天外。

阿獃吹了吹拳頭,橫眉冷目說,師父你可能不清楚,這十幾年來我的麒麟臂封印全開,再用升龍拳已今非昔比。

砰然一聲響,師父墜落地面,砸出一個深深的坑。

然而師父還是沒有死,師父從深坑裡站出來,衣衫殘破,嘴角還帶著血痕。

師父笑著說,沒想到你竟然傷得了我,果然有進步,看來這些年……

砰!

師父話沒說完,又被阿獃一拳砸飛出去。

當師父第三百七十七次砸入深坑之後,阿獃趕上前去,師父終於不裝逼了。

師父乾咳著,說其實大家師徒一場,什麼事不能坐下來談談呢,不就是沒有女人嗎,給!三妻四妾,秘籍大俠,全都打包給你,你看怎麼樣!

阿獃負手而立,神色冷峻而堅毅,說我不是那樣的人,父母一個個赴死,卻只是將我們的人生交給他人操控,我豈能因為這被操控的人生比較爽快而就此屈服呢?

阿獃說,我可是有熱血要改變這個世界的人啊。

師父說,難道你喜歡的是柳天霸?

阿獃說,咦,這這這,這你是從哪看出來的?

師父趁阿獃怔神的功夫,猛然出手,一掌將阿獃推下了懸崖。

師父長舒口氣,這世界總算清凈下來,他又能回到山間小屋,獨對那滿房的銀票。

一想到銀票的氣息,師父就有種難言的喜悅。

·7

可惜阿獃沒有死,還記得一開始的合同嗎,阿獃的人生歷程里不僅有反派boss,還有個墜崖不死。

阿獃從山底爬上來,挑眉望著師父。

師父一臉震驚,說徒兒你別鬧,是師父錯了,師父這就給你安排,每個人都有價碼,柳天霸一定會是你的人!

阿獃笑著搖頭說,師父你仔細想想,究竟是柳天霸對我重要,還是你對我重要?

師父驚恐道:「不會是我更重要吧?」

阿獃說,你再想想。

師父放下了心,說那肯定是柳天霸。

阿獃還是搖頭。

師父驚恐萬分,說你別玩我了,一把年紀不禁玩,總不會還是我吧?

阿獃笑著拍拍師父的肩膀說,沒有你,對我很重要,我才能有我的江湖意氣,我的兒女情長。

師父沉默下來,說那好,你強,你厲害。

阿獃望著那滿屋子的錢,說師父你也真是的,要這麼多錢又不花,圖什麼呢?

師父嘆了口氣,說沒辦法,就是喜歡啊,看著這些銀票,聞著這些氣息,我都喜歡,我祖祖輩輩都是農民,窮怕了啊。

·0

阿獃在師父臨死之前,問了他個問題,師父究竟是誰,為什麼會有這麼大的能量去做成這樣一個組織。

師父笑了笑,說其實不是我的能量,我本不是這個世界的人,在我們那個世界裡,我叫做趙德漢。

「我有個同事,觀星頓悟,修仙得道,我借他的氣運,才能到此成事。」

「悔不當初,悔不當初哇……」

完。


-

《十三篇》之二——「武俠」

我叫西門,很遺憾,並沒有出生在冬天,所以並沒有飛雪,我還有三個師兄,他們分別是,東門,南門,北門。

我在山上習武已三十年,這天師父找到我,對我說「你也是時候下山歷練一下了。」

臨行前,師父交給我一個錦囊,叮囑我,一定要到萬不得已,方能打開。

下了山,剛來到鎮上,就看見一男子調戲一女子,我二話不說就打斷了他的腿,說來奇怪,這鎮上風氣很不好,時常有調戲女子的現象發生。才幾天,我就打斷了幾十個人的腿。

一天,在茶館喝茶,聽見有人議論,說最近鎮上來了個變態,可能是受過什麼感情上的創傷,見到有人秀恩愛,就要打斷別人的腿。

聽得我直冒火,我一拍桌子,轉頭對他們說:「竟然有這樣的事?到底是誰這麼缺德?你告訴我是誰?我現在就去了結了他」

突然,一人大叫起來「是他,就是他,他就是那個變態。」

一瞬間,人全跑光了,我盯著茶館老闆,他拿起掃把,熟練的掃起地來,我又盯著夥計,他熟練的搶過了老闆的掃把。

難道就沒有人想和我深入交流一下嗎?我不由得嘆息,高手寂寞啊,寂寞如雪。

遂改名為「西門吹雪」。

又一天,我去到茶館喝茶,老闆熱情洋溢,全然沒了昨日的恐懼,我還好奇,這是怎麼了?片刻之後,我解開了心中的疑團,「媽逼,這茶有毒。」

頭暈,眼花,噁心,嘔吐,等癥狀蜂擁而至,他們拿著刀,步步緊逼,我絕望的閉上了眼。

「都住手」一聲嬌呵,我睜眼一看,我靠,來了一大美女,怎麼說呢,那腿夠我玩一年的。

眾人還沒反應過來,她拉著我飛走了,來到山上一個小屋,她說:「脫衣服吧。」

「難道我中的是奇淫合歡散?」聽師父提起過。

「不是,我是準備用內力把你的毒逼出來,穿著衣服也會被內力震碎的,看你吧,你是願意自己脫呢,還是願意體驗一把撕扯的感覺」她耐心的向我解釋。

「不需要了,男女授受不親,姑娘告辭」我打開門,走了出去。「嗯,怎麼回事?我還沒發力,怎麼飛了起來」「咦?不對,不是飛,是墜落啊。」「媽逼的,誰在懸崖邊上開個後門啊?走後門果然有風險啊」,這是我重重摔在地上之前,所有的心理活動。

不知沉睡了多久,我艱難的爬起來,發現自己身處半山,半山徒生一塊巨大的岩石,前面有一個洞口,我走過去,牆壁上滿是文字:

這是一本塵封多年的秘籍,不管你是,弱,中毒,陽痿,早泄……只要堅持修鍊,都能解決

我欣喜若狂,往後看,赫然八個打字「欲練此功,必先自宮」,我心想「難怪能解決陽痿早泄的問題」

為了解毒,也沒別的辦法了,我手起刀落,慘叫聲響徹山谷。

伴隨著慘叫聲,一扇門居然打開了,一個聲音傳了出來:

「哈哈哈…終於又有人上當了,天尊練了葵花寶典,沒了雞雞,必須要吃一百個雞雞,才能長出新的雞雞來,並且要是自願的,哎,傻子啊,你當真以為有那麼好的事嗎?有美女救你?有絕世武功等著你來練?」

他走到我的跟前,把我的雞雞放在盤子里,端了進去,對著寶座上的人說「請天尊,吃雞巴」。

「吃你媽逼,你吃」我徹底暴怒了。

「說髒話,掌嘴」傳來一個怪異的聲音。

「為什麼吃雞巴不是髒話,吃你媽逼成髒話了?你們到底講不講道理啊?」我不服。

但是沒有用,那人離我越來越近,但我也不是好惹的,這麼多年的功也不是白練的,關鍵時刻我使出了殺手鐧「高空滑翔」。

在我臨死前,我打開了師父的錦囊,上面赫然十一個大字。

「別告訴別人,你是我的徒弟。」

- 《十三篇》之一——「十三」 https://www.zhihu.com/question/59323854/answer/204256140?utm_source=qqutm_medium=social


1.

「你說,世上為什麼會有武功呢?」

阿瑾問出這話的時候,只有十五歲。對別的女孩來說,正是泛濫少女心思的年紀,只是阿瑾顯然不在此列。

康凌自幼習武,到現在已經二十多年了,卻還是回答不了這個問題。

他反問道:「哪有為什麼?自然而然便有啊。你天資聰穎,是習武的好苗子。專心練武,不要問這些有的沒的…」

阿瑾甩出手裡的鐵簽,簽子沒入木樁三寸有餘,力道沉穩的像是鐵鎚鍛進去一般。

阿瑾說:「可世上是不該有武功的。」

康凌說:「怎麼就不該有?」

她不解道:「劍法精妙之人,用木劍也能削鐵如泥。掌法純熟之人,一掌便可開山碎石。腦滿腸肥的胖子,使輕功可在湖面上蜻蜓點水。」

康凌點頭道:「沒錯,可那又如何?」

阿瑾顰眉問:「你問我如何?這不是顯得很詭異么。明明只是肉體凡身,爹娘是平平無奇的爹娘,吃的是稻米,喝的是井水,都與常人無異。只因為練了武功,就能凌駕尋常人百倍,飛檐走壁,劍斬精鐵,力拔山河,這根本不合情理啊。」

她指著深深扎進木樁里的鐵簽說:「你看這簽子。像我這般年紀,不習武的姑娘是全然不可能做到這種程度的。我的胳膊還是有血有肉的胳膊,皮囊下沒有變成銅漿鐵水,憑什麼能發出這麼大的力氣呢?」

康凌一時語塞,不由辯解道:「那是我們日夜勤加苦練的結果,不習武者好吃懶做,安逸閑散,自然沒有我們這般力強。」

阿瑾攥著一根鐵簽伸到康凌面前說:「你來丟。」

康凌隨手提起鐵簽,微微彈腕,簽子霎時貫穿整根木樁,深深地釘在兩丈外的大石塊上。

阿瑾問:「老康,你習武多久了?」

康凌說:「二十餘載。」

阿瑾說:「現在在街上隨便找來一位孩童,就這麼練上十幾二十年,也能跟你旗鼓相當么?」 康凌躊躇了一下說:「不好說,這東西要看天資。」

阿瑾搖搖頭說:「不只是如此。我懷疑世上根本就沒有武功。」

康凌驚疑道:「什麼意思?」

阿瑾說:「強者固強,弱者固弱。就算你這些年都沒有練武,也不會比今日的武藝遜色多少。武功是這天底下最大的幌子,真正的武功都是…」

她說著抽起一根鐵簽說:「天生的。」

2.

那日阿瑾說出驚世之論之後,竟然再沒什麼大的動作。康凌為她能安心習武高興了三五日,不過也就僅僅高興了三五日。

「從今天起,我就練無上螺旋功了。」

阿瑾說話時神色篤定,看不出半點玩笑的意味。

剛準備策馬離開宅子的康凌嚇得差點從馬上翻下來。

他趕緊跳下馬來到阿瑾面前,神情肅然地問:「什麼功?」

阿瑾說:「無上螺旋功。」

康凌說:「這是哪個深山老林里的大師傅教你的法決?快忘了它跟我好好習武吧,那都是旁門左道,信不得…」

阿瑾打斷了他說:「不。無上螺旋功是我自己想的一門功法,我要證明我就算不學正統武功,也能很強。」

康凌一時無語,眼看跟她硬碰硬肯定是拗不過阿瑾的怪脾氣,只好順著她說:「那好,就算你要練這功法,天下哪一般武功都是循序漸進的。你的武功到底是怎麼個練法?又分為幾重?」

阿瑾說:「無上螺旋功只有兩招:單指和雙指。就是用一個手指頭戳一下或者用兩個手指頭戳一下。我的門派叫『萬里』派,我乃第一任掌門。這武功也不用練習,只要你願意成為萬里派的大弟子,直接就認定你為九重天。」

康凌強壓著怒火說:「你耍一招看看?」

阿瑾一指頭戳在石牆上,石牆應聲被手指打出一個規整的孔洞,灰白的石粉沙沙地散落下來。

康凌的臉色很難看,他咽了口唾沫說:「你這是體質好,不能算功法。」

阿瑾說:「你不能因為我學有所成,就說這是體質問題。」

康凌說:「那好,就算你要開山立派當一代宗主,你自己胡扯出來的門派又有什麼用?」

阿瑾說:「古往今來的宗門,伊始不都是胡扯出來的么?」

康凌說:「你總要讓天下武林人士承認你吧。這大宏國里只要能找出十個名副其實的掌門認了你這鬼扯的萬里派,我康凌從此便不再苛求你修習正統武學!」

說完這句話,康凌就快把腸子悔青了。因為他知道阿瑾不是那種靠狠話就能嚇退的姑娘,這人倔到不但軟硬不吃,稀飯也不吃。

事情終於從康凌不想見到的境地,走向了徹底暗無天日的極端。

阿瑾聽罷不消片刻,當即拍案道:「有了!」

康凌慌張地問:「到底有什麼了?」

阿瑾說:「辦擂台,召集天下武者與我打擂。為我萬里派揚名立萬,讓無上螺旋功聲震四海!」

康凌欣慰地點了點頭,斬釘截鐵地說:「不行。」

3.

康凌拼了老命要讓阿瑾習武,不是因為他一時間心血來潮,而是他知道這姑娘將來終有一日是要與人浴血廝殺的。

這姑娘幼時就投身自己門下,成為隱司的一員。

隱司,顧名思義是見不得光的。它是朝廷的一條獵犬,干最臟最見不得人的勾當:剷除權力鬥爭的犧牲品、抹殺口風不嚴的旁觀者、讓不服管教的武林門派吃苦頭。獵犬里是不該有任何人拋頭露面的,這之中當然包括涉世未深的阿瑾。

阿瑾說:「我不露面,我可以蒙面。」

康凌說:「那也不行,這裡歷來沒有辦什麼擂台的規矩。」

阿瑾說:「那從今日起就可以有了。」

康凌說:「就算你想辦擂台,人家憑什麼來和你一個小丫頭瞎胡鬧?各大宗主待在自己的地界好不快活,遙遙千里就為了和這個聞所未聞的萬里派掌門過過招?」

阿瑾說:「我們可以砸錢。」

康凌說:「哪來的錢?整個隱司一年所有的俸祿還不到一千兩銀子。就算翻上十倍,也不夠買下那些大掌門腰間半個玉佩。」

阿瑾說:「你有多少銀子?」

康凌說:「滿打滿算五百兩。全抬給你,咱倆下個月就要討飯了。」

阿瑾說:「借我,我辦完擂台還你。」

康凌倒也和眼前這小姑娘較上了勁,他一咬牙道:「好!我現在給你拿銀子。我倒看看你這小丫頭去哪召集天下掌門。」

翌日下午,康凌看見阿瑾在院子里一絲不苟地寫著請帖。正紅的請帖在她腳邊堆積如山,有一些已經吹散到角落裡,像是鋪成一地落英。

康凌說:「你寫這麼多幹什麼?」

阿瑾說:「我要先寫夠五千張請帖。」

康凌說:「把整個大宏朝挖個底朝天,也挖不出五千個耳熟能詳的掌門。」

阿瑾說:「誰說只請掌門了?我請的是天下武林人士,號令萬里群雄,所以才喚名萬里派。」

康凌隨手撿起一張請帖,上面規規矩矩地寫道:

「我乃萬里派掌門阿瑾,特於七月初一,苑州柳葉城花溪鎮舉辦擂台,願與天下豪傑一決雌雄。」

康凌笑著說:「沒有獎哪會有人來啊?」

阿瑾說:「在背面。」

康凌翻到背面,愕然道:「『來者賞銀十兩』?你這擂台只要來打就給錢?」

阿瑾平淡地說:「還沒完,接著讀。」

康凌說:「『勝者獎勵萬里派掌門本人』?」

阿瑾說:「沒錯,擂台經過三輪比試,最終勝者將會獲得我本人。」

康凌說:「可哪有人認識你啊?」

阿瑾繼續埋頭寫著請帖說:「今日正午,我花二百兩銀子和『熙宏會』的會主吃了個飯。那是全國最大的書商,他已經委託寫手把我寫進當紅新作里,說我是一妖嬈絕艷妙齡女子,武功高強還賢良淑德。」

康凌說:「妙齡是真的,但說你清秀還罷,哪來的『妖嬈絕艷』?」

阿瑾說:「無妨,反正我到時也是蒙面。」

康凌說:「你這一頓飯動輒二百兩,可一人就要發十兩銀子。來打擂的但凡逾過三十人,到時你拿命給錢?」

阿瑾說:「這你就不用擔心了,我自有籌算。」

康凌感覺頭痛欲裂。

4.

這天康凌剛回來,就看見阿瑾在砍院里的大柳樹。她掄斧的動作很賣力,但和她嬌小的身形比起來實在有點不協調。

康凌上去攔住阿瑾說:「你平白無故砍這柳樹榦嘛?」

阿瑾說:「開源節流,這是節流。能省的盡量省,搭擂台總要木頭吧。」

康凌說:「外面那麼多柳樹你放著不砍,這棵樹比我還年長几倍了!」

阿瑾說:「你踩得黃土少說待了一千年,也沒見你日夜給它上香祭拜啊?」

康凌說:「上蒼有好生之德,沒聽說過黃土有生靈。」

阿瑾說:「你這是小善。佛家道『世界虛空,能含萬物色像』。你憐惜這大柳樹,殊不知柳樹或許正欲得大道而升天,我這是成全。」 康凌說:「我知你能言善辯,但你砍的時候想的是佛經么?」

阿瑾搖搖頭說:「不是,是因為這棵樹比較粗,而且摸起來很結實。」

康凌倍感無奈,也不再過多干涉阿瑾的胡鬧。阿瑾過了五日,一路風風火火地籌辦著擂台的事宜。她一掃平日的散漫,往來中洲各大名城之間,動如雷霆。

到了第六日,院子里多站了一個男人,是個衣著樸實的年輕人。

阿瑾抱著厚厚的書卷和那年輕人事無巨細地吩咐著。

「你聽好了,住宿是重中之重,讓花溪鎮這三十四家大型客棧報上價來,價高者允許他獨家招待貴賓。來客里必然有揚名四海的大掌門,為人豪放不拘小節,不會在弟子面前留下吝嗇的計較模樣,縱是一夜二百兩銀子也…」

康凌輕咳一聲道:「阿瑾。」

阿瑾回過頭來,微笑著說:「呦,老康回來了。給你介紹一下,這是我先前在花溪鎮認識的夥計,叫祝天成。為人踏實肯干,是我萬里派的右護法。」

祝天成靦腆地點了點頭說:「鄙人久仰康公子大名…」

康凌打斷道:「別久仰了,外人能知道我的名字的,要麼是死人,要麼是刺客。」

祝天成尷尬地說:「我…我確實只在掌門嘴裡聽過…」

阿瑾說:「老康你這麼沖幹嘛?這將來就是你的同門兄弟。」

康凌皺眉道:「同門?」

阿瑾說:「對啊,他是右護法,你是左護法,你比他大。」

康凌說:「我可沒說要入你這什麼萬里派。」

阿瑾說:「那可不行。如果到時候真殺出來一位高手連我也不是對手,我會直接把掌門讓位給你這個左護法。到時候你就跟著勝者遠走高飛吧。」

康凌重重地咳了一聲說:「咳……什麼?你這是把天下武者都當猴兒耍,人家是聽說掌門是妖嬈妙齡女子才來的。」

阿瑾說:「我請帖寫的是獎勵『萬里派掌門』,又沒說是第一任掌門。要不你自己選一個,到底是我跟著別人走,還是你跟著別人走?」

康凌思忖了良久,仍覺得這是個極難抉擇的問題。

5.

還有五天就是七月初一,花溪鎮已經漸漸熱鬧起來,街市上的行人比往日多上三倍有餘。熙熙攘攘的來客們讓康凌覺得這不是苑州的邊陲小鎮,恍然成了繁花似錦的京城。

雖然京城的盛景,康凌多半也是靠猜的。

康凌本以為阿瑾和祝天成會因此忙的疲於奔命,焦頭爛額,沒想到她自己反倒樂在其中。

聽祝天成說,至少十丈見方的大擂台已經在花溪鎮後山落成了,連鎮子通往後山的小路,都被細心修剪過雜草。

康凌決定親自去一探究竟,林間的小路的確別有一番情致。走到半路,康凌看見路中赫然擺著一個石碑,碑上寫著筆鋒剛勁的四個正紅大字

「泰山壓頂」

再向里,視野豁然開朗,擂台已然落成。

阿瑾正在擂台上和木樁假人小試牛刀,她準備凌空一腳踢過去的時候,康凌忍不住問道:「你路上擺的什麼東西?」

阿瑾忍不住一分神,控制不住身形,腰身當即狠狠撞在了木樁上。她吃痛滾落在地上,卻強忍著裝作若無其事,霎時間起身回答:「你說的哪個?」

康凌說:「就是那個『泰山壓頂』。」

阿瑾說:「這是我找鎮子里的劉掌柜給我刻的,花了我六兩銀子呢,怎麼樣,寫的還不錯吧?」

康凌說:「筆力是不錯,我想說這是什麼意思?」

阿瑾說:「這是口訣,無上螺旋功的口訣,也是一個暗藏玄機的字謎。我到時看一看來客里哪一位有這個慧根,能把我這無上字謎給破了。」

康凌說:「泰山壓頂打一字?」

阿瑾說:「沒錯。」

康凌心中暗道:「山壓於頂字就是嵿字,這字謎算不上機巧。阿瑾的確有靈氣,但畢竟是個孩子。所謂『暗藏玄機』,也還是太勉強了。」

康凌故作思忖道:「這泰山壓頂…的確是難,難,太難了。我看哪位有緣人能參破吧。」

阿瑾說:「那當然,畢竟是我想的迷,能讓你就這麼給破了成何體統。」

當晚,阿瑾和祝天成一直商議到亥時,擂台外燈火通明,遊客絡繹不絕。

康凌對現在到底有多少人報名打擂心存疑問。一百人?五百人?看這花溪鎮城裡的架勢,要說來了一千人,康凌也不是不能信。

但他放不下臉面親口去問阿瑾,畢竟自己當初是那麼執意攔著她胡鬧的。於是他盯著兩人直到夜深,堵住了祝天成的去路。

這個容易膽怯的年輕人吃驚不小,他駭然道:「左…左護法,您找我有什麼事情么?」

康凌說:「小成,我問一下,現在報名的有多少人了?」

祝天成說:「掌門…掌門她說七月初一之前不能公布。」

康凌說:「不能公布給誰?」

祝天成說:「沒說,應該指的是外人吧…」

康凌說:「我是萬里派左護法,哪裡是外人了,你也別太見外了。把萬里派當成自家一樣,咱們就是同門兄弟。」

祝天成說:「倒也對…截止到今晚亥時,共計報名者兩千兩百七十四人。」

康凌愕然道:「多少人?」

祝天成重複道:「兩千兩百七十四人。」

6.

壞了。

暫先不談阿瑾使了什麼手段拉來了兩千人,這銀兩就已然是個大問題。

兩千兩百人,就是兩萬多兩賞錢。別說康凌那點積蓄了,就是從現在開始當山賊沒日沒夜的搶,強的全是來往的富商,到七月初一也未必能搶出兩萬兩來。

而且今日才六月二十六,已經報了兩千多人了,花溪鎮一年也沒招待過這麼多人。真到了七月初一,怕是要把百里內擠的水泄不通,來了這麼多武林人士,局勢也不好收場。

從情感上,康凌希望阿瑾事事如意。但理智上考慮,他倒願意抱著一種幸災樂禍的態度看阿瑾無法收場。因為一旦她被搞得身敗名裂,一是再也不會願意大張旗鼓的拋頭露面,二是她能安心跟自己習武了。

此後每過一日,花溪鎮的遊人就多一分。到了六月二十七,來往花溪鎮的官道開始擁搡,甚至十幾里外的柳葉城都受此波及,不得已增加了城門的人手。

六月二十八當天正午,原本的街市已經擠的快要進不去人了,塞一根簪子的縫隙都找不出。阿瑾安排在花溪鎮後山,又開闢出一片更大的空地。往來的客商不下千人,繁華鼎盛遠勝花溪鎮積年之總和。

各方人士開始快馬加鞭地趕赴花溪鎮,這擂台的消息不脛而走,愈演愈烈,最終變成撼動江湖的轟然驚雷。這雷聲陣陣,遠播萬里,連不喑江湖事的婦孺小孩也要來湊個熱鬧。

六月二十九,阿瑾一整日沒有露面,反倒是祝天成在畢恭畢敬的招待客人。

當天還來了兩位來頭甚大的貴客,一位是當今三大劍主之一,寒山派的現任掌門韓山青。另一位是自幼修習家傳秘功『凜陽掌』,武功超凡入聖后又投身商海,終成一代大商的老者左千嵩。這兩位都是江湖上有頭有臉的人物,任是當今聖上也尤敬三分的正道武學大家。

這還只是康凌眼熱的人物,有多少不為人知的高手此番也來比試,康凌尚也無法計數。至於韓掌門、左會長這樣境界的人物,不可能單是為了請帖里獎賞的「妖嬈女掌門」而來,更不可能是為了那十兩銀子了。

阿瑾到底做了什麼手腳,能讓聲名煊赫、武功蓋世的大人物也來淌渾水,康凌至今仍不得而知,但絕對「出價」不低。

除了困惑,康凌也不由得開始憂慮起阿瑾的身體。縱是這些高手念在阿瑾年紀尚淺、又是女人家,不會刻意下狠手,但刀劍無眼、拳腳無情,萬一真有個什麼閃失……

他此時便篤定地要自始至終看完打擂全程,定教各路人等點到為止,萬不得已,他也會上台阻攔。

到了六月三十日午夜,阿瑾終於回來了。

看著阿瑾灰頭土臉的從牆外爬進來,康凌站起身來問:「大門沒關,你爬牆幹嘛?」

阿瑾明顯被嚇了一跳說:「老康!我以為你睡了。」

康凌說:「你沒回來我怎麼睡?你一個小丫頭搞得一身土,去盜墓了么?」

阿瑾說:「我去搞擂台下面搞了個大秘密。」

康凌說:「什麼秘密?」

阿瑾說:「現在暫時還不能說。」

康凌說:「你瞞著我幹嘛?」

阿瑾說:「不瞞著你,你就領會不了咱們萬里派的偉大之處。」

康凌說:「先不說這個,你到時候怎麼處理這兩千人的賞錢?」

阿瑾說:「什麼兩千人?」

康凌說:「報名的兩千人。」

阿瑾說:「哦,你說的這個。報名現在不止兩千人了,一共六千五百四十二人。」

康凌這次直接從藤椅上嚇得翻下來,他駭然道:「六…六千人!這就是六萬五千兩銀子,你活生生變出來不成?還是財神爺託夢給你的?再說人數這麼多怎麼比,兩兩比試,比到明年臘月也比不完啊!」

阿瑾說:「打完擂我慢慢說給你聽。至於人數問題…流程是這樣的。一共分為三個輪次,第一輪大篩選,每個人跟我打,不用贏我,只要能在我手下撐十個回合,就可以進到下一輪。」

康凌驚道:「哪有你這麼比的!六千多個人和你打,你就算是戰神轉世,頭也要被打爛了!」

阿瑾說:「這你不用擔心,我已經計劃好了,明日卯時初開打,記得早起來看。」

康凌說:「不是,你真的要打六千個人么?」

阿瑾並未答話,轉身走向自己的閨房說:「我睡了。」 康凌還在喋喋不休的追問著:「阿瑾!你真要打六千個人么?」

「你會死的,你真的會累死的!」

「誒!我說你這小丫頭怎麼不聽人說話呢?」

「你得聽話,你現在原來越任性了。你說要辦擂台我依你了,但你也不能這麼胡來啊。你要知道,我也是一步步習武過來的,我十五歲那年,正是…」

月光清涼。

過了兩個時辰,康凌正端著板凳,坐到阿瑾門前接著絮叨。

7.

康凌睜眼時,已經日上三竿。

暖陽把他髮絲烤的發燙,他驚覺時辰不早,從床上一躍而起,二話不說便向擂台一路狂奔而去。

他後悔自己昨夜睡得太晚,生怕阿瑾掉了半根寒毛。

路上他心裡祈禱了千萬次,希望這丫頭沒有半點閃失。等到他路走一半的時候,已經可以遠遠聽見場子里的喧鬧。他腳步愈快,聽得喧雜聲越大。等到擂台映入眼帘時,才看見整個場地已經被幾層人圍了個水泄不通,各路人士正興緻高漲地談天論地。一些伙夫正在草地上現場烹烤野味,山鴨動輒五百兩銀子一隻。來場的客人起了個大早,此時大多飢腸轆轆,出手闊綽一買三五隻的富公子也不在少數。

阿瑾一襲白衣,面覆如雪白紗,正在擂台上傲然而立。她整個人的氣韻壓成一柄短小的匕首,卻鋒芒畢露。

祝天成正維持著秩序,他看了看手上密密麻麻的名冊,高聲喊道:「甲列、五百一十號,上台!」

從人群里走出一位其貌不揚的老太。她顫顫巍巍地登上擂台,眯著眼睛打量著面前的姑娘。那舉止間內斂著一種狠意,康凌自覺阿瑾怕是要打一場惡戰。

康凌在祝天成耳畔輕聲問:「阿瑾打了多少人了?」

祝天成說:「今日上午是甲列的篩選,下午是乙列。從叫號來看,掌門已經打了五百零九人了。」

康凌吃了一驚道:「打了這麼多人?阿瑾看上去連氣也不喘,怎麼打的?」

祝天成深吸一口氣,沉思道:「我也不清楚,掌門大多不戰以屈人之兵。」

阿瑾直視著老太說:「自報家門。」

老太說:「我乃柳葉城正門近花溪鎮大槐樹下賣棗陳家八代單傳,陳棗姑。」

阿瑾說:「什麼來頭?」

祝天成在身後解釋道:「大概就是個賣棗的老太太。」

康凌皺眉道:「老太怎麼也到這裡來了?」

老太說:「這擂台,本就誰都可以來。」

阿瑾說:「陳老太,你自覺打得過我么?」

老太說:「老嫗自知不敵,當場認輸。」

說完那老太領了十兩賞錢,半刻就順著小路走遠了。

康凌說:「這種也算打擂?」

阿瑾說:「這種怎麼不算打擂。」

康凌一時間無言以對。

祝天成又喊道:「甲列、五百一十一號,上台!」

霎時間,一位年輕的男劍客從人群中一躍而起,憑長劍而立,大袖飄飄,青絲微動。那劍客極為瀟洒,劍柄輕輕一擺道:「失禮了。」

阿瑾說:「自報家門。」

劍客說:「我乃寒山派弟子谷星。」

阿瑾說:「谷哥哥,你想跟我打么?」

劍客說:「在下劍法粗陋,不值一比。」

說完劍客當即下台,領了賞錢又回到座位。

這情景康凌本看的一頭霧水,而後轉瞬明白了個中道理:大量弟子提前報名了擂台,結果沒曾想一派之主竟然也來湊熱鬧。就算在這裡贏了阿瑾,萬一將來和掌門對上了面,豈不是好生尷尬。

就好比這寒山派弟子上台,可想那寒山派掌門韓山青說不定正冷眼旁觀,與其徒增煩擾,倒不如乖乖認輸。十兩銀子說多不多,但對一般人家、普通弟子,也絕不是可以輕易捨棄的小數目。

當日散場之時,阿瑾、祝天成、康凌三人流下來清掃場地。

眼見人走茶涼再無外人,阿瑾說:「右護法,點賬。」

祝天成說:「今日賣出陸家特產的清酒六百五十壇,野味四百一十隻,玉鐲六十二對…」

阿瑾說:「總賬,給個大概就行。」

祝天成說:「凈入約十五萬兩銀子。」

康凌忍不住叫出來:「十五萬兩!」

阿瑾說:「比我預計的還低了三萬兩。再加上客棧的分成、街市店鋪的分成雜七雜八的加起來,今天賺了二十萬兩,也還好。」

康凌說:「也還好?你一天可是掙了二十萬兩雪花銀,結果末了,就跟打機鋒似的丟下句『也還好』?」

阿瑾說:「老康,不要鼠目寸光,計較些蠅頭小利。這是萬里派的小小營收罷了,今後你作為左護法,虧待不了你的。」

康凌盯著賬本默然良久。

阿瑾舒展了一下筋骨說:「右護法,報一下人數。」

祝天成說:「今日,甲列、乙列共計一千六百人。其中淘汰敗者一千五百五十八人,剩餘兩人。」

8.

康凌又觀摩的兩日的比試,愈發領會這擂台的箇中奧妙。阿瑾能招來這麼多人,並非出了什麼天價。

她這些日乾的最有用的事情,就是兩個字:造勢。

來客來頭越大,花溪鎮的勢頭就越大。花溪鎮的勢頭越大,來頭就會更大。當這勢頭大到一定程度的時候,萬里派到底是個什麼東西反而已經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萬里派人盡皆知,擂台盛名在外。沒有收到請帖的宗門甚至會惶惶不安,生怕被旁人看低了眼。阿瑾那數千張請帖一掃而空,坊間甚至大量流傳著精緻的仿造請帖。

萬里之內,無人不曉。

絕大多數人只是上來走個過場,但恰恰看中的是這過場。畢竟「曾跟萬里派掌門打過擂台」,來日說出去倒也是個不小的談資。

所以比試到了第二日,雙方愈發心領神會。

「我乃百花山木槿仙子瑤清青,自知不敵,小女認輸。」

「我乃花溪鎮正門鐵匠牛大壯,我認輸。」

「我,張十九郎,認輸。」

「我,徐遠年,認輸。」

「我認輸。」

「認輸。」

到了當日下午,出現了武林中百年難得一見的盛況:擂台之下排著浩浩蕩蕩的長龍,各路豪傑喜笑顏開地爭相認輸。

甚至認輸也講究起變化來,到底怎麼認輸最體統、最新穎、最驚艷,一時間眾說紛紜。擂台旁還開了個賭局,投注一兩。誰能靠認輸博萬里派掌門一笑,誰就能拿走這一千兩賞錢。

整整一日,這一千兩銀子還紋絲不動的擺在那,碎銀子倒是收了一麻袋。

並不是她不苟言笑,而是阿瑾戴著面紗,笑不笑,旁人也看不太清楚。

當然,這一日也不光是認輸。隊伍之中也不乏高手。但往往略微過招一二,阿瑾就會直接認輸。

譬如寒山派掌門韓山青上台的時候,阿瑾就象徵性地過去舞弄了一下拳腳,然後霎時半跪在台上。這位劍眉鋒利、一身正氣的中年男子縱橫四海,江湖裡的旁門左道見得不可謂不多,卻還沒見過這樣沒條理的打法。

他還正欲拔劍,阿瑾便突然捂著腳踝倒地不起道:「好強的劍氣!是本掌門輸了。」

說完阿瑾從擂台上縱身一躍而下。

韓山青乃一代名門大家,自然也不會和胡鬧的小丫頭計較。

七月初二當天就打了三千多人,初三正午就把六千多個報名者悉數打了個遍。除了阿瑾自己,任誰也想不到這六千多人三天還不到就打完了。

留下的只有寥寥三十人。

正午飯後,阿瑾召集群雄。但康凌沒曾想過,這幫人打輸了也還孜孜不倦地過來看熱鬧。擂台外遠不止三十人,依舊用一圈圈的人牆把這裡塞的滿脹。

阿瑾說:「各路英雄,經過三日激烈的廝殺,三十位頂尖高手脫穎而出。在這幾日的鏖戰里,本掌門有數次命懸一線、氣息奄奄,仍浴血奮戰絲毫不怠。有幾場慘勝的比試中,本派無上螺旋功的活學化用功不可沒。縱是各大掌門使出當世絕學,在我九重天功法暴雨雷霆般的攻勢之下,也只能堪堪躲過。」

台下一人應和道:「萬里派秘功千變萬化深不可測,實乃奪天地造化之神技。」

這人旁人一時間聽不出來,但康凌一耳朵便知是喬裝打扮的祝天成。

阿瑾說:「莫急。在第二輪比試之前,本掌門有一問。來路上各位都看到本派的不二法決『泰山壓頂』。這四字不單是口訣,更是一大奧妙字謎,有真玄機暗藏。

在座的各位英雄,有誰能破解此謎?」

一時間台下人聲鼎沸,有輕蔑者,有思忖者,有高聲叫嚷者。

「這有何難?泰山壓頂,山壓於頂,豈不就是『嵿』字?」

阿瑾說:「不是。」

康凌怔了一下,在下面高聲喊著:「怎麼不是?」

阿瑾說:「謎面是我出的,我當然知道謎底不是。」

康凌說:「你這叫硬掰。」

阿瑾說:「我說了這四個字里有大奧妙,哪裡有面目上那麼簡單。」

康凌說:「那你倒說來聽聽。」

阿瑾說:「時機到了,我自然會說來聽。」

阿瑾輕輕擊掌三次道:「能參破『泰山壓頂』者自有大慧根,我破例當場收他為萬里派首席大弟子。第二輪比試於未時初開始,兩兩比試,具體事宜已繪製成圖列於各位案側。最終勝者將與十成功力的本掌門一決勝負,屆時刀劍無眼,還望在座各位自求保全。」

9.

為了保全,康凌決定不再去湊這個熱鬧了,他還有太多公務要忙。

六千人打了三天,這三十人卻打了足足六天,還遠未打完。

第七天,阿瑾回家時說:「慘啊,人稱『赤火刀狂』的雷萬昌被韓山青一劍劈成了十幾截,現在身首異處,血跡幾個時辰都擦不幹凈。」

康凌愕然道:「用得著下此狠手?」

阿瑾說:「打到現在已經不是獎賞的問題了,而是顏面。這三十人都是各大宗門的一派宗主,誰肯在外人面前落了下風。平生習武,為的難道是個『敗』字么。」

康凌說:「這雷萬昌,算不算被你害死的?」

阿瑾說:「不算。因為我說了比拼點到為止,結果雷萬昌明知不敵,還非要接二連三的挑釁人家。」

康凌默然。

第八天,阿瑾回家說:「慘啊,自稱『九天真女』的玉蓮兒被臨雲派掌門百里茗一掌打的通體爆裂,血跡幾個時辰都擦不幹凈。」

康凌說:「玉蓮兒也挑釁人家了?」

阿瑾說:「沒有,百里茗雖上了年紀,但駐顏有術,也稱得上是風韻猶存。結果玉蓮兒仗著自己年紀輕淺,非要罵人家老女人,就被一掌打爆了。」

第九天,阿瑾回家說:「慘啊,『雙生雪蓮』——沐雪衣和沐雪顏兩姐妹就這麼去了。兩個冰清玉潔的小姑娘被凜陽掌傳人左千嵩一掌打的粉身碎骨,血跡幾個時辰都擦不幹凈。」

康凌說:「沐家兩姐妹罵人家老男人了?」

阿瑾說:「沒有,左千嵩還沒等人家開口,自己跳起來就要殺人,攔都攔不住。」

第十天,阿瑾回家說:「慘啊,墓陰山第八代掌門,『活死閻王』段羅剎…」

康凌打斷道:「被人打死了,血跡幾個時辰都擦不幹凈,對吧。」

阿瑾說:「血跡倒是對的,但他是被自己打死的。」

康凌說:「怎麼個死法?」

阿瑾說:「他的對手還沒上台,他非要運功療傷,也不知道哪來的傷。結果運著運著走火入魔,霎時自爆四分五裂。」

第十一天,阿瑾回家說:「慘啊…」

康凌低著頭說:「哦。」

阿瑾說:「老康你怎麼這麼冷血,這可是人命關天的大事」

康凌說:「哦」

阿瑾說:「今天是真的太慘了。」

康凌說:「反正都一樣,血跡又沒擦乾淨。現在那擂台還有清凈地方能站人么?」

阿瑾說:「這次不一樣了。」

康凌抬起頭說:「這次血跡擦乾淨了?」

阿瑾說:「不是,你腦子裡想的什麼。這次朝廷來人了,說這擂台違反《大宏律》,把當場聚眾滋事的武林人士全都關進刑部大牢了。」

康凌嚇得從椅子上跳起來,他為朝廷當牛做馬,平生最怕聽見的就是《大宏律》三字。

他急忙問:「然後呢?」

他這才發現,阿瑾又一身灰頭土臉,又像先前爬牆進來那次一樣。

阿瑾說:「然後當時在場收酒錢的右護法就被抓走了,擂台也被拆了。還沒收了五千兩所謂『贓款』。」

康凌說:「你怎麼沒被抓走,而且還這麼淡然自若?」

阿瑾說:「我當時不是說留了個大秘密在擂台那裡么。當時我在擂台正下方修了個地道,一看見官家來,我當時就跳進地道里了。」

康凌說:「你把右護法扔在那了?」

阿瑾說:「得有個人上去抗。過幾天,你就拿錢去把右護法給我贖出來。」

康凌說:「過幾天,右護法的血跡沒準幾個時辰都擦不幹凈了。」

10.

八月初一,涼風颯爽。

康凌看見阿瑾又在院子里寫請帖。

康凌說:「你又想辦什麼擂台了?上次鬧得還不夠大么?差點要殺頭的。」

阿瑾說:「這次我和江湖豪傑們約在一起釣魚。」

康凌說:「釣魚也有人來?」

阿瑾說:「當今二皇子都說要來了。」

康凌說:「萬里派的名號打的這麼響了么?」

阿瑾說:「那當然,你以為我折騰那麼久為了什麼。」

康凌說:「你害死了十幾個武林高手,就為了你門派的名聲和銀子么?」

阿瑾說:「名聲是大,銀子是小。而且我跟你說了,那些個高手不是因我死的。我打聽了,這些門派素有恩怨,而某些掌門又眥睚必報,只不過借著我的場子來尋仇而已。」

康凌聽罷不由唏噓。所謂江湖恩怨糾葛,往往起於干戈,止於干戈。到底緣何習武,習武又真的有什麼用呢?單靠習武,到底是能使人殺人之技超凡入聖,還是修身養德、裨益身心,還是單純的自尋慰藉呢?

所謂「強者固強,弱者固弱」,到底有幾分戲言、幾分真切呢?

康凌一時尋不到答案,也懶得尋答案。

康凌看了看地上的請帖問:「上個月陸陸續續有信過來,一直在問泰山壓頂的謎底是什麼。」

阿瑾說:「告訴你這榆木腦袋也無妨。是沉。」

康凌說:「什麼沉?」

阿瑾說:「謎底是『沉』字,泰山都壓頂了,能不沉么。」

康凌哭笑不得道:「那我還說『重』呢。」

阿瑾說:「所以說你這個人沒有慧根。重就沒有沉那麼沉。對了……你昨天說跟朝廷商量好了,右護法今晚就能回來了,對吧?」

康凌說:「是了。我拿著你給我的一百二十萬兩銀子當天就換成了銀票,直接上繳國庫,給戶部大員笑的合不攏嘴,他們過了半柱香的功夫就去找了刑部…」

阿瑾還沒聽完,連請帖也不寫了,輕輕擱筆道:「你說什麼?」

康凌說:「他們過了半柱香的功夫…」

阿瑾說:「我說你把我辛辛苦苦掙的一百二十萬兩銀子怎麼了?」

康凌說:「全都上繳國庫了。」 阿瑾說:「我說的是『把這一百二十萬兩銀子換成銀票,然後去把右護法給我贖出來』,沒讓你把銀子都花光來贖他。」

康凌咽了口唾沫說:「沒事,我還留了五百兩。是我之前借給你的,現在我自己留下來了…再說了,你不是說『名聲是大,銀子是小。』么。」

阿瑾嗔怒道:「我不好好習武,老康…你就這麼報復我么?」

康凌一時語塞,支支吾吾說不出什麼:「我…我…」

阿瑾起身,用指頭狠狠在他後背戳了一下,戳的康凌吃痛跳起來。

阿瑾說:「這是用我派功法教訓你的,你再也不配當左護法了。」

康凌驚道:「別別別,我知錯了,真的知錯了………我已經心歸萬里派了。」

阿瑾說:「你現在是掌門小妾了。」

她坐下去,又開始筆墨橫飛地寫著大紅的請帖。

寫完冷哼一聲,遞了一張給康凌。

完。


「救命啊!救命啊!」荒山野道邊,兩名流氓正意圖對一黃衫少女不軌。那少女高聲尖叫,兩名流氓嘿嘿浪笑著:「你叫吧,叫破喉嚨也不會有人來救你!」
正在這時,一蓬頭垢面的少年從另一邊走來,見狀嚇得渾身發抖,但他甚是正直,仍顫聲道:「你們,你們……怎敢,光天化日……你們快,快放開這位姑娘!」
一個流氓見這身子瘦弱的少年竟敢出言指責,馬上抽出長刀,嘿嘿笑著走了過去!
那少年嚇得一下癱軟在地,不能言語。
另一個流氓突然臉色大變,一下扯住持刀者,小聲道:「不好,這少年好像是謝家三少爺!」
那持刀流氓一定神,臉刷一下白了:「不錯,就是他!趕緊扯乎!」
兩個流氓跑得比兔子還快,一下沒了影蹤。
少年恨恨的一咬牙,身邊寒光一閃,四下落葉如雨,路邊一棵一尺粗的楊樹轟然倒地,聲勢驚人,斷口處水平如鏡,顯是被利器一下利落的斬斷。
黃衫女子嚇得扯緊衣服,謝謝也沒說句,跑了個沒影。
…………
百合湖畔,綠羽山前。
江湖上神一般的傳奇世家————神劍山莊謝家。
上天似乎把所有靈性天份,賜於這家的一個少年。
謝三少!
他似乎為劍而生,因劍成神。謝家聲名因他的出現,又重新光耀於江湖。
劍氣縱橫三萬里,一劍光寒十九州。
謝三少七歲擊敗姑丈華山第一劍華少坤,十歲與武當劍派掌門談笑風聲,共辯劍理。十一歲初入江湖,硬是逼得江湖上以劍聞名的門派不敢開門納新。闖下近五百年來江湖最大的名聲。一時之間,謝三少之名,對於江湖中人而言,無疑是日之正午,無人敢當。
十二歲時,他重返謝家,閉關修練四年,自創一套新劍法,乃重入江湖。
但是,對於他這種逆天的高手,沒任何人敢面對他的挑戰,他一身通天的劍術,卻無處可使。
無聊,無聊,江湖不該這麼無聊的!
他想到了「扮豬吃老虎」,這才有高手的樂趣,於別人輕視侮辱中,突的拔劍躍起,劍氣激射,敵四散而逃,自己身如驚電,將敵人一一誅殺,何等的快意?
可是,不管他如何裝扮,大家總一下就認出他是謝三少,只有逃命,哪敢對戰?
他悶悶不樂的回到神劍山莊,向父親哭訴:「為何敵人總見我而遁走,我在江湖,一點樂趣也無。」
父親說:「沒人挑戰你,不是很好么?」
謝三少哭道:「孩兒學劍多年,可不是為了平安度日!少年熱血,無處發泄啊!」
父親深思一會,道:「孩兒,似你我這等高手,天生的一身霸氣,是無論如何裝扮也掩改不了的!你的霸氣太盛,會側漏的。誰感覺到你的霸氣,都知道是你了!」
謝三少急道:「那怎麼辦,當真要孩兒平淡一生么?」
父親盯著他,良久,方道:「為父當年,何嘗想的不是和你一般,唉,也罷,上世的平凡,不應讓我孩兒再品嘗,我這裡有瓶山下玉靈堂配製的斂霸霜,塗後能收斂霸氣,你去吧,享受你江湖的熱血激蕩,刀光劍影吧!」
…………
官道上,一夥強盜攔下一車邊官眷屬,正欲對最漂亮的一個小姐非禮,趕車的老實少年突然拔劍,劍如雷電中翻滾的龍,劍光碟旋破空激射,幾個強盜瞬間倒下。
少年拉起跌坐在地上的漂亮小姐,微笑著:「別怕,一路有我!」
山路上,峨嵋派眾女弟子被魔教設伏,正自苦戰,一醉酒將軍突至,拔出破劍一陣乒乒乓乓亂打,打得魔教眾人四散而逃。
女弟子含羞問將軍姓名,將軍微笑,縱身躍上樹梢,一路飛去。聲音自天邊傳來。
「百合湖畔,綠羽峰前!諸位請一路小心!」
…………
這!才是江湖啊!
然而父親所贈斂霸霜已盡,謝三少回庄找父親討要,父親說:「去玉靈堂找掌柜,說是謝家定製的葯,他便知了。」
謝三少到山下玉靈堂,言明來意,那掌柜微微一笑,對一邊的幫工小聲道:「快去把特製的頂級強效袪狐臭霜拿來!」


【浙江卷高考作文】

1.

我叫代安,是個江湖中人。

在成為江湖中人之前,我只是一個屠夫。

老李是我師傅。

一日,我在攤位上幫人庖豬。

老李湊過來抓著我的手,激動得鬍子上下飛揚,說,少年我看你骨骼驚奇,必是個練武奇才,隨我練習武功吧。

我看了看他,一襲米色長衫,不知哪來的風,吹的衣擺飄飄,頗有幾分仙風道骨的意思。

我說,不了吧。

2.

老李是個磨人精。

自從我拒絕了他,他每日都來到我攤前,直勾勾的看我宰豬。

我砍下了豬腿,他拍手大讚。

我卸下了豬皮,他嘖嘖稱奇。

我分出了豬骨,他驚嘆不已。

好端端的賣豬,被他吆喝成了當街賣藝,我不堪其擾,在清晨的豬運到我攤位上時,一把抓住在一旁蓄勢待發老李喊道,我願意。

3.

老李是個好師傅,但我不是個好徒弟。

老李每日守在邊上,我一結束就抓著我練功。

說是練功,無非就是扎個馬步,跑跑小道,我被盯著沒法,只能老老實實做著。

一直過了一個多月,老李拍著我神秘兮兮地說,今天開始你就要練入門功夫了。

我大喜。

於是第二日開始,我每日扎馬和跑步的時間延長了一倍。

4.

老李其實也會教正經功夫。

不過他教我氣沉丹田,我卻每每都能夠岔氣一番。

我問,你教我功夫到底圖什麼?

他說,自然是繼承我的衣缽。

我問,那你這麼大年紀沒有個孩子?

他說,老子生的是個女兒,哪能練這種粗功。

我氣急,那我怎麼就一定要練這種粗功!

他笑,你本來就是個粗人。

我想了想,還真是。

我又問,我練功有什麼好處?能討媳婦么?

他對著我的頭一個爆栗,能繼承老子武功不就是最大的好處么?

我有些委屈,畢竟我到現在都不知道他是個什麼武功,我懷疑我加入了個什麼野雞幫派。

5.

老李今天有點不一樣。

當他穿著白衣出現在我眼前時,我才驚覺他平日里的長衫原來不是米色的。

不過更讓我驚奇的是,老李邊上多了個女孩。

女孩十五六歲模樣,白衣白褲,頭上戴了個粉色的絲帶,笑起來嘴邊有個淺淺梨渦。

我突然想到前幾日我問老李的問題,不禁喜上眉梢。

我跪到老李面前磕了個頭,大喊,謝謝師傅。

心裡已經在想什麼時候成婚比較好了。

老李頭上的青筋突了突,說,這是我女兒。

我覺得,老李這個師傅我認定了。

6.

姑娘叫李曉。

我誇,真是好名字。

我又誇,你的衣服真好看。

我再誇,你的絲帶也不錯。

李曉笑了笑,說,你怎麼老誇我。

我說,因為你是我見過最好看的姑娘。

李曉的臉頓時緋紅一片。

耳邊突然傳來奇怪的聲響,我第一次看到老李拔出了我一直以為是個裝飾品的劍。

我閉上了嘴。

7.

因為李曉來了,老李罷了今天的練功,帶著我們去街上轉悠。

借著老李去茅廁的功夫,我問李曉,你爹練的是什麼武功,有什麼名號。

李曉想了想,說,十多年前我爹就金盆洗手,退出江湖了,那會我不懂事也記不得什麼名號。

這下我更懷疑老李說的絕世武功就是糊弄糊弄我罷了。

8.

我們到了飯館,吃的起勁。

不遠處突然坐定了幾個人。

"聽說了么?這武林盟主在找無字書。"

"無字書又出現了?"

"對啊,這次可真是聲勢浩大,江湖上有名有姓的門派都派出了人去找呢。"

我湊上去,虛心好問:"這無字書是什麼?"

"你不知道?這無字書可是當年邪教掌門的獨門秘籍,聽說裡面記載著絕世的武功,單凡得到他的人,都能稱霸江湖。"

"當年邪教害人無數,沒想到這次重出江湖了。"

"難怪這段時間,各個門派間不安寧了。"

我說,那邪教教主一人對這麼多門派,也真是牛批。

老李在我身後被嗆得連連咳嗽。

9.

江湖要大亂了。

先前各個門派打的火熱。

這會邪教重出的消息傳出,江湖人心惶惶。

武林盟主召集了各個門派,集合的地點,就在我們這個小鎮。

老李每天愁眉不展,唉聲嘆氣。

我問,你不是退出江湖了么?這會愁什麼。

老李看著我,神色疲憊,其實我有個秘密沒告訴你。

我就是那個邪教教主的徒弟,下一任教主就是我。

我不禁摸了摸老李的腦袋,我說,師傅,你這臆想症什麼時候去治治。

老李說,你打開看看我的包袱。

我翻開,找到一本本子,打開一看裡面一個字都沒有。

我問,這是您的草紙?

老李說,這是無字書。

我看著老李一臉正經的模樣,不禁走到窗口吹了吹冷風,說,我有點害怕了師傅。

老李說,沒關係,我也怕。

10.

老李說,江湖動亂,武夫豈能無視之。

我說,聽不懂。

老李笑了笑,問我,善對什麼?

我說,惡。

那正對什麼?

反。

老李又問,那沒反又怎麼有正呢?沒惡善又何來?

我愣住。

老李說,這江湖平靜太久了,人心躁動,如果沒有一個惡,她們又怎麼團結一心,同仇敵愾?

我與師傅和盟主有過約定,如今盟主都已明示,那我便做那個惡罷。

老李提起了背後的劍,把包袱交給了我。

我問,你去哪?

老李說,去作惡。

然後運起輕功,掠過屋檐,消失在無邊的黑暗裡。

第一日,長袖門的鎮門之寶消失。

第二日,花問門的掌門暴斃在屋。

第三日,武當派的大弟子重傷在床。

我聽著消息才知道這老頭原來這般厲害。

11.

接下去的幾個月,各大門派一掃之前的不和,紛紛聯手,布下了天羅地網,等著老李去投。

老李穿了一身黑衣,把頭髮束地老高。

我問,你真要去?

他說,天降大任於斯人也啊。

放心,我會回來的。

我站在屋口等他,李曉在屋裡睡的正香。

我看著月亮,努力不想那邊會是怎樣的腥風血雨。我的手只握過菜刀宰豬,老李卻用著那雙手在殺人。其實剛剛我看到老李拿著劍的手在發抖。

12.

老李沒有騙我,他回來了。

老李再站在我面前時,我很是震驚,豎起了拇指說,師傅真是厲害。

老李笑了笑,說,自然。

突然臉色一變,倒在了地上。

我連忙扶起他,可所觸之處皆是濕潤。我翻開他的衣服,發現內衫已經浸滿了血。

我大駭,講話也結巴了起來,師傅…我我馬上帶你去醫館。

老李抓住我說,不用了,陪我聊聊天罷。

他說,這群龜兒子打不死老子,看我逃出去又得怕好幾年不敢亂鬧了。

師傅這麼厲害,是不是很有面子。

我說,對,以後逢人就說。

他說,以後李曉就讓你照顧了,你可得像對親妹妹那樣對她好。

我說,那可不一定了,畢竟我還是要娶她的。

老李呸了一口,說,我女兒才看不上你。

我問,那你怎麼找上我當你徒弟。

老李說,我看你每天都分碎肉給些窮人家,我覺得你小子好騙。

我想罵他卻罵不出口。

老李說,我還有個秘密,就告訴你小子吧。

其實,師傅給我的那本無字書,被我扯壞了。

這本無字書,是我自己隨便找幾張紙糊的。

是我的無字書。

我說,真丑。

老李沒有回我。

我說,別人搶到了得嫌棄死了。

老李還是沒有回我。

我把頭埋到老李的手上,突然眼睛濕了又濕。

13.

我把老李埋在我們平時練功的樹林里。

帶著李曉出了鎮,去了別的地方。

老李沒有騙我,他教我的確實是絕世武功。

只是我愚鈍,他這本無字書,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讀懂。

14.

我叫代安,是個屠夫。

在當屠夫之前,我是個江湖中人。

我的師傅是個大惡人,也是個大善人。

《無字書》作者:彥十一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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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四指在鼻前扇動,閉眼道:

「豬油的香氣?」

在一旁用抹布擦桌的小二聞言,將抹布翻到肩上,拱手道:「行家啊?」

櫃檯後,一個胖男人端著一碗剛煮好,熱氣騰騰的麵條來到我面前:「嘗嘗我自創的翠絲春面。」

「看起來不錯。」

「吃起來更不錯。」

我從木盒裡抽出一雙筷子,挑起五六根麵條送入嘴中,咽後道:「這面甜到掉牙了。」

「是你牙齒不好吧,大叔。」小二不屑道。

我沒有說話,滋溜滋溜地吸麵條。胖男人則上下打量著我,直到我把湯也喝得一滴不剩。

「嗯……」我放下筷子:「此面用中火煮成,後在碗底放入豬油,把出鍋的麵條夾入碗中,使熟面自然燙化豬油,油汁就把麵條層層裹住,每一口面都有鮮香感。」

胖男人讚許的點頭。

「只可惜你在裡面放了少許糖,想提升鮮味,卻弄巧成拙,甜味喧賓奪主。」我笑道。

胖男人臉上露出驚愕的表情。

「來點這個。」小二丟出兩粒小藥丸給我。

我接到手裡說:「我知道,飯後來兩粒,對腎好。」

我作勢把小藥丸放到嘴邊,目光突然移到小二臉上,小二一驚,後退半步。

「只可惜,它是迷魂藥。」我旋即站起,把藥丸扔向小二,小二凌空一抓,藥丸已被他攥到手裡。他面色一冷,微張嘴道:「敢問英雄何派?」

「舊西方烹飪廚師。」我高舉雙手,用力拍桌,木盒內數十隻筷子,散飛到空中,我的手在空中連續抓住竹筷,眨眼間,我的手中就多出一把由竹筷拼接而成的竹劍,劍直指小二咽喉。

「為什麼設計害我?」我冷道。

「是……」小二慌了神:「是精武門的掌門,大大酥!!他讓我放倒你,答應給我白銀千兩!我知道你會路過這裡!便提前到這當了個小二!已經沒日沒夜的蹲了十天了!」

「十天?你很辛苦吧?恐怕身體都要透支了。」

我放下竹劍,奪過他手中藥丸,強塞入他嘴裡:「把腎透支的補起來。」

小二服下藥,兩眼一翻,昏了下去。

我走到胖男人面前問:「你叫什麼名字。」

胖男人有些發怵道:「瘦貓」

我由下至上的看了他的體型,判斷他體重至少兩百斤,我問:「誰給你取的『瘦貓』這個名字。」

胖男人回道:「我媳婦兒!」

「你媳婦什麼噸位的?」

「她三百多斤。」

我恍然大悟地擦了擦淚水,對他說:

「瘦貓,你很有想法,跟我學做菜吧!」

2.

這是我和瘦貓前往京城之行的第一天,距離「美食大俠爭霸賽」的開幕還有三個月。

「喂。」我伸手攔下了一個路人,問道:「這裡距京城還有多遠?」

「我不叫喂!」路人擺開我的手。

還有點脾氣?我重新審視了一下他。他包著印度風格頭巾,留著八字鬍,脖子上掛著一串鏈子,快到夏天了,他卻裹得嚴嚴實實,一看腦子就不太正常。

我輕笑兩聲道:「那你叫什麼名字?」

「我叫…狗尿子。」路人說。

「還不如叫喂呢。」我拍了拍他的肩膀:「先告訴我們這是什麼地方。」

狗尿子整理一下頭巾說:「這裡是大蘋果小香蕉中型西瓜巨草莓村。」

我愣了愣道:「什麼玩意?」

「大蘋果小香蕉中型西瓜巨草莓村。」他重複道:「現在這村子正舉辦美食節。」

我向遠處瞟了一下,果然看到裡面人來人往,大路兩邊是各種各樣的攤子,多是賣一些小吃的。

我說行吧,就讓狗尿子離開了。

我和瘦貓來到一家攤子前,攤主是個老婆婆,她此刻左手拿著鏟子,右手往鍋里放入一塊麵餅。我又看到她把肉片放入鍋里,還在旁邊打了個蛋,等到蛋和肉都成熟色,她便用鏟子鏟起,放到麵餅上。再在上面鋪上一層生菜,包裹起來拿給一位客人。

她注意到我,笑容可掬道:「兩位大俠,不吃個餅子嗎?剛才你們看到的是大俠套餐。」

「你這什麼餅呀。」我指著她的材料問:「我看這菜都是生的,衛生不衛生啊。」

「你放心,吃吃看,保准你滿意!」她往鍋里放上一個餅,用剛才的方法做好後遞給我。

我接過來,輕聞一下,裡面的肉蛋油味十足,生菜又散出一點清香讓它不至於太有油膩感。我手指微微用力便感受到麵餅的厚實。我顛了顛,便張嘴咬上。

餅的外面是酥的,裡面是綿的,隨著咬的力度,我依次感受到了肉的彈軟,蛋的鮮美,最終抵達到生菜時,一股清甜使整個味道又在口中回復一遍。

「好吃!」我驚呼,不想這等偏僻小村還有這種高手!我三下五除二地吃盡,又舔舔手,嘆驚不止。

「大俠!總共十文錢。」

「十文……」我摸了摸口袋,又轉而自覺地上下摸索著瘦貓的行裝,問:「帶錢了嗎?」

「沒帶。」瘦貓很乾脆。

「沒帶?沒帶你出來闖什麼江湖?!」我喝道。

「不是你讓我來的嗎?」瘦貓委屈道。

「那就是沒錢咯?」老婆婆的鐵鏟已架到我的脖子上,抖了抖臉上的皺紋,厲聲說:「我年輕時,外號鐵血奪命小辣椒,江湖上誰不叫我一聲椒姐?吃霸王餐吃到我頭上,算你倒霉!」

「這樣吧……辣姐。」

「是椒姐!!」

「好好好,椒姐……」我走到她旁邊:「我給你干一下午活,就當賠錢了。」

「你會做什麼餅?別壞了我生意!」椒姐一幅要開罵的表情。

「瘦貓,過來加大火力。」我打手讓瘦貓走到我身前,把手旁的扇子遞給他,讓他拚命扇風讓火勢更凶一些。

正好一個路人過來要餅,我直接從椒姐手中接過鐵鏟,往鍋上倒油。

「你幹啥!這位可是熟客!!」椒姐急得五官變形。

「剛才那餅是不錯,可惜火力不足,餅的外部酥而不脆,內部綿而無力。」

在瘦貓的努力下,洶湧的火焰在鍋底時隱時現,我當即往鍋面放上麵餅,並用鐵鏟按壓。右手拿起一片肉放進鍋里,同時我把麵餅和肉一起翻面,再用鐵鏟按壓,看肉微熟,我把它放到鏟上。

「這樣做,可以讓肉在旺火中保持受熱均勻。」

我說罷,把鏟子移開,肉片自然地落到餅上,左手打蛋,蛋落入鍋中輕輕一貼,蛋液半白,我當即剷出雞蛋,攤到餅上,雞清被這麼一燙,剛好全白,只剩蛋黃微微搖擺。

我撿出一片生菜如鋪被般蓋上,再用鏟子把餅一疊,裝入油紙中遞給客人。

客人吹吹熱情,輕咬一口,脆響如在耳旁,他喜道:「太好吃啦!比平時的香多了!」

椒姐面色一變,低問我:「你是什麼人?!」

我放下鐵鏟,笑道:「在下喬麟宇,會點武功,會點手藝。」

我對椒姐拱手言:「初入江湖,請多指教。」

3.

椒姐把今天下午的收入串起來,足足有兩吊銅錢。

椒姐道:「賺這麼多,多虧你們啊,來這是給你們的」

椒姐拿出十文銅錢遞給我。

「……」

「嫌少啊?」

椒姐又撥出五文錢遞到我手中:「你們要去京城對嗎?」

「對。」我把錢塞到口袋裡。

椒姐拉出根木椅坐下:「我有個孫子,也進京趕考,今天剛走,你們出了大蘋果小香蕉中型西瓜巨草莓村,翻過景陰岡就能看見直往京城的大路了。」

「那好,路人遇到他,我們或許還能交個朋友。」我拉拉瘦貓道:「那我們出發了。」

「天快黑了,行路危險,如果你們不嫌棄我這個熟女,就在我家歇腳吧。」椒姐眼中散發出異樣的光芒。

「你不是熟女,你已經是糊女了。」

我強壓冷汗作揖道:「告辭。」

一路出了大蘋果小香蕉中型西瓜巨草莓村,我們直接上了山,按照椒姐所說,翻過山對面就是城市。剛進山沒兩步,斜陽便貼了下來,印得泥地發紅,綠葉呈橙。

「我餓了。」瘦貓捂捂肚子道。

「你不是剛吃過大俠套餐嗎。」我一想錢也沒多少,乾脆抓點野味給他。

「還是餓嘛。」

「行,我們抓只山雞吃。」我走到林子里搜索做陷阱的工具。

「抓山雞,陳浩南不會來砍我們嗎?」

「你在說什麼玩意,餓昏了吧。」我在一旁做著陷阱:「知道嗎?我當年學武功的師傅,是天下第一。」

「那你是天下第幾?」

「我是天下第九十七萬八千六百五十二。」

「那不是誰都打得過你?」

「騙你的,你記住我是高手就行。」

陷阱做好,我拿出煙槍,點燃,一本正經地對瘦貓道:「你知道嗎,山裡的動物都是喜歡帥哥的,我拿我的一根沾滿帥哥氣息的頭髮放在那裡,很快就能吸引它們過來。」

「我書讀的不多,你不要騙我。」

「你看!來了!」

果然有一隻野雞從林子里鑽出來,一步步地走向陷阱,可它走到陷阱前,突然掉頭,發出「切」的一聲,好像很失望的樣子。

「還想跑?」我原地跳起,摘下一片樹葉,朝它鏢了過去,那樹葉活生生地刺進雞的翅膀里,將其定在地上。

我跑過去提起雞道:「我沒有騙你吧?野生動物都是喜歡帥哥的。」

「嗯,看來是我的審美出了問題。」瘦貓說。

我讓瘦貓去找乾材和引火的東西,我則在地上挖了個大坑。將雞殺死拔毛後,再用葉子把它白白胖胖的身體包裹住。瘦貓在坑裡燃起火,我又找了些濕泥把被葉子裹住的雞上下敷上。放入坑裡。

良久,坑裡已不見雞,只見一團雞形狀的泥塊。泥塊十分燙手,我迅速拿起並將它摔到地上,泥塊碎開,裡面的葉子也自然滑落,一隻熱氣騰騰的燒雞就出現了。

我摁住雞,輕輕一扯,撕下一塊雞腿給瘦貓道:「這就是叫雞。」

「叫雞?」

「哦不,叫花雞。」

這樣做出來的雞,內外都熟透,由於是烘製,雞的脂肪內滲外透,所以表皮金黃,肉也包含汁水。而且雞的骨肉已分離,全雞鬆軟。我只用了一點力,雞的另一隻腿便連著皮,被撕下來。

我雙手並沒有太多接觸叫花雞,卻已沾滿油漬,足見其水分充足,放入口中的醇香,不是普通的燒雞比得了的。

正享受著,一個人影閃了出來,抱起雞就往山上跑。

我嘴裡含著雞肉,有些口齒不清大喊:「小子!憋泡!(別跑)」

我和瘦貓一直追到半山腰,那人卻已不見蹤影,只見半空掛著一面旗,上書景陰岡三字。旗下一間木房小店,小二正收拾桌子。

我走上前問道:「有沒有看見一個人,手裡抱著一隻沒有腿的雞。」

「這位客官,您真會說笑,我長這麼大還沒見過什麼雞是沒有腿的。」小二道。

我揪起他的衣服道:「那腿在我肚子里你懂嗎?你直接說見沒見到。」

「沒……沒見到。」

看他哆嗦,我便把他放下,暗想怎麼每個武俠片里的小二都要你嚇一嚇才會說話。

「客官,您不如先喝點酒,消消氣。」

「什麼酒?」我坐到長椅上。

「嘿,這酒可厲害了。」小二繪聲繪色:「我們這裡呀,有一句話,道是三十碗不過岡!」

「喝水也喝不了三十碗吧!!有什麼可厲害的。」

小二又道:「武緊打虎的故事您聽說過沒有?」

「武警不是衙門裡的嗎?沒事打什麼虎?」

「嗨呀,客官,您可真沒文化。」

我站起厲聲道:「武緊我不知道,你要是皮緊我可以幫點忙。」

在一旁的瘦貓哭道:

「雞沒了,我還餓呢。」

「行了,哭個屁。」我問小二:「有什麼吃的?」

「有水煮牛肉。」

「那行,先來碗水,嘗嘗鹹淡。」

一聽我這話,瘦貓哭得更厲害了。

「好吧,那切一盤牛肉來。」我無奈道。

不過一會兒,小二便端出一盤熟牛肉,並給我們斟酒,說是酒免費,就當賠禮道歉了。

瘦貓欣笑著,直接拿手抓了往嘴裡放。我則從木桶里拿出一雙筷子,夾了一塊丟到嘴裡嚼著。這一嚼便嚼出了門道,這牛肉應該是腰腿部分,烹制的火候不錯,但肉質太緊,肉味難以散發。

我對小二道:「帶我到廚房。」

小二看我威風八面,也不敢反對,卻想知道什麼事,我問他這肉誰做的,他說就是他做的,我塞一塊肉到他嘴裡道:「你自己試試。」

掌柜看情況不對,過來攔住道:「大俠,小店有什麼做的不對的地方,您請海涵。」

我拿起一片肉道:「你們連切肉都不會,還做什麼生意?」

「啊?」小二一臉不解。

「牛肉生來緊緻,烹煮前,一定要切好。」我把肉片放到他們眼前:「牛肉要橫切,也就是逆著肉文切,這樣的肉才會鬆軟,可你看這肉是順切的,是想把我們的牙咬掉嗎?」

掌柜聽後弓腰道謝,連訓小二,還說今天我們吃東西不用錢了。

「喬麟宇!」背後突然傳來瘦貓的呼喊。

只見瘦貓把頭伸到桌下,從裡面揪出個人,我定睛一看,正是剛才的偷雞賊!

4.

我三步並作兩步走到偷雞賊身前。掐住他的脖子,看到他頭上那頂帽子,我才恍然想起,他就是曾給我指路的狗尿子!

我吼道:「我的雞呢?」

他喘不上氣,艱難的吐出兩個字:「吃了。」

「吃了?!」

他的嘴上果然油光四散,我見怒道:「信不信我揍你?憑我的武功一掌就可以讓你一生智障,雙腿殘疾,三生三世生活不能自理,四肢萎縮,五臟六腑爆裂而亡!!」

掌柜和小二上來攔住我,連道:「法制社會,冷靜一點。」

我一隻手擺開他們,厲道:「別跟我提什麼法制社會,今天我弄死他。」

「你不能打我!」狗尿子爬在桌上大口喘息道。

「我怎不能打你!」

我捏緊拳頭又要上前,被掌管和小二再次拖住。

狗尿子喊道:「我是秀才!!」

我心裡一涼,秀才有國家編製,亂動他可是要犯大罪。不過看他這個樣子,怎麼可能是秀才!

「你是秀才?你秀逗還差不多。」我反駁說。

狗尿子得意地舉起一個精雕木牌,我仔細看道:「竟然是學生證!」

「嘿嘿。」狗尿子笑道:「這下你信了吧。」

我又氣又惱,強壓怒火,坐到椅子上問:「你一個秀才,不好好念書,幹嘛搶別人東西吃!還有,我白天才在村裡見過你,現在你又出現在這裡,到底是何居心?我嚴重懷疑你看中我的美色,一路尾行我!」

「我這是沒錢,餓得慌,才出此下冊。」狗尿子收起木牌,也坐定道:「我本來想再找我奶奶要點,但轉念一想,還是算了。」

「等等,難道你是椒姐的孫子?」我問。

「你認識我奶奶啊?」

「椒姐跟我提過,難道她沒給你盤纏?」

「給了……給了十兩白銀。」狗尿子用食指扣著自己的臉:「但我用光了。」

「十兩白銀!!」我驚道:「你今天才上路哪用得了這麼多錢!」

「我用去……」狗尿子支吾著,聽不清到底用去哪裡。他笑了笑,繼續道:「我錢捐給女權組織,用在封建女性地位的提高上了。」

「什麼女權組織?沒聽說過。」

「怡春樓。」

我暴怒而起:「好哇,你奶奶辛辛苦苦賣餅掙錢念書,你不好好考取功名,把錢拿去妓院快活!!」

狗尿子撇嘴道:「我推動城市服務業發展,促進婦女就業,延長產業鏈,提高社會經濟……」

「別給我背參考答案!」我抓起筷子丟道他臉上:「今天我就替椒姐好好教訓你!」

礙事的掌柜和小二又抱住我的大腿:「法制社會,冷靜一點!」

就在這時,我忽地感到地面震動,腳步聲驟起,瘦貓已經躲到了這邊,轉眼一看,十來個持刀大漢已經衝到狗尿子身後。

他們為首的是一個臉上帶有刀疤的男人,他砰地把到砍進桌子喊道:「打劫!!把你們身上的錢交出來!還有,誰是掌柜的?」

掌柜全身止不住地顫抖,走上前來,忽地一個激靈,轉身指小二道:「他是掌柜的!」

「我不是……我沒有……」小二慌了神,連忙擺手,卻說不出一句話來。

「還有你!」刀疤男提刀走到我面前,用刀指著我道:「瞅什麼瞅,把錢拿出來!」

「各位好漢,這位刀疤哥!」我連退三步,上下作揖諂媚道:「法制社會,冷靜一點。」

瘦貓見狀低聲問我:「你武功不是很厲害嗎?」

「我吹牛逼的。」我低聲回著,同時把身上的銅板全都放在桌上。

「就這麼點錢?」刀疤男數數銅板道:「還有,老子不叫刀疤哥!老子叫刀美男!」

「是是是!美男大哥!」我低聲下氣說。

「放開他們!」狗尿子突然吼道。

「幹啥!」刀美男提到衝過去,指道:「你有錢啊?」

狗尿子再次拿出木牌,正言:「我是國家認證秀才,你們休得在此放肆!!」

呀!我一捂臉,狗尿子這話可把我尷尬得不行,秀才是個屁大的角色!這差不多跟說我爸是村長一樣,實在不好使啊。

刀美男哈哈大笑,他帶的那群人也是笑得前仰後合,刀美男的笑聲持續了幾秒後突然停下道:「那你就是找死了?」

狗尿子似乎還在為他們怎麼不怕我是秀才而發愣,但刀美男已經提起大刀,作勢往他頭上砍去,狗尿子這才意識到情況不對,變了臉色。

我心說,小子不錯,看你剛才那麼有膽子,能在這種情況下喝止強盜。

你的命,我救下了!

我一箭步衝到桌旁抽起一根筷子,在刀美男的利刃就要落在狗尿子頸上時,用筷子頂住了刀美男的手。

刀美男雙眼一瞪,反手又將刀劈向我,我用筷子輕輕一挑,大刀整個飛出,落插到不遠處的泥地中。

刀美男自知遇到硬茬,硬氣道:「敢問英雄何派?」

「這個梗已經……」我的筷子來到了他眼珠前:「玩過了。」

刀美男臉上一沉,傾身並抬手擋開我的筷子,吼道:「都別愣著!砍死他!」

他身後的人涌成一片,黑壓壓地朝我砍來,我單腳挑起長椅踢過去,人群頓時散開,有幾個閃不開的已經被椅子打翻在地。

刀美男趁機拔出地上的刀朝我襲來,我側身躲過,一拳將其擊飛,他的刀也飛向空中。與此同時,他的人也來到我跟前,他們的刀已舉到頭頂眼看就要砍來,我空伸出一隻右手,刀美男的刀正好落在我手上。我順勢一揮,招架住眼前的利刃,左手發力,拍在我砍刀的刀背上。那群人承力趔趄著倒下去。

我又將手中砍刀飛出,那刀在空中旋了半圈,徑直插在刀美男耳旁。

「大俠饒命!」刀美男翻身跪在地上,他的兄弟也跟著一起求饒:「我們只是想混口飯吃,我們已經兩天沒吃東西了。」

「混口飯吃?好啊!」我問掌柜店裡有飯嗎,他連連點頭,並說已經蒸了一桶。

我讓小二取飯並熱豬油出來,小二不一會兒便端上一大碗豬油,又把飯抬出來。

我讓小二再去拿些碗,並從地上拿起砍刀,將桌上剩的牛肉片倒出。

接著,我就著桌面,用砍刀把牛肉切成頭髮粗細的絲條。

「我的桌子啊!」掌柜怨道。

「放心!」

我把牛肉絲拌入飯中,卻見桌上未留任何刀痕。隨後,我將飯分碗,個淋上豬油,遞給他們。

他們狼吞虎咽吃下,紛紛落淚,說從未吃過這麼好吃的東西。

「錯了沒有?」我坐在桌上問。

「錯了!!」刀美男連磕三磕響頭,哭喪著臉,豆大的淚珠掉在地上:「我錯啦!!!」

我命小二把刀繳了收到一起,讓他晚上毀掉,第二天拿到鎮上換幾個錢。

「走吧。」我轉身將桌子上的十五個銅錢收進懷中,仰頭走去。

瘦貓走了過來,狗尿子卻問:「去……哪?」

我回頭笑道:「京城。」

5.

我、瘦貓、狗尿子穿梭在夜色下的山林中。

「我真是信了你的鬼話!」狗尿子停下腳步道:「這大晚上來這爬山翻樹,真虧你想得出來。幹嘛不在景陰岡住下,第二天又走。」

「住店。」我回過頭來看他:「你有錢嗎?」

「你收拾了強盜,人家怎麼會收你錢。」

「喲,你還知道是我收拾的啊?我差點以為是大秀才你收拾的呢。」我繼續邁開步伐。

「是啊,我們都沒錢,怎麼去京城。」狗尿子抱起手跟上來。

「錢可以掙的嘛。」我道:「只要一個時辰,我們就能走到城裡了,是叫什麼城來著?」

瘦貓答:「大白菜小茄子中型香菇巨土豆城。」

「一個時辰!!」狗尿子大叫:「你乾脆弄死我得了。」

「那我就弄死你咯?」我冷道。

「沒有,我開玩笑的。」狗尿子悻悻地低下頭。

跟我算的差不多,走了接近一個時辰,便看到路旁有人煙分布,再往前走,便來到了大白菜小茄子中型香菇巨土豆城城門前。

大門敞開,看得見裡面燈火通明,車水馬龍,好不熱鬧。

我們三人走進去,狗尿子嘆道:

「看來今晚得睡地板了。」

「找找看,肯定會有店招人的。」我帶頭走在前面,左右張望,看看有沒有店鋪收夥計。

沒走一會兒,狗尿子興奮地指著門柱道:「這裡收廚師!!」

硃紅色的門柱上白字黑字寫著招人的告示。此樓有五層,青磚紅瓦,錦閣秀窗。門上正書三字,迎香樓,門口站著兩排姑娘,丹唇未啟,你就知道她馬上要揮手絹說,大爺過來玩呀!

我直接給了狗尿子一記爆栗道:「這種地方不行。」

「對。」瘦貓冷不丁道:「我還是未成年人。」

狗尿子捂著頭對瘦貓說:「你看起來都像中年人了。」

我們繼續順著路走,可也怪哉,諾大的城,卻偏偏沒有其它地方招人了,我們只得回到迎春樓前。沒辦法,只能現在這幹活了。

「不會要賣身吧?」瘦貓說。

我拍拍他的肩膀道:「放心,你連送都送不出去。」

我正要去撕告示,一眨眼的功夫,狗尿子已跑到門口的某位姑娘身旁,嘴裡叼著野花,倚柱道:「姑娘,你可知道緣字何解。」

「恕奴家見識短淺,還請官人細說。」

狗尿子將口中野花輕吐,伸出食指一點姑娘的下巴道:「滾滾紅塵,大千世界,你我在千萬人中相遇,因愛自閉雙耳,拒聽世俗的喧嘩,今夜我將輕攜你的手,續寫你我眉目間的神情。這便是『緣』」

「滾蛋!」我一腳將狗尿子踢翻在地。

在姑娘們錯愕的注視下,我帶著瘦貓走進迎香樓。

「生面孔啊!」一位胖婦人帶著幾位姑娘湊到我身前道:「我是這的老闆娘,兩位公子打算玩點什麼?」

我將告示拿出來道:「我是來掌勺的。」

「哦?」胖婦人老闆娘臉色一冷,她背後的姑娘也是一幅大失所望的樣子,胖婦人道:「你可知道我們這裡對廚師的水平要求很高?」

「有多高?」

「八層樓那麼高咯!」老闆娘轉身扭臀道:「跟我來廚房。」

「等等我呀!」狗尿子跑進來,跟上我們。

到了廚房,我估摸這裡可以容下二十人,暗想果然是大店高樓,連廚房都這麼精緻典雅。

「常見食材都有。」老闆娘說:「露兩手?」

我正準備上前,卻被某人喝住:「等一等!」

一位身著樸素外掛,半截舊褲上還有補丁的秀氣男子走進來來說:「我也要做這的廚師!」

剛才沒聽清,可這句話明明就是女聲,再一看,哪裡是什麼男子,分明是一位眉清目秀的姑娘,她齊肩發上盤簪住,帶一頂青色小帽,讓我沒有第一時間看出她是姑娘。

「有意思。」老闆娘說:「那你們各做兩道菜,味美者留。」

「好!」青帽姑娘挽起袖子上來就翻找食材。

我哪能落後,也動手翻看這裡有些什麼做菜材料。

巧的是,我和青帽姑娘的主材料是一樣的,我們各提一隻去毛雞和一條鯉魚。這裡炊具不缺,鍋碗瓢盆有的是,灶台也有兩個,我讓瘦貓過來升火。青帽姑娘只得自己取材點火,狗尿子見狀道:「不公平!」便帶著傻笑自覺去幫青帽姑娘。

青帽姑娘手法嫻熟,待水燙後將雞洗凈,開幾道口子放入鍋底,後取姜蔥蒜拌油翻炒,再掰入辣椒煸至干黃。配料處理完畢,倒入鍋中隨雞燉煮。

她蓋上鍋蓋,又把魚翻在砧板上,一刀刨開魚腹,將內臟取凈。又用多種香辛料混醬油而煮,收汁後盛出,續把魚烹住到半熟撈起,往魚肚子里加入調好的醬汁,繼續煮魚。帶全熟後盛盤,淋上醬。一盤五香魚就完成了。她另一邊的黃燉雞也快好了,看來狗尿子吹火吹的十分賣力。

老闆娘帶姑娘們取碗筷,先嘗魚肉,通通讚不絕口,等雞熟呈上,又都道嫩香二字。

青帽姑娘以為勝券在握,得意地看我笑道:「你還沒好?」

我把魚裝入盤中,端給老闆娘道:「好了。」

「老闆娘!」青帽姑娘急了,伸出白凈的手指住我的鼻子道:「他作弊,他學著我做五香魚,你看,連外觀都差不多!」

我笑道:「嘗嘗再說。」

老闆娘夾起一塊帶皮魚肉放入口中,咬道:「比先前的多出一份鮮味!」

「什麼!」青帽姑娘自取筷子,也夾一塊魚肉嘗道:「你放了什麼?!」

「我只是挑了魚的腥筋而已。」

我把鍋里的整雞盛到砧板上笑道:「這隻雞就和你的大不一樣了。」

「這就是普通的白切雞,有什麼好得意的。」青帽姑娘鼓起嘴。

「這是『花切雞』。」我讓瘦貓熱油,並用細膩的刀法將雞切成斷塊,雞肉分割開,才見裡面原來裝滿了香料,那香料被雞肉吸盡,香味竟久久不能發散出來。

我把碎辣椒倒入小碗里,同時在小碗里加入蔥蒜,等瘦貓把油熱至滾燙,我端起鍋,直接把油澆入碗內,隨著白煙的翻騰,香味頓開。

「來,沾這個吃!」我把小碗放定。

老闆娘帶著姑娘們各取一塊雞肉,沾小碗內的辣椒油吃,都嘆道:「我保證這是我吃過最好吃的東西。」

我挑起筷子兩隻,夾了一塊青帽姑娘的黃燉雞放入嘴裡嚼道:「總體不錯,可是你做料時,一股腦地煸炒,香料混合不勻,你應該先放辣椒才對。」

「哼!」青帽姑娘自知輸我,丟下筷子大步往外走,卻被我一把抓住縴手。

「老闆娘,你怎麼看。」我問老闆娘。

「嗯,的確是你技高一籌,但兩位都留下吧,我們每天那麼多客人,一個廚師哪應付得了。」

「還有我這兩位兄弟,這位是瘦貓,這位是狗尿子,都是我的助手。」我指了指瘦貓和狗尿子。

「都留下,都留下,店裡正是用夥計的時候。」老闆娘顧著吃,頭也不抬。

「工錢怎麼算?」

老闆娘抬頭道:「你的話,每個月十五兩銀子,姑娘十兩,你兩位兄弟各五兩。」

「這麼高啊!」瘦貓道:「我以前每個月才得幾錢。」

我對瘦貓笑道:「別土了,這是高級會所懂不懂。」

「你要什麼時候才放手?」青帽姑娘隱怒道。

我一聽連忙鬆開手,賠不是,並道:「你叫什麼名字?」

「椿兒。」

6.

來迎春樓已經半個月了。

深夜,瘦貓已經睡了,狗尿子在屋內看書,我往自己的煙槍里加一些煙絲,借廚房的柴火一燃,翹著煙走到迎春樓外。

老闆娘也在那裡,她坐在一跟藤椅上,看樓外人來人往,她每個夜晚都會坐在那裡,我曾問他為什麼,她說就喜歡這樣看別人。

店裡的姑娘說,她在等人,等他的兒子,她的兒子已經離家出走一年了,出走是原因是她兒子一直嫌棄自己的母親當過妓女,矛盾很深。有人說,老闆娘的兒子現在在京城當大官,有人說,她兒子早就死在外面了。

「你又跑到這裡抽閑煙!」我回頭一看,卻是椿兒拿著一把鐵勺,正想要敲我。

「你別亂來啊!」我指著她鼻子道:「我武功很高的。」

「現在沒客人了,你教教我做上次那隻雞吧?」

她說的是第一次見面時,我做的「花切雞」。

「雞不要和吧連在一起說。」我吸煙道:「你娘親沒教過你嗎?」

「我又沒有!」椿兒說。

「你有就怪了。」

「我是說我沒有娘,你在想什麼啊。」

「哦……我還以為你說你沒有……」我頓住,意識到自己失言,放下煙槍道:「不好意思。」

「懶得跟你計較。」椿兒把頭扭向一邊。

這時,老闆娘走過來道:「突然感覺有點餓。」

「吃點什麼?我去做。」我抖著煙槍問。

「不用。」老闆娘自己走向廚房:「你們在這等著,我給你們露一手。」

「沒想到老闆娘還會做菜。」我收起煙槍。

椿兒走到桌旁坐下道:「她以前可不是老闆娘。」

「什麼意思。」我坐到椿兒的鄰椅上:「你好像以前就認識老闆。」

「我認識她,她不認識我罷了。」椿兒擺弄著筷盒道:「我和她以前都是住橋院的。」

「橋院?那是什麼地方。」

「貧民窟啦,貧民窟。我們住在橋下,美其名曰橋院咯。」椿兒說:「橋院有很多人,她是那裡唯一混出頭,還當大老闆的人,所以橋院的人都認識她。」

「我聽說她本來有個兒子。」

「有,在橋院的時候,她還年輕,她兒子也還小,她一個人帶著兒子闖出頭的。」

「這麼說,你當時也還小啊。」我道。

「我無父無母,在橋院被一個老婆婆帶大的,她死了,我也就出橋院了。」椿兒脫下她那頂青帽,烏黑秀凈的短髮隱隱垂下。

椿兒舉著青帽說:「這就是那個老婆婆的遺物,當時本來是送給一個男孩的,可那男孩沒要。」

我瞥了一眼青綠色的小帽道:「嗯,這個顏色不是很適合男的帶,帶了有『失妻之險』。」

椿兒又把帽子戴回去,沉默起來。

老闆娘端著一個紫砂鍋出來,我連忙上去接過,放到桌上,一揭蓋,裡面卧著一直燉雞,清香幽幽飄散出來。

椿兒忙去取了三個碗過來,老闆娘先用勺子給我們盛了湯,道:「在兩位大廚面前獻醜獻醜。」

我抬起碗,輕輕吹散熱氣,小喝一口。略燙的雞湯滾過舌頭,滑進喉嚨里,先嘗到一股辛香,那辛香在口中一散,又化為肉湯的甜美。

「好鮮啊。」椿兒喝湯,贊道。

老闆娘露出微笑,用筷子扯下一隻翅膀放入自己的碗里。

「先燉了很久的姜吧?」我試問。

老闆娘點頭道:「不愧是大廚。」

「這城裡的姜和別處不同。」我再喝一口湯道:「這城裡的姜,是我見過最辣的。」

「不是城裡的不同。」老闆娘說:「是我這迎春樓的姜是獨有的。」

「哦?」我頗為感興趣。

老闆娘用筷子撕扯著雞翅道:「迎春樓的姜,都是讓橋院的一位老人專供的,那裡的土壤很奇特,種出來的姜辛辣無比。」

「原來如此。」我說。

老闆娘用料不錯,發揮的姜的辛香,又掩蓋了辣味。我拿起一隻筷子,往紫砂鍋里的雞肉上一戳,阻力由小到大。

和我想的一樣,雞肉這麼鬆軟,是大火速燉的結果,這樣做,裡面的肉卻偏生硬。我撕下一隻雞腿,大大地吃了一嘴。果然,雞肉的裡面不入味。要是解決這個問題,那這道菜就完美了。

「實不相瞞。」

我一邊吃著雞腿,一邊對老闆娘說:「我在您這做滿一個月就要走了。」

「去哪裡?」老闆娘問。

「京城,去參加美食大俠爭霸賽。」

「哦!」老闆娘道:「距離開賽還有兩個多月,不用這麼著急嘛,到時候去驛站雇一匹快馬,不用半個月就能趕到京城了。」

「那要很多錢的,我們還是走路去吧。」我苦笑道。

「沒事。」老闆娘豪氣道:「你做兩個月,到時候我幫你雇馬。」

「那怎麼好意思!」我笑道。

「憑我這幾天對你的觀察。」老闆娘說:「你沒有什麼是不好意思的。」

我有些尷尬,椿兒卻添油加醋道:「他臉皮比城牆還厚呢!」

椿兒喝口湯道:「你那個大賽是幹什麼的?」

「那個啊。」我說:「來自各地的廚師相互比拼,最後戰勝御廚,可獲得皇后親封『美食大俠』稱號,名滿天下,還能得黃金百兩,陞官進爵啊。」

「說的我都想去了。」椿兒說。

「你去的話肯定第一輪就被淘汰了,倒時得灰溜溜的回來。」我不客氣道。

「憑什麼!」

「我開玩笑的。」我扶住椿兒的肩膀:「憑你的廚藝,是肯定不會灰溜溜的回來的。」

椿兒甩開我的手道:「我就說嘛。」

「因為你被淘汰後,還可以當觀眾!」我噗地笑出來。

「你!」椿兒用手指著我。

「對不起!更正一下。」我笑得直錘桌子。

我揚起手,指著椿兒綠色的帽子道:「你不是灰溜溜地回來,你是綠溜溜地回來,哈哈哈!」

椿兒皓齒輕咬丹唇,氣得留下一句你這個不要臉的臭猴子,你最好笑死吧!便起身要回房。

我站起來,指著她的背影喊道:「臭猴子說誰?!」

椿兒回過身,也抬手指著我道:「臭猴子說你!」

「哈哈!原來你是臭猴子啊!」我捧腹大笑。

椿兒愣了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一跺腳,衝過來開揍,我急忙離桌跑開,她把我一直追到屋外,我反身抓住她的雙手將她摁在石牆上,以極快的語速連續道:「臭猴子臭猴子臭猴子臭猴子……」

她也紅著臉急回嘴:「臭猴子臭猴子臭猴子臭猴子……」

我話鋒一轉道:「臭猴子、臭貓、臭狗、臭雞、臭鴨、臭馬、臭驢、臭象、臭羊、臭蛇、臭蝦、臭蟹……」

椿兒支吾著:「臭……臭……」

老闆娘看不下去了,走出來道:「你們兩個別念叨了,讓別人看見以為我這迎春樓是動物園呢。」

我放開了椿兒道:「多看點動物世界吧,省的你只會叫臭猴子。」

「哼!」椿兒不說話。

老闆娘讓我進去,稱有點話對我說。我走進屋內,老闆娘道:「你知道我有個兒子吧。」

「知道。」我老實說。

「我打聽到了。」老闆娘低聲道:「他現在京城,但多的就不知道了。我希望你到京城後,碰到他,勸勸他,讓他回來吧。」

「京城那麼大,我可保不準能遇上他啊。」

「遇不到。」老闆娘一聲長嘆:「就算了吧。」

我見她那麼難過,當即擺手改口道:「能遇到,能遇到,其實京城也沒多大,才住著五六十萬人,遇到他的概率還是很大的。」

老闆娘說:「他的虎口處有一塊方形胎記,很顯眼的,你多留意。」

「一定一定。」

「當初他執意要念書,我沒讓,把錢拿來做生意了。」老闆娘沉道:「現在想想,是我錯了。」

「呀,念書不是唯一的出路嘛!那些秀才專業選不好,就業也是很難的,你現在生意這麼紅火,談不上錯。」

「你一定要找到他啊!」老闆娘一抬頭,我才見她已落淚濕襟。

「好!」我堅定道。

這時,椿兒走過來對我道:「臭魚!」

「你這麼老半天,就是在想這個?」我白了她一眼:「臭熊、臭鼠、臭虎、臭狼、臭兔、臭豬、臭豹、臭獅……」

我拍拍椿兒的肩膀:「再好好想想。」

「臭……」椿兒墨眼一轉,陷入了沉思。

7.

在這做事快要滿兩個月時,老闆娘一大清早就拿來紙和筆,問有誰會寫字的。

還沒等我開口,椿兒就高舉手喜道:「我會!」

狗尿子見狀,又把木牌拿出來,迎上去道:「我還是秀才呢!椿兒姑娘,讓我們共同攜手……」

「這是幹什麼?」我湊上前問。

「你們走了……」老闆娘說:「店裡還得添新夥計啊。」

「椿兒不是還在嗎?」我道:「我已經教了她好幾手了,她現在連地方官員的嘴也該應付得了。」

「總要有人打下手啊!」老闆娘說。

椿兒已在紙上寫好「招夥計」三字。

狗尿子見,一拍手諂媚道:「好文采!短短三字,精簡扼要地寫出了老闆娘的訴求,表明了技術型人才的稀缺和食品產業的落後,揭示了封建社會的勞動力市場與資源的深刻矛盾,妙哉!妙哉!」

「喬麟宇。」瘦貓走到我身前道:「我不能和你去京城了。」

「為什麼?」我眉頭微皺。

「我去京城,就不能及時寄錢給媳婦了。」瘦貓說。

「哎呀,哪有這麼多兒女情長。」我雙手扶住瘦貓寬厚的肩膀,凝重道:「英雄,就是要在愛情與俠義只見艱難地取捨。《倚天屠龍記》看過沒,張無忌和周芷若多好?還不是成為了陌路人。這就是成為一個大俠的殘酷代價。」

瘦貓搖搖頭道:「我只看過《鹿鼎記》。」

我一拍腦門,不知道說什麼好,轉道:「那你有幾個老婆?」

「一個。」瘦貓答。

「你看!不要老看一些後宮小說,沒什麼意義。」我嚴肅道。

「叫人家不要兒女情長,你自己在幹什麼?」狗尿子突然對我開口:「每天和我家椿兒上竄下跳,打情罵俏,簡直非人哉!」

「誰和她打情罵俏!!」我和椿兒異口同聲道。

「那這樣吧。」我對瘦貓說:「你留在這裡幫老闆娘。」

瘦貓點後,我對老闆娘說:「這位兄弟雖然平時致力於砍瓜切菜,但廚藝還是不錯的,可以說得我真傳,雖火候不足,但總比某些小姑娘要好一些。」

「你什麼意思?」椿兒寫好告示,放下筆正經道:「我要去京城!我要參加美食大俠爭霸賽!」

「你就別去浪費評委的時間了,行不行?」

最終,椿兒執意要跟我們去京城,瘦貓留了下來,老闆娘把這個月的薪水結後,在驛站為我們租了兩匹快馬。

「這怎麼分配?」我輕拍馬鞍隨口道。

「這還不簡單?」狗尿子一正冠帽:「你騎一匹,我和椿兒騎一匹。」

「不和你騎。」椿兒走到我身旁:「我要監督喬麟宇,萬一他騎著馬就跑了,害了我們老闆娘!」

老闆娘笑說:「我看你就是想跟喬霖宇一起吧。」

「誰要跟他一起!」椿兒又走回狗尿子旁道:「我們走。」

「我這樣風流倜儻的大俠,早該配一匹馬了。」我上前兩步,輕撫馬頸,心生歡喜。

狗尿子也順著馬身摸去,道:「這可是好馬,耳如撇竹,眼如鳥目、麟腹、虎胸,尾如垂帚,立蹄攢聚,行止循良,走驟輕躁,毛鬣輕潤,喘息均細,擎頭如鷹。」

「哦?」我看他道:「你還懂這個?」

「當然。」狗尿子繞到馬前:「齒欲齊密,上下相當,上唇欲急,而方下唇欲緩而厚。口欲紅而有光,如穴中看火,實為千里馬。」

「那就後會有期。」老闆娘一揮手絹:「別忘了我的事啊!」

我打手示意她放心,後翻身上馬。

「走呀!」椿兒推搡著狗尿子:「上馬啊!」

狗尿子欲上馬,卻趔趄坐地,哭喪道:「我不會騎啊!」

「不會騎就別瞎bb!」

最後決定椿兒獨一騎,狗尿子和我駕另一匹。每個大俠,在騎馬時都得配沙,於是我們先到附近的坐騎4s店,各配了兩斤黃沙,三架洋墨鏡,一路騎,一路拋沙。

馬蹄揚塵,風變色,落腳一個客棧時,狗尿子下馬便嘔吐起來,擺手道:「騎慢點,我從小暈馬。」

路遇十村九寨三縣二城,到達京城時,才用了短短十四天時間。由於美食大俠爭霸賽在皇宮舉行,我們便尋到一家客棧,正端於皇宮對面。

狗尿子下馬又要開吐,我急忙捂住他的嘴,道:「這是京城,要罰款的。」只見狗尿子臉憋的通紅,剛到嘴裡的嘔物,被硬生生的吞了下去,滑過喉嚨發出咕嘟一聲。

「!」椿兒見此惡狀,乾嘔兩聲道:「你快放開他吧,再弄我也要吐了。」

「你也暈馬?」我問。

「我暈你倆。」椿兒嫌棄道。

店主見我們下馬,迎出門搓手笑道:「幾位客官,打尖還是住店啊?」

「住店多少錢。」我問。

「看您住什麼間了,最便宜的是,標間一夜一整兩,包早晚飯……」

我趕緊打斷驚道:「這麼貴?」

「瞧您說的,咱這可是一環,最近搞美食大俠爭霸賽,我可是已經降價酬賓了。」老闆道。

狗尿子湊過身來輕問:「有服務沒?」

「不知道這位客官要點什麼服務?」老闆笑說。

「就是……」狗尿子咽咽口水,道:「就是那種上門按摩……」

我左揪住他的耳朵,右手把拳攥得咔咔作響,咬牙道:「我可以幫你按,從上門到下葬,一條龍服務。」

「不按了,不按了。」狗尿子垂下眼。

我鬆開手,讓老闆開三間標間,老闆應一聲,又招呼夥計幫我們的馬牽去馬廄。

老闆親自領我們上樓看屋,並問:「幾位客官該是外地人吧?不知有甚事到此?」

椿兒搶先我道:「我們是來參加美食大俠爭霸賽的。」

「哦!」老闆彎眼笑道:「我就說姑娘你看上去五官凈美,身量苗條,纖纖作細步,窈窕艷城鍋。想必技如其人,定精妙世無雙,願得桂冠!」

這幾句好話,可把椿兒哄得喜上心頭,笑得合不攏嘴,連問是真的嗎?

「我和他們不一樣,我是來考取功名的。」狗尿子頗為自豪道。

「哎喲!」老闆又轉頭諂媚:「這位公子一看便是文曲星下凡,不知可否作詩一首,日後功成名就,我小店也得光幾分吶。」

「咳咳!」狗尿子不知從哪抽出一紙扇,旋而展道:

今日到京城,暈馬失了神。
住店不得艷,全怪陰陽人。

「你罵我是陰陽人?」我一拳塞到狗尿子心窩,讓他半天喘不上氣。

「詞藻華麗,文采飛揚!」老闆訕笑道:「能育生此等才子的,想必是天上的神仙。」

「嘖,他爸媽都是普通人……」椿兒開口評道,卻被我眼神止住。

「是。」狗尿子終於說得上話,卻道:「人是由精卵結合孕育而生,不可能是什麼神仙所為。」

「喲喲喲。」我戲虐道:「不愧是讀書人,懂那麼多科學知識呢!」

各看過房,我在心裡估算,三個人的盤纏剩的不多了,美食大俠爭霸賽還有十天開幕,狗尿子考試比我們提前三天,卻也要等我們,看來至少也要有四十兩左右才夠開銷。

老闆道:「請先付今晚的房錢。」

我、椿兒、狗尿子各掏出一兩整銀遞給老闆,老闆一笑,將錢放入一個金邊布袋中,道一聲午飯稍後送來,便下了樓。

我問椿兒和狗尿子還有多少錢,我還有二十兩左右。他們掏出一堆碎銀,我一估,加起來不過十兩,便道不妙,說錢不夠,又揪起狗尿子耳朵問:「你怎麼才這點錢?椿兒是姑娘,買些手飾衣物正常,你也買手飾?」

「我真沒有了!」狗尿子抓住我的手:「現在文具貴得很,那個什麼晚光文具,黑得不行。」

後問怎麼辦,我說再想辦法吧,今天先好好休息。

我們三人的屋子連在一起,他們進門時,我囑咐道:「鎖好門窗!這些地方總不安全,要是有竊賊出沒,大聲喊叫。」

「我……有點怕!」椿兒緊張道。

「那跟我睡一屋唄?」狗尿子張張眉毛,卻聽椿兒一字滾。狗尿子又到:「怕啥,喬麟宇功夫厲害著呢。」

「他會個屁功夫。」椿兒不屑說罷,進了屋。

我進屋坐一會後,酒菜上來了,味道中規中矩,不算難吃。

一直到晚上,我吃過晚飯便早早地熄燈,心裡打量該想什麼辦法再搞點銀子來,再找店幫忙?只怕人家不會要這十日短工……這一想,就想到了半夜。

夜色闌珊,我忽地聽見窗戶一響,撐眼一看,有人正在窗外撬鎖。我一動不動地假寐,實半睜眼,盯著情況。窗開了,溜進兩個蒙面小賊來,他們輕輕靠近我,走到床沿時,一個小賊伸手就向我衣褂摸來,我翻身而起。一把擒住他的手,順勢一扭,他當即疼的跪下。

又見寒光一閃,另一個人抽出腰刀向我砍來。刀法很快,恐怕還是練家子。我向前一傾,使刀空於身後,再用肩一撞,那人吃痛收刀。

地上的人也拿出刀,我右腳一晃,直接將他踏住,腳掌扼住他的咽喉,屋內雖暗,但我知道他的臉一定痛苦萬分。這一腳,我使出了三成力,他這輩子,恐怕都不能說話了。

持腰刀者,見同伴危機,又挑刀砍來,我身法難躲,便摸出煙槍一攔,與刀相撞,發出當的一聲硬響。

與此同時,隔壁傳來椿兒的尖叫,我急忙用煙槍攻他面部,他用刀擋了幾了下,自知力不及我,轉身欲逃,我抓住他的脖子,用力往牆上一撞,他的頭髮出咚的一聲便失力而倒。

我翻窗而出,見一人正想從椿兒窗戶處出來,我出腳把他踢回屋內,翻身進窗,他摔在地上,又想拔刀,我一個肘擊打在他胸上,他悶哼一聲,倒在桌上。

我想點燈,椿兒卻說:「等等!我穿衣服!」

等她把羅裳夾裙套好,自己上前點起油燈驚語:「你真會武功?」

「你以為呢?」我不作表情,聽聞外面聲響。

推門見狗尿子奮力和人爭奪什麼,看來他也遇賊了,那賊見我們出來,放棄奪搶。

「想跑?」我側身一腳把他定到牆上。

這時,老闆和幾個小二上來了,見狀吼道:「大膽毛賊!敢到我這裡來偷客?我把你們全部押進衙門!」

「別裝了。」我定眼對老闆冷道:「你知道我們是外地人,又無背景,便勾結……」

「胡說!」老闆未等我說完,臉已紅一塊,紫一塊,在屋內微光映照下一眼一變,心理活動寫在了臉上。

我冷笑一聲,鬆開腳,從那賊懷裡抽出刀,單手架住他的脖子道:「你知道怎麼說的。」

我連問幾個問題,關於老闆,關於我們,這賊俱答如流,我又看向老闆:「你還有什麼說的?」

「我……我……不要告官府……」老闆哽咽,雙手杵地跪下:「小店經營不善,偶有客到,房費也不足維持地租……所以……所以……」

「別說那麼多廢話了,我只有一個條件。」我走到他面前,把刀插在他的手邊:「接下來的日子,讓我們白吃白住就行,當然,為防你下毒,菜由我們親自做。」

8.

接下來的幾日,老闆對我們畢恭畢敬,我們把這店當做自己家,需什麼吃喝,自管拿。

我問老闆有沒有見過一個虎口處有胎記的人,老闆慚愧說不太清楚。

吃過早飯,狗尿子舒舒服服地泡了個澡,換一身便裝,今天是他應試的日子,也是美食大俠爭霸賽報名的日子。

「還不快祝我金榜題名?」狗尿子展衣道。

「考幾天啊?」我問。

「兩天。」狗尿子走到門旁。

「你考完,我們剛好去參加美食大俠爭霸賽,到時候,你就在店裡等我們。」

「那美食大俠爭霸賽要賽多久?」狗尿子問。

「三天吧,不過這個因人而異。」

「像她,可能就賽半個時辰。」我忽地一拍椿兒的肩膀,她像被雷劈中似的,一個激靈,臉紅紅地看我,手縮到袖裡,輕聲道:「干……嘛?」

我見椿兒自打那晚出事後就變得有些反常,便伸手輕壓到她額頭上問:「你生病啊?」

她的臉更紅了,道:「我生病了嗎?沒有啊?」

「哼哼,要是我也會武功,也會做菜就好了。」狗尿子白著眼走出屋外,回頭道:「那我去了。」

「好好考啊!到考場里不要緊張,不會做的題先放一放,多檢查幾遍。」我朝他喊道:「考不好也沒關係,我不會把你打死的!」

「還要你教我啊!」狗尿子丟下一句便迅速離開。

他是明智的,他若是走慢一點,很可能因為這句話負傷考試。

我剛想對著狗尿子的背影罵上兩句,椿兒卻問我什麼時候去報名,我指了指對面宮門前一個人群密集的地方,說現在人太多了,等人少點咱再去。

「來的都是各地的名廚,你真的撐不住幾個回合。」我評道。

「撐不住就不撐了。」椿兒眨眼道:「我看你比。」

「咦,你真的很奇怪啊。以前我一說這個你一臉的不服。」我語重心長道:「有什麼不舒服的你說出來,我們去看個好點的郎中,這裡是京城,醫療設施很先進的。」

椿兒眼珠靈巧地轉一圈,紗袖彷彿無處可放,掩面,揚眉,沉默不語。

「……」我見她不說話,便覺稍有尷尬,拿出煙槍點燃,自顧自地抽起來。

我和椿兒坐在一條長椅上,我們都靠在木桌上,她不說話,我也不說話,我目光直直地拋向街上,她的目光則彎彎曲曲地飄到街上。門那麼大,外面那麼開闊,我卻知道她和我看的是同一個地方,因為我們都找不到地方看,又不能看對方。

「京城人真多。」我深吸一口煙說。

「是。」椿兒道:「是很多。」

「京城地真廣。」我說。

「是。」椿兒道:「是很廣。」

「……」

「……」

沉默良久,椿兒開口道:「出去逛逛?」

「哎呀!好提議啊。 」我站起來伸胳膊抖腿:「真是好久沒出去走走了。」

雖然我早上才把京城逛了個遍,但為了活躍氣氛似乎只得這樣講。

「去市場買點菜?」椿兒輕跨半步,眼睛死死地盯住地板。

「哎呀!真是好久沒買菜了!」我右手一拍腿。

雖然我早上才抱了一大堆蔬果過來。

「再順便看點,耳環,胭脂什麼的。」椿兒抬頭,眼睛微顫,斜視上方,好像空無一物的房樑上有數只飛燕。

「呀!我也好久沒抹胭脂了!」我說。

「啊?」

「不是,我是說,幹啥都行。」我率先出了門,乾笑道:「時間不多了,一會兒還得報名呢。」

椿兒跟了出來,我莫名其妙的緊張,這種從來沒有過的異樣感把我弄糊塗了。來到街上,我倆穿梭在行人里,一路無話。有一種不可名狀的力道在我手腳上遊動,街上行人的交談,商販的叫賣,傳到我耳里都被放大數輩,看來我病了。

椿兒走進一家擺賣衣飾的店鋪,我借口說上廁所,沒跟進去。

一轉眼看到旁邊有一家「張記葯堂」,我急沖沖地走進去,看到一位白鬍子老頭正坐堂中,手裡捧著一杯茶,我上前伸出右手道:「大夫,給我看看,把把脈,我有點不舒服。」

「這位客人。」老頭子放下茶杯,慢語道:「中醫講究望聞問切,咱們得安步驟來。」

「來吧!」我說。

「先是望!」

老頭子站起身,原地轉了一圈,後背對我。突然哈的一聲轉過頭來,一雙眼睛瞪著我:「這便是望!」

我心說京城的醫術果然不同凡響,夠神妙。

「聞。」老頭子背手走到我身旁,伸出鼻子上下聞起我來。

「問」他抬起頭,大聲問我:「are you ok?」

「ok。」我回。

「切。」他切了一聲坐回椅子上:「你身體健壯,並無大礙,只是衣服好久沒換了,平時要注意個人衛生。」

「這就是『切』嗎!!」我上前驚愕道:「我雖然沒怎麼看過病,但切是要把脈的吧!」

老頭子奪過我的右手,從手腕一直摸到胳肢窩,我驚道:「這根本不是把脈吧!」

老頭子吟道:「你方才心跳加速,血脈不穩,本是習武之人卻心如亂麻,是戀愛的跡象,我勸你不要對我有想法,我一把年紀,卻也是個直男。」

「誰會對你有想法啊!!」我收過手。

老頭子翻身到櫃後抓了幾味葯,飛速攆成粉末,包在紙中遞給我道:「這副葯送你了,你再出現這種癥狀,就服一抹指。」

我接過葯便往出走,老頭子叫到:「十文錢。」

「不是送我嗎!」我回身找錢給他。

「紙不要錢啊!還有手工費呢。」

我走出來暗罵又被訛了,這種破葯誰會吃啊,人心真是險惡,卻迎面碰上從店裡出來的椿兒。只見她足下躡絲履,腕上青玉光,腰若流紈素,耳著明月璫,白肌亮若雪,口如含朱丹。

我當即就把那老頭子開的葯全倒入嘴裡。嗚地咽下後,椿兒問我吃什麼,我道:「跳跳糖。」

我們回到住店方向,去報了美食大俠爭霸賽的名,接下來的兩天,我都面無表情,欲笑不得,欲哭不得,活成一位面癱,想必是那葯的效果。不過是我自己過量服食,也無理找人論,也感到藥力再流逝,我權且堅持幾天。

狗尿子回來了,見我坐在廳里,便道:「考完了!」

「考得如何?」我問。

「很不錯!」狗尿子疑道:「你臉怎麼這麼僵,好像很不高興的樣子。」

「可能是出來太久,想家了。」我道:「也沒什麼,你別管了。」

椿兒聞訊走下樓來問候,狗尿子道:「呀,這才多久沒見,椿兒變這麼好看啦?」椿兒輕輕笑著。

狗尿子走到我身前:「我打聽到老闆娘兒子的消息了!」

「有屁快放。」我艱難地動著嘴。

「你什麼態度!我不說了!」狗尿子抱起手。

我雖作不了表情,但把拳捏的咔咔作響。狗尿子道:「看你這麼誠懇,我就大發慈悲地告訴你好了,我們的考官在考完的時候跟我們吹,說他有一位學生去年到此考試,沒中,卻幾經波折在宮裡當了一品御廚。他的虎口處,正有一塊方形胎記。我連問他是哪人,考官說地名太長記不住,記得名字有什麼土豆什麼菜。我一聽,就知道肯定是老闆娘的兒子沒跑了。」

「此話當真?」我問。

「不當真。」狗尿子道。

「那你說個屁!」我一腳把狗尿子絆倒。

狗尿子一拍灰道:「我這不是開玩笑嗎,免得對白沒有波折。」

「你再開一個,我保證你的骨頭出現波折。」

「行啦!」狗尿子站起來:「都是真的,而且,老闆娘的兒子就是這次美食大俠爭霸最後一關的擂主!」

「太好了!」椿兒笑道:「這樣我們也有機會和他接觸了。」

聽到這,我不覺摸摸衣袋裡的食材,心裡已有了數。

9.

夜幕籠罩京城,美食大俠爭霸賽正式開始。

我和椿兒來到皇宮門處,聽人宣著:「再強調一次,本次比賽秉公平公正原則,為各位大廚備好相同規格的廚具及食材……最後的優勝者,將獲得挑戰御廚的資格,無論成功與否,都會得黃金三百兩,以及皇后親賜的美食大俠貴號。好,現在請各位大廚持名牌入場。」

所謂名牌,便是報名時發牌的一枚刻有序號及人員資料的木牌。

我和椿兒跟在隊伍里,我問她:「你是幾號?」

「二十三號。」她答。

我看了看自己的,七百五十九號,看來我們都算排在前面的,因為今天的參賽者目測不下兩千人。

我們一路被帶到一個廳內,這裡可容萬人,地上鋪著華毯,擺上標有序號的白布桌。桌子上有兩口鍋,鍋旁設滿廚具,桌子分成兩排,如長龍般列在兩邊,目不可測。在每張桌子後分別站著兩位宮女,喚為「廚侍」,他們是被安排協助參賽者的。宮女後又各坐著一位長袍官員,據說都是宮裡的御廚,喚為「廚官」,他們的任務就是監視有無作弊現象,以及給出評測。至於廚官的後面,就是觀眾席了,都坐著各階官員及富賈貴人。

在廳的中央,是食材區,劃分為肉區和菜區,肉又分為天、地、水三塊,都是現殺備好的鮮肉。拔毛菜又分為葉、果、瓜三塊,都是剛採摘的上好供蔬。

一位光頭走到廳央,宣道:「美食大俠爭霸第一夜,正式開賽,第一個回合,是基本功評測,分為刀功和烹功,刀功要求參賽者各切白蘿蔔和瘦牛肉一份,切為薄片及絲條,越精細越好。烹功要求煮和炸一塊拳頭大小的牛肉塊,要求外不老而內熟。各選手就位後,比賽正式開始,基本功不及格者,將被直接淘汰。」

「走啦!」椿兒對我莞爾一笑:「加油。」

我點點頭,尋找起自己的位置。我走到標有七百五十九號的桌子後,和兩名廚侍及一名廚官打過招呼,他們叫我檢查一下廚具,我動手試刀,並轉眼尋找起椿兒的身影。

她在我的斜對面,正翻看著桌上的廚具。

經歷兩天的面部僵硬,我終於笑了出來。

那個光頭見大家就位,笑喊道:「好,現在,比賽開始!」

我讓廚侍去幫我拿蘿蔔和大塊牛肉。每為參賽者都是這麼吩咐的,食材區很快涌滿了廚侍的身影,她們井井有條,並未亂作一團。

兩位廚侍分部取一個白蘿蔔和一塊一尺寬牛肉過來,蘿蔔遞到我手裡,牛肉被放到砧板上微晃。

左手持蘿蔔,右手挑起一把刀,細而快地將蘿蔔皮去掉,又斬成紙般薄片。

「看起來刀功不錯啊!」我左邊桌子的一位八字鬍男人對我說:「可能有我一半厲害了。」

他也是參賽者之一,把蘿蔔舉著,對空而削,蘿蔔片如雪花般飛落到桌面,定睛一看,那堆白片均勻,且薄如蟬翼。

八字鬍男人放下菜刀,拱手對我道:「在下江東廚王,獻醜獻醜。」

我右邊一位山羊鬍大叔不服了,厲聲道:「這算什麼!」我和江東廚王的目光被他的聲音吸引過去,只見他把去皮蘿蔔往桌上一擺,閃電般橫豎切了無數刀,那蘿蔔紋絲不動,他伸出兩隻手指,往蘿蔔上一捏,手裡什麼都沒有,再仔細一看——原來是比頭髮還細的蘿蔔絲!

我朝他伸出大拇指,他冷哼一聲,也拱手道:「老哥我江西廚王,論刀功還未輸過。」

感情這是炫技大賽,一個江東,一個江西?我也在他們兩人的注視下擺定蘿蔔,取小刀精刻半柱香的功夫,又剜成香般粗細的蘿蔔條。

「兄弟!你這蘿蔔條都快有小手指粗了。」江東廚王不屑道。

我把蘿蔔條輕舉,展示給他看,他眯著眼道:「我不認字!」

我又轉把蘿蔔條轉給江西廚王看,他道:「我也不認字。」他身旁的廚侍姑娘湊過來,對蘿蔔條上的小浮雕念道:「在、下、江、南、顏、值、王、雕、蟲、小、技、請、多、指、教。」

廚侍姑娘念罷,掩口而笑。

「刻幾個字而已,這不算啥。」江西廚王捋捋山羊鬍。

我反手把桌上的蘿蔔切面處展示給剛才那個廚侍姑娘看,姑娘定睛觀察上面蚊子腿大小的字,驚念道:「永和九年,歲在癸丑,暮春之初……竟然……竟然是王羲之的《蘭亭集序》全文!!」

江西廚王和江東廚王聞言都低下頭,道一聲牛逼。連我們身後的廚官也紛紛上前驚看,俱稱奇。

接下來的烹功考驗也沒什麼難度,煮時控制好火候,炸時注意用油便是,完畢後廚王過來一咬,便知水準。我和江西、江東兩位廚王都順利過關。瞥一眼椿兒,她正注意著到這邊,朝我微微一笑,看來也沒什麼問題。

廚官們把信息遞交給那個光頭主持人,光頭命場上安靜下來,宣道:「結果已經出來了,一共三百零一位廚師沒有通過基本功考驗,請這些人移步到觀眾席。不要氣餒,友誼第一,比賽第二,今後再接再厲。」

於是稀稀落落的一些人嘆息著離開廚桌,到了觀眾席上也是兩眼無光。

「下面進行今晚的下一項比賽。」光頭大聲念道:「限材做菜,題為:魚!肉材只能選用魚類,其它配料可自取。三位廚師為一組比賽,由其身後的三位廚官給出十分滿分的評分,評分最低者,將被淘汰。下面開始分組。」

組是由順序劃分,與我相鄰的江西、江東兩位廚王自然地被分到與我一組。

「好,比賽開始。」光頭一聲令下,場上再次活動開來。

多半是廚侍在走動,而我讓兩位廚侍生火,自己去取材。左手抱著菜蔬,右手拎著一條魚回來時,見兩位廚王已經開始切魚了。

江西廚王見我道:「這不是草魚嗎?草魚刺多肉糙,你怎麼會用這個?」

我見他們分別取了鯽魚和鱸魚兩種刺較少肉較細的魚,笑道:「各種魚有各種魚的吃法嘛。」

我來到桌上,將魚切頭去鱗,用刀從中間一切,除其中骨,又挑出其主刺,後將魚切塊放置。

往鍋里倒入芝麻炒熟,混合生粉,抹在魚肉上,一方面將魚倒入油鍋中翻炸,另一方面在第二口鍋里倒入蔥花、薑片、料酒、糖、醋、碎番茄,混油熬成醬汁。

魚熟後,去油,混入醬汁中翻炒,收汁。盛至盤中,一手糖醋魚,便大功告成,其中火候自不必贅述。

兩位廚王各做了文燉鯽魚,和清蒸鱸魚,也算髮揮了細魚肉的特質,我略聞空中魚香便知其用料,味該不錯。

三位廚官給文燉鯽魚和清蒸鱸魚一樣的平均分——8分

這下他們的目光聚集到我身上,我笑道:「草魚肉雖糙,但入味,這道糖醋魚請各位廚官淺嘗。」我把魚端過去,廚官各取一夾入口,嘴巴上下一合,均露笑,左右詢問統一道:「糖醋魚吃的不少,但這盤糖醋魚酸甜混合融洽,從裡到外富含湯汁,能這麼入味的糖醋魚,我們第一次吃。」

三位廚官再商一語,都道:「我們都給九分。不過另外兩位我們都給了八分,又要淘汰一人,這下可不好辦了。」

「那……怎麼辦!」兩位廚王慌了。

一位廚官伸手指我道:「三位都很優秀,只能說這位年輕廚師技高一籌,所以我們決定三位都不淘汰!」

兩位廚王聞言一喜,紛笑。

最後一項比賽,是做甜品,仍是三人一組,分低者淘汰,我不太擅長這個,江西廚王得了九分,我和江東廚王各得八分,也都未淘汰。

結束後,我看到椿兒笑迎,便知她也順利通過。她欣喜得一下子騎到我背上,我突感血液逆流,便想起那位老中醫的葯。

看來得去再開一點葯,我病的不輕。

10.

時間來到第二夜,原先兩千名廚師的大軍,現在已經縮減到一千人。

「喬老弟!」江西廚王劉德瓜一見我,便親熱地喊道。昨晚我已經和兩位廚王互報了姓名,於是我也喊:「李兄!今日也請多承讓了!」

江東廚王周潤沙也冒出來了,作揖道:「李兄!喬弟!」喊得跟親兄弟似的,我也回道:「周兄!」

椿兒見我們三人這般熱情,疑惑道:「你熟人啊?」

我表面上繼續保持微笑,轉臉對椿兒說:「完全不熟!」

我們各走到昨天的位置,淘汰者的桌子已經被移走了,這的格局也顯得小了不少。

光頭又上來了,他的笑容中透露著狡黠:「話不多說,還是依照昨天的規則,限材做菜,題為:兔。」

兔?這可是少見的食材,我左右看一眼劉德瓜和周潤沙,他們眼裡也有稍許難色。其實我真正擔心的是椿兒,不知道這個題目她能否應付。

分組過後,我仍是和劉、周兩位廚師一同競爭,我留意著他們的行動,劉德瓜似乎要做一道紅燒兔肉,周猶豫一會,只取簡單幾樣配菜,看上去要清燉。

我依然讓廚侍生火,自取材。兔肉質緊,難入味,若入,需猛味。

我把南方辣味十足的細辣椒切圈,混花椒、香油、做醬。兔肉去頭,下鍋去血。取半熟兔肉剔盡其骨,剁塊。刀挑辣醬,上鹽,連醬一起刺入肉塊中,外在表層抹上均白糖。後把肉塊,入鍋,添油少許翻炒。待肉呈金紅,倒入白盤,點綴以香菜生蔥。

我和周、劉三人幾乎是同一時間成菜。三位廚官聞香早已按捺不住身子,自上前來品嘗。

周得七分、劉各得八分,嘗到我這時,不報,問:「這是什麼菜?」

我嘴角一揚,道:「自創的,三味兔。」

一位廚官再次夾起兔肉,放入口中,嘴角隱有油汁滑出,道:「這兔肉入嘴,先得鮮甜味,待牙深入,又得兔純味,裡面的汁水溢出,反裹兔肉,得麻辣味。豈是一個妙字了得?」

周潤沙和劉德瓜聞言眉頭一皺,也上來嘗肉,伴隨咀嚼,眉頭漸開。

三位廚官笑議,報出十分。而根據規則,七分的周潤沙要被淘汰了。

周潤沙大吸兩口氣,苦道:「看來勝負已分。」

劉德瓜抬起手,喜形於色,剛開口:「周老弟,其實人生就是這樣……」

周潤沙卻已拂袖而走,頭上下抖動,分明在啜泣。

我見劉德瓜得意洋洋,一幅小人得志的嘴臉,心中不爽,回眼一看,場內的廚師三三兩兩分走到觀眾席,有的人不說話,有的人垂頭苦笑。

恍然間,這裡變為殘酷的戰場。我立即把目光尋向椿兒,她朝我點點頭,示意沒被出局。

良久,喧嘩不再。光頭上場道:「再遺憾也沒有辦法,這就是比賽。現在開始下一回合,規則變化,賽組改為兩人一組,廚官也是兩人作判。限材做菜。」

光頭頓了頓道:「題為:鳳。」

題目一出,全場嘩然,我猜這裡還沒有誰見過「鳳」,食材區,也必定沒有「鳳」

我和劉德瓜被分為一組,見劉德瓜也亂了陣腳,向我問道:「這怎麼做?」

我微笑道:「我不告訴你。」

劉德瓜一哼,自尋食材去了。我見身後廚侍又要生火,我攔住道:「我自己來,你們倆去幫我找……」

劉德瓜回來了,手裡攥著小料,提著一隻雞,連看都不看我一眼,斬起雞來。

我悠哉從容,拿出煙槍欲點,被廚官攔下:「同志,公共場合禁止吸煙。」

「其實我這個煙是產自江東甸紫的煙。」我道:「也就是電子煙。」

「並不好笑。」廚官說:「還是請做菜吧。」

我自討沒趣,靜看劉德瓜做菜,他斜視道:「喬老弟,你這麼悠閑,該不會是放棄比賽了吧。」

我一指沸騰的鍋道:「我的菜正做著呢。」

一柱香的功夫後,劉德瓜呈上一道「鳳舞九天」,其實就是用蔬果點綴的炸雞,我笑道:「天上這麼多水果呢?」

廚官給出七分,問我有什麼菜,我把盤子端過來,只見盤內窩著兩隻雞爪,雞爪上有幾顆乾癟青椒。

廚官頓時站起來,兩眼放光道:「難道……難道是……」

劉德瓜也驚了,沉道:「江南失傳已久的名菜!泡椒鳳爪!」

「正是!」我把菜端給廚官,兩位廚官用手直接拿起,啃咬道:「想不到有生之年竟然能吃到如此佳肴,這輩子值了。」

劉德瓜問:「你難道就是速食派的唯一傳人?」

我笑而不答,劉德瓜甩衣拱手道:「算我有眼不識泰山!」說罷離席,算作認輸。

「哎呀呀!」一位留著精細短髮的中年男子走過來:「喬麟宇,終於露出真本事了呀。我在觀眾席欣賞你的表演很久了。」

「大大酥?」我冷道:「你們精武門竊我食譜,暗害我師傅,這筆賬,該算算了。」

「你以為這是哪裡?」大大酥道:「我現在是御前侍衛總管,想殺你,如同踩死一隻螞蟻。」

「你用我速食派食譜上供天子,以此上位,有什麼可吹噓的?」

「咱們能不能別提那些虛無縹緲的東西了。」大大酥陰陽怪氣道:「憑你的實力,在大賽上過關斬將很輕鬆吧?你要是當上美食大俠,我可不好辦啊。」

「你想怎樣?」

「哈哈哈!」大大酥說:「你會知道的。」

他邊笑邊走回觀眾席。這時,誰拍了一下我的肩膀,我回身一看,卻是椿兒。椿兒問我:「那個人是誰啊?怎麼長的這麼丑?」

我慫肩道:「反派一般都長這樣。」

「我被淘汰了。」椿兒低頭道。

「應該的。」我道。

「啊?」

「不,我是說你已經很厲害了。」我的手不自覺地摸了摸椿兒的頭,椿兒紅上泛起紅色,我才覺不妥,閃電般地縮回手。

椿兒鼓勵我幾言後移步到觀眾席。回過神來,偌大的場上只剩三百不到的廚師位列桌後了。

「現在,將進行我們最後一回合的比賽。」光頭回場悅道:「讓我們有請本次大賽的擂主,一品御廚張豆豆大人閃亮登場!!」

提到一品御廚,我振作精神,循聲看去。一位身穿白衣的年輕男子,帶著幾人緩緩走來,他和光頭一樣,沒有頭髮,頂上發光,不愧是閃亮登場。

張豆豆……這就是老闆娘的兒子嗎?我視其手部,虎口果然有印記。

張豆豆走到中央,淡道:「場上的各位,經過層層篩選,已然是廚師界的精英。一會比賽結束,各有賞銀五百兩,亦可獲得入皇宮備膳的資格。」

場眾一聽,都面露欣喜,為之振奮。

張豆豆又道:「但只有一個人,能得到美食大俠的稱號。這最後回合的題目,為龍,和之前的標準不同,我們要求此龍,色香味俱全,不光要好吃,還得好看。同時,我們不再分組,場上的各位,做好菜品後,由我親自品嘗,誰優誰劣,我自會判斷。最後決出的那位人,便可參加明日宮裡的賞花節,與我親自對決。」

眾人嘩然,我也在心中咂嘴。

「那麼,開始吧。」

張豆豆身後的一行人,為他擺上桌椅,待張豆豆坐定,又呈玉盤、清酒、象牙筷。我心說你你在這高官厚祿享著,卻不知母親每日盼你歸去,還擺什麼氣派?

我令廚侍為我尋紅白蘿蔔各一隻,牛脊肉一塊、鵝一隻、龍蝦一隻,魷魚一條,鯉魚兩條。我自取小料。

蘿蔔先到,我旋即飛速雕刻起來,先是廚官廚侍站到我身後,再是一些權勢較大,可自由活動的觀眾站到我身後。他們都在看,都在嘆。我手中的白蘿蔔已成龍形,栩栩如生。此龍為盛食材,外精內空。

我取鯉魚眼為龍眼,鯉魚須為龍鬚。牛肉、鵝肉,蝦肉細剁成條,分裝龍頸、龍腹、龍尾。鯉魚肉為頭,魚鱗為龍鱗,紅蘿蔔切片,為龍羽,再往肉面鋪上切絲魷魚,最後打入雞蛋液。

殘渣入水,燉高湯,湯熟,入龍。

隨將另一口鍋翻起倒入醬油、料酒、五香,辣椒,調製為秘料。

起龍後,往龍身里倒入秘料。龍身水汽四散,彷彿要騰霧而起。

抬頭環顧,我的桌子已被人團團圍住,都是來看我做菜的。

「我知道這道菜!以飛禽走獸海品為主料,配以辛辣醬汁,蘿蔔為殼,護衛住龍身。」一位身著華麗的胖男子,指著龍叫到:「這就是一品終極肉辣條:衛龍!」

此言一出,身邊聒噪起來,有人咽口水,有人注目而視,有人搖頭以嘆,統統唏噓不止。

人群突然開出一條通道,張豆豆提筷走過來問:「速食派?」

「對。」我笑答。

張豆豆舉筷入龍,輕輕一抬,就把一塊蘿蔔包裹的牛肉取出來,那肉和蘿蔔都隨醬汁一截一截的往下掉,彷彿再不入口,就要化為一地水。張豆豆依次嘗遍衛龍,停筷道:「高下立判,此非人間之餚也。」

「御廚大人。」我笑道:「這麼說我是拔得頭籌了?」

「當然!」張豆豆也笑著。

「菜做得好,也該獻給至親者對吧?」我笑說:「不知道御廚大人那桑梓的娘親是否也想嘗此美食?」

「你……」

「我在迎春樓當過廚師,深的你娘親照顧,她等得你好苦啊。」

張豆豆沉默片刻道:「舊事休提。」

11.

張豆豆抿嘴走回廳央,我靜靜地聽他宣告我的優勝,他眼裡的波動,很容易看出來。他宣罷,消失在了紅毯上。

身邊的人紛紛賀我,周潤沙和劉德瓜也走到我身前客套:「恭喜喬老弟啊!技驚四座!實至名歸!咱們出去好好的喝幾壺!」

「我有些疲倦,今日就先回去了。」我擺手拒罷,便往外走。

椿兒跟上來先恭喜我,又問:「那個就是老闆娘的兒子嗎?」

我點頭,強笑道:「我會讓他回到老闆娘身邊的。」

椿兒說:「你好像有些惆悵?」

我搖頭說沒什麼,其實心裡在想大大酥會怎麼對付我。

我回到住店和狗尿子瞎扯幾句,倒頭便睡。

第二天一早,我獨自趕往皇宮,今天是賞花節,皇后要親自為我頒發美食大俠的稱號。

一進皇門,便有人領我去見張豆豆,一路上不少人和我打招呼,看來這宮裡認識我的人已經很多了。張豆豆坐在房裡,悠悠地喝茶,見我便放下茶杯道:「怎麼才來?賞花節都要開始了,第一個節目就要我們比拼廚藝,獻菜給皇后。」張豆豆站起來,領我出門,並交待事項。

「你不是也有閑工夫在這喝茶?」我說著,跟張豆豆趕到一個寬闊的花園裡。只見這裡草長鶯飛,花紅葉綠,有暗香溢鼻,場內設兩桌,桌間有籃,內有些許食材,該是為我和張豆豆準備的。群臣端坐,呈半圓圍住高台上的女人。這女人身著金絲錦袍,神采奕奕,冠後隱有祥雲浮騰——正是皇后。皇后身旁站著的,赫然就是大大酥。

我隨張豆豆跪下,向皇后道一聲千歲吉祥,皇后一笑,讓我上前。我走到皇后跟前,她問道:「你就是昨日比賽的優勝者?」

「正是小民。」

「不錯。聽說你是速食派的傳人。」皇后道:「你且獻一菜,讓眾卿,也讓本宮先嘗嘗你的手藝。」

「不知娘娘想吃點什麼?」

皇后手上輕捻,道:「這裡食材準備的也不多,不如你就來點民間小菜吧。」

大大酥湊到:「娘娘高見,這種人,最適合做點民間小菜了。」

我瞟了他一眼,大大酥狐笑著。我不語,便退下入桌,從食籃中取雞一隻,香料幾許。張豆豆低聲道:「這可是做給皇后吃!能不能專業一點!」

我不理會他,對場道:「我要做一道湯,這道湯與我們的御廚大人還頗有淵源。」

「哦?」皇后饒有興緻地看著我。

「這道湯,是御廚大人的老母親教我的。」我一邊說,一邊斬雞下鍋。

「什麼!」張豆豆驚道。

我手上不停,同時道:「當初,御廚大人家境貧苦,她的母親為了讓他吃上一口肉,時常到酒樓里撿人家的剩雞,給御廚大人熬湯喝。」

所有人都在聽我講話。

「可是一隻雞能剩些什麼呢?多是些硬骨,殘肉罷了。」我從口袋裡拿出迎春樓裡帶出的姜道:「而且時間稍長一點,雞肉就不新鮮了,但是御廚大人的娘親很有辦法,她用辣姜久熬,去除殘雞的味道。」

我用旺火熬著湯說:「這樣做,若是整雞,會不入味,辛味停留在雞皮上,但若是殘雞的話,反而能充分發揮姜的特性,讓湯甜美,雞肉也好吃。」

「但我怎麼能讓皇后娘娘,諸位大人吃殘雞呢?」我靜待湯變色,雞油浮於湯麵:「其實很簡單,只要把雞剁成小塊再燉煮,就能讓大家嘗到這手辣姜雞了。」

又過了半柱香,雞湯已成,我對娘娘問道:「湯好了,可否先讓御廚大人點評一番?」

看到皇后點頭,我把湯盛到張豆豆面前。他用顫抖的雙手舉起碗,吹散熱煙,輕吸一口,豆大的淚珠便落到碗里。

我用只有我和他才能聽到的聲音道:「回去吧,你母親每天都坐在迎春樓門口等你回家。」

張豆豆哽咽道:「我何嘗不想回去,但在宮裡當御廚,為皇家服務,只得片刻不離,身體哪由得你。」

皇后咳道:「想不到張豆豆還有這等經歷,就盛湯讓本宮及諸位大臣一品吧。」

我應一聲,盛一碗雞湯雙手遞給皇后,又分給諸位大臣各一勺。大臣嘗後都贊到:「好湯!」
皇后面喜,舉碗欲飲。

「娘娘且慢!」大大酥突道:「這廝與我是舊識,為人陰險歹毒,恐他不軌,讓我用銀針一試!」

大大酥不知從哪掏出一根銀針,探入湯中,再舉起時,銀針色黑,大大酥喊道:「這湯有毒!」

我一咬牙,心說原來在這等著我呢!

「好哇!原來速食派唯一傳人竟是如此的險惡!敢謀害皇后娘娘!!」

原來他還想敗壞整個速食派名聲!皇后打翻碗,喝一聲大膽,那些喝了湯的大臣連連乾嘔,道:「來人,抓住這個小賊!」

我見勢抓住張豆豆的衣領,速道:「你想回去,我帶你走。」說罷,我將張豆豆拋起,他發出啊的一聲驚叫,又被我凌空抓住,兩步翻上圍牆。


「有人行刺皇后!!還拐走了御廚!!」下面喧嘩成一片,一群帶刀侍衛正極速奔來。

我背著張豆豆在圍牆上疾走,張豆豆一路狂叫,走出花園,一堆侍衛已備好彎弓射我,數百隻箭齊發,我卻負張豆豆不得閃躲,只有抽出煙槍咣咣當下。

「啊!」張豆豆又叫。

「你瞎叫屁啊!」我怒道。

「我屁股中箭了!」果然在張豆豆的屁股上看見半隻箭。

我一面擋,一面繞房而行,一道猛箭襲來,直把我的煙槍彈飛出去,有幾個身手好的侍衛想上牆擒我,都被我狠狠地踢了下去。我突然被什麼絆了一下,險些掉下牆去,定睛一看,大大酥正墜著我的腳腕,企圖把我拉下去。只聽嗚的一聲,我從張豆豆屁股上拔出箭,刺在大大酥手上,他這才吃痛鬆手。

「你幹嘛!!」張豆豆苦痛道。

「那要不要我幫你插回去?」

「不用了,謝謝。」張豆豆的臉扭作一團。

我一路奔出皇宮,往住店裡跑去,恰碰到椿兒和狗尿子在門口等我,我道一聲:「走!」便領他們到馬廄。

「怎麼回事?」

「別問那麼多!椿兒,你帶狗尿子,跟上我!」

將張豆豆背上馬後我翻身入鞍,見椿兒他們也上馬後,我驅馬率先衝出店外。外面已經有官兵圍過來了,好在他們都沒騎馬,為我們爭取了時間。

我們四人二馬,狂馳出城外,張豆豆頂風喊到:「我們逃不掉的!」

「他們看那些喝了湯的大臣沒死,自然知道我是被冤枉的了。」

「你還拐走我這個御廚呢!」

「那些事以後再解釋,再說你算哪根蔥!」

我們一路策馬飛馳,風餐露宿,僅用七天的時間就趕回大白菜小茄子中型香菇巨土豆城,來到迎春樓前,張豆豆撲通就跪了下去,痛哭流涕。

我在路上給椿兒她們講了張豆豆的事,椿兒見道:「先別急著哭呀,你娘親還沒出來呢。」

張豆豆涕泗橫流道:「我是屁股發炎,疼!」

老闆娘聞訊趕出來,一見張豆豆,連忙扶起,引進房內哭道:「孩兒啊,你可算是回來了!快坐下!看你哭得這麼傷心,一定是想娘親了!」

「我就不坐了。」張豆豆咬牙哭道。

我笑道:「先領他去看郎中吧。」

「啊!怎麼了!」老闆娘緊張地環顧張豆豆。

我湊近張豆豆道:「官兵來了,你就說我拐跑你丟在這後就不見了,之後說負傷在家休養,就能好好陪陪你娘了。」

老闆娘忽地朝我跪下,我在半空中將其扶住道:「這兩匹馬我先借用一下,錢來日再還。」

「不用!不用還!兩匹馬我稍後去驛站結費贈你!」老闆娘哭謝道。

「我們有官兵在追,這城人多嘴雜,不敢久留。」我問:「瘦貓呢?」

「我在這。」瘦貓走出來,嚯,至少又胖五十斤。

「我們要回去了,你走不走。」

瘦貓直搖頭,說留在這幫老闆娘,過些時日把媳婦接來城裡。

「行!」我拱手道:「告辭!等風聲過去我再來城中一敘。」

狗尿子抱怨道:「就不能休息會嗎!這幾天我跟著你跑,吃沒吃好睡沒睡好,連澡也沒洗,一身汗臭。」

「你就是不跟著我跑你也不洗澡。」

我出門扶椿兒上馬道:「你走不走?一會人追來了把你押進大牢拷問!」

「我把你賣了不就行了嗎!」狗尿子道。

「那好。」我假意上前:「我現在就殺人滅口。」

「我走,我走還不行嗎!」狗尿子無奈上馬。

我到馬鞍上坐定,又朝店裡揮手後帶椿兒他們出城,一路奔到大蘋果小香蕉中型西瓜巨草莓村,見過椒姐,狗尿子帶我們去他家裡住下。

只休整了兩日,忽聞屋外馬蹄聲驟起,我警覺地看出去,卻見幾匹馬闖到院子里,那些人下馬便尋進來喊道:「恭喜狗尿子,狗老爺高中!現已被京師太學錄取!」

原來是報子到了。我們跟著狗尿子出門迎人,狗尿子一看報帖,喜問:「中了!什麼專業!」

報錄人恭道:「狗老爺被馬術專業錄取!」

「馬術專業!」狗尿子的臉哭喪下去。

「馬術好啊!以後到城裡給領導當司機,平步青雲啊!」椒姐拍拍狗尿子的肩膀。

「他們也都算有著落了。」椿兒輕聲問我:「我們怎麼辦!」

「這事……」我支吾道。

椿兒睜大眼睛又連問:「對了,你不是什麼速食派的嗎?你不是還有師傅嗎?你家在哪啊?」

我轉臉一笑:「想知道啊?」

椿兒點點頭。

我拉住她的手道:

「那走吧,跟我回家。」

全文完。


「各位掌門,太極雷雷剛敗於那個MMA 的賊子之手,那賊子居然大言不慚,妄想挑戰我等。咱們今日,得為中原武林拿一個章程呀。」

「居士稍安,依老衲之見,崆峒五老出手最有分寸。我中原武林有好生之德,點到即止,放他條生路吧。」

「大師言之有理。不過我大哥昨日不慎感冒,如今已然住院。我兄弟四個還得照看大哥。這比武嘛,就讓大師失望了,還請另覓高明。」

「啊,那是老衲唐突了,養病要緊。那崑崙何先生?」

「大師,小可最近感到體內真氣一陣躁動,要閉關修行,還請大師寬恕則個。」

「好說好說,那峨眉?……」

「大師,出家人不宜好勇鬥狠,待我念幾遍金剛經化化他的戾氣……」

「……」

「誒?大師何不請那位出山?」

「道長,你是說……?」

「沒錯,就是那位,我一名弟子昨日還跟我提起這位前輩。他如今就在那位前輩手下做事,也算能賣貧道一個薄面。」

「但是這位前輩早已經不是我中原武林之人,如此,恐怕難以服眾呀。」

「大師,什麼時候了,跟這種外道賊子還談什麼江湖道義!」

「唉,那好,就此說定了,老衲這就去請那位高人出山,定能收拾得了此賊子!」

「大師高見!」「這回這賊子定死無疑!」……

……

「喂?110嗎?哎對,這裡有人約我打架鬥毆。沒沒沒,我怎麼可能搭理他……」


單篇完結。時間線上接忘我流離:有哪些關於「酒」的故事?里《狂書記》

《往事書》

文/忘我流離

楔子

軍部大牢。

易水涼不記得自己被關了多久,但是身邊那隻被自己抓來當玩伴的老鼠已被喂得滾圓,顯然日子已經不短了。

脖上系著稻草的小老鼠埋頭吃完小半個窩頭,吱吱叫看著眼前的浪人,好似討食。其媚態竟已經是把自己認作寵物。

「我說……兄弟。」易水涼伸手戳了戳小老鼠的肚皮,「今天你終於肥成這樣了,不枉我日日分一半口糧予你——想要清蒸還是紅燒,你自己表個態吧。」

小老鼠的眼裡忽而閃過一絲驚恐的光來。

易水涼頓了一頓,心說我這也沒有殺氣畢露啊你嚇成這樣怕不是成精了?

俄而牢房外傳來久違的腳步聲——不同於普通的牢役,是軍靴的聲音。小鼠的驚恐更加明顯,身子不住顫抖。

來人一身亞麻長裳,束純黑紗質腰帶,日日都像在服喪送葬,這全中州怕也只有一人,便是那前任羽林軍都統張雪峰。鐵鏈落下,牢門大開,湊得近了看一眼,果見得一臉髭鬚,橫眉怒目抿著個嘴,每天都像死了爹娘一樣。

跟隨的小廝打開食盒,鋪了四樣望鄉樓大菜,並一雙新拆的竹筷,恭恭敬敬遞給了易水涼。

浪人嘴角一抽,嘆氣道:「飛鳥盡良弓藏可以理解,狡兔死走狗烹就過分了吧?」

眼下這分明是送死刑犯上路的排場,怎麼想都不該輪到他的身上。即便自己此刻身不在軍部,曾經也算為家國浴血奮戰過。前不久軍部大案自己被坑進漩渦,不辭辛勞斬了敵特上將軍古冬青,沒有發個千八百兩銀子花花也就算了,這怎麼還要殺人呢?

張雪峰黑著張臉,沉聲道:「不是上路飯,且安心吃。」

易水涼將信將疑的拿起筷子,張雪峰疏忽嘆道:「況乎你不是走狗。你若願做走狗,何至於今日。」

易水涼手一抖,頗有些激動道:「老張,你別說了,你每次說我好話都是要騙我去賣命。你這樣讓我怎麼吃的下?」

「那便別吃了。」張雪峰擺了擺手,小廝立刻上來將飯菜收了。

易水涼:「……」

張雪峰又道:「我亦與將軍說過,同你不需如此客套。他偏說要同你假裝客氣一下,還浪費我幾兩銀子。」

易水涼復又回去逗弄老鼠。老張總是會把天聊死,然後尷尬的沉默,然後強行同你談正事……不用給他面子,不用強行幫忙圓場……沒有任何問題。

果不其然,場面一度尷尬之後,老張又揮了揮手,小廝來,奉上一個托盤。

左邊一枚指環,精鐵打造,外環刻龍鱗紋,內邊是一些隱晦的符號。右邊是一杯酒……若是朋友暢飲,誰都不會給易水涼只備一杯酒。

一杯酒,只能是鴆酒。

「真要烹走狗了啊……」易水涼嘆息。

「戴上指環還是一張良弓。」張雪峰道。就像令牌一樣,這指環是一種身份的象徵。可戴上了,就真和走狗沒什麼區別了。易水涼做過走狗,但現在他更想做個人,哪怕每天如乞兒般四處流浪。

「你說這話不合適。」易水涼撓了撓頭,復道,「你看你一天到晚穿著喪服,送著一張又一張良弓的葬,現在又忽悠我也去,你的良心不會痛嗎?」

張雪峰不言。

易水涼忍不住戳了一句:「我這個人真沒什麼家國情懷的啊。要我為國家安危去死是不可能的啊。」

張雪峰的嘴抿得更緊了些。

易水涼:「你是不是想說……說易水涼你這個鼠輩,你現在能每天在這太平天下混得逍遙自在,那是暗地裡多少人在流血啊?你看我老張每天穿著喪服都服不過喪來!」

張雪峰的嘴唇又鬆了些,緊皺的眉頭都舒緩開來,可是隨之而來的是一股宛若實質的悲傷在這如水的夜裡暈開。

張雪峰:「我最近睡得很少。」

易水涼打起十二萬分的深情接話:「一閉眼他們就來……滿身是血……都是曾經的同袍兄弟……如今只剩枯骨……靠,你這話江戈跟我說過兩百遍,他每次說的時候還捎帶問我一句你還想不想娶我女兒江雪顏?我那時候聽到這三個字就走不動道,跟著他到處賣命。但是現在世道變了你知道吧?就……就沒什麼動機再去拚命了啊!話說到這……老張,你就不怕夢裡我也來?」

張雪峰:「我有什麼辦法?」

易水涼:「吶,你現在把外面牢門打開,領我出去,給我百八十兩銀子……」

張雪峰搖頭打斷:「你會被射穿。」

易水涼一震:「憑什麼啊?」

張雪峰對他的不自知略有些無奈:「你這樣的刀,不握在手裡,也不會交給別人。」

張雪峰看了看面前的托盤,又道:「只有這兩個選擇。」

易水涼:「你又把天聊死了。這哪裡是兩個選擇?選左邊是不知道怎麼就被人打死了,選右邊不知道怎麼就被人毒死了,橫豎是個死。」

易水涼提起他的鼠兄弟道:「就像我問他是要清蒸還是紅燒,有差別嗎?不過是上讓吃老鼠的人看起來爽一點而已!」

「這當然是兩個選擇,選左邊你有機會活。」

「我不想當狗啊!」

張雪峰:「你不是老鼠。也不是狗。」

易水涼提起右邊的酒杯一飲而盡:「他媽的做人好難!」

雨一直下,曲終人散場。

自《浪人狂書》一事後已過經年。易水涼等人離去後,聚賢小樓依然開著,生意不溫不火,卻也算是可以安閑度日。

掌柜的李三思抬頭看了眼滿天雷雲,低低的嘆了口氣。食客很少,但都帶刀帶劍的,隔著老遠都能聞到血腥氣。

「不祥之兆啊……」他嘆。

一個眨眼的功夫,一名如刀的少年出現在雨里,進門的時渾身濕透卻渾若不覺,對著李三思拱手行禮,清聲道:「掌柜的,易先生已一年無信。」

李三思一哆嗦,手裡的茶壺沒拿穩徑直落下,幸那少年眼疾手快,屈身接住了,遞還給他。他沒接茶壺,愣了半晌,伸手到袖兜里摸出了幾兩碎銀來。

兩手顫抖得厲害,他咽了口唾沫,對那少年道:「小刀,你去……買些香燭紙錢來。」

頓了頓,又摸出些銀子道:「再買塊上好的靈牌來。」

李三思說這話的時候,女兒李六七正從櫃檯後邊爬起來,伸了個長長的懶腰,迷迷糊糊沒睡醒,要去拿酒喝。

櫃檯的背面是一個巨大的下翻櫃門,夜裡放將下來,底下墊四條厚實的枕木,鋪上被褥,便就是一張床。以往都是守夜的小二睡,可一年前開始李六七便蠻不講理的佔了這個位置,美其名曰為老爹防備宵小,又假裝被戳穿,說夜裡想要偷拿酒喝。至於是不是因為那個名叫易水涼的浪人曾經在這店裡做過幾天小二,那便沒人知道了。

女兒的心思李三思看在眼裡,也不說破。日子一天天,就這麼過。直到今天。

李六七聽到他們的話一下子就醒了:「靈牌?易水涼?老爹你咒大叔死啊?」

趙小刀見李六七醒來,恍若失了分寸一樣,迅速便消失在了雨里。以往的經驗告訴他,但凡跟易水涼有關的事,千萬別被李六七纏上,不然結果會非常的恐怖。

李三思不由得嘶聲道:「怕是已經死在外面了……」

李三思認識易水涼已經是十幾年前的事了。那時候少年模樣的易水涼還沒曾長成今日這邋遢浪人的模樣。一看就是沒幹過什麼粗重活的世家少年,如玉一樣的年紀。

帶著把美人纖腰般修長俊美的刀,右手上連刀繭都沒磨出來。

那時候是個夏日,颱風之前的日子,天很悶熱,雲很低。少年沽酒一壺,一小碟花生米,坐在客棧大堂的西南角,吃得很慢,像是在等人,不住的往窗外看。

大堂一樓的邊角窗子向來是不開的,可誰也說不準那日李三思想的是什麼,那少年開了,便也默默沒做聲。雖未著華服,但怎麼看都不像是個會為了一壺酒和一壺花生米從窗口跳出去跑路的角色。你就當他是在看風景就好了。

他的酒喝得很慢,雨還沒落下來。掌柜的注意到少年沒帶傘,路過的時候好意提醒道少俠若沒帶傘需得早點回去。颱風天,這雨下來一時半會是收不住的。

易水涼笑笑,說掌柜的你真有趣,哪有生意上門往外面趕的?

李三思便沒再管他。

易水涼在那坐了快一天,眉頭越來越緊,直到天黑時一場雨終於下下來,他的眉頭舒展開了。

李三思當時就覺得情況有點不對。

果不其然,李三思端菜再路過的時候,少年開口了。搓著手,略微有些局促的樣子:「掌柜的,你看,下雨了。」

李三思手一抖:「客官可是要住店?」

易水涼麵露喜色:「可以嗎?」

李三思的手又一抖,心說我這開門做生意的大客棧怎麼不可以住店了?

一度尷尬現場,直到易水涼終於說出那四個字——「我沒錢了。」

時隔多年李三思仍懊悔不已,說易水涼之所以長成今日這沒臉沒皮的模樣全怪他當年給慣出來的。

那時候李三思正好因關外髮妻之事心事重重,便嘆了口氣道:「那你留下來陪我喝酒吧。」

「好嘞好嘞。」少年不知愁滋味,輕快的答應著,轉到櫃檯後面就跟回了自己家一樣,提著幾個酒罈子出來「屯屯屯屯屯屯屯」……

李三思心說你這是個戲精啊你這樣的酒鬼白天演了一天小口抿酒的世家公子?

倒也因這一出鬧騰,李三思心中鬱結消散了些許,那夜吹牛打屁喝酒的氛圍,便也輕快了不少。

易水涼住了幾天,離開時略有些戀戀不捨的道別道:「李大哥,我來了你這客棧,真的像回到了自己家一樣。」

李三思眼角一抽,回望店裡無數好久罈子,肉痛嘶聲道:「別,別,易水涼你是我大哥。你千萬別把我家當你家。」

他不知道這少年是做什麼的,家住哪裡,幾口人。何處來哪裡去?這些好像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喝酒的交情。

於是李三思多了這麼個小兄弟叫易水涼,浪跡天涯,不知道去幹什麼。只是偶爾回來喝酒。但每次離開不會超過半年,手裡的刀繭一點點變的厚實,身上的衣服越來越破。

像是混得很不好。有一天李三思問他說,你小子要是真的混不下去了,考慮回來我客棧里幫我跑跑堂怎麼樣啊?你不說來了就跟回家一樣?又餓不死,還有酒喝。

易水涼撓了撓頭,說,不行啊,小爺心懷家國天下志在遠方,不能在客棧里混吃等死的啊。

李三思差點沒一巴掌甩過去。活都活不下去了,還詩和遠方呢?

易水涼就喝酒,不答。喝得醉了,迷迷糊糊說一句:「這裡是我家啊……我若是死,也肯定死在外面,不會給家裡惹麻煩的。」

第二天醒來時問他,卻又好像不記得說過這話一樣。

幾年過去,少年長成了青年,還是在外面跑,還是不知道在幹什麼。只知道他殺人已經很多了,對錯的概念都分不太清了。喝醉了酒很惆悵,說現在過的是什麼鳥蛋日子啊?

待到醒了,說的卻是:「砍人哪有那麼複雜,就分三步,第一步,把刀拔出來,第二步,照著頭砍,第三步,跑路。管那麼多幹嘛?」

扯起淡來把店裡的小二們唬得一愣一愣的。

李三思第一次知道易水涼是什麼人,兩人已經認識七八年了。那是一個冬天,對於望海郡這樣的大南方來說,下一場雪是不得了的事。李三思坐在屋子裡冷得抖腿,易水涼背著一麻袋的煤炭,拎著個火盆來找他喝酒。

易水涼說老哥啊老哥,我這次出去,可能不是半年能回來的……給你買個炭盆,省得每年冬天都冷得抖腿。

李三思就笑,說難不成你易水涼一句話,這大南方的以後年年都要下雪了?

「三五年總要下一次吧。」易水涼說。

李三思就有點笑不出來,道:「這麼久?幹嘛去?坐牢?」

「也不算坐牢……不過也差不多。」易水涼嘆氣,「不過你放心絕對不是因為我奸淫擄掠無惡不作……」

「嘿你小子還會用成語了!」

易水涼頓了一頓,又道:「我小時候家教很嚴的。雖然我爹比較關心老弟,但也逼著我讀書的好嗎!」

那是易水涼第一次和李三思提家裡,卻也只有這麼兩句話,就閉口不言了。

但是李三思猜到了——因為他看到了易水涼帶來的那隻風鷂。

易水涼說,老哥啊老哥,我此去,可能不常回來,不過我會用這小鳥傳書回來保平安,如果有一天你隔了半年多,都沒收到我的消息……你就當我死在了外面。給我立個靈位吧,每年燒點紙錢,你知道我在上面很窮的,在下面希望能過得好點。

易水涼不知道李三思是胤朝的諜子,守著望海郡的沿海一線多年,為此髮妻賭氣出走關外……但李三思認出易水涼是個諜子了。這風鷂只有軍部秘伍的諜子才用。比鴿子飛得快,飛得高,不容易被發現。生命力頑強,路線記憶更精準。向來只有傳輸急報才用——沒想到易水涼拿了就是拿來傳一封家書。

可見家的概念在他眼裡很重要吧?可是他好像已經沒有家了。

如果非說有。那便是這聚賢小樓。

這邊李三思李六七話還沒說完,趙小刀已經把靈堂都快擺好了。李三思大冬天的抹了把汗,心說現在軍部的小傢伙們辦事是真的利索……

一個腹誹的功夫,趙小刀點起火盆來,已經準備開始燒紙錢了。

李六七差點沒飛過去一腳把火盆踢飛。好在靈牌上易水涼三個字還沒刻上去。

李六七氣鼓鼓的敲打老爹:「一年而已嘛!許是忘了!你看那年他出去三年,最後還不是回來了!」

李三思偷眼看了下趙小刀,尋思著有些話該不該說。

趙小刀被瞥了一眼,一直耿直迅速果斷的少年也糾結起來。回了個眼神,意思是怎麼也不該是我說。

李六七把香火蠟燭全熄了。說活不見人死不見屍,你們別這樣。隱隱間已有了哭腔。

李三思嘆了口氣,道:「小刀啊……易水涼就算忘了給我信,也一定會給江雪顏寄的,對不對?」

趙小刀愣了一下,他跟江小姐那麼多年,這鍋扔過來甩也甩不掉。只能點了點頭:「易先生不會忘記給小姐信。他怕小姐滿世界尋他去。此次來……小姐讓我與李先生對接。若是易先生杳無音信,想必是死在外面了……」

李六七倏忽流下淚來:「你們憑什麼說他死了啊?活不見人死不見屍!他那樣的人,遇到事難道不會往家裡跑的嗎!」

李三思接不上話了。是啊,易水涼遇上事,若是懂得往家裡跑便好了。偏生那傢伙整日慫包樣,遇事能退一步就會退二十步,在這件事上,卻從來沒退過。

他又想起來易水涼那句話:「這裡是我家啊……我若是死,也肯定死在外面,不會給家裡惹麻煩的。」

罷了,那先把東西收起來吧。李三思招呼趙小刀,兩人麻利的把東西收好,一時不知該做什麼,只得陪李六七喝酒。

有些話該怎麼和一個不諳世事的少女說呢?

他們都認識一個叫張雪峰的人,整日穿著喪服,眉頭沒鬆開過,因為諜子做的事都是行走在刀鋒上,而且勢單力孤不會有任何支援。有時候好朋友突然就死了,你除了看開,就是選擇看開。

張雪峰看不開,所以他終日穿著喪服。李三思和趙小刀都比較看得開,但他們也知道此情此景,不該抱有幻想。給易水涼立個衣冠冢樹個牌位……在下面還能過得舒坦點。

李六七看不開,她哪能明白前些日子一個大好的人兒今天怎麼就死了呢?那便只能大家陪她一起裝作看不開了……

李六七喝得醉醺醺的,趴在桌上半晌,突然抬起頭來,說我要去找易水涼!

那眼神出奇的明亮,好似靈台清明毫無醉意。

下一息她趴在桌上睡了過去。李三思無奈的搖了搖頭,招呼趙小刀幫忙將她扶到櫃檯後面睡下。

趙小刀依然如刀一樣冰冷,情緒沒有太大的波動:「李先生,我且需要回去復命。您還有什麼話需要我帶給江小姐嗎?」

李三思思忖半晌,吐了兩個字:「節哀。」

待到趙小刀轉身欲要離去的時候,李三思又補了一句:「不要哭得太慘。」

趙小刀回身:「他二人已經沒有瓜葛了。」

李三思打了個哈哈,嗯,沒有瓜葛了。權當我酒後醉話。

南通城,李三思拍開了一間賣丹青之物的小店。

莫輕歌迎出來的時候嚇了一跳。一年前《浪人狂書》事件兩人已明了心跡,只不過因為種種原因,依然只能異地而居。好在兩地不遠,李三思常把客棧生意丟給女兒李六七,來尋她幾日。可今日大不同,莫輕歌問道如何此時來了,李三思紅著眼抱過來,嘶聲道:「女大不中留啊!我再不來我成空巢老人了!」

李六七遠遠的看到老爹進到莫輕歌店裡,放下一樁心事,背著包袱小步離開。

天下之大,中原之廣,她其實不認識幾個人,想要茫茫人海里找到一個人就更難。但她就是打心眼裡不相信易水涼已經死了,犟著非要離家出走摸去找找。

可能這就是年輕人和老油條們的區別了吧?趁年華輕劍快馬江湖,以免留下遺憾。

第一站是江夏荊府,李六七認識的人不多,她和易水涼都認識的就更少了,刨掉家裡那一對,再扔掉江雪顏和趙小刀,便只有荊歌一人。

好在那青年是江夏首富,好找得很。

只一件事讓人心涼。她入荊府之時只見滿眼麻衣白帶,就連少家主荊歌也著素衣在幫忙著布置靈堂。

扛著棺材進門的雜役們還吆喝著:「讓一讓讓一讓嘿……」

她心下一沉,想到了和望海郡發生的一樣的事。

荊歌迎出來,叫了句小師娘,她緩過神,只見青年家主無喜無悲的立在跟前,行了個禮。

猜測是真的,荊歌也在準備易水涼的喪事。

「易水涼這個傻逼,如果真死了,在下面也不至於罵我這徒兒不孝。如果沒死……就怪他太傻逼不往家裡寫信——嗯,反正存著唄這些錢,這次沒死,以後也可以用的。」

下人都屏退之後,荊歌又像是李六七曾認識的那個少年了,無喜無悲的模樣是一家之主該有的,現在的模樣是認識的人該有的。說著亂七八糟的胡話……只是,這種時候還這樣輕快,不太能讓人接受啊。

李六七真的是很不能理解,荊歌這是個什麼情況?怎麼能把這些事說得這麼輕巧?

荊歌也看出來了,嘆了口氣。

這世界上其實沒多少人能理解他和易水涼的相處方式的。

「我跟易水涼這傻逼,以前其實有仇啊。」荊歌說。

荊歌認識易水涼那年,易水涼剛過二十歲。荊歌才十二歲,是個傻逼,這一點他後來是承認的。總之一個傻逼遇上另一個傻逼就會很有故事。

比如易水涼到荊府那天全身破破爛爛的勞動衣服,剛從碼頭上搬卸鹹魚下來,一股子腥味,差點沒把荊歌給熏吐了。那時候荊歌的心底里瘋狂的想要學武遊歷江湖,為此無所不用其極,最後終於成功,結果沒想到來的人是這樣的貨色。

老爹說你要的師父來了,你要是不拜這個師父你就別拜別的師父了。荊歌一臉嫌棄——而易水涼麵上不動聲色,心裡想必是非常小人的——總之那身衣服他換下來之後就往荊歌房間里一塞,以至於少年的屋子裡很長時間都有一股鹹魚味兒……

那身衣服現在躺在棺材裡,衣冠冢嘛,那傻逼也只留下這一件衣服了。

兩人從見面第一天起就三觀不合各種互懟,這事兒持續了三年,三年後易水涼跑路了,那之後又一年,兩人江湖再見,一言不合拔刀互砍,砍完又彼此理解了,人生就是這樣變幻莫測。

就比如說那時候有個張府公子當街欺男霸女,荊歌說易水涼你上來打他一頓,易水涼上來說了句「草泥馬你們敢得罪荊家大公子?」直接把他給氣到昏過去。

又比如易水涼給荊歌展示如何跟別人比武決鬥的時候,各種嘴炮攻擊問候對方祖宗三代激將,以增加決鬥獲勝概率。還說你這個小朋友不要太天真,手段是沒分正邪的。

總之易水涼這個人在荊歌眼裡就是個爛人,那時候荊歌最喜歡做的一件事就是批判易水涼不講道義。易水涼每次都假裝沒聽到,或者搪塞過去。

但有一次,雪夜梅邊醉酒,不知何來愁緒,易水涼再聽到荊歌罵他的時候,一臉嚴肅的說道:「秩序是人建立的秩序,道義是人建立的道義,若這天下無人再信道義,那道義就是狗屁。」

荊歌琢磨了很久,得出一個結論,大聲反駁回去:「只要我信!」

這事兒吧,也就那時候的他會這麼說了。換作如今,荊歌大概會說:「易水涼我去你媽個大西瓜,你不就是怕大家都不信道義的年代裡你說相信道義,說出來被人笑話嗎?說什麼不相信道義?你他娘的不相信道義我認作你爹。」

易水涼這人滿嘴跑馬車,說出來的話確實沒多少能信的。

比如那年望海郡,劍聖百里越被武林各派圍攻,易水涼說我得快去教我那個朋友怎麼求饒,不然他那鐵骨錚錚的性子回頭別讓人給打死了。

然後易水涼提著把刀去了,回過頭來江湖傳聞說有個浪人到望海郡砍各大門派的人,跟割草一樣見人就砍,根本就沒在搭話的,談何求饒?

「你們真的是仇人?那他怎麼會在你們家住三年?」李六七不太敢相信。

且不說那三年,分明不久前他還和易水涼一起並肩作戰過,深陷九死一生之境——為了救出李六七。偏偏那時候荊歌其實可以完全不管易水涼的死活,他連刀都鑄鐵封鞘了很多年,好生經營家裡繼承來的產業,生意從南海做到北疆,不愧江夏首富之名。

可是易水涼來的時候荊歌第一時間出現,那二貨說要吃老家望海郡三獅鎮花竹村家門對面小巷口的一碗清湯麵,青年擼起袖子說那我可能要親自下廚。拔刀這種事更是沒在猶豫的,生死考量排在最後,只要是你來。

如此親密無間。

其實這事兒有緣由,須知世間萬物,有矛盾衝突,就會有和解之道。比如逆反的少年長大了會和父母和解,會和世界和解。

那年荊歌初涉江湖,搭救白菱洲慕劍門的少女慕語,為此被捲入與裂雲門的衝突中,險些喪命,是易水涼搭救了他。在他拚死沖陣想要救出慕語卻力有不逮的最後時刻,也是易水涼出手幫忙。

若說這些看起來都沒什麼分量,那麼還有一件事荊歌藏在心底很多年,只有他和易水涼知道的,一個讓人羞於啟齒卻可以記住一生的小秘密。

那年的荊歌依然是個叛逆的孩子,不肯繼承家業,竄入江湖惹是生非。易水涼悄摸跟著,幫他擦了不少屁股,可兩人的矛盾還是不可避免的在某些問題上激化了。

猶記得那一夜荊歌一刀斬在易水涼的身上,半件衣服都染紅了。易水涼抬手揮刀割袍斷義,說荊歌你他媽的給我記得!

「老子再管你的破事老子他媽的是狗啊!」

後來荊歌因為幫官府查處私鹽的事被人按在地上打,打完了身上插滿竹籤吊在魚龍幫的跑馬場上曬鹹魚。

易水涼提著把長刀就來了,仰天大叫三聲「汪汪汪」,搞得魚龍幫百十號人都沒搞懂這是什麼路數。

——然後那個黑幫就從這個世界上消失了。

易水涼這輩子就做過兩次滅門的事,一次是幫曾經的至交好友百里越報仇,一次就是來搭救荊歌。

其實單單是搭救這件事是做不到滅門這個程度的,可是他做了。說是徒弟身上插那麼多竹籤看起來真的挺疼的。

易水涼做完這事兒情況當然沒好到哪裡去,滿身的血口躺在沙場上等死,如果不是恰好有一位百草門的醫者路過,哪還有後面那麼多事?

「有仇,真的有仇。」荊歌回答道,「其實易水涼這廝住我家那三年動機太不單純了。」

易水涼住在江夏荊府三年,明面上是做公子的刀術教頭,實則是在執行軍部密令。

江夏地處中州要輸,九省通衢,荊府首富,東到滄海西過苗疆,掌握著全國最大的商業渠道之一。這渠道更是遠通關外,遠通北蠻。雖然帝國與草原上的部族已持續幾十年和平,各自通商,但暗流涌動不斷,一直依賴軍部秘伍暗中行動遏制戰爭爆發。

巨賈是最有機會暗中通敵的存在,易水涼在荊府三年,即是查密,也是盯梢。

這目的實在太不單純,至少前一年兩年,他和這小公子荊歌沒什麼真正的師徒感情。

這一點從他一直睡屋外就能看出來。

易水涼一直睡屋外,屋檐底下坐著,刀靠在手邊,隨時可以拔出來。無論晴雨,便是隆冬雪落也是一樣。

荊歌就很好奇,因為易水涼對他的教育一直都是「你可別作孽了去什麼江湖啊,我好羨慕你有這樣一個一天十二個時辰都有熱水洗澡,冬天可以坐在暖閣里看雪的家。」

可是他自己從來不睡屋內。

問他,就說習慣了,這些年浪蕩江湖過的就是這樣的日子,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便是有好的環境也不會輕易融入,因為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會回到原點。

但是吧,話都是人說出來的。很多年以後師徒倆醉酒,把手言歡的時候,易水涼說,我為什麼不敢進屋睡?我憑什麼敢進屋睡?你家要真是通敵叛國怎麼辦?發現我是個諜子還不得把我砍成一節一節的喂狗?

我睡屋外我跑得快啊!

「那現在呢?」李六七問。

「現在?」荊歌翻了個白眼,「現在他要是睡我屋裡能把我都趕出來。」

但首先是,他還活著。

祭禮已畢,李六七失神的看著這一切發生,荊歌帶著全家老小給他師父上香,燒紙錢,發喪。其實她不是沒有打算鬧,但這裡終歸不是家裡,不是她鬧了就會有人聽她的。

其實荊歌攔不住她。荊歌總是稱呼師父的大名,易水涼易水涼的叫著,但叫李六七就都叫小師娘,他如何能攔得住?

攔住李六七的人是江雪顏。

偏偏是江雪顏。

連她都信了,李六七如何能不信?

易水涼和江雪顏的過去很複雜,但是在大多數人眼裡都是謎。

就連李三思也說不清楚易水涼和江雪顏曾經發生過多少事情,但他還至少可以數出四件來。四件出生入死的事。

這四件事李三思未曾細說過,說是關乎軍部機密,諱莫如深的樣子。

李六七何嘗不知道是老爹害怕自己聽到那兩人的過往便受了情傷才不肯說?可她還是忍不住,於是一次次把老爹灌醉,隻言片語聽到一些。

說有一次易水涼和江雪顏鬧掰了回來,哭訴刀山火海走過一遍也得不到那女孩。

說老子要去草原上牧羊,五隻羊五頭牛,牽到牧民家裡去提親,就可以娶到很好的姑娘,還是這樣的愛情比較簡單。

結果第二天聽說江雪顏被人追殺,二話不說提刀就又走了。

兩人的羈絆大抵有這麼深。

上一次見到江雪顏是一年前,因為《浪人狂書》的事。

火堆邊的江雪顏,精幹得像個男人,可易水涼被火燒時撲過去抱住他打滾滅火的江雪顏,又柔軟得像個小女人。令人印象最深的是最後一場混戰,她渾身沐血,纏鬥數十個蠻人高手,如金鱗般逆流砍殺到精疲力竭,最後撐著報廢如鋸齒一樣的長刀半跪於地。

頭頂一行血順著臉龐流下來,划過鋒銳的眼角,染出一抹女兒紅妝般的緋紅。

易水涼說那就是她的紅妝了。這一生的緣分盡了。

李六七其實一直都不太相信有人會為了所謂的國家大義那樣拚命,就比如江雪顏,和易水涼回迴轉轉數年終於要成親了,前一夜接到軍部急令,便徑直消失了三年。

太讓人無法相信,可那就是事實。

但沒有人不相信,他們倆彼此挂念了一生。

偏偏是江雪顏,她到荊府的時候一身縞素,給易水涼上香。

她攔住李六七,李六七還能鬧得起來嗎?

荊歌說,江姑娘,節哀順變。

荊歌說,小師娘,節哀順變。

李六七倏忽流出淚來。

荊歌以前叫她們倆,是叫大師娘和小師娘的。有一天易水涼說,不行,你不能再叫江雪顏大師娘了。

李六七念及此事哭得更慘了。

荊歌你有病吧!都現在了你改什麼口啊?你師父都死了啊!

你信他死了嗎?

李六七一頓。

荊歌接過髮妻慕語遞過來的包袱,擁抱,囑咐,又叫來老管家訓話。他做完這一切,提刀準備出門。

你信他死了嗎?我反正不信。

這些紙錢就先燒下去給他存著,死了就花,沒死就等以後死了再花。

一起去找?

不了吧,小師娘,我和他太像了。

李六七破涕為笑,像個屁,你沒他一半好看。

江雪顏只簡單祭拜便離開了,就像是沒有來過一樣。

李六七悄悄跟著,卻是又回到瞭望海郡。江雪顏消失,像是故意要引她來。

望海郡下,三獅鎮,花竹村,易水涼的老家。

李六七看著那個古樸的村落,一時間思緒萬千。

果然,只有她和易水涼的交集是最少的吧?她和易水涼共同認識的少數幾個人里,每個人似乎都和他有一段不簡單的過往。

而她到了這地方才猛地意識到,她知道這是易水涼的老家只是因為易水涼經常提起一碗面,她甚至都不知道這麼些院落里哪個是易水涼的家。

兩人為數不多的交集,除卻一年前的一次意外,便是十多年前的一個早晨。

李六七到關內來找李三思,探親。李三思客棧的生意有些忙,雖然他一直很努力要抽出時間來陪女兒,可終究做不到。

七八歲的女孩兒吮著根桂花糖在店裡站著,除了堵路影響跑堂之外就一點都不起眼了。

那時候易水涼也不過十六七歲,卻不知何來一股「我是大人了得照顧小孩子」的想法,就過去捏李六七的臉。事實證明他可能是覺得姑娘好看,小臉微鼓,白嫩得讓人想要咬一口,但是他必須得義正言辭的告訴自己,我是大人了得照顧小孩子。

結果被李六七反手咬了一口,兩個尖尖的虎牙咬出深紅的印子來,差點沒一巴掌甩過去打到熊孩子原地爆炸。結果看到小孩兒明媚的大眼睛,偏生就下不去手。半空中手落下來,落到小孩兒的頭上,輕輕的摸了摸。

就這樣,而已了。

時朗月,夜,除了月光村裡便只有一點火光。一個麵攤還在營業——易水涼心心念念的那個麵攤。

「三文錢,清湯煮麵,一勺醬油,半勺蔥油,兩勺酸菜,一勺肉末。桌上擺著辣椒,蒜醋,便勝過人間百味了。」

是他的原話,李六七記得很熟。他幾乎每次吃面都會說,可是不管怎麼做的面都滿足不了他想吃的那一口,因為是很小時候家鄉的味道吧?

老闆是個年逾花甲的老頭兒了,理說他這個歲數的人不該還在擺麵攤營生,只有一個解釋,那就是喜歡做這件事。

事實證明的確如此,老頭兒下面的時候哼著小曲兒,還時不時和李六七搭兩句話,很是熱情。可惜小姑娘此刻並沒有什麼心情。

面熱騰騰的,吃起來很暖,可是只有蔥油和一點酸菜的味道,並沒有易水涼說得那麼好吃。眼淚又開始撲騰,這傢伙好像就沒說過幾句真話?

她沒什麼胃口,只吃了一口,坐著也不知道該去哪。

這時店裡來了另外一個客人,提著個酒罈子,老頭兒有些意外,平日里最多就幾個鄉親來買夜宵,一夜兩個外鄉人可不常見。

但他依然歡快的煮著面,雖然那外鄉人看起來心情很差。

一身亞麻長裳,束純黑紗質腰帶,一臉髭鬚,橫眉怒目抿著個嘴,日日都像在服喪送葬,每天都像死了爹娘一樣。卻正是張雪峰。

面很快上來,張雪峰舉箸,沾麵湯試了一下味道,開始加桌上的辣醬和蒜醋,他加得很嚴謹精準,像是有配比好的秘方一樣,完事翻攪開來,再試一下麵湯,再試一下面。最後又加了半勺蒜醋,開始吃面。

老頭兒一看來了精神:「喲,明白人啊。」

張雪峰一頓,略思忖,道:「有人教過。」

李六七心裡一動,腦子裡有一些聯想,卻又一時沒法證實,且問道:「什麼門道?何人教你的?」

張雪峰靜靜的看著她,很久,開口道:「麵湯里有醬油和蔥油,肉末和酸菜也有單獨的味道,都會影響到面和麵湯。辣椒加得少,湯辣面不辣,加得多了,湯又太辣,需用蒜醋調和才能找到最好的味道。」

「可不止這些,」老頭本蹲在一邊吧嗒吧嗒吸著煙槍祛濕氣,聽到張雪峰說,也就接上來,「肉末和酸菜要不要先吃?吃多少?都會改變面的味道。」

「這碗面,就是人生百味了。」

李六七猛地站了起來。

「他死了。」

張雪峰說。

屋裡人才注意到,張雪峰帶來的是個骨灰罈子。

張雪峰又記起他第一次見易水涼。

兩個人都是軍部的諜子,第一次見面卻不是因為軍部的事。

那時候尚未離世的劍聖百里越在流雲洞悟道,張雪峰上山挑戰他。彼時百里越已經是天下無敵的存在,打得武林之中沒人敢以劍之名命名幫派。這天下只有一個用劍的人和百里越打成過平手,那便是張雪峰。

一個前提是,那之前百里越破境失敗受了傷。

那時候張雪峰還很年輕,不太服氣,非要打贏全盛的百里越,每次都被打成死狗。

百里越也沒曾下過殺手,大抵是因為天底下只有這麼一個人還跟得上他的步伐,殺之可惜。劍聖曾經說過,希望有一天張雪峰可以打敗他。頗有點獨孤求敗之意,但他說出來就沒人覺得特別奇怪。

一來二去兩人算是認識了,只是百里越那樣寡淡的人,說話很少,每次見面就打,打完就散。

那次張雪峰去流雲洞的時候看到百里越在喝酒,有趣的是他對面有人與他對坐喝酒,這等奇觀堪比海枯石爛般難得。

百里越指著那個邋裡邋遢的浪人說,這是我朋友。

不由得讓人多看那浪人一眼,那浪人便是易水涼。

易水涼不像百里越那樣孤傲,他就像是青樓攬客的人一樣熱情。易水涼說這位小哥一起來喝酒,張雪峰第一次在百里越附近坐下,喝酒。劍聖也沒有什麼阻止的意思。

後來下山,易水涼又蹭他不少酒喝,一來二去有點熟絡,以至於在軍部第一次合作的時候兩人都有點傻眼。

但那不重要,合作很愉快,彼此都高看不少。

就這樣過去很多年。

很多年後,張雪峰帶著一個托盤,托盤上一枚指環一杯酒,去找易水涼。

兩人早已不是當初的意氣青年,張雪峰都已換上喪服很久,很久很久了。

那天夜裡,軍部大牢。

易水涼飲下鴆酒,他的臉瞬間就扭曲了。

「桃……桃汁兒?」他鬆了口氣,「原來不是鴆酒啊……」

此刻站在他面前的但凡是個會接梗的,可能都會接一句,桃汁味的鴆酒,來緩解一下尷尬的氣氛。偏偏那個人是張雪峰。

老張一如既往黑著臉:「我沒有說是鴆酒。」

「那現在是什麼路子?」易水涼驚詫莫名。

「將軍說你只有一個選擇。」張雪峰頓了頓,「他也說了,要多給你幾個選擇,但是最後只能有一個選擇。」

意思大抵就是,你喝了這杯酒,然後戴上這指環,回到軍部秘伍,來為家國大事再出一份力,如果你不願意,外面強弓勁弩在等你。易水涼捋通這件事,氣急敗壞地比了個中指。

張雪峰還記得那天夜裡,易水涼看著指環很久,摩挲曾經熟悉的龍鱗紋,又看看指環內壁的那個象徵他特殊身份「刀」字,有點懷念的樣子。

我猜將軍的意思可能是,我戴著這個指環幫你們打了那麼多年的工,勞苦功高又什麼都沒圖到,這指環送我做個紀念。

老張很耿直的回答,不,就是有任務要你去做。

只有你可以。

易水涼聽了想打人。但是打人解決不了問題。現在場間唯一能制止外面那些弓弩射死他的人只有張雪峰,把他打壞了可怎麼辦?

他也不能挾持張雪峰出走,到了門口張雪峰會直接下令放箭把他們倆都射成刺蝟。張雪峰絕對做得出來,這件事易水涼深信不疑。

就只能好言好語相求,希望大家都能講點道理。

張雪峰說將軍沒打算和你講道理,我也是。

易水涼就問那任務是什麼。也許可以考慮一下做不做。

張雪峰說這是軍機大事,他什麼都不知道,他就是來傳話的。

張雪峰又說你別想唬過我,出門就跑是不可能的。你身邊重要的人已經很少了,但是是哪些,我們都知道。

易水涼好氣,說你們這些人怎麼可以這麼流氓?我身邊那些人你隨便動一個試試?我衝進軍部砍到這個國家根基不穩你信不信?

張雪峰聳了聳肩。不信,也不怕。

你知道的,我們無所不用其極。

只有一個目標,國泰民安。

最後實在繞不過去了,易水涼說,我也是民。你不能這麼不講道理吧?我以前是熱血過,可我現在不想再為這個國家奮鬥犧牲了啊!那種虛無縹緲的熱血老人家就該丟掉了啊!我只想好好過日子了現在,真的,真的只想做個平民,你們放過我好不好?

張雪峰一如既往的耿直,不好。

後來門外響起了另一個聲音,說張雪峰你口才真的很爛。你和他講點道理,用點感情感化他啊!你這樣子死磕到最後沒什麼用的啊。

一個老頭兒,穿著練功服,還挺精神,名叫江戈——將軍。

將軍進來就說,啊呀易水涼啊,我最近睡得很少,一閉眼他們就來,滿身是血,都是曾經的同袍兄弟,如今只剩枯骨……

易水涼看了張雪峰一眼,後者不知道該說什麼,場面一度很尷尬。最主要是老傢伙這套瞎話越說越順溜,連喘氣都不帶喘的。

這件事真的只有你可以,算我求你好不好?將軍問。

易水涼眉毛一挑,心說今天怎麼不問我想不想娶你女兒了?

老將軍心有所感,說我肯定不拿女兒來套你了,這次去十有八九是回不來了,我也不想讓女兒守這個寡。

我他媽好想打你啊。易水涼擼起袖子。你都這麼肯定我回不來了還要我去?我憑什麼去啊?

家國天下嘛。老傢伙說。你以前肯定想過的。

那是以前!易水涼斬釘截鐵。

你現在再想想。江戈鍥而不捨。

你能不能別這麼墨跡啊老傢伙要不然你一刀砍死我算了。易水涼把脖子往前面一頂。

老傢伙嘆了口氣,跪了下來。說我求你,我給你磕頭了。

易水涼震了一下,這陣仗真的有點大了。可是話說到這份上他怎麼去,會死啊!憑什麼去?他又不是什麼偉人,只是個終日提刀在街上浪里浪蕩的小混混啊!

老傢伙說,你想想,你想想,這盛世太平,你和李六七一起開個小客棧,過安生日子,每天逗老婆玩,可能以後逗孩子玩,客棧里偶爾來個俠客講講故事,聽著聽著就想起自己的當年,唏噓不已但又滿足不已,這樣的日子是很不錯啊。但是如果戰亂起,蠻人鐵騎踏入中原,這日子還能過得下去嗎?

老傢伙你口才不錯啊。易水涼讚歎。但是我無動於衷怎麼辦?

易水涼頓了頓,說這事兒吧,我年輕的時候的確想過。我也確實是因為年輕的時候太傻逼了,去想這種事情,才在軍部混了這麼多年。我那時候想啊,想若是有朝一日蠻族鐵騎踏入中原,山河破碎,那安生日子肯定過不下去。對吧?但是呢,老頭兒,你得替我想想。從我出生開始我就沒過過所謂的安生日子,尤其十五歲以後就更奔著這國家大義去了。我後來想明白了,我其實是想過安生日子,所以才擔心安生日子沒了。可是呢,如果我不那麼二,如果我腦子但凡長得正常一點,我就可以想到,如果我沒加入軍部秘伍,那我這十幾二十年早就過著安生日子了不是嗎?當朝暗弱,百官亂法以至於軍隊更無能,全靠一個秘伍活動,阻止戰爭開幕。我現在真的,真的不知道哪天這太平盛世就垮了,安生日子就沒了,所以在那一天之前,我想要抓緊了過幾天安生日子,你明白嗎?

場面又尷尬了。顯然現場兩個人的口才都沒有易水涼好。

易水涼又說道,其實死不可怕,對於很多人來說,明知道這個結果也會一往無前,但是要我做出這個選擇總得有個理由吧?

將軍頓了很久,說易水涼我覺得你在扯淡。

哪兒扯淡了?這麼有道理!

理由當然有,我說了很多次了,家國天下。易水涼,只是因為你不想去,所以這個理由就不能算理由了。就算我提出個別的理由,你也一樣能找個借口否了。

不存在的,老頭兒。易水涼說,老頭兒這不存在,真的不存在,你找個理由出來我肯定去。但是請你提出的理由更有說服力點,真的,家國天下這種東西對我來說沒有說服力,我挺自私的。你還跟我說去了就死,我有什麼理由去啊?

你要是這樣說的話,那還是有理由的。老頭站起身來,伸了伸懶腰,脊椎發出圪垯圪垯的聲響,嘴裡還發出一種愉快的呻吟。

老頭說是這樣的,這次呢,要去三個人,一個是我,一個是你,還有一個呢咱們不管他……

易水涼說你等下,怎麼就一個是你一個是我了,我還沒答應你呢。

老頭就說一副吃定你了的表情,摸了摸發白的鬍子,說道,是這樣,這次的任務呢,如果你不去,那我就肯定會死。如果你去,那咱們倆十有八九會死。也就說呢,如果你去,老頭兒我就有可能活下來,這個理由夠不夠精緻?

易水涼直接傻眼了,說你這老頭兒好不要臉啊,我跟你私交很好嗎?這理由就讓我去賣命?

老頭兒反問,不好嗎?

易水涼愣了很久,嘆了口氣,說,好。很好。

二十多年前,易水涼還是個八九歲的孩子,江雪顏也還沒長大的時候。那時候未經海魂祭之亂,還住在花竹村裡。因為朝局問題,江戈險些身死,江雪顏和其母遁至花竹村避難。易水涼那時候就有點,怎麼說呢,流氓,就看上人小姑娘了,為了救小姑娘一命差點把命搭上,那時候他才九歲。後來他對姑娘說我就是想著你欠我一碗魚丸湯,不能就這麼死了。再後來江戈擺平朝中之事回來,很會打助攻,直接問易水涼說,小子你這麼拚命啊?你是不是想做我女婿啊?

易水涼家裡的事沒多少人知道,但江戈是知道的。母親很早便死了,父親不知為何總是時不時帶著弟弟易水寒失蹤,後來徹底失去音信。好在老易還有點良心,走之前把易水涼托給江戈照看了。十歲開始到十五歲離開之前,易水涼住家江家,可以說江戈夫婦把易水涼前十年缺失的父愛母愛都補上了。當初易水涼剛到聚賢小樓的時候,李三思還以為這是哪裡來的富家公子嘞。

待到他長大,江戈又如同兄弟一般照拂他。兩人的私交不好嗎?不可能,不存在的。

易水涼往茅草上一躺,說你這老頭兒啊,你變了,你變得會用感情綁架人了。

怪你自己太吃這一套。江戈拉著易水涼起來,攜手一同出了軍部大牢,易水涼四處打眼一看。

嘿你們這兩個不正經的東西,框我?這外頭哪有弓弩陣啊?我要反悔了!

江戈哈哈一笑,說你不早就猜到這外面沒弓弩陣嗎?你又不傻。

不不不,我是真的很傻。易水涼說,我是真的以為這外面有弓弩陣,不然我肯定不會答應你的。

那你就是傻。江戈又換了個恨鐵不成鋼的語氣,說道,你是真的傻,傻到沒救了。承認自己為家國天下奮鬥很丟人嗎?非要老頭兒扯個別的理由來綁架你,顯得我很沒品欸。

你有品嗎?易水涼簡直要哭出來。

那就沒有唄。

兩個人手挽手,竟是個喜劇收場。張雪峰在後面看著兩個人的背影,沒有參與對話。他插不進去,不是因為口才差,是因為真的,在某種程度上來說大家的距離太遠了。

遠到超過生死。

麵館。

張雪峰看著骨灰罈子,說,他死了。

他本來想說他們死了,但後來斟酌了一下,就把們字去掉了。

為了這家國天下死在那黑暗裡的人,和普通人其實沒什麼瓜葛,說了也沒用,說了也沒誰能理解,便索性不說。說一些比較接地氣的,比較有私人瓜葛的。

他死了。

李六七回到聚賢小樓的時候把李三思嚇了一跳。小姑娘回來的時候精神頭很有點兒好,一點都不像是經歷了生死離別的傷心人兒。但李三思這邊得到確切消息是易水涼已經死了,沒理由小姑娘能這個樣子回來啊?是迴光返照,還是瘋了?

「欸,欸,小姑娘,你認得我誰嗎?」李三思背手弓腰邁著小鴨子步過去。

「爹,你幹嘛呢?」李六七到櫃檯後邊兒取了一壇酒——她冬天就是這樣愛喝酒,李三思也習慣了。

李三思一秒變正常,鬆了口氣,問女兒說冷不冷,炭盆要不要再燒旺一點?

李六七往櫃檯後面一縮就躲進被窩裡捂上了,說沒事兒,老爹,我到被子里裹著更舒服些。

李三思還是有些不放心,試探道:「你不在這幾日,有人來提親,城西羅公子,人品才學都是上乘。」

李三思頓了頓,又道:「長得也很好看。」

「好嘞,那你回頭帶來我見見。」李六七往被窩裡一縮,就躺下了,「不過我就是擔心,你後院埋著的那壇女兒紅我挖給易大叔喝了。若是成親拿不出女兒紅,丟了老爹面子。」

「這不打緊,你出生的時候吧,我其實釀了兩壇。」李三思繼續扯淡道。

「好事兒。」李六七說,然後就沒了動靜。今天沒什麼客人,大堂很安靜,火盆很暖,李三思坐在門邊吧嗒吧嗒抽了兩口煙,祛祛風濕,不多時再輕聲叫女兒,便沒了回應,像是已經睡著了。

他不敢過去看李六七是不是真的睡著了。人其實是一種很奇怪的動物,對於一些事情,你心底里有一個真相,但你不願意相信,就躲避去驗證它。

櫃檯後,沒人看到李六七淚流滿面,花了滿臉遮掩的妝容,一時間憔悴無比。

尾聲

「死鬼,這壇女兒紅,今年快三十歲了。」


謝邀。


一個臨危不懼、意態悠閑、只顧抽旱煙的隱藏高手出手點穴——點歪了。

一個單掌開碑,手舉石碑做武器的外家高手——是個隨意偷墓碑的賊。

一個深藏不露閑雅自在的書生忽然出手了,原來是隱藏高手啊!——卻被反派打得落花流水。

糟糕,男女主角是親兄妹!——事實證明他倆沒血緣關係,因為女主角其實是其養父領養的,養父還是個太監!

一整本書都在說,說兩把武器湊齊,藏著無敵天下的大秘密!——結果一看,湊成四個字:「仁者無敵」。

上面這些,足夠反俗套了吧?

讀過的都知道,這是金庸的《鴛鴦刀》


《鹿鼎記》,也是。

主角從頭到尾不會絕頂武功,靠撒謊與賄賂做多重間諜。

正派志士自己勾心鬥角,跟官場相去無幾。

俄羅斯帝國史上最著名的政變之一,是靠小流氓邏輯煽動完成的。

男主角一口氣娶了七個老婆。

天下武功高手,鬥不過一個小流氓。

後世許多人靠解構金庸小說開涮。其實金庸自己用一本《鴛鴦刀》,一本《鹿鼎記》,全部自嘲完了。所以我常說《鹿鼎記》彷彿《堂吉訶德》,一本騎士小說終結所有騎士小說。自此之後,騎士小說再也沒法玩了。

反金庸俗套最好的,是金庸自己。


同理,古龍也這麼玩過。

他覺得傳統武俠小說太少內心衝突,於是《多情劍客無情劍》出來了。

他覺得武俠小說也該跟日本劍客小說一樣,讓武士過點「人」的日子,結果《歡樂英雄》出來了。

他覺得武俠小說根本沒必要是古代的。於是《槍手手槍》出來了。


梁羽生先生一輩子沒太突破自己,只顧完成自己的天山史詩系列,在我看來,是他的缺憾。

金庸和古龍卻時時刻刻在求新立異,也不惜自我調侃。

尤其是古龍,到後期只要身體還能支持他寫,就走火入魔般地求新求變。


以下的話不大好聽,但是:

本題目下許多答案,更確切說是「反傳統的段子」,而非「反傳統的小說」。

一本正經地戲仿,臨了在結尾翻一個包袱,實在不能算是完整的小說。


就像「如果段譽救了天山童姥」,那麼戲仿金庸的筆法寫一段之類的,根本不難。

如果天山童姥被烏老大劫持之後是被段譽救了而不是虛竹,那會發生什麼? - 知乎

但類似的東西,根本不算小說。


如古龍《歡樂英雄》前半段,完全不同的世界觀;如《鹿鼎記》,似是而非荒誕但全然貫通無礙的故事,這才算是「反傳統的小說」。


古龍自己,曾經認真地寫下下面的句子。在我看來,這才算是對小說負責的姿態。

我們這一代的武俠小說約莫由平江不肖生的《江湖奇俠傳》開始,至王度廬的《鐵騎銀瓶》和朱貞木的《七殺碑》為一變,至金庸的《射鵰英雄傳》又一變,到現在已又有十幾年了。
這十幾年中,出版的武俠小說已算不出有幾千幾百種,有的故事簡直成了老套,成為公式,老資格的讀者只要一看開頭,就可以猜到結局。
所以武俠小說作者若想提高自己的地位,就得變;若想提高讀者的興趣,也得變。
有人說,應該從「武」,變到「俠」,若將這句話說得更明白些,也就是說武俠小說應該多寫些光明,少寫些黑暗;多寫些人性,少寫些血。
也有人說,這麼樣一變,武俠小說根本就變了質,就不是「正宗」的武俠小說了,有的讀者根本就不願意接受,不能接受。
這兩種說法也許都不錯,所以我們只有嘗試,不短地嘗試。我們雖然不敢奢望別人將我們的武俠小說看成文學,至少總希望別人能將它看成「小說」,也和別的小說有同樣的地位,同樣能振奮人心,同樣能激起人心的共鳴。
《歡樂英雄》每一小節幾乎都是個獨立的故事,即使分開來看,也不會減少它的趣味——如果它還有一點趣味,這嘗試就不能算失敗。

這種態度寫出來的小說(《歡樂英雄》),才算是「反傳統的小說」。我們再怎麼調侃古龍寫得不認真,他確實在求變,確實在寫小說

而不只是段子


佛說,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倘若佛拿起來屠刀,那佛便成了魔。

那年大雪未停,血已流盡。他一家十三口死得只剩下他。

「殺!我要殺了兇手全家!一個不留!一個也不留!」他死死攥著刀柄跪在全家人的屍體前怒吼。

「哈哈,那你這仇可一輩子也報不了。」一個黑影站在屋頂嬉笑。

他眼裡冒著火,死死地盯著那人。「原來是你!」

那人笑道:「是我,你的手下敗將,如果當年你未殺了我全家,今日我也不會殺你全家。說到底,是你種了因,我來結了果。所以其實是你,是你殺了你全家。哈哈哈!」

「詭辯什麼!不管誰因誰果,我必割了你的腦袋。」

「你想殺我?這可沒那麼容易。」那人拔劍反手刺入自己胸膛,頓時就斷了氣。屍體咕嚕嚕從房頂滾下來,就掉在他面前。

死人臉上還帶著笑,彷彿在嘲笑他永遠都不能手刃仇人了。

是我!是我!殺了我全家,我要報仇就要殺了自己。殺了自己就是報仇!

他只覺一股血氣直衝入腦,天地顛倒,四下變的明滅不定。他跪了許久,突然大叫一聲撞撞跌跌的跑了出去。

他不辨方向,只是往前跑。遇水就游,遇山就翻。也不知跑了多久,他力竭而倒,昏迷在一座寺廟前。

等他再醒來,身處一禪室中。他下意識去摸身畔的刀,卻抓到一隻蒼老的手。

那隻手握住他,另一隻手輕拍他的手背。一個慈祥的聲音安慰道:「施主莫慌,一切皆安。」

這聲音親切入心,他忍不住痛哭起來。

自此以後,他拋棄天下第一刀的名頭。成了一個和尚。

遠離江湖,每日誦經打坐,他發誓再也不會動刀了。

這寺廟不是什麼香火鼎盛之處,寺里僧人大多也不會武功。住持卻是一位德高望重的僧人,那日救他的就是住持。

話說,寺里有一掛單和尚。好吃懶做,常與江湖宵小廝混。這和尚對他起了疑心,幾日試探發現了他的身份。這和尚覺著是個機會,可引來他的仇敵來次鬧一鬧。連著他還有寺里的和尚一併除了,這寺可就是自己的了。

這晚,一群江湖高手闖入寺中。把寺里的和尚一個個攆到院中。

那掛單和尚指著他的鼻子叫道:「就是他!」

江湖高手的首領對著他上下打量一番,:「天下第一刀,想不到你會藏在這。縱使你武功高強,可我們有那麼多和尚做人質。你敢出手,這些和尚可就沒命了。」

「我不會還手的,你們殺了我吧。放過這些和尚。」他一臉淡然,竟看透了生死。

首領卻不放心,把刀往住持身前一扔。說:「去殺了他,不然我要開始殺人了。」

住持道:「貧僧不答……好狠啊你們!」還未等住持拒絕的話說完,首領已經動手了。一個和尚人頭落地。

那是從小在寺里的長大的小沙彌,頗有慧根。住持雙目淚流,雙手顫抖。

「拿刀,殺他!不然我又要殺人了!」

住持拿起刀,顫顫巍巍的走到他面前。

他笑道:「師傅動手吧,這是我應得的報應。不算您的殺孽,還請您勿內疚。」

住持剛要開口,身後又是一聲慘叫。

「嘰嘰歪歪,太慢了。快殺!」

住持高舉手中刀,對準了他的脖子。

「師傅,砍下來吧。」他說。

「砍下去!禿驢再不動手。我又要殺人了。」話音未落,又有一名僧人喪命。

寺里和尚人人自危,有僧人忍不住喊道:「師傅!砍下去!」

「砍下去!求你了師傅。」

「師傅砍啊!我不想死!」

越來越多的僧人開始叫嚷。

住持突然大叫一聲,手中的刀疾砍而下。

這一刀並無鮮血,只砍斷了他胸前的佛珠。佛珠嘩啦啦落地。

住持把刀往他手裡一遞,他隨手接過。住持撲通一聲跪在他面前悲聲的道:「拿起屠刀吧!殺他們!」

他看著手中刀,「師傅,我以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倘若再拿起屠刀,這算什麼?」

「算魔,今日老僧求你成魔!」

「那成了魔,還能成佛嗎?」

「能!老僧自會度你!」

「好和尚,敢來這招。死去吧。」首領利刃出鞘,直扎住持後背。

鮮血四濺,首領的喉嚨開了一個口子。

他急舞手中刀,癲狂大笑:「不成佛,便成魔!哈哈哈。」一個個江湖高手人頭落地。

他殺得性起,殺完仇敵後。四下環顧大吼:「還有誰要殺我!來呀!來殺我呀!」

「我要殺你!」

身後有人大叫道。他回身一刀,卻沒有砍下。因為那人是住持。

住持厲聲道:「你今日大開殺戒,罪不容赦。我要殺了你!」

他釋然道:「我理應該死,師傅動手吧。」他把刀遞給住持。

住持手握鋼刀,接著道:「脫下你的僧衣。」

「也是,我那裡還算個和尚。」脫下的僧衣被扔在地上。

住持拿刀狠砍,砍得卻是那件僧衣。僧衣被砍成碎片,四散飄飛。

「好了,昨日的你已經死了。來穿上我的衣服,今日的你無罪無孽。」住持脫下袈裟為他披上。

他跪下拜謝。住持卻說:「此事未了,你須要受五十杖刑。」

五十杖打完,住持道:「剛才那些喊殺的僧人也過來受二十杖刑。」

一切處置完,住持又道:「本寺住持,慫恿他人犯了殺戒。罪孽深重,應永墜地獄。阿彌陀佛。」

住持橫刀在自己脖子上一抹,當下斃命。


佛說,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佛再拿起屠刀便成了魔。魔是放不下屠刀的,若有人接過魔的屠刀,魔也可成佛。但那人要永墜地獄。

故事很簡陋,寫得太匆匆。請大家見諒,在這裡厚顏討個關注。


(一)


我是個騎馬的劍客。

師父說每個劍客心中都應該有一匹馬。

可本門派使的是短劍,騎上馬便打不到人。

而且劍客不是騎兵,擁有坐騎的意義是什麼,我不明白。

「你不覺得那些騎馬的很帥嗎?」師父說道:「你難道就不想騎著屬於自己的白龍馬在長坂坡殺他個七進七出嗎?」

「可是養路費很貴。還有師父,你能不能少看點這種關公戰秦瓊的小說。」我搶過師父腿上的書。

書名是《西遊趙雲傳》。

師父興許就是看這種書才把腦子看壞的。我感到一陣頭痛。

師父年輕時意氣風發,喜好騎馬比武,可馬背顛簸,師父的短劍經常從馬背上掉下來,往往是雙方還沒動手,師父便要喊暫停下馬找短劍。

久而久之,江湖人送外號:自尋短劍。

師父聽聞倍感受辱,閉關一年終於練成騎馬時劍不掉的本領。

結果上一次武林大會時短劍倒是沒掉,師父自己從馬背上摔下,斷了雙腿。

又得一外號:馬上癱。 取的是癱瘓在馬背上的意思。

由此可見,江湖人士還是挺損的。

師父也愈發消沉,漸漸功也不練了,專心看小說。

「我不管,本門派的人都要騎馬!」師父激動的說道。

「好了師父,我知道了。」我端起一碗稀飯道:「來,您先把這稀飯喝了。」

「把書給我!我不喝!」師父耍起脾氣來。

「師父,本門派可就剩下咱們兩個了!」我也生氣道。

自從師父癱瘓後,樹倒猢猻散,門派里就剩下我和師父兩個人。

(二)

和師父吵完後心煩意亂的我想出門轉轉。

在師父的強烈要求下,我騎著門派里剩下的唯一一匹黑馬出了門。

馬是將師父摔成癱瘓的那一匹,我當初本想殺掉泄憤卻被師父攔住。

「是我自己技藝不精,你就別怪小白龍了。」

小白龍是黑馬的名字,靈感大概來於那本《西遊趙雲傳》,本朝第一地攤文學,作者:北門吹簫。

師父酷愛此書,視若珍寶。騎馬劍客的夢想估計也是來源於這本書。

所以我真的很想砍了這個北門吹簫。

「救命啊。」正當我胡思亂想時,一個女孩跑到我的馬下。

「快帶我走。」女孩說著就要上馬。

「我這是私家馬,你要坐計程馬的話去路口。」我將她推了下去。

女孩似乎很生氣,剛想開口說話。卻只聽一片嘶鳴聲,隨後塵土飛揚,幾個騎著馬的黑衣人出現在我們面前。

「你們別過來啊,我,我和這位騎士可是好朋友。」女孩說道。

「我不認識她。」我也乾脆的說道。

人在江湖第一原則,少管閑事。

「死鬼你胡說什麼呢。」女孩嬌嗔道,她拉起我的手道:「昨夜不還好好的嘛。」

啪。

一個黑衣人的刀掉在了地上。

我就說馬背上不穩吧。

「你……」我感到無語。

「各位,我只是路過。」我解釋道。

「帶回去再說。」為首的黑衣人說道,其他人聽聞立即向我衝來。

「快,帶我走,不然你得死。」女孩不知什麼時候跳上了我的馬說道。

情況危急,我沒辦法只能掏出短劍奪路而逃。

(三)

一口氣跑了三十里地,小白龍不愧是匹好馬,速度飛快,那些黑衣人根本追不上我們。

「好勒,今天就謝謝你啦,當我欠你一個人情。」

看到安全了,女孩跳下馬,拍了拍身上的土就要離開。

「你等一下。」我翻身下馬,從後面拽住她的領子。

給我惹了這麼大的事就想一走了之?

「救命啊,非禮啊!」女孩大叫道。

「你不是說我是你的相好嗎?」我說道:「而且這荒郊野嶺也沒人來救你。」

「老實點。」我裝作兇狠的樣子道:「到底怎麼回事。」

「我說,我說。」女孩像是要哭出來一般道:「你先放開我。」

我放開她。

「你說吧。」我說道。

「其實我……」女孩裝作抹眼淚,突然一把將我推倒在地,接著翻身上馬,飛奔而去。

整個動作一氣呵成,看得出是個慣犯。

馬很快,一瞬間就與我拉開了近十米的距離。

「哈哈哈,白痴,我先走啦。」前方傳來得意的笑聲。

我淡定的站起身,拍了拍土。一躍而出,兩息之間便追上了她。

「神經病啊你,輕功這麼好騎什麼馬。」

被我再次抓住後,女孩不但不害怕反而理直氣壯的指責我道。

「管得著嘛你。」我怒道:「快說,到底怎麼回事,不然你就下去。」

我作勢就要推她。

「別別別,腿會斷的。」女孩驚恐道。

「那你快說。」我想起師父,語氣不由的緩和了一些。

「我偷了人家的錢。」女孩說道。

「多少?」

「一錢銀子。」女孩說道。

「你放屁!」我罵道。

就為了一錢銀子,出動那麼多黑衣人。鬧呢?還不夠馬料錢的。

「很少嗎?」女孩若有所思道:「那就一萬錢銀子吧。」

「你的口袋是無底洞?」我說道:「這麼多銀子咋沒把你壓死?」

「又多啦?」女孩遲疑道:「那就……」

「夠了!」我頭痛欲裂。

「你是不是沒見過錢。」我嘲諷道。

「你怎麼知道?」女孩驚訝的說道。

「站住!」黑衣人又不知從哪冒了出來。

我剛想掉頭,卻發現身後也被包圍了。

「投降。」我舉起手說道。

「你可真沒出息。」女孩嗤之以鼻。

我一臉的無所謂,識時務者為俊傑。

「公主,您沒事吧!」為首的黑衣人急忙大喊道。

「啊?」我張大了嘴巴。

(四)

「你是……」我震驚道。

「我叫姬明月。」女孩笑道:「你可以叫我明月。」

姬姓,王族之人。

「公主,他只是個庶民。」黑衣人小聲說道。

「他是我朋友。」明月說道:「當然,寧伯伯您願意也可以這麼叫我。」

「小人不敢。」黑衣人低頭道。

「你叫什麼?」明月小聲問我。

「我叫程雲。」我說道。

「程雲,謝謝你今天陪我騎馬玩。」明月突然說道。

「各位,這是我朋友。」明月對黑衣人說道:「今天的事是個誤會。」

「是。」黑衣人異口同聲道。

「只要您肯回家。」為首的黑衣人說道:「我們說好的。」

「時候不早了,我也該回去了。」明月拍拍手示意黑衣人讓開道:「有空我還會找你玩的。」

她沖我眨眨眼。

說完帶著人離開了。

我一臉懵逼的回到家裡,師父還在看書。

「程雲,你說有沒有可能單靠馬殺人啊。」

見我回來師父合上書問道。

「師父,你知道當朝公主叫什麼嗎。」我說道。

(五)

明月再次出現是在半月後。

那天我正在院子里給師父煮飯,突然傳來一陣急促的敲門聲。

我打開門,明月和黑衣人首領站在我家門口。

「讓我好找。」明月笑著說。


「你好,我叫邊寧,是公主的護衛。」黑衣人伸出手。

「誰啊?」師父問道。

「這是你爹嗎?」明月走到師父面前說道:「我叫明月。」

我看了邊寧一眼,邊寧點點頭。

「這是我師父。」我說道:「師父,這是公主。」

「啥?」師父一愣。

「明月公主,我跟你說過的那個。」我說道。

「程雲是我好朋友。」明月大方的說道:「既然你是程雲的師父那我也叫你師父好了。」

「公主,這不合規矩。」邊寧說道。

「我想叫誰師父就叫誰師父。」明月說道。

「公主,不可亂來。上次您偷偷跑出宮的事皇上還不知道,這次也是偷偷出來的,如果再認個師父回去,這……」邊寧為難道。

「本門派已經不收徒了。」師父合上書說道:「程雲是關門弟子。」

「你這是什麼書?」明月問道:「《西遊趙雲傳》?」

「你知道這書?」師父興奮道。

「哦,這書是我十歲時寫的,我就是北門吹簫。」明月輕描淡寫道。

「真的?!」師父緊緊握住明月的手道:「偶像!我可找到你了!」

邊寧上前拉開師父。

「你怎麼起了這麼個名字?」我皺眉道。

「我十歲時每天都在北皇宮學簫啊。」明月說道:「怎麼了,這名字很怪嗎?」

沒毛病,老鐵。

見到偶像師父激動起來,要不是腿斷實在不方便他恨不得跳起來。

「你說趙雲騎馬拿短劍能砍到敵人嗎?」師父問出藏在心中多年的疑問。

「她瞎扯的唄。」我說道。

師父竟然因為一個十歲女孩寫的書荒廢了這麼多年。

「程雲!對明月大師尊敬一點!」師父怒道。

「不是瞎扯。」明月搖頭道。

「騎白龍馬的短劍趙雲還不是瞎扯?」我說道。

「趙雲是藝術加工。」明月說道:「可騎馬拿劍卻有其事,我看過照片。」

「照片是什麼?」我不懂。

「跟畫像一樣的東西,西洋人送給我的。」明月說道:「照片上的劍士就是在馬背上戰鬥的。」

「可是很容易摔下來吧。」師父問道。

「他們用鐵皮包著自己和馬,然後利用馬的速度去撞敵人。」明月解釋道:「可厲害了。」

師父若有所思的點點頭。

「師父,您可別動歪腦筋。」我說道:「您的腿……」

「沒事沒事。」師父擺擺手道:「我以後都不騎馬了。」

我鬆了一口氣。

「所以待為師研究出後,你來騎。」師父說道。

(五)

我覺得明月就是我的噩夢。

她隔三差五來一回,有時帶著邊寧,有時不帶。

邊寧不在的時候明月百分之百是偷跑出來的。

那段時間我總是夢到皇上派兵把我和師父抓到菜市口砍頭。

「勾引公主,殺無赦。」判官喝道。

我和師父的腦袋在地上打滾。

但更可怕的是師父,明月每次來他都能興奮好幾天。明月給他帶了很多西洋書籍,於是飯也不吃了,整天就躲在書房裡研究,家裡還莫名的多出許多鐵器。

師父總說要我跟明月定親,他收明月為乾女兒。

我由衷的佩服師父的大心臟,凈說一些滿門抄斬的話。

「明月,你能不能別再給師父帶書了。」我求她道。

「不行。」明月玩著師父給她花繩說道:「乾爹還說下次教我翻花繩呢。」

我覺得我有一天要是死了就是被這兩人牽連死的。

「乾爹有沒有說讓你娶我啊。」明月又問道。

我心裡一窒。

「他胡說的,你別在意。」我忙說道。

「管他真心實意,你願不願意嘛。」明月低頭玩著花繩。

「公主,我……」

「好啦,不逗你了。」明月收起花繩。

「你看過我寫的書嗎?」明月問道。

「沒有。」我老實答道。

那本書在我心中與邪術無異。

「我書中寫趙雲去救蜘蛛精。」明月自言自語道:「你知道蜘蛛精怎麼了嗎?」

什麼亂七八糟的,我心裡想。

「難不成她被孫悟空綁了?」我開玩笑道。

「不是,因為盤絲洞里的人要把蜘蛛精送給豬八戒。」明月說。

「你要是趙雲,你會去救蜘蛛精嗎?」明月看著我道。

「那要看這事值不值得了。」我說道。

「什麼是值得的事呢?」明月喃喃自語:「那你知道趙云為什麼要去嗎?」

「因為他喜歡。」明月認真的看著我說道:「所以他願意,再難也願意。」

「換我我可打不過豬八戒。」我笑道。

「所以蜘蛛精才不要跟你呢。」明月也笑著說。

她的笑很不自然,但是當時的我根本沒有多想。

那天之後明月很長一段時間都沒有再過來。

(六)

師父總是問我明月呢,我說不知道,他就一頭扎進書房。

轉眼到了十月。

這天我正在院子里澆水,外面又傳來那熟悉的敲門聲。

我將水壺扔在地上跑向門口。

外面站著二十多個衣著華麗的衛兵。

「跟我走一趟吧。」為首的說道。

我就這樣稀里糊塗的被帶進宮。

明月正趴在草地上看書,見我來了很驚訝。

「你怎麼來了?」明月問道。

「我也不知道。」

我把衛兵的事跟她說了一遍。

「那是哥哥的衛兵。」明月說道:「哥哥把我關在皇宮裡不讓我出去,但他一定知道我想你了。」

明月的哥哥就是當今皇上,排行老八。

「皇室鬥爭是很殘酷的,哥哥上位後其他皇子哥哥就都不見了。」明月說:「但哥哥對我很好,就是不許我出宮。」

「邊寧呢?」我問道。

「不知道,那天我回來後就沒見過他,哥哥說他告老還鄉了。」明月說道。

「你來幹什麼?」明月問道。

「來看看你啊。」我笑道。

「你真好。」明月說道:「可是我兩個月後就要成親了,和波斯國的三王子。」

「哥哥說這是為了百姓,讓我忍耐一下。可我都沒見過那個三王子。」明月說。

「也許你會喜歡呢。」我感到心臟被誰錘了一下,硬擠出一絲微笑。

「誰知道呢,也許吧。」明月看著我,她的眼睛很好看,像銀河流淌。

「程公子,帝下有請。」衛兵對我說道。

我跟隨衛兵來到大殿前。

「來啦,快坐下。」皇上很熱情。

「拜見姬八帝下。」我說道。

說完後我恨不得抽死自己。

「哈哈哈哈。很多人都這麼叫。」皇上笑著說,顯然不是很在意。

群臣也都在笑,氣氛活躍。

「朕聽說,明月喜歡你。」皇上說道。

「可明月是要嫁給波斯王子,你可知道。」皇上說。

「臣知道。」

「但朕實在是心疼這個妹妹,當然也想她過的幸福。」皇上笑著說:「你告訴朕你喜不喜歡明月。」

「喜歡。」我如實答道。

「好!」皇上拍手道:「朕喜歡你這種意氣風發的少年。這樣吧,下個月的武林大會,如果你能奪得盟主之位,朕就許了這門親事。」

「皇上講話當真。」我說道。

「君無戲言。」皇上笑著說:「朕也想明月能開心點。」

「皇上宅心仁厚,實乃千古名君。」群臣俯首稱讚道。

皇上微笑著揮手,示意大家安靜。

「你回去吧,奪得盟主之位以後再來看明月。」皇上說道。

我回到家中已是深夜,師父還在房間里搗鼓。

「師父。」我說道。

「我要去參加武林大會。」

「啊,啊,好。」師父說道:「去吧,師父支持你,你這身手一個打十個不成問題。」

「我能不能不騎馬。」我問道。

騎馬百分百會影響我的發揮。

「啊,好啊,正好我也要用小白龍。」師父出乎意料的爽快。

然後房內又響起打鐵的聲音。

(七)

武林大會辦在一百里外的一處荒地上。

幾千武林中人躍躍欲試。

賽制採用一對一淘汰制,我的牌號是「444」。

「原來你就是444號啊」我身旁一個拿著雙截棍的胖子說道。

周圍人聽聞都看了過來。

「閣下認識我?」我疑惑道。

「沒,就是認識一下。」胖子怪笑道:「祝你好運。」

「也祝你好運。」我莫名其妙。

比賽果真如師父說的那樣,很是無聊。我甚至懷疑這些傢伙是不是練武的。

我第三天的對手是那個拿雙截棍的胖子。他看上去很是興奮。

「我運氣真好。」胖子說道:「看來武林盟主註定是我的了。」

「小子,你現在投降求饒,我或許還能饒你一命。」胖子說道。

「不用了,開始吧。」我說道。

「你別逞能,從來沒有人能在我的雙截棍下存活。」胖子繼續說道。

「開始吧。」我說道。

「你有沒有聽我說話。」胖子說道:「我可是殺人不眨眼,你現在不投降就沒機會了。」

「好,我知道了,不投降,開始吧。」我說。

「我再給你最後一次……」

我沒等他說完便拔劍砍去,一息後胖子的雙截棍變成了九節鞭。

「還打嗎?」我收起劍。

「去死吧!」胖子惱羞成怒向我衝來。

我一腳將他踹出擂台。

太弱了,這武林要完啊。

就這樣比到第五天,場地上只剩下六十多人。

「尊敬的各位來賓。」主持人站在檯子上熱情洋溢。

「本次武林風比賽已經進行到第五天,出於對成本的控制,經由武林組委會決定,接下來採取混戰模式,勝者為王!」

頭一次聽說武林組委會這東西,然後我環顧四周。

「主持人。」我舉手示意道。

「混戰還可以騎馬?」我問道。

除了我以外所有人都騎上了馬。

不知道從哪裡來的馬。

「本次比賽無限制格鬥,所以武林同仁騎馬,合理,合法。」主持人大聲說道:「現在,我宣布,比賽開始。」

「兄弟們沖啊!」有人大聲說道。

「沖啊!」

所有人沖向我。

我掉頭就跑。

所有人都想幹掉我,難道是前幾天比賽太耀眼了?

沒跑幾步就進了死路,我只好轉身看著這六十多人和馬。

「各位大哥,有話好好說。」我求饒道,

「沖啊,誰第一個殺掉444誰就是武林盟主。」又有人大喊道。

「哪個王八蛋說的!」我怒道,並且拔劍砍倒了第一個衝上來的人。

可是人太多了,砍翻二十多人後我已經體力不支。

「他沒勁了,大家一起上。」又有人說道。

「媽的那個每次都說話的,你出來,我砍死你。」我罵道。

實在沒勁了,我只能眼睜睜的看著數不清的馬蹄向我踏來。

我就這樣莫名其妙的死了?我閉上眼睛。

「都給我閃開!」一個聲音吼道。

朦朧中只看到一個鐵器狀的怪物衝散人堆來到我身邊。

「你沒事吧。」熟悉的聲音。

「師父?」我說道。

小白龍全身被鐵皮包裹,師父更是穿了一身龐大的鎧甲。

「正是為師。」師父取下頭盔得意的說道。

「師父你的腿。」我擔憂道。

師父身體不好,根本經不起折騰。

「費了一番功夫,但總算上來了。」師父笑道:「怎麼樣,為師像不像堂吉訶德?」

「堂吉訶德是誰?」我疑惑道,同時我看到了師父鎧甲連接處滲出的鮮血。

「師父,你受傷了!」我感到心底一疼。

「這不是趕著來見你嗎。」師父笑著說:「那邊寧在你走後的第二天來咱家,他說自己不行了,說那狗日的皇帝設計想害死你,讓我趕快來救你。」

「然後為師就略微試了一下新的絕招。」師父得意的說:「怎麼樣,剛才那一撞?」

「我們快走,明月後天就要嫁人了。」

師父突然吐了一大口血。

「看來是傷敵一萬自損八千,還得改進。」師父笑道。

「你看為師這個鎧甲。」師父按了一下鎧甲側面的凸起,鎧甲啪的一下就打開了。

我看的目瞪口呆。

「這裡面的玄機讓你研究一年你也研究不出來吧。」師父得意的說。

「小白龍很累了,我把鎧甲脫了能讓它輕鬆點,」

「來,上馬,為師帶你走。」師父將我拉上馬。

「兄弟們,圍住他們。」剩下的人站起來將我們圍住。

「滾!」我怒吼道。

我拔劍,人頭飛落。

這是我第一次殺人。

其他人見狀不敢上前。我和師父抓住空擋沖了出去。

「快追!」有人喊道。

小白龍穿著鎧甲,速度銳減。人群又很快追上來。

一把劍直刺入師父後背。

師父一口血吐在我脖子上,我回頭驚恐的看著師父。

「沒事,沒事。你快逃。」師父無力地說道,同時掉下馬去。

「我逃個xx」我罵道。

我翻身跳下馬,拔出寶劍。

「都得死!」我紅著眼說道,這幫廢物我一個人就能砍他們全部。

我跳起身割下一人的頭。

「來啊。」我吼道。


一劍殺一人。

剩下的十幾人見此情形立馬轉身逃走。


「師父!」我無暇顧及,快步跑到師父身邊。


傷口很深,師父在不斷吐血。


「你剛才拔刀的動作不對。」師父說道:「不過力量夠了,八十分吧。」


「師父你先別說話,我馬上帶你去止血。」我抱起師父,慌張的跑向小白龍。


「雲兒,放下我,我有話要說。」師父說道。

「回去再說!」我喊道。

「你放開我!」師父突然吼道,又吐了一口血。

我只得放下他。

「雲兒,你知不知道堂吉訶德。」師父問道,他的聲音虛弱。

「我們回去說好不好。」我哭著說道。

「撐不到那時候了。」師父說道:「為師這一生,被人恥笑,為了一己之私,名聲倒了,祖宗傳下的門派倒了。也只有你這傻子,才會跟著我這個不成器的師父。」

「師父永遠是我師父,我們回家,我一定治得好你。」我用手堵住師父後背的窟窿,鮮血不斷的從我指縫流出。

「無所謂了。」師父說道:「你一定不知道堂吉訶德,那是明月翻譯的西洋小說。」

「原本腿斷後我就不想活了。」師父繼續說道:「可堂吉訶德給了我勇氣,他,他也是被人,被人笑,可他,你知道他嗎,他是個傻子,可他無所謂,所以,我也無所謂。」

師父結結巴巴的說道。

我笑著,眼淚卻止不住。

「雲兒,你知道明月其實……」

師父雙眼失神。

「師父!」我再也忍不住,趴在師父身上失聲痛哭。


(八)

在師父的遺物里我發現了那本《堂·吉訶德》,師父喜歡到每一頁都寫上了注釋。

「吾乃堂吉訶德。」

師父在書的扉頁這麼寫到。

還有一副鎧甲,鎧甲上貼著紙條,寫著:贈愛徒與愛馬,並畫了個笑臉。

這混蛋,居然把我和馬放在一個檔次。

我收起鎧甲,來到街上。

皇宮外張燈結綵,公主嫁人的消息傳遍了大街小巷。

小白龍舔了舔我的手,我坐在馬背上感受到來自四面八方的注視。

小白龍和我穿著師父送的鎧甲,在這樸素的人群中格外扎眼。

兵衛很快就注意到我。

「那邊那個,把你身上的鐵皮脫下來!」兵衛厲聲說道。

我沒有理他們。

「小白龍,準備好了嗎。」我附身說道。

小白龍發出陣陣嘶鳴。

「出發!」我拍了拍馬身。

小白龍身似閃電,直奔花轎而去。

鎧甲的優勢在這一刻發揮的淋漓盡致,無數的衛兵被我們衝散開來。

我跳上花轎,一把將明月拉上馬。

「走!」我說道。

小白龍掉頭,向來路飛奔。身後是一臉懵逼的皇上和大臣。

「我就知道你會來,哥哥還說你跑了,我才不信。」明月笑靨如花。

「你這個傻子,趙雲怎麼可能斗得過豬八戒。」明月說道。

「可我不是趙雲,我是齊天大聖。」我將頭靠在明月肩上。

「頭盔重死了!這是乾爹做的吧。」明月說道。

「小心!」我抱緊明月。

身後的飛箭似雨滴落下,可鎧甲實在厚實,根本穿不透。

「姬八帝下瘋了。」我狂笑道。

「為什麼?這裡還有平民。」明月驚恐的說道。

無數百姓被射死。

「他根本不在乎這個。」我說道:「他只在乎自己的面子。」

箭雨繼續落下,打在鎧甲上迸出火花。

「明月。」我停下馬,將她抱下。

「我們走不了的。」我說道。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

「你要幹什麼?」明月問道。

我脫下鎧甲抱住明月。

明月一愣,而後緊緊的抱住我。

「明月……」我湊到她耳邊。

「讓我再抱你最後一次。」我說道,右手拍暈了她。

箭雨停了下來,已經能看的到追兵。

「皇上不會殺你的。」我說道:「因為他沒機會了。」

「我就是抓走公主的惡人。」我大聲說道,周圍的民眾聽的一清二楚。

皇帝會死,明月會成為新的王,

「好了,小白龍。」我騎上馬。

「我們最後再衝鋒一次。」

我不知疲憊的揮著劍,直到眼中映出皇帝那張因為驚恐而扭曲的臉。

那一刻我很想師父。

「吾乃騎士堂吉訶德!」

我大吼道。


(完)


張三丰一路劍法使完,竟無一人喝采,各人盡皆詫異:「這等慢吞吞、軟綿綿的劍法如何能用來對敵過招?」轉念又想:「料來張真人有意放慢了招數,好讓他瞧得明白。」

只聽張三丰問道:「孩兒,你看清楚了沒有?」

張無忌道:「看清楚了。」

張三丰道:「都記得了沒有?」

張無忌道:「已忘記了一小半。」

張三丰道:「好,那也難為了你。你自己去想想罷。」

張無忌低頭默想。

過了一會,張三丰問道:「現下怎樣了?」

張無忌道:「已忘記了一大半。」

張三丰微笑道:「好,我再使一遍。」提劍出招,演將起來。

眾人只看了數招,心下大奇,原來第二次所使,和第一次使的竟然沒一招相同。

張三丰畫劍成圈,問道:「孩兒,怎樣啦?」

張無忌道:「還有三招沒忘記。」

張三丰點點頭,收劍歸座。

張無忌在殿上緩緩踱了一個圈子,沉思半晌,又緩緩踱了半個圈子,抬起頭來,滿臉喜色,叫道:「這我可全忘了,忘得乾乾淨淨的了。」

張三丰道:「不壞不壞!忘得真快,你這就請八臂神劍指教罷!」說著將手中木劍遞了給他。

張無忌躬身接過木劍,問道:「老爺爺,你是誰啊?我在這裡幹什麼?你們都是誰啊?」


謝邀

我叫王二狗,我的爸爸是江湖上有名的大俠王大鎚。我出生的那天,我的爸爸的仇人來找他報仇,你以為我家會被滅門,然而並沒有,我的爸爸還是打敗了他們。

從小我爸爸就教我武功,你以為我不願意學,你錯了,我可願意學了,因為爸爸說學好了武功就可以娶隔壁張大爺家的張小紅了。張小紅虎背熊腰,但我還是喜歡她,因為她妹妹張小翠貌美如花。小紅答應我,要是娶她,就讓她妹妹給我當妾。

我十六歲那年,出門去打獵。看到一堆人追殺一位姑娘,你以為我會出手相救,然而並沒有,因為這姑娘長的太丑,一看就是做不了女主角的那種。

後來有個我爸爸的仇家的兒子找上門來報仇,我替爸爸招呼他。我們在懸崖邊決鬥,我三下兩下就把他打倒了,誰知道他凄慘的樣子竟然引起了小翠同情,向我求情救下了他然後連夜跟他跑了。我悲痛欲絕,跳下了懸崖,你以為我不會死還會有一番奇遇,然而那怎麼可能?我雖然沒死但摔成了殘廢。

這下連小紅都不要我了,爸爸找了一個年輕貌美的丫鬟伺候我,你覺得我會愛上她?然而並沒有,因為我腦子摔壞了,覺得小紅才是世界上最美的女人。我天天在家裡哭鬧,希望小紅跟我成親。

這時,江湖上有名的神醫說,如果我爸爸願意幫他殺一個人,就把我治好。然而我並沒有被治好,因為神醫也沒有這個本事,他只是想騙我爸爸。爸爸因為殺了無辜的人,又沒有治好我的病,殺了神醫自己也自殺了。

我一著急一上火,全身的血脈賁張,治好了我的殘疾。你們覺得這樣小紅就會跟我成親,是的,但是我腦子都好了,誰會娶她?那你覺得我會娶丫鬟為妻?也沒有,因為她說只喜歡那個需要她的我,現在的我不需要她了,她不要再留在我身邊了。

女人的心思太複雜,我百思不得其解,去請教一位高僧。高僧讓我端著茶杯,自己往裡面倒熱水。熱水燙到了我,我條件反射一掌把大師打死了。你以為我會惹到少林派,然而大師並不是少林派的。

但誤傷大師的我內心十分後悔,加上看破紅塵,於是我繼承了大師的寺院,出家當了和尚。

真寫出這種書會被打死吧。


17.8.1更新!新增一個故事,和原故事沒有聯繫!在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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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小煒變成工科狗 補圖,已添加至末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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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很強,強到沒朋友。

天啟六年五月初六。我在那一天出生。

我一出生,就成了孤兒。

我也是聽我的養父說起的了。我出生的時候,第一聲啼哭就響徹雲霄,比當時江湖上獅吼功的最強還要高出了一個層次。

就這一聲啼哭,方圓數十里,兩萬多人,都被震成了粉末。

你問我怎麼知道是因為我啊?

首先,一片廢墟中,人畜房子連渣渣都不剩,在一個圓圓的深坑的中心,只有一個完好無損的嬰兒。

其次,因為我很強,太強了。

這裡我說的是後天表現出來的部分。

而且我強的程度,是隨著時間衰減的。

所以我剛出生的時候有多強,誰也不知道。

我養父把我帶回家的時候,沒有人可以抱著我而不受傷。

他們只好用木棍把我挑起來,用木板子駕著,才把我想辦法運回去。

就這還損失了數十根木棍,十多張木板。

等我長到四五歲的時候,終於算是明白了事理,不會做出一些危險的動作,尤其是,忍住不玩撥浪鼓。

我小時候看著別人家孩子玩撥浪鼓,心裡是嫉妒的。

自從我第一次把手中的撥浪鼓輕輕搖起,兩粒鼓槌就掙斷繩子擊穿我養父母的腦袋後,我換了一屆養父母,並被禁止玩撥浪鼓。

這一屆養父母也畏我,於是他們送我上山,去和老方丈學習武藝。

然後山上的廟就也跟著換方丈了。

老方丈是個很強的人,當然這是後來聽別人說的了。

「我既然要做你師傅,那麼我先得了解了解你的程度。我讓你三招。」

「我這一拳下去,你可能會死。」

方丈沒有說話。

我嘆了口氣,選了個不會波及到他背後廟宇的角度,給了個痛快。

就在這場戰鬥中,我發現,我變弱了。

雖然寺廟院子的牆缺了一個大口子,但是背後的山還是那座山。

那時我就感覺到了,我的力量隨著時間在變弱。

慢慢地,江湖上都是我的傳說,他們叫我一拳仙人,因為我從來不出第二招。

不,我不認識什麼琦玉,還有我不禿。

江湖上對我的懸賞多如牛毛,儘是為尋仇。

他們不斷地精研技法,規劃戰術,依舊逃不過我的一擊。

於是江湖上慢慢有了「只要可以躲開他的第一擊,就可以戰勝他」的傳說。

從某種意義上說,它是對的。如果我隨著時間變弱到已經不能一擊致命了,那麼我可能就要輸了。

那天,我終於碰到了第一個躲開我第一擊的人。

竟然還是位女子。

我也是第一次仔細端詳和我決鬥的人。從來沒有一個人有足夠的時間供我端詳。

武俠故事,總是會有愛情的部分的。

她的眼睛猶如一汪清泉,眼神倔強而又俏皮,膚如凝脂般細滑,頭髮也很柔順,隨著她的轉身而飄起。

我想我是愛上她了。

「我們一起浪跡天涯吧,告別這一切塵世的是非。」

我突然停下動作,深情地說出這句話。

為了愛情,也為了性命。

畢竟我我快打不過她了,沒準這樣能保命。

她聽了這話,竟突然有些不知所措。那稚嫩的小臉「騰」地就紅了,手中的劍也扔到了地上,雙手急忙捂住臉,就剩下一雙大眼睛害羞地望著我,我感覺到她眼睛裡的那汪泉水蕩漾地更加厲害了。

我一個輕功越到她的面前,一把將其摟入懷中。

我當時就硬了,她也是。

——————————————————————————故事二

這個是昨天和女票聊天時候的腦洞,而且這個故事的一些展開是有鋪墊的,所以直接放聊天截圖啦~


我今落魄竟如斯,學劍不成學寫詩

(一)
我在揚州行乞的第十年,已經小有名氣,包子鋪的老闆見到我喜歡叫一聲:呵,大詩人。
(二)
每逢月圓花好的夜晚,我都會吟詩,這首詩也會很快傳遍整個揚州城。
直到有一天,從京城來了一個大人物。
(三)
在聽到他名字的時候,我就知道他是為我而來。因為在他的眼裡,這個世上可以沒有詩人,卻不能沒有十年前的武痴。
(四)
我躺在城隍廟的草堆上思考人生,我到底是誰?
乞丐?詩人?還是那人眼中的武痴?
(五)
當那人把劍橫在面前的時候,我眼中一陣酸澀,卻沒有掉下一滴淚。
不錯,這是十年前被我丟進西湖的劍。
劍上有血,是我自己的血。
(六)
沒有人記得那天晚上的揚州城是不是有釰如秋水的明月,所有人都用崇拜的目光看著手裡已經握著劍的我。
(七)
我不記得自己用第幾招打敗的那人,但我卻記得那劍如同一隻靈動的筆,剛好在地上划出詩的最後一句,劍尖有一滴血珠在顫動。
(八)
後來我花費了很長的時間在回憶,當時我是在練劍還是在寫詩?
聽說那人左手筋脈被挑斷的時候我愣了一下,竟已不記得那人走時的模樣了。
(九)
包子鋪的老闆在以後的日子對我很好很好的,他遠遠看到我經過都會挑出肉最多的一籠包子給我帶上,我誠惶誠恐了一陣子後欣然接受了他的好意。
(十)
後來,整個揚州城都流傳著一句詩:
我今落魄竟如斯,學劍不成學寫詩。


1.
李雷下山買酒,突然看見一隻白色猿猴。這猿猴似有靈性,指引著李雷來到一處山洞。山洞內有一本「六陽真經」。

李雷大喜過望,馬上修鍊起來。
不出三天,功力盡失。

2.
李雷下山買酒,遇到一貌美小乞丐,他帶著小乞丐遊山玩水,吃香喝辣,小乞丐也對他百依百順。

李雷覺得時機成熟,正欲表白。

「對不起啊…我一直把你當我的哥哥,我已經和白陀山莊ceo歐陽克在一起了。」

3.
李雷下山買酒,被人抓走。將他和他的親妹妹關於一室,並給他和他妹妹注入了強力春藥。

李雷大喜過望,很快就和親妹妹發生了關係,春光無限。

4.
李雷下山買酒,無意中打聽到了自己的殺父仇人,原來是江湖第一劍客苗人鳳。

二人相約雪山,皇城pk,突發雪崩,李雷敬苗人鳳是條漢子,正在猶豫,這一刀我是砍還是不砍?

苗人鳳十分感激,然後捅死了他。

5.
李雷的兒子李小雷,苦練武功,為父報仇。但因為學藝不精,很快就又被苗人鳳砍死了。

冤冤相報何時了,趕盡殺絕就好。

6.
李雷下山買酒,碰上了擂鼓山棋局,眾人紛紛上場,均無所獲。

李雷不通棋藝,上去胡下一通,讓蘇星河大為震驚。

僅用了幾個回合就把李雷殺得片甲不留。

7.
李雷下山買酒,正看見一幫人劫持鏢車。
李雷大發神威,殺退劫匪。

「一點薄禮,不成謝意…」鏢師拿著銀子感激道。
「這特么的也太薄了吧?」

8.
李雷下山買酒,準備借酒消愁,那天他和他女友分了手。
女友說 「李雷,有些事是勉強不來的…」
「我偏要勉強。」
「勉強你麻痹,你有完沒完?」女友道。

9.後來女友來找李雷和好。
女友說。「倘若我問心有愧呢?」
李雷很是感動。
「別感動,我其實是來逗你玩的。」
李雷就又下山買酒了。

10.
「帶頭大哥是誰?到底是誰!」
「玄慈啊。你不知道?」路人對著憤怒的喬峰說道。

有空再更,基本都是金庸的劇情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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