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記》中司馬遷有哪些地方開了後門,或者使用了春秋筆法?
貌似看過的,就是關於烽火戲諸侯的,周幽王是被政變幹掉的,其他的還有哪些?最近讀《史記》,想知道下,謝謝
謝 @趙月、 @吐槽咪邀。太史公玩春秋筆法的時候多了。淮陰侯謀反事件、衛帥和李將軍戰績對比事件,你們都提及了,不重複。
再說令人思之不寒而慄的一例。便是漢文帝即位當夜的【除宮】事件。
司馬遷《史記》史筆如刀,劉邦的嫡系子孫竟這樣被斬盡殺絕 - 狐言論史 - 知乎專欄
呂后死後,功臣集團與劉邦的庶子齊王系聯手,剷除了呂氏外戚集團,並誅殺諸呂三族。其後功臣集團們擔心有呂后血脈的皇帝和惠帝一系皇子,長大執政後會對他們報復,於是迎立劉邦另一庶子、代王劉恆為新帝。
然後他們夥同齊王系(東興侯劉興居),公然指鹿為馬,將包括後少帝劉弘、梁王劉太、淮陽王劉武、恆山王劉朝在內的漢惠帝的四個親生兒子,連同早死的前少帝劉恭、前恆山王劉不疑,統統宣布為「足下非劉氏子,不當立」,然後大家一同沾血,就這麼將劉邦嫡系子孫斬盡殺絕了。
因為劉恆坐穩江山,成為大漢太宗孝文皇帝,之後的帝國皇帝皆出自他一脈。因此眾功臣即使公然弒君並殺皇子之舉,亦可為「安漢功臣」名垂青史,得到之後諸帝認可。
【諸大臣相與陰謀曰:「少帝及梁、淮陽、常山王(按:本為恆山王,《史記》避劉恆諱改),皆非真孝惠子也。呂后以計詐名他人子,殺其母,養後宮,令孝惠子之,立以為後,及諸王,以彊呂氏。今皆已夷滅諸呂,而置所立,即長用事,吾屬無類矣。不如視諸王最賢者立之。」……大臣皆往謁,奉天子璽上代王,共尊立為天子。代王數讓,群臣固請,然後聽。】
【東牟侯興居曰:「誅呂氏吾無功,請得除宮。」乃與太僕汝陰侯滕公入宮,前謂少帝曰:「足下非劉氏,不當立。」乃顧麾左右執戟者掊兵罷去。有數人不肯去兵,宦者令張澤諭告,亦去兵。滕公乃召乘輿車載少帝出。少帝曰:「欲將我安之乎?」滕公曰「出就舍。」舍少府。乃奉天子法駕,迎代王於邸。報曰:「宮謹除。」代王即夕入未央宮。有謁者十人持戟衛端門,曰:「天子在也,足下何為者而入?」代王乃謂太尉。太尉往諭,謁者十人皆掊兵而去。代王遂入而聽政。夜,有司分部誅滅梁、淮陽、常山王及少帝於邸。】——《史記·呂太后本紀》
司馬遷一邊照錄了西漢王朝關於「惠帝無子,前後少帝並四王皆非惠帝所生」的官方言辭,另一邊卻又詳細記錄了諸大臣在迎立文帝、除宮之前的具體陰謀,指出這幾個小孩子就是因為諸臣懼怕報復誅殺諸呂之事,才會被廢被殺。
而代王劉恆即位為帝當日,後少帝劉弘尚在宮中,也可算是功臣集團脅迫劉恆同謀,交納投名狀。宮中侍衛對劉恆「正統天子尚在,足下何為而入」的抗議,被太史公記錄下來,春秋筆法的意味尤為明顯。
可以對比《漢書》這段記載,班固沒有記錄在《惠帝紀》或《高後紀》,而將其置於《周勃傳》。對除宮當夜劉恆的稱呼,更從《史記》中的」代王「變成了」皇帝「。
【於是陰謀以為「少帝及濟川、淮陽、恆山王皆非惠帝子,呂太后以計詐名它人子,殺其母,養之後宮,令孝惠子之,立以為後,用強呂氏。今已滅諸呂,少帝即長用事,吾屬無類矣,不如視諸侯賢者立之。」遂迎立代王,是為孝文皇帝。
東牟侯興居,硃虛侯章弟也,曰:「誅諸呂,臣無功,請得除宮。」乃與太僕汝陰侯滕公入宮。滕公前謂少帝曰:「足下非劉氏,不當立。」乃顧麾左右執戟,皆仆兵罷。有數人不肯去,宦者令張釋諭告,亦去。滕公召乘輿車載少帝出。少帝曰:「欲持我安之乎?」滕公曰:「就舍少府。」乃奉天子法駕,迎皇帝代邸,報曰:「宮謹除。」皇帝入未央宮,有謁者十人持越衛端門,曰:「天子在地,足下何為者?」不得入。太尉往喻,乃引兵去,皇帝遂入。是夜,有司分部誅濟川、淮陽、常山王及少帝於邸。】——《漢書·周勃傳》
一詞之易,標示何為正統,何為篡逆,就彰顯了大漢王朝官修史書的政治正確性,也反過來體現了司馬遷的政治不正確,或是說」春秋筆法「了。
漢末,誅殺董卓的大忠臣王允斥《史記》為謗書,唯恨世宗孝武皇帝殺司馬遷不早,不是沒有道理的呀^_^
ps1:豐沛集團那幫人,活太糙。當然也可能是大一統帝國伊始,沒經驗-_\
類似後少帝劉弘這種情況,後世王朝的處理,一般是先廢為王侯,或庶人,流放遠州囚禁。過幾年報個「憂死」,狠點地話,強加個謀反罪名除掉,如唐少帝李重茂例。
怎麼都比他們就這麼蠻幹,直接宣布已經當了幾年皇帝的人是野種,要強上無數倍。
一個居然可以宣布自己在位七年的兩任皇帝,以及四位諸侯王,也即是開國皇帝的所有嫡支子孫,居然全都是野種的帝國,其政權公信力該當受何等影響?
那麼比如帝國政府十幾年之前宣布的淮陰侯韓信和梁王彭越謀反案,叫後人又如何信服呢?
難怪唐朝列武廟十哲六十四將名單,歷代叛臣概不入選,如真正稱兵謀反的英布;但韓信彭越卻名列其中,蓋後世公論皆知其冤也。
【漢王敗,不利,馳去。見孝惠、魯元,載之。漢王急,馬罷,虜在後,常蹶兩兒。漢王怒,行欲斬嬰者十餘,卒得脫,而致孝惠、魯元於豐。
嬰自上初起沛,常為太僕,竟高祖崩。以太僕事孝惠。孝惠帝及高後德嬰之脫孝惠、魯元於下邑之間也,乃賜嬰縣北第第一,曰「近我」,以尊異之。孝惠帝崩,以太僕事高後。高後崩,代王之來,嬰以太僕與東牟侯入清宮,廢少帝,以天子法駕迎代王代邸,與大臣共立為孝文皇帝,復為太僕。】——《史記·樊酈滕灌列傳》
除宮一事的關鍵人物,汝陰侯(滕公)夏侯嬰,當年彭城大敗,正是他因惻隱之心,捨命救下了惠帝和魯元公主,因此在惠帝和呂后執政時期極受厚待與尊寵;幾十年後,卻也是他將惠帝的四個兒子親手送上絕路。
當真是老實人手黑么?不如說正因他和惠帝一脈的淵源,所以別人可以不出手,他必須沾血來交投名狀,才能不自外於功臣集團,保住自己和子孫的身家性命,富貴爵祿。情勢所迫,逼不得已。
看看另一位大功臣樊噲,因為和呂氏集團糾纏過深,身後不免妻亡子喪。
皇權之路從來屍山血海鋪就,帝王將相俱都身不由己,殘酷而容不下一縷溫情。
嘿嘿。想知道太史公筆法有多黑。就不說那著名的"太后哭,泣不下....太后說,其哭乃哀"的毒蛇了。讀讀《萬石張叔列傳》吧。
首先,這個列傳名就很黑。史記中列傳名稱,有以列官名的,如《魏其武安侯列傳》,《衛將軍驃騎列傳》等,有直接列姓名的,如《廉頗藺相如列傳》等,唯獨此傳以一個人的外號為名。
萬石君名奮,其父趙人也,姓石氏。趙亡,徙居溫。 高祖東擊項籍,過河內,時奮年十五,為小吏,侍高祖。高祖與語,愛其恭敬,問曰 : 「若何有?」對曰 : 「奮獨有母,不幸失明。家貧。有姊,能鼓琴。 」高祖曰: 「若能從我乎?」 曰 : 「願儘力 。 」於是高祖召其姊為美人 ,以奮為中涓 ,受書謁,徙其家長安中戚里,以姊為美人故也。其官至孝文時,積功勞至大中大夫。無文學,恭謹無與比。
第一段寫石奮跟隨劉邦的發家經歷,以及太史公要為其立傳的主題——恭謹無與比
下面來寫的是石奮在文、景帝時的經歷,然後說出「萬石」這個外號的來歷——「奮長子建,次子甲,次子乙,次子慶,皆以馴行孝謹,官皆至二千石,號奮為萬石君。」
接下來,太史公終於開始要正面描寫萬石石奮足以載入史書的「恭謹無與比」了,謹列出幾項有代表性的太史公筆法
「過宮門闕,萬石君必下車趨,見路馬必式焉」——經過宮城門闕時,萬石君一定要下車步行,看到皇帝的車馬,一定要把身子俯在車軾上表示尊敬。
"子孫為小吏,來歸謁,萬石君必朝服見之,不名.子孫有過失,不譙讓,為便坐,對案不食。然後諸子相責,因長老肉袒固謝罪,改之,乃許。"——子孫當了小官回家探望他,萬石君也一定要穿上朝服才敢見,並且不敢直呼其名,以示對朝廷命官的尊敬。子孫有了過錯,萬石君也不敢責罵,只是跑到其他屋子裡不吃飯。萬石君的其他兒子一看老爹絕食了,就趕緊把犯錯的那位臭罵一頓,並請出家族裡的老人來求情,大家還要一起光著膀子向石奮請罪,承認悔改,才能把石先生勸好。
「上時賜食於家,必稽首俯伏而食之,如在上前」——當皇帝賜他食物在家吃時,萬石君也一定要以五體投地的姿勢來迎接皇恩,一邊叩著頭一邊把飯吃完,就像皇帝在眼前一樣。
"其執喪,哀戚甚悼。"——萬石君每次參加喪禮,都跟死了親爹一樣難受。
寫到此處,太史公忍不住發出了感嘆——「萬石君家以孝謹聞乎郡國,雖齊魯諸儒質行,皆自以為不及也」
所謂龍生龍鳳生鳳,有如此孝謹的父親,他培養出的兒子表現如何。太史公接下來自然重點描述。先從長子石建寫起。首先是孝:
「建為郎中令,每五日洗沐歸謁親,入子舍,竊問侍者,取親中営廁牏,身自浣滌,復與侍者,不敢令萬石君知」——每次回家就跑到廁所去給老爹洗褲衩,還不讓老爹知道。
然後是謹
「建為郎中令,事有可言, 屏人恣言,極切;至廷見,如不能言者。」——給領導(皇帝)彙報工作,如果沒人在,那是知無不言言無不盡,一等上了朝見了人,突然變成啞巴了。
以上兩位石奮與石父子建,其實只是太史公為了襯托此傳中他真正要黑的主角所做的襯托而已,接下來,本傳中太史公真正要黑的人——石慶要登場了。
石慶,石奮第四子,據太史公考,此人乃石家最不著調的(「慶於諸子中最為簡易矣」)。罪證是有次喝醉回家到了外門還不下車,氣得老爹絕食好幾天,石家上下一起光膀子請罪也不行。從此後石四公子就加倍的恭謹起來,。官也就越做越大。居然坐到了丞相。
元鼎五年秋,丞相有罪,罷。制詔御史 : 「萬石君先帝尊之,子孫孝,其以御史大夫慶為丞相,封為牧丘侯 。」是時漢方南誅兩越,東擊朝鮮,北逐匈奴,西伐大宛,中國多事。 天子巡狩海內,上古神祠,封禪,興禮樂。公家用少,桑弘羊等致利,王溫舒之屬峻法,兒寬等推文學至九卿,更進用事,事不關決於丞相,丞相醇謹而已。在位九歲,無能有所匡言。 嘗欲請治上近臣所忠﹑九卿咸宣罪,不能服,反受其過,贖罪
石丞相在位九年,不管皇帝怎麼折騰,朝局怎麼敗壞,始終堅持發揚老爹和老哥的家風,太史公看在眼裡,贈之以「醇謹」
但就算他再怎麼謹慎,倒霉的事還是來了,元封四年中,天下大飢,關東流民達二百萬口,其中沒有戶籍者佔了四十萬。朝廷大員不以賑濟災民為急,反而請示皇帝要把這些沒戶口流民統統發配到邊疆去戍邊。漢武帝一聽這個餿主意就很憤怒,決定把聯名上奏的官僚們嚴厲處罰一番。武帝考慮到石丞相是個老實人,應該不會想到這麼操蛋的主意,就讓他先回家躲一躲。石慶這次卻沒有領會到領導的好意,反醇謹勁一發作,直接上書給皇帝說想就此撂挑子不幹了。這下可激怒了武帝,下詔書將其臭罵一頓——「倉廩既空,民貧流亡,而君欲請徙之,搖蕩不安,動危之,而辭位,君欲安歸難乎?」,意思就是天下鬧的這麼差,你居然還想撂挑子,你想甩鍋給誰?
史記此處只是摘錄了幾句武帝罵石慶的話,欲觀武帝罵石慶的詳文。請參漢書。而且太史公只是很厚道的記載了一句石丞相被罵後的表現,「甚慚,遂復視事」。在漢書那裡,石丞相的反應則有趣多了。據說是詔書一下來,因為言辭太激烈,石奮的同事就勸石奮乾脆自殺算了。石丞相考慮到自殺也是不負責,就很深明大義的拒絕了。
那麼,石丞相接下來的成績如何呢,太史公以一句「慶文深審謹,然無他大略,為百姓言」概括,大概也不怎麼樣。三年後,這位老兄掛了,謚號「恬侯」
《萬石張叔列傳》里,除了石家「孝謹」三父子外,還有靠著車戲當了郎官一路醇謹坐到丞相的建陵侯衛綰,身為御史大夫一個人也不彈劾的張叔等奇葩,這些人,素食餐位,無能無功,卻都能官運亨通,安享晚年。聯想自己仗義執言卻身遭腐刑的命運,太史公在論贊里,留了這樣一句話:
太史公曰:仲尼有言曰「君子欲訥於言而敏於行 」 ,其萬石﹑建陵﹑張叔之謂邪?
這是孔老夫子的這句話被黑的最慘的一次了。
- 首先需要明確一下春秋筆法的定義
春秋筆法由孔子作《春秋》而來,意在通過文字的選用、語句的構建及敘述的取捨來暗含褒貶,在「微言」中見「大義」。《左傳》中說「《春秋》之稱,微而顯,志而晦,婉而成章,盡而不汙,懲惡而勸善。」是對其的註解。說的是言辭細微但意思明顯,隱晦地記載,並且盡書事實而不歪曲。依照這個標準去尋找《史記》中的春秋筆法。
- 其次需要明確太史公有沒有主動運用春秋筆法
這個答案很清楚,是!《史記》中多次表達其對《春秋》的讚美,比如:
太史公曰:「先人有言:自周公卒五百歲而有孔子。孔子卒後至於今五百歲,有能紹明世,正易傳,繼春秋,本詩書禮樂之際?』意在斯乎!意在斯乎!小子何敢讓焉。」《史記卷一百三十 太史公自序第七十》
故因史記作春秋,以當王法,其辭微而指博,後世學者多錄焉。《史記卷一百二十一 儒林列傳第六十一》
子曰:「弗乎弗乎,君子病沒世而名不稱焉。吾道不行矣,吾何以自見於後世哉?」乃因史記作春秋,上至隱公,下訖哀公十四年,十二公。據魯,親周,故殷,運之三代。約其文辭而指博。故吳楚之君自稱王,而春秋貶之曰「子」;踐土之會實召周天子,而春秋諱之曰「天王狩於河陽」:推此類以繩當世。貶損之義,後有王者舉而開之。春秋之義行,則天下亂臣賊子懼焉。《史記卷四十七 孔子世家第十七》
並在《匈奴列傳》中暗示自己用了春秋筆法:
太史公曰:孔氏著春秋,隱桓之間則章,至定哀之際則微,為其切當世之文而罔襃,忌諱之辭也。世俗之言匈奴者,患其徼一時之權,而務讒納其說,以便偏指,不參彼己;將率席中國廣大,氣奮,人主因以決策,是以建功不深。堯雖賢,興事業不成,得禹而九州寧。且欲興聖統,唯在擇任將相哉!唯在擇任將相哉!
此處先說孔子寫春秋到了定哀之際文辭變了細微了,是忌諱的語言。之後筆鋒一轉,開始評論起當時對匈奴的政策,很明顯是對大家說「我要開始用春秋筆法來寫了,你們認真看」。
- 再來說說具體的例子
繼續剛才《匈奴列傳》的話題,太史公開始用春秋筆法後,不點人名,只說「世俗之言」、「人主」、「將相」,但結合前面的敘述,這幾句無不言當時情況。寫當時的人為了一時的權寵,不顧長遠的利益而迎合上意,結果費力而功不深。接著用堯禹的例子來說明選將相的重要性。一字不提其人,而處處都是批評。看似只批評將相,實際通過「人主因以決策,是以建功不深」一句,暗暗地批評漢武帝。
太史公很不喜歡衛青、霍去病,剛才已經說過了。喜歡李廣也是眾所周知的,《李廣傳》中對李廣的細節描寫非常多,顯示李廣才氣非常,而下面這一段更是突出了春秋筆法:初,廣之從弟李蔡與廣俱事孝文帝。景帝時,蔡積功勞至二千石。孝武帝時,至代相。以元朔五年為輕車將車,從大將軍擊右賢王,有功中率,封為樂安侯。元狩二年中,代公孫弘為丞相。蔡為人在下中,名聲出廣下甚遠,然廣不得爵邑,官不過九卿,而蔡為列侯,位至三公。諸廣之軍吏及士卒或取封侯。廣嘗與望氣王朔燕語,曰:「自漢擊匈奴而廣未嘗不在其中,而諸部校尉以下,才能不及中人,然以擊胡軍功取侯者數十人,而廣不為後人,然無尺寸之功以得封邑者,何也?豈吾相不當侯邪?且固命也?」朔曰:「將軍自念,豈嘗有所恨乎?」廣曰:「吾嘗為隴西守,羌嘗反,吾誘而降,降者八百餘人,吾詐而同日殺之。至今大恨獨此耳。」朔曰:「禍莫大於殺已降,此乃將軍所以不得侯者也。」
太史公用李蔡來對比,這麼差的人都能封侯,李廣卻不能。又說李廣給自己不能封侯的解釋是曾經殺降八百人。而實際殺降八百人是很早的事,雖然值得批判但在戰場上並不算大事。這段話實際是為李廣抱不平,覺得漢武賞罰不公。
又如《滑稽列傳》卷首即提及春秋孔子曰:「六蓺於治一也。禮以節人,樂以發和,書以道事,詩以達意,易以神化,春秋以義。」太史公曰:天道恢恢,豈不大哉!談言微中,亦可以解紛。
其中「春秋以義」、「談言微中」兩句就說明太史公這整篇文章就是利用《滑稽列傳》中人物的微言來見大義。
當然,太史公用春秋筆法處甚多,卻也不能按自己的想法隨意剪裁史料或者輕易認為《史記》不可信,須仔細分析推敲。以上就寫三個我認為太史公很可能使用了春秋筆法的例子。
最後謝大貓邀請, @吐槽咪謝題主 @趙月邀
關於《史記》的「後門」和春秋筆法,我舉兩個非常典型的例子吧:
一、淮陰侯韓信「謀反」案:
(以下引用我的一篇舊文《淮陰侯謀反的正反面證據》)
一、正面證據:
1、【陳豨拜為鉅鹿守,【集解】:徐廣曰:「表云為趙相國,將兵守代也。」辭於淮陰侯。淮陰侯挈其手,辟左右與之步於庭,仰天嘆曰:「子可與言乎?欲與子有言也。」豨曰:「唯將軍令之。」淮陰侯曰:「公之所居,天下精兵處也;而公,陛下之信幸臣也。人言公之畔,陛下必不信;再至,陛下乃疑矣;三至,必怒而自將。吾為公從中起,天下可圖也。」陳豨素知其能也,信之,曰:「謹奉教!」漢十年,陳豨果反。上自將而往,信病不從。陰使人至豨所,曰:「弟舉兵,吾從此助公。」信乃謀與家臣夜詐詔赦諸官徒奴,欲發以襲呂后、太子。部署已定,待豨報。其舍人【索隱】:按:晉灼曰,楚漢春秋雲謝公也。姚氏案功臣表雲慎陽侯樂說,淮陰舍人,告信反。未知孰是。」得罪於信,信囚,欲殺之。舍人弟上變,告信欲反狀於呂后。呂后欲召,恐其黨不就,乃與蕭相國謀,詐令人從上所來,言豨已得死,列侯群臣皆賀。相國紿信曰:「雖疾,強入賀。」信入,呂后使武士縛信,斬之長樂鍾室。【正義】:長樂宮懸鍾之室。信方斬,曰:「吾悔不用蒯通之計,乃為兒女子所詐,豈非天哉!」遂夷信三族。】——《史記三家注本·卷九二·淮陰侯列傳第三二》
2、【春,淮陰侯韓信謀反關中,夷三族。】——《史記?卷八?高祖本紀第八》
3、【漢十一年,陳豨反,高祖自將,至邯鄲。未罷,淮陰侯謀反關中,呂后用蕭何計,誅淮陰侯,語在淮陰事中。】——《史記·卷五三·蕭相國世家第二三》
4、【十一年,信謀反關中,呂后誅信,夷三族,國除。】——《史記?卷十八?高祖功臣侯者年表第六》
二、佐證:若淮陰侯被誣,那麼同為異姓王之一,當時地位、權勢超過淮陰侯的彭越就明確記載為被誣,為何淮陰侯卻沒有記載?
【十年秋,陳豨反代地,高帝自往擊,至邯鄲,徵兵梁王。梁王稱病,使將將兵詣邯鄲。高帝怒,使人讓梁王。梁王恐,欲自往謝。其將扈輒曰:「王始不往,見讓而往,往則為禽矣。不如遂發兵反。」梁王不聽,稱病。梁王怒其太僕,欲斬之。太僕亡走漢,告梁王與扈輒謀反。於是上使使掩梁王,梁王不覺,捕梁王,囚之雒陽。有司治反形己具,【集解】:張晏曰:「扈輒勸越反,不聽,而雲『反形已見』,有司非也。」瓚曰:「扈輒勸越反,而越不誅輒,是反形已具。」請論如法。上赦以為庶人,傳處蜀青衣。【集解】:文穎曰:「青衣,縣名,在蜀。」瓚曰:「今漢嘉是也。」【索隱】:蘇林曰:「縣名,今為臨邛。」瓚曰:「今漢嘉是也。」西至鄭,【索隱】:地理地鄭屬京兆。【正義】:華州。逢呂后從長安來,欲之雒陽,道見彭王。彭王為呂后泣涕,自言無罪,原處故昌邑。呂后許諾,與俱東至雒陽。呂后白上曰:「彭王壯士,今徙之蜀,此自遺患,【正義】:上唯季反。不如遂誅之。妾謹與俱來。」於是呂后乃令其舍人彭越復謀反。廷尉王恬開奏請族之。上乃可,遂夷越宗族,國除。】——《史記三家注本·卷九十·魏豹彭越列傳第三十》
三、反面證據:
1、【為淮陰舍人,告淮陰侯信反,侯,二千戶。 十一年十二月甲寅,侯欒說元年。 索隱曰漢表作「樂說」。】——《史記三家注本·卷一十八·高祖功臣侯者年表第六》
2、【春,正月,舍人弟上變,告信欲反狀於呂后。〔按班書功臣表,告信反者,舍人樂說也,封慎陽侯。〕呂后欲召,恐其儻不就;〔儻,或然之辭。〕乃與蕭相國謀,詐令人從上所來,言豨已得,死,列侯、群臣皆賀。相國紿信曰:「雖疾,強入賀。」〔強,其兩翻。〕信入,呂后使武士縛信,斬之長樂鍾室。】——《資治通鑒胡注本·卷第十二·漢紀四》
3、【及高祖七年冬,韓王信反,入匈奴,上至平城還,乃封豨為列侯,【集解】:徐廣曰:「功臣表曰陳豨以特將將卒五百人,前元年從起宛朐,至霸上,為侯,以游擊將軍別定代,已破臧荼,封豨為陽夏侯。」以趙相國將監趙、代邊兵,邊兵皆屬焉。
豨常告歸過趙,趙相周昌見豨賓客隨之者千餘乘,邯鄲官舍皆滿。豨所以待賓客布衣交,皆出客下。【正義】:言屈己禮之,不用富貴自尊大。豨還之代,周昌乃求入見。見上,具言豨賓客盛甚,擅兵於外數歲,恐有變。上乃令人覆案豨客居代者財物諸不法事,多連引豨。豨恐,陰令客通使王黃、曼丘臣所。【正義】:二人韓王信將。及高祖十年七月,太上皇崩,使人召豨,豨稱病甚。九月,遂與王黃等反,自立為代王,劫略趙、代。】——《史記三家注本·卷九三·韓信盧綰列傳第三三》
太史公在這裡說明了陳豨反的真實情況,陳豨的謀反,並非在拜趙相(或者鉅鹿守,可能是兼職。)之前就預謀了的,而是在這之後。
四、佐證:
1、淮陰侯被貶後處事的態度,非常明確的表現出了不滿,很高調,作為一個想要謀反的人,不低調處事以降低劉邦的警惕,處理好與同僚的關係,從而麻痹劉邦,反而表現出不滿?非常不合理。
【信知漢王畏惡其能,常稱病不朝從。信由此日夜怨望,居常鞅鞅,羞與絳、灌等列。信嘗過樊將軍噲,噲跪拜送迎,言稱臣,曰:「大王乃肯臨臣!」信出門,笑曰:「生乃與噲等為伍!」上常從容與信言諸將能不,各有差。上問曰:「如我能將幾何?」信曰:「陛下不過能將十萬。」上曰:「於君何如?」曰:「臣多多而益善耳。」上笑曰:「多多益善,何為為我禽?」信曰:「陛下不能將兵,而善將將,此乃言之所以為陛下禽也。且陛下所謂天授,非人力也。」】——《史記三家注本·卷九二·淮陰侯列傳第三二》
2、歷來謀反都會有牽連同黨,而淮陰侯的謀反,同黨僅僅為陳豨一人?對比下同是劉邦時期的貫高謀反案,差別很明顯:
2.1、【趙相貫高、趙午等年六十餘,【集解】:徐廣曰:「田叔傳雲『趙相趙午等數十人皆怒』,然則或宜言六十餘人。」故張耳客也。】
2.2、【九年,貫高怨家知其謀,乃上變告之。於是上皆並逮捕趙王、貫高等。十餘人皆爭自剄,貫高獨怒罵曰:「誰令公為之?今王實無謀,而並捕王;公等皆死,誰白王不反者!」乃轞車膠致,【正義】:謂其車上著板,四周如檻形,膠密不得開,送致京師也。與王詣長安。治張敖之罪。上乃詔趙群臣賓客有敢從王皆族。貫高與客孟舒等十餘人,皆自髡鉗,為王家奴,從來。】——《史記三家注本·卷八九·張耳陳餘列傳第二九》
3、淮陰侯身為楚王,擁有強大實力時不反,被貶為淮陰侯,無一兵一卒卻想反?若說出於怨憤,那麼不結好諸將以為內應、部屬,反而要率諸官徒奴攻打皇宮?即使要攻打皇宮,那倉促之間以誰為將?難道淮陰侯要親自披堅執銳,衝鋒在前?
4、呂野雞知道淮陰侯要謀反的消息,不是讓劉盈以太子身份調集軍隊抓捕淮陰侯,而是與蕭何定計誆騙淮陰侯入宮,很可能是因為她掌握的「證據」不充分,公開抓捕難以服眾,而淮陰侯身為一個謀反者,在蕭何騙他時沒有任何防備、恐懼的情緒,直接就去了,實在不像一個謀反者的樣子,且淮陰侯臨終之言,沒有說【恨事泄,為所算】之類,而說後悔沒聽蒯徹的話,也可以證明淮陰侯不想反。劉邦在得知淮陰侯被殺後,【且喜且憐之】若淮陰侯真是謀反被殺,「喜」可以理解:因為他失敗了。「憐」從何談起?難道是可憐他謀反被殺?所以這也可以證明淮陰侯並未謀反。
太史公兩種記載都記錄下來了,但私以為淮陰侯不反的記載,合理性大於他謀反的記載;所以這應該算是典型的春秋筆法。
二、對衛青、李廣的態度及評價:
世人讀《衛將軍驃騎列傳》和《李將軍列傳》都能感覺到太史公對李廣的同情、欣賞和對衛青的非議、貶低,如《李將軍列傳》中詳細寫了李廣的勇武、威名、遇敵的機變、悲慘的結局;寫得李廣英風銳氣,如在眼前!而《衛將軍驃騎列傳》則是流水賬一般的平鋪直敘,毫無文采,並在《佞幸列傳》中還提到衛霍【亦以外戚貴幸】(當然後面緊接著也說了衛霍的才能。)且在《衛將軍驃騎列傳》中這麼說衛青:【以和柔自媚於上,然天下未有稱也。】
但是,通觀《李將軍列傳》於將領最重要的軍功斬首數量卻毫無具體記載,《衛將軍驃騎列傳》那乾巴巴的「流水賬」卻滿滿的都是倆人及其部下的軍功斬首記錄。。。而且衛青難道真是【天下未有稱】嘛?其實不然,在《淮南衡山列傳》里,太史公記載伍被稱讚衛青:【大將軍遇士大夫有禮,於士卒有恩,眾皆樂為之用。騎上下山若蜚,材幹絕人。』被以為材能如此,數將習兵,未易當也。及謁者曹梁使長安來,言大將軍號令明,當敵勇敢,常為士卒先。休舍,穿井未通,須士卒盡得水,乃敢飲。軍罷,卒盡已度河,乃度。皇太后所賜金帛,盡以賜軍吏。雖古名將弗過也。」】
這兩個例子,淮陰侯的案子,大概太史公記載他「謀反」所據的是西漢官方記載,但覺得有不妥之處,所以在其它相關列傳中記載了疑點;對衛青的評價,則純屬太史公個人的傲嬌:這段話明顯更適合用在衛青最後的總評里,但偏偏太史公把它用在伍被與淮南王劉安的對話中,若是不仔細讀,很可能就忽略了。。。(太史公:「我就是傲嬌怎麼了?衛青再好我也不喜歡他!哼!」)
以上。
首先是對於題主的原問題:
《史記》並不是在某些地方使用了春秋筆法,《史記》就是本小說。
史是什麼?某年某月,某人殺某。
孔子作《春秋》,改殺為弒,以臣殺君,於禮不合。一字之差,是為「春秋筆法」,但還是史的傳統,據實,雖然藏著判斷,但不可以有關於行為的想像。
而太史公家傳史官,他當然有寫史的訓練,明白寫史的規定,可你們看他確是這來活靈活現:他怎麼會看到陳勝年輕時望到大雁飛過而長嘆?鴻門宴一場,千古噱談。太史公被漢武帝割了卵子,心裡恨著劉漢諸皇,於是有傾向性的細節就出現筆下了。
他也講到寫這書是「發憤」。
「發憤」可不是史官應為,卻是作小說的一種動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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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來回答「太史公在哪些地方開了後門」這一問題
就以第一篇《五帝本紀第一》為例吧
這是原文的鏈接窗http://baike.baidu.com/link?url=duiFzujOJ_MVlttxIQ3xtMCwsWs_7CORGMY6QU6ShVTOLVoeRK-BKcVqxA9AsyUJyfzaeNKor8sm6Vg8VuuOtAml0_-qaHCoroTT07UJAIR96LtJKiVuc3pzc-uKxv0W
首先,我們先來放一張黃帝的家譜 http://www.zhlsw.com/new_page_597.htm
自己做了張簡易版的,湊合著看吧
這份家譜表以它獨有的直觀和數據,無情的撕開了隱藏在溫和華美語言下,一場場血淋淋的帝位廝殺戰。
黃帝共有二十五個兒子,其中十四人被分封得姓。這十四人共得到十二個姓,它們是:姬、酉、祁、己、滕、葴、任、荀、僖、姞、儇、衣。即與黃帝同為姬姓有2人——西陵氏嫘祖所生的青陽(即玄囂)和嫫母所生的蒼林,餘下10人分別得10個姓,合計為14人得12姓, 沒有立新姓的11人按照「從母姓」的原始社會習俗隨從母姓。其中意味,不言而喻(感謝@麟野少提醒,已更正)
好吧,廢話少說,言歸正傳。五帝的後面四位,都是黃帝的嫡系後代。確切的說,是黃帝正妃嫘祖所生的兩個嫡子的後代。
黃帝歸西後,登上第二個天子之位的,既不是嫘祖的大兒子,也不是她的小兒子。但絕對是嫡系一脈,是嫘祖小兒子的兒子。黃帝嫡次子的長子。這位就是帝顓頊。
嫡長子一脈甘心嗎?沒有人知道。但歷史明明白白記載,顓頊之後,帝位又回到了嫡長房一脈,黃帝的嫡長子玄囂,雖然兒子在和堂弟爭奪帝位中失敗了,但人家的孫子奮起了,這位高辛,他老爹在史書上連個名字都沒留,但本人很給力,告訴我們,拼爹不是絕對的!他斗敗了顓頊的兒子窮蟬,搶過帝位,成為第三位天子:帝嚳
帝嚳估計是接受了二房一脈子孫後繼無力的教訓,養兒子很上心,到他老了的時候,有兩個能幹的兒子。其中一個叫摯的,搶先登位。但是他很快被他的弟弟放勛給趕下了台,《史記》上漂漂亮亮的寫著:摯,代立,不善。
放勛很強悍,他使得帝位繼續在嫡長房一脈保存。放勛的帝號為:堯。
堯很能幹,有多能幹?能幹到天朝人都知道他將從老爹那裡繼承來的帝位給禪讓了。所以說再能幹的人也不能事事都順心那!帝堯晚年,天子之位面臨著又一次從嫡長房一脈,換到嫡次房一脈的危機。
黃帝的嫡次子一脈,除了帝顓頊搶贏了長房,顓頊的兒子、孫子,都沒有強過長房一脈。然後人家就換了個方向努力,拚命繁殖後代。兒子一成年就生孫子,孫子剛成年再生重孫子。生啊生,終於生出個叫重華的好孩子。
重華的輩分很低,他的爺爺的爺爺,和帝堯是同輩。重華又很能幹。能幹到『修身』之名遠播。堯不得不將自己的兩個女兒嫁給他,以便找茬。重華將娥皇、女英姐妹安撫的服服帖帖,『齊家』之名又開始遠播。
堯依舊不甘心,想了很多辦法刁難,啊不對,是『考察』他。其中包括在雷雨交加時節將他一個人丟進深山老林,重華強悍的憑藉個人力量,於暴風雷雨、深山迷障、危機四伏中走了出來。堯只能感嘆他有神靈庇佑,將其定為繼承人。堯死後,重華繼位,為帝舜。
前頭那啥帝顓頊、帝嚳拋開不管,既然寫到重華,乾脆就從帝堯、帝舜這兩人的恩恩怨怨說起。畫的那張黃帝家族家譜表,給你們先墊個底
那張家譜表,看出什麼問題了?
?玄囂一脈出兩位帝君,昌意一脈亦出兩位,「黃帝後人多聖賢矣。」
?玄囂乃正妃所生嫡長子,昌意乃正妃所生嫡次子。帝位為何不傳位嫡長,反予嫡次子之子高陽?
?
對此太史公寫道:「堯知子丹朱不肖,不足以授天下。」 上古之時民風淳樸,與現今不同,家業非嫡長繼承製,乃有賢德者居之。昌意之子高陽賢德,黃帝自是將帝位傳於他。
照你這麼說,重華也是因為賢德,帝堯才不立自己兒子丹朱,反立了他為繼承人?
讓我們往前翻兩頁,堯問,誰可順此事(將來誰能接替我干這些事)?放齊曰,嗣子丹朱開明(你的兒子丹朱人不錯)。堯曰,頑凶,不用(我兒子頑皮兇惡,不能接替我)臣下們又舉薦了共工,堯說不行,再舉薦鯀,堯說還是不行。臣下們不幹了,這個也不行,那個也不行,你好歹試一試吧,堯於是就試用了鯀,用了九年,果然不行。九年,你猜這九年里發生了什麼?
什麼?我多想了?我們再將書向前翻
帝顓頊繼位,他可沒有被黃帝試用過。帝嚳繼位,他也沒有被顓頊試用過。「帝嚳崩,摯代立」。瞧瞧,代立。前面三個帝位相傳,從來也沒這些麻煩,怎麼到了帝堯,還得先將代立的「摯」拉下台,自己才能繼位?他這個帝位,得來真的就沒有蹊蹺?
這上面寫著,「摯代立,不善。」
真的是代立,真的是不善?
你看,他繼個位,前頭要搞出個『代立』的摯。他傳個位,先是試用鯀九年,不行。然後再試用重華。別人也沒見這麼多麻煩。怎麼到了堯這裡,麻煩事就一堆一堆的?
堯試用鯀九年,鯀不行,被淘汰。之後是重華,鯀是帝顓頊的幼子,輩分比堯高,論出身尊貴,也是與堯齊平。而重華是帝顓頊的第六代孫子,在當時幾乎已經是庶民。於是雖有大臣提名,還是需要先考察一番。重華渡過了三年『考察期』,重新進入貴族集團,取得競爭帝位繼承人的資格。這時堯已經當政七十年。之後又過了二十年,舜,就是重華攝行天子政。攝政,在堯還活著的時候攝政。之後又過了二十八年,帝堯崩
你看,我說帝堯事多吧。他前面的帝君都是崩了才由後人繼位。偏他還有六十年好活的時候,就得問大臣,以後誰能接替我的位置?在還有二十八年壽命的時候,被人攝政,當了『太上皇』。書上的理由是『帝堯老』。哦,果然是老了。被攝政後只活了二十八年啊!唉,他的運氣也太差了,前面黃帝、顓頊、嚳,哪一個不是一直在帝位上活到死?再看這裡的數據,從堯承認舜的地位,到堯當『太上皇』中間,有二十年的時間。二十年,舜用這二十年時間發展自己的勢力。最終將堯『供養』了起來。這二十年中間,倘若有所差池,舜想必也就像失敗的鯀一樣,在史書留下個『功用不成』的評語了吧。
在這篇《本紀》中,太史公將原始共產的"公義"精神加以發揮,從質樸單純的公義到理論完洽的仁義,而又將仁義精神反推予上古的公義首領。
這也就是太史公《史記》所有後門的所在:長者尊者行事於理不合,為尊者諱、為親者諱、為賢者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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儒家人士最愛標榜的一項便是:我們都要學習聖人,我們的品德中只有善良高尚,沒有卑鄙惡劣。他們天真的粉飾太平,糊弄民眾,告訴大家,皇帝是高尚的,大臣是高尚的,你爹是高尚的。所以,社會也是高尚的。
狗屁!全是狗屁!真要有這麼多高尚的統治者,那些賣兒賣女,從年頭辛苦到年尾還吃不飽飯的百姓,又是怎麼回事?
?
儒家學說迴避人性中的『惡』,但人性中的『惡』從來真是存在。包括他們的先賢孔子,都干過說謊的事,還找了個堂而皇之的理由記在了學說上——為尊者諱、為親者諱,為賢者諱。
連孔聖賢都避免不了幹些不光彩的事,就更別說千年後的子弟們了。誰家沒點齷齪事啊!那麼,儒家子弟又怎麼自圓其說,堅持他們『世界大同,人人高尚』學說呢 ??
很簡單,他們選擇了不說。那些不怎麼高尚的事啊,我做了,但我不說。我不說,能理解是通透。不理解的,當一輩子奴才吧!
這,就是春秋筆法產生的原因。
說個細節的
「竇後持之而泣,泣涕交橫下。侍御左右皆伏地泣,助皇后悲。」
這個助字就算是春秋筆法了吧。
項羽本紀
歌數闋,美人和之。項王泣數行下,左右皆泣,莫能仰視。
項羽召見諸侯將,入轅門,無不膝行而前,莫敢仰視。
一個能,一個敢。
莫能是對英雄末路的悲壯之敬,全天下都知道你要輸了,可項羽之氣,之決絕,讓左右不忍不想看他。
莫敢只是對勝者一種純粹的畏懼罷了,一種對絕對武力的屈從。他們日後,時時覬覦你的王座。
可以說,對孤膽英雄的憐憫,是一種人之常情,但對於史學家,不能表現得太明顯。司馬遷必須誇項羽的不可一世,這才顯得劉邦的厲害。但是如何參雜自己的私心,就很考驗筆力了。
不過對於項羽,司馬遷的認識還是很理性的。
太史公曰:吾聞之周生曰「舜目蓋重瞳子」,又聞項羽亦重瞳子。羽豈其苗裔邪?何興之暴也!夫秦失其政,陳涉首難,豪傑起,相與並爭,不可勝數。然羽非有尺寸乘埶,起隴畝之中,三年,遂將五諸侯滅秦,分裂天下,而封王侯,政由羽出,號為「霸王」,位雖不終,近古以來未嘗有也。及羽背關懷楚,放逐義帝而自立,怨王侯叛己,難矣。自矜功伐,奮其私智而不師古,謂霸王之業,欲以力征經營天下,五年卒亡其國,身死東城,尚不覺寤而不自責,過矣。乃引「天亡我,非用兵之罪也」,豈不謬哉!
項羽還在怨諸侯叛亂,所以說諸侯不過是不敢,不是真正的服,隨時都干著項羽當年乾的事把你取而代之。
謝不邀。
「春秋筆法」包括很多方面,既包括「盡而不污」又包括「婉而成章」。在《春秋》把周天子很多掉面子的行為避諱為「狩」的情況下,太史公已經很好地做到了不隱惡、不曲筆,最大程度上還原了歷史的真相。可以說,司馬遷只是有選擇的運用了「春秋筆法」。
而「春秋筆法」本身的含義也在不斷發生變化,從左丘明最早給的幾個定義到後來基本與「曲筆」「避諱」這幾個詞等同。「春秋筆法」在歷史的長河中,基本丟掉了其單純的文學性的一面,而徹底變成了統治者黑歷史的遮羞布。
對於歷史人物的評價和運用「春秋筆法」是兩個概念。懲惡而揚善只是「春秋筆法」的一部分,太史公對於歷史人物有著自己的看法,但這並不能算是很典型的「春秋筆法」。相比後世動輒把與統治者作對者斥為賊,太史公的《史記》真是好太多了。
先明確春秋筆法的定義:所謂「春秋筆法」,也叫「春秋書法」或「微言大義」,是我國古代的一種歷史敘述方法和技巧。顧名思義,一種筆法而已,或者說一種使用語言的藝術,是孔子首創的一種文章寫法,即在文章的記敘之中表現出作者的思想傾向,而不是通過議論性文辭表達出來。左丘明概括為「微而顯,志而晦,婉而成章,盡而不污,懲惡而勸善」。
微而顯:文見於此,而起義在彼。
志而晦:文字簡約,含義隱晦。
婉而成章:委婉,避諱。春秋為尊者諱,為親者諱,為賢者諱。
盡而不污:客觀詳盡的記錄,不偏離,歪曲,隱瞞。
懲惡而勸善:不僅記敘,還進行主觀評價,使善者名垂青史,惡者遺臭萬年。
——引自百度
我們總說春秋筆法在中國古代史書編寫上的運用,可事實是後世編寫史書時也並不是完全按照春秋筆法來實踐。
「微而顯」和「志而晦」考驗的多是編寫者的文字組織能力而非立場問題,這一點在後世基本沒有得到貫徹,因為二十四史的文學水平總體是呈下滑態勢。到了二十四史後幾部,史書已經基本沒有什麼文學性可言,成為了記載歷史事件的流水賬。
實際上,在史書的編寫上,一般只運用春秋筆法的一部分,其中運用較多的便是「婉而成章」和「懲惡而勸善」。我們經常可以看到二十四史中記載不實或者出於種種考慮而記載闕如的情況,而對於符合統治者意志的人和事,編寫者則大加讚揚。官方的干涉讓編寫者很難秉筆直書,而有些諂媚的編寫者更是起到了非常惡劣的作用。
由此來看,《史記》是二十四史中可謂瑕疵最少、文學性最高的一部史書,所以魯迅先生稱之為「史家之絕唱、無韻之離騷」。
首先,二十四史在編寫時受到的官方干涉較少,史料方面隱晦較少;二是司馬遷本人文學素養極高,《史記》文學性較強,沒有成為歷史事件的流水賬;三是司馬遷在史學觀點上實際上要比後世史學編寫者進步,並沒有淪為封建秩序的維護者歌頌者,相反多了很多思考。
司馬遷在《史記》中並不是沒有運用「春秋筆法」,但總體來說司馬遷對於「春秋筆法」的運用多在於「微而顯」和「盡而不污」上。在《史記》中,我們經常能看到小人物散發出來的人性的光輝,能看到很多歷史的細節,而不是對於統治者「神力」的無限諂媚。在《伯夷叔齊列傳》里,我們看到了兩個小人物為了自己的信念而「義不食周粟」的高尚人格;在《魏公子列傳》里我們看到侯生為了激勵魏公子而自殺的氣節;在《李將軍列傳》里,我們看到李廣那「桃李不言下自成蹊」的品質。可以說,《史記》是一部充滿「人情味」的史學巨作,處處都可以感受到歷史的溫情。
《史記》作為一部文學作品,有些地方也存在著虛構,比如在《魏公子列傳》中說魏國有了魏公子別的國家十多年都不敢欺負魏國,這裡是對魏公子的溢美。因為司馬遷在別的章節中的記載與這裡的記載是有衝突的。但這並不影響《史記》作為史學作品的完整,因為《史記》是紀傳體,一個事件可以在不同的傳記里相互印證,可以從多方面掌握事實。
司馬遷在《匈奴列傳》的開頭採用了匈奴與漢族同源說,這一點是值得商榷,很有可能是在當時大一統的影響下,把匈奴的歷史代入了華夏族的歷史。這可能是開了後門的地方。刺客列傳:荊軻居首
好多人說太史公對荊軻或者說對這類「俠義」很推崇。班固為此還批評太史公:序遊俠則退處士而進奸雄。
但是看荊軻傳後面這兩段:
魯句踐已聞荊軻之刺秦王,私曰:「嗟乎,惜哉其不講於刺劍之術也!甚矣吾不知人也!曩者吾叱之,彼乃以我為非人也!」
這段話放在最後我怎麼讀都是貶低荊軻的。
太史公曰:世言荊軻,其稱太子丹之命,「天雨粟,馬生角」也,太過。又言荊軻傷秦王,皆非也。
這段話也是,說白了就是在說太子丹得荊軻根本沒那麼重要,世人對荊軻過贊了。可以看一看李長之先生的司馬遷之人格與風格一書,裡面有詳細介紹。
關於秦始皇的記載
「楚騎追漢王,漢王急,推墮孝惠、魯元車下,滕公常下收載之。如是者三。」
很顯然,劉邦同學逼急了連至親都可毫不猶豫的拋棄。司馬遷寫藺相如的那一段是最令我不喜的 將如此一個一心為了自己名聲的人寫的如此高尚還每每入選教科書,真是令人扼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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