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現代有哪些足以流傳千古的舊體詩?


丈夫只手把吳鉤,意氣高於百尺樓。一萬年來誰著史?三千里外覓封侯。定將捷足隨途驥,那有閑情逐水鷗!笑指瀘溝橋畔月,幾人從此到瀛洲。

勞勞車馬未離鞍,臨事方知一死難。三百年來傷國步,八千里外弔民殘。秋風寶劍孤臣淚,落日旌旗大將壇。海外塵氛猶未熄,諸君莫作等閑看。


題主所言舊體詩,應該是指近體詩吧。由於問題只提到了詩,所以就不摘錄詞了。發現大家眼光庶幾相似,可見百年來好詩真不多。詞方面,王國維有幾首頗能傳世。瞿秋白的《蝶戀花》也非常好。汪精衛的詞,筆力無須多言。(其實清詩可傳世的多,黃仲則一個人就能當扛把子。顧貞觀,納蘭,龔自珍,不勝枚舉。)

陳寅恪《憶故居》
渺渺鐘聲出遠方,依依林影萬鴉藏。
一生負氣成今日,四海無人對夕陽。
破碎山河迎勝利,殘餘歲月送凄涼。
松門松菊何年夢,且認他鄉作故鄉。

郁達夫《釣台題壁》
不是樽前愛惜身,佯狂難免假成真。
曾因酒醉鞭名馬,生怕情多累美人。
劫數東南天作孽,雞鳴風雨海揚塵。
悲歌痛哭終何補,義士紛紛說帝秦。

郁達夫《醉宿杏花村》
十月秋陽水拍天,湖山雖好未容顛。
但憑極賤杭州酒,爛醉西泠岳墓前。

蘇曼殊《本事詩》其一
烏舍凌波肌似雪,親持紅葉索題詩。
還卿一缽無情淚,恨不相逢未剃時。

蘇曼殊《本事詩》其一
春雨樓頭尺八簫,何時歸看浙江潮。
芒鞋破缽無人識,踏過櫻花第幾橋。

蘇曼殊《過若松町有感示仲兄》
契闊死生君莫問,行雲流水一孤僧。
無端狂笑無端哭,縱有歡腸已似冰。

陳三立《高觀亭春望》
腳底花明江漢春,樓船去盡水鱗鱗。
憑欄一片風雲氣,來作神州袖手人。

魯迅《自嘲》
運交華蓋欲何求,未敢翻身已碰頭。
破帽遮顏過鬧市,漏船載酒泛中流。
橫眉冷對千夫指,俯首甘為孺子牛。
躲進小樓成一統,管他冬夏與春秋。

魯迅《七律·無題》
慣於長夜過春時,挈婦將雛鬢有絲。
夢裡依稀慈母淚,城頭變幻大王旗。
忍看朋輩成新鬼,怒向刀叢覓小詩。
吟罷低眉無寫處,月光似水照緇衣。

魯迅《無題》
萬家墨面沒蒿萊,敢有歌吟動地哀。
心事浩茫連廣宇,於無聲處聽驚雷。

魯迅《自題小像》
靈台無計逃神矢,風雨如磐暗故園。
寄意寒星荃不察,我以我血薦軒轅。

汪精衛《北宮丸上作》
卧聽鐘聲報夜深,海天殘夢渺難尋。
舵樓欹仄風仍惡,燈塔微茫月半陰。
良友漸隨千劫盡,神州重見百年沉。
凄然不作零丁嘆,檢點平生未盡心。

汪精衛《西伯利亞道中寄冰如》
我如飛雪飄無定,君似梅花冷不禁。
回首時晴深院里,滿裾疏影伴清吟。

汪精衛《二十五年結婚紀念日賦示冰如》
依然良月照三更,回首當年百感並。
志決但期能共死,情深聊複信來生。
頭顱似舊元非望,思意如新不可名。
好語相酬惟努力,人間憂患正縱橫。

譚嗣同《獄中題壁》(後人修訂版)
望門投止思張儉,忍死須臾待杜根。
我自橫刀向天笑,去留肝膽兩崑崙。

張大千

眼中恨少奇男子,腕底偏多美婦人。


張充和

十分冷淡存知己,一曲微茫度此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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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謝 @玲瓏心 指正。張充和此聯出自她的一首七律。由於充和女史晚年大壽曾自書此聯,故唯獨此聯為人熟知,反而原詩不張。張充和的詩多為清新別緻,有清韻,值得一讀。


張充和《尋幽》

尋幽不覺入山深,翠霧籠寒月半明。

細細清泉流夢去,沉沉夜色壓肩行。

十分冷淡存知己,一曲微茫度此生。

戲可逢場燈可盡,空明猶喜一潭星。


近現代有哪些足以流傳千古的舊體詩?當然是近代初期的這首!

赴戍登程口占示家人
(清)林則徐
力微任重久神疲,再竭衰庸定不支。
苟利國家生死以,豈因禍福避趨之。
謫居正是君恩厚,養拙剛於戍卒宜。
戲與山妻談故事,試吟斷送老頭皮。


《送別》

李叔同

長亭外,古道邊,芳草碧連天

晚風拂柳笛聲殘,夕陽山外山

天之涯,地之角,知交半零落

一壺濁酒盡余歡,今宵別夢寒

長亭外,古道邊,芳草碧連天

問君此去幾時還,來時莫徘徊

天之涯,地之角,知交半零落

人生難得是歡聚,唯有別離多

想來想去唯有這首最觸動我。


發幾個蒼虯閣里的。我是指它們或許應該流傳千古,能不能流傳就不知道了。我比較善於欣賞一堆詩。。。陳曾壽的詩偏消沉無力,現在不算是第一喜歡的了。但還是覺得很感人。

滬上別莘田
百年墟莽三綱死,開闔不知日月明。
猶有壺觴存故意,無多情話闇平生。
兵戈滿地驚魂散,風雪殘年盡室行。
無計留君無可去,相看惟有淚縱橫。

辛亥八月十一日生日感賦
七年留滯卧修門,一夕秋風醒夢魂。
事與生來知未了,吾先我喪欲何存。
孤蹤骯髒天方厭,萬影凄涼月不溫。
隔歲風光驚似昨,重看愁對菊花樽。
其二
徒負生平友與師,心慚地下儻能知。
積愁自笑蜉蝣世,逐序空吟草木詩。
四海驚塵多難日,百年清夜獨醒時。
勞生世味捐都盡,腐鼠相猜更不辭。

雲物
雲物蕭寥極野陰,黯然天地入行吟。
秋衣野水閒鳧夢,瘦杖寒山落葉心。
迷望鄉愁孤塔起,流空杵力暮鍾沉。
霜明一角秋如許,貯雨籬花恨不禁。

舟夜
雙流浩渺送殘春,孤艇凄迷溯暮津。
萬事回潮空有淚,殘燈相影且為人。
求仁幾輩堂堂去,開卷幽情往往新。
一念不回應到海,歸田無意誓江神。

宿州道中
蕭條徐泗漫經過,九逝英魂一盪摩。
永去南中淹日月,忽悲北向看山河。
屯淮列幕酣歌急,挾海崩雲變幻多。
勢轉圖窮驚匕見,遠塗垂暮定如何。

潼山村宿
曾無一溉蘇窮壤,欲乞九河湔涕痕。
胞與斯民原妄念,孑遺末世自煩冤。
髓干猶迫誅求令,時改方知湛濊恩。
水澀山枯夕陽盡,夢魂悽惻住荒村。

次韻愔仲白桃花
綽約芳心與世殊,東風無力可相扶。
亭亭誰記前年影,緩緩猶期陌上姝。
希色真為天下好,有情難證本來無。
雨苔月地清涼甚,明鏡明朝恐暗癯。


陳弢庵太傅的《落花四首》
其一
樓臺風日憶年時,茵溷相憐等此悲。
著地可應愁踏損,尋春祗自怨來遲。
繁華早懺三生孽,衰謝難酬一顧知。
豈獨漢宮傳燭感,満城何限事如棋。
其二
冶蜂癡蝶太猖狂,不替靈修惜衆芳。
本意陰晴容養豔,那知風雨趣收場。
昨宵秉燭猶張樂,別院飛英已命觴。
油幕綵旛竟何用,空枝斜日百回腸。
其三
生滅元知色是空,可堪傾國付東風。
喚醒綺夢憎啼鳥,罥入晴絲奈網蟲。
雨裏羅衾寒不耐,春闌金縷曲初終。
返生香豈人間有,除奏通明問碧翁。
其四
流水前溪去不畱,餘香駘簜碧池頭。
燕啣魚唼能相厚,泥污苔遮各有由。
委蛻大難求凈土,傷心最是近高樓。
庇根枝葉從來重,長夏蔭成且少休。


王國維靜安先生長於詞,如《蝶戀花》:

閱盡天涯離別苦,不道歸來,零落花如許。花底相看無一語,綠窗春與天俱莫。 待把相思燈下訴,一縷新歡,舊恨千千縷。最是人間留不住,朱顏辭鏡花辭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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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5.7.7 一稿


暮色蒼茫看勁松,亂雲飛渡仍從容。
且持夢筆書奇景,日破雲濤萬里紅。


《回舟集》,孔凡章。

選五首放在下邊吧。

月夜湖濱
杜門毋乃負良宵,幽徑行歌遣寂寥。的皪夜珠明廣廈,清澄秋水憶狂飈。無多好夢情偏重,有限閑愁老漸消。行盡柳堤歸去也,一身花影過溪橋。

抒懷
序:燈下獨坐,偶憶舊作有「涉世久安靑白眼,入時愁試淺深眉」句,不禁惆悵時代變遷,風騷易體,畫眉深淺,豈吾意乎?
眞成笑柄獨尋思,老向騷壇作畫師。書劍無聞靑眼白,琴樽多感素衣緇。乞靈高枕難為睡,遺與寒燈賴有詩。抱柱此心終不悔,孤懷寧遠故人蚩。

偶感
曲巷衡門愛索居,鋏歌終鄙慕車魚。相思舊恨回年少,作嫁生涯感歲除。詩意微萌人靜後,琴心徐引月明初。啼紅卅載香屛夢,何處瀟湘託雁書?

自嘲鬢髮 年已七旬近九,髮猶未白,僅兩鬢偶見星霜而已
漸短難搔感不禁,星霜頻歲伴清吟。向人難白如吾恨,與爾同枯是此心。千丈離愁歸尺素,百年幽夢惜分陰。慨慷漫憶衝冠日,對鏡無端悵惘深。

癸酉年迎春曲十律 其一
雪意全消日上稈,臨窗花木弄清寒。病因患久輕醫囑,詩未吟成怕友看。餞歲有懷空悵惘,迎春無恨總艱難。東皇若錫清閑福,願傍梅花坐夜闌。


欲悲聞鬼笑
我哭豺狼叫
灑酒祭英雄
揚眉劍出鞘


首推魯迅先生。
私以為魯迅的雜文不如詩,詩不如小說。
魯迅先生五歲就以「比目魚」對出了「獨角獸」。天賦過人,底子很厚。拋開工整不說,言之有物,擲地有聲,回味無窮。我個人覺得近代無出其右。

答客誚
無情未必真豪傑,憐子如何不丈夫?
知否興風狂嘯者,回眸時看小於菟。


無題
慣於長夜過春時,挈婦將雛鬢有絲。
夢裡依稀慈母淚,城頭變幻大王旗。
忍看朋輩成新鬼,怒向刀叢覓小詩。
吟罷低眉無寫處,月光如水照緇衣。


自 嘲
運交華蓋欲何求?未敢翻身已碰頭。
破帽遮顏過鬧市,漏船載酒泛中流。
橫眉冷對千夫指,俯首甘為孺子牛。
躲進小樓成一統,管他冬夏與春秋。


題三義塔
奔霆飛熛殲人子,敗井殘垣剩餓鳩。
偶值大心離火宅,終遺高塔念瀛洲。
精禽夢覺仍銜石,鬥士誠堅共抗流。
度盡劫波兄弟在,相逢一笑泯恩仇。


待續…


林則徐《赴戍登程口占示家人》,此詩作於清道光二十二年(1842年),算是剛剛踏入近代(1840)吧,當然大多數人只知道第二句。

力微任重久神疲,再竭衰庸定不支。


苟利國家生死以,豈因禍福避趨之?


謫居正是君恩厚,養拙剛於戍卒宜。


戲與山妻談故事,試吟斷送老頭皮。


獄中題壁

—譚嗣同

望門投止思張儉,忍死須臾待杜根。
我自橫刀向天笑,去留肝膽兩崑崙。


曾因酒醉鞭名馬,生怕情多累美人

——郁達夫《釣台題壁》


不是樽前愛惜身,佯狂難免假成真。
曾因酒醉鞭名馬,生怕情多累美人。
劫數東南天作孽,雞鳴風雨海揚塵。
悲歌痛哭終何補,義士紛紛說帝秦。


銜石成痴絕,滄波萬里愁。
孤飛終不倦,羞逐海鷗浮。
奼紫嫣紅色,從知渲染難。
他時好花發,認取血痕斑。
慷慨歌燕市,從容作楚囚。
引刀成一快,不負少年頭。
留得心魂在,殘軀付劫灰。
青磷光不滅,夜夜照燕台。


近代舊體詩人最高成就的是郁達夫,百看不厭。
摘錄幾首我喜歡的,附以前的一段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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郁達夫詩選

近代文學史上總有那麼多的文學巨星讓人高山仰止,若在眾星之中選擇我最喜歡的一位,一定是郁達夫。最先接觸他的作品是高中語文課文中那篇散文《故都的秋》。當時聽課狀態不佳,迷迷糊糊的聽到語文老師說他這個人過於頹廢,只這一句便讓我對這個人在也提不起精神來。那會年紀小,沒什麼愁事,情感經歷淺薄,根本看不下散文,平時更愛看小說,看《子夜》,看《家》《春》《秋》,看《紅樓夢》,看《牛虻》、《安娜》,即使讀不懂魯迅的文章也要搞一本《故事新編》來看。少年無知,不曉人生之心酸幾何,看小說也都是津津樂道的看別人的人生。閑看之中也得知,在中國新文學史上第一部白話小說集是郁達夫的《沉淪》,於是騎著自行車逛遍了小城的書店尋找《沉淪》,拿到《沉淪》後,讀了幾句,實在是不知所云,便把它扔在床底的書箱里,轉而讀起《三言二拍》來。若要說起詩歌的話,那時在同學間流行的是徐志摩,戴望舒,沒事我便到課下去找這兩個人的詩,邊練字邊抄寫,還真是滿滿當當的抄了一本子。呵呵,字居然也練的差不多了……

上大學後,好朋友沒事便租一堆的書回來,坐在床上邊吃東西邊看,常常是半天半天的不動地方。有一次她看鬱郁達夫的傳記,我說鬱郁達夫太頹廢,她咪著眼睛說了郁達夫一堆好話,現在記的最清楚的一句便是她說郁達夫被譽為東方的勞倫斯。我很詫議,後人居然對他有如此高的評價。

大學的老學究們講課實在令人昏昏,於是和朋友一起逃課便成了常事。逃課後常去師大圖書館的三樓文史館,白天晚上,沒事就在那泡著。書架上最讓人感興趣的就是民國才子們的風流韻事,最先知道梁思成和林徽音,後又知道徐志摩和陸小曼,魯迅和許廣平,其中最讓人感到另類難忘的便是鬱郁達夫與王映霞的情感。寫郁達夫傳記的人都稱讚其文章是如何如何的美,為人是如何如何的率真。不同其它的名人傳,傳記的言語中都隱晦著某些陰暗,不明的情愫。只有郁達夫的為人是另後世之輩找不出一點瑕疵的。於是我很快就想到,為人如此文章定通達。便急急忙忙的重讀那篇《故都的秋》,為之一驚。雖然近代文學巨匠雖列如星晨,有如此好文筆的人真是不多。後來翻看鬱郁達夫的散文便是常事,竟痴迷進去,比如《燈蛾埋葬之夜》《秋霖日記》《日記九種》《零餘者》《春風沉醉的晚上》等等。郁達夫的文章雖不如周作人溫良,不如魯迅的深刻、冷雋,不如胡適的專註,不如郭沫若的熱烈,卻在那段青春懵懂的時光里倒出我的心聲,我們竟有同樣的悲苦情懷,略感抑鬱的人生。

畢業後,參加工作,常看一些民國的記實。記得某一個近代文學巨匠說:郁達夫藝術成就最高的不是小說,不是散文,是舊體詩。於是轉而翻看他的詩集,才瞭然。可惜了世人居然是以這樣的順序給他慣以名號:郁達夫(1896.12.7~1945.9.17) 原名郁文,字達夫,幼名阿鳳,浙江富陽人,中國現代著名小說家、散文家、詩人。若論文學成就的話,如此排序則完全顛倒。

下面就摘幾首他的詩,和大家一起欣賞一下:

夢逢舊識(二首)

相逢仍在水邊樓,
不訴歡娛卻訴愁。
三月煙花千里夢,
十年舊事一回顧。

竹馬當年憶舊遊,
秋風吹夢到江樓。
牧之去國雙文嫁,
一樣傷心兩樣愁。

定禪

野馬塵埃幻似煙,
而今看破界三千。
蘭生幽谷初無恨,
居近蓬壺別有天。
夢裡功名蕉下鹿,
淮南雞犬望中仙。
拈花欲把禪心定,
敢再輕狂學少年。

窮郊獨立,日暮蒼然,顧影自傷,漫然得句

日暮霜風落野塘,
荒郊獨立感蒼茫。
九原隨會空真士,
一笑淮陰是假王。

我縱有才仍未遇,
達如無命亦何傷?
只愁物換星移後,
反被傍人喚漫郎。

贈梅兄

淡雲微月惱方回,
花霧層層障不開。
好是春風沉醉夜,
半樓簾影鎖寒梅。

晨進東華門口占

疏星淡月夜初殘,
鐘鼓嚴城欲渡難。
耐得早朝辛苦否?
東華門內曉風寒。


釣台的春晝
不是尊前愛惜身,
佯狂難免假成真。
曾因酒醉鞭名馬,
生怕情多累美人。
劫數東南天作孽,
雞嗚風雨海揚塵。
悲歌痛哭終何補,
義士紛紛說帝秦。

夜歸寓舍,值微雨,口佔一絕
濕雲遮路夜鳥飛,
瘦馬嘶風旅客歸。
細雨小橋人獨立,
三更燈影透林微。

秋興(四首之一)
桐習一葉海天秋,
戎馬江關客自愁。
五載干戈初定局,
幾人旗鼓又爭侯。
須知國破家何在,
豈有舟沉櫓獨浮。
舊事崖山殷鑒在,
諸公努力救神州。
夢醒枕上作
床前涼月夜三更,
簾外新霜雁一聲。
夢到闌珊才惜別,
秋於我輩獨無情。
私家禮樂麟毛少,
亂世文章馬骨輕。
惆悵此生閑里過,
洛橋愁聽杜鵑鳴。

春夜初雨
小樓今夜應無睡,
二月江南遍杏花。
笑我浮生真若夢,
年年春到苦思家。

夜泊西興
羅剎江邊水拍天,
山陰道上樹含煙。
西興兩岸沙如雪,
明月依依夜泊船。

相思樹三首(之一)
吐霧含煙作意嬌,
好將疏影拂春潮。
為誰栽此相思樹,
遠似愁眉近似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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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前看到一首《歸去來賦》,是這麼說的:

朋友讓註冊個知乎兮,說能發現更多逗逼;
我說另請高明吧兮,那實在也不是在謙虛;
他說大家都決定了兮,你好歹也順應下人意;
於是我註冊了個小號兮,他們說三無都是傻逼;
看來要吸引關注兮,又實在是黔驢乏技;
那要不爆幾張皂片兒兮,可長相也實在垃圾;
平生就會抖個機靈兮,在知乎就能有出息?
反正坐那兒也是白想兮,要試下才知根底。
名余曰凱常兮,職業是開挖掘機。
頭像用一隻鵝兮,簽名說「與人類在一起」。
就這麼開始試用兮,也遇見過二三知己。

昔上古用戶之純粹兮,有乾貨才能成大V;
半年後都說貴乎要墮落兮,夫黨人與營銷號惟余;
凱常倒覺得沒啥兮,自己且快活自己滴。
此時又恰逢江學兮,目睹彼一頓狂續;
感覺實在是歡樂兮,敢不去贏糧而景從?
官家就直接刪帖兮,私信里看到訊息。
我感到莫名驚詫兮,對方卻難說詳細;
心裏面實在不平兮,非得要刨根問底;
對方說余隱射高層兮,內容確實公開不宜;
嘆彼嗅覺之敏銳兮,慣能捕風捉影;
哀吾嚴肅答題兮,逢彼草木皆兵。
多方申訴無效兮,回答卻一刪到底;
復告吾封號七天兮,理由是嚴重違紀;
憐彼規矩之模糊兮,又說什麼程序正義;
管家之無節操如此兮,為你們感到捉急。

想七天很快就過去兮,有事兒到時再說吧;
既然不能正常發言兮,要不咱說點別噠?
現在我有些意見兮,實在想說於管家:
令堂飛到了天上兮,炸成了一片雲霞;
沒事兒就特么封號兮,問候下你的全家。


陳寅恪的《憶故居》
渺渺鐘聲出遠方,依依林影萬鴉藏。
一生負氣成今日,四海無人對夕陽。
破碎山河迎勝利,殘餘歲月送凄涼。
松門松菊何年夢,且認他鄉作故鄉。


雙龍鏖戰玄間黃,冤恨兆元付大江。
蹈海魯連今仍昔,橫槊阿瞞慨當慷。
只應社稷公黎庶,那許山河私帝王。
汗慚神州赤子血,枉言正道是滄桑。
林昭《血詩題衣中》


《布達拉宮辭》
作者:曾緘

拉薩高峙西極天,布拉宮內多金仙。黃教一花開五葉,第六僧王最少年。

僧王生長寞湖裡,父名吉祥母天女。雲是先王轉世來,莊嚴色相真無比。

玉雪肌膚襁褓中,侍臣迎養入深宮。峨冠五佛金銀爛,綷地袈裟氆氌紅。

高僧額爾傳金戒,十五坐床稱達賴。諸天為雨曼陀羅,萬人合掌爭膜拜。

花開結果自然成,佛說無情種不生。只說出家堪悟道,誰知成佛更多情。

浮屠恩愛生三宿,肯向寒崖倚枯木?偶逢天上散花人,有時邀入維摩屋。

禪參歡喜日忘憂,秘戲宮中樂事稠。僧院木魚常比目,佛國蓮花多並頭。

猶嫌少小居深殿,人間佳麗無由見。自辟籬門出後宮,微行夜繞拉薩遍。

行到拉超賣酒家,當壚有女顏如花。遠山眉黛銷魂極,不遇相如豈自嗟。

此際小姑方獨處,何來公子甚豪華。留髡一石莫辭醉,長夜欲闌星斗斜。

銀河相望無多路,從今便許雙星渡。浪作尋常俠少看,豈知身受君王顧。

柳梢月上訂佳期,去時破曉來昏暮。今日黃衣殿上人,昨宵有夢花間住。

花間夢醒眼朦朧,一路歸來逐曉風。悔不行空似天馬,翻教踏雪比飛鴻。

蹤跡分明留雪上,何人窺破秘窟藏?嘩言昌邑果無行,上書請廢勞丞相。

由來尊位等輕塵,懶坐蓮台轉法輪。還我本來真面目,依然天下有情人。

人言活佛須長活,誰遣能仁遇不仁!十載風流悲教主,一生恩怨誤權臣。

剩有情歌六十章,可憐字字吐光芒。寫來舊日兜綿手,斷盡拉藏士女腸。

國內傷心思故主,宮中何意立新王!求君別自熏丹穴,覓佛居然在里塘。

相傳幼主迴鑾日,侍從如雲森警蹕。俱道法王自有真,今時達賴當年佛。

始知聖主多遺愛,能使人心為向背。羅什吞針豈誨淫,阿難戒體知無礙。

只今有客過拉薩,宮殿曾瞻布達拉。遺像百年猶掛壁,像前拜倒拉薩娃。

買絲不綉阿底霞,有酒不酬宗喀巴。願君折取花千萬,供養情天一喇嘛。

——此二十餘年前舊作,屢經刪改;先後為人書三通,其辭皆有出入。雨窗無事,重加點定,此為最後定稿。一千九百六十二年七月二日七十翁曾緘自記於蜀雍錚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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倉央嘉措那首「曾慮多情損梵行,入山又恐別傾城。世間安得雙全法,不負如來不負卿。」也是這位曾緘翻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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