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是真正的人間煙火?


你相信荒無人煙的無人區也有人間煙火嗎?

在219國道邊的獨自居住在海拔4000多米的老媽媽,被我們稱為崑崙女神,傳說她的孩子生命的最後時刻在喀喇昆崙山,媽媽為了尋找兒子,一路奔波,到了這裡沒有打聽到任何音訊。於是就住在了這無人區。

一次,我經過,對這個媽媽說,大媽,天冷了,快回家吧,她什麼也沒有說,只是搖搖頭。

我想,她一定想說,兒子也許埋在崑崙的冰雪中,要比媽媽的土房子還要冷。

那天剛過了中秋節,我們正在歡度國慶,驛站邊過著來來往往的自駕的家庭,還有形形色色的山地車和驢友。

我也不知道這位媽媽知不知道所有人都在歡度佳節,更不知道十五那天她有沒有獨自遙望著天邊的月亮。

雪域高原年復一年冰封著這裡的世界,唯獨,這位母親滾燙的心,依舊那麼熾熱。

母愛沒有保質期,狂風暴雪過後,這份情也難冷卻。

這個是戰爭年代後廢棄的遺址,看到老前輩給我們留下的四句話,山高路險缺氧,為國戍邊無悔,踏遍崑崙積雪,深感生命可貴。不知用煤塊還是用炭條寫出的四句話,不押韻,不對仗,可我可以深深感受到這份豪情,也是對我們晚輩的激勵。當場淚奔。
後來,我覺得能把在沙場上出生入死轉移到對生命的思考那真的是人間煙火和人格魅力。

兄弟們最盼望見到姑娘,一次,文工團來慰問,演出完畢,娃娃就過去跟一個女孩子說,姐姐,我可以擁抱你一下嗎?沒別的意思,我只是把你當我的姐姐。女孩把娃娃抱的緊緊的,眼角是晶瑩的像閃耀著的星星一樣的淚花。真誠往往打敗套路。
不管是一個個嚴肅地拿著鋼槍的小夥子,還是從事文藝工作的高冷的女神,相遇在一起碰撞出了久違的人情味兒。

還有拉姆卓瑪奶奶一家。祖孫二人相依為命。家裡空空如也,她卻每天邀請我們喝剛釀好的酸奶,我也經常帶一點菜給她,她不知道黃瓜豆角等蔬菜如何處理,我就幫她炒菜。

卓瑪奶奶的小孫子西繞桑傑。穿的我的萌萌噠的tee,他五年級沒讀完就輟學了,我教他英語,唱紅歌,背誦古詩,他教我藏文,還教我民族舞蹈。

祖孫二人的確生活困難,西繞的爸爸去世了,媽媽也不在這裡,吃的鹽巴都是十年前產的,大米也是出口轉內銷的救濟糧。

可是她卻把從小到大見證著民族團結的照片當作最寶貴的財富珍藏著。

還會請城裡認識的人捎來哈達,逢年過節為我們佩戴這份專屬的榮耀。

最後,放上老圖。為了祖國安寧奉獻出自己年輕的生命的前輩們,我們永遠不會忘記你,煙和酒雖然不健康,可這確實提神,我們每次都把煙酒備足獻給您。您的精神我們永不忘記,這裡再次向你們致以崇高的敬意。
我想這樣的傳承與追憶,正是人間煙火的體現吧。


謝邀。

好久不見。這不出了個差剛回來,時差弄得睡不著。看題目,突然想起前兩天在機場免稅店裡看見,很多人在為喜歡的人購買禮物。她知道吸煙對身體不好,猶豫了一下還是找同行的男同事打聽哪種煙好抽,誰讓男友喜歡呢。銀聯卡,購物袋,黑眼圈,她髮型凌亂。可是我知道,這個國家的角落裡,有人在為她準備飯菜,在等待門鈴響起。小巴士,計程車,悶熱的樓道,她都得經歷。她會和我一樣睡個昏天黑地的覺,等待時差的煎熬。

她和我的區別還是有的,我是一個人。她是人間煙火,我呢,得把後三個字去掉。

出差回來,我把房間收拾得纖塵不染,把因為很久沒澆水而枯死的花花草草送進垃圾桶,把旅行的紀念品用雙面膠和粘鉤掛在牆上。我洗了三桶衣服,其中大部分是褲衩。然後叫外賣,抽煙,一會兒睡著一會兒醒著,不想回微信,也不想接電話,只是累。

我平時不上班,偶爾去城裡開個會。我的工作主要是獨居寫稿和漫長的出差,滿腦子都是主線,結構,鏡頭。張學良何以在歷史的關鍵點選擇了嫖妓;當新澤西州的老兵和他古巴妻子相遇,緬甸戰場上的屍體尚無人收拾;國讎家恨,忠誠背叛,戰爭里的人心冷暖,電報里的陰謀詭計,我讀厚厚的書,把那些瑣碎的東西梳理出來,然後想怎麼拍,怎麼剪,怎麼不刺激廣電邀請來的那幫審片的老頭。宏大敘事,縱橫百年,然而這和我都沒有什麼真實的關係。當我走進地鐵,突然感到我和這個世界有點距離。

我的工作周期很長,有點磨人。只要這個片子還沒有播出或者賣掉,腦子裡就一直占著。歡樂的飲宴,見漂亮的姑娘,我會走神。從前我在一個文章里說,一個春天沒有出門,突然走到郊區,看見綠色的樹,感到欣喜,像生了場大病,又聞到氣味,我現在常常有這種感覺。我覺得,當這種感覺到來的時候,才像重回人間,才把與世界的疏離暫時彌合,才算見著人間煙火。

我不同意有人說的人間煙火就是吃喝拉撒,衣食住行,生娃還貸,那是生活。那玩意兒和我出差寫稿出片子差不多。相信我,描述那些東西,完全不需要再用一個詞,還是看起來那麼漂亮那麼好看的詞。

唐詩有這樣的句子:山上層層桃李花,雲間煙火是人家。炊煙裊裊升起,隔江千萬里。你得感覺到,你沉浸於這個璀璨世界裡,聞見焦糊的炊煙感到悸動,姑娘們流轉的眼神讓你不安,而不是站在山頂,看見滿城的燈火,沒有悲喜。你必須羨慕擼串的漢子,你得尊敬掃地的人,你整天渴望打包行李出遠門,下班路過火車站會一陣陣出神。你得懷念哪個暑假的大雨,聽見電話鈴迫不及待地想接。你去很遠的城市買心愛的滑板鞋,你走路的時候看見樹仍然會覺得新鮮。愛恨,喜怒,你剛從去年夏天的愛情脫身,又陷入一場悲欣交集的糾葛,紅塵滾滾,你感到無能為力,總是看不破,總是不小心動了心,總想看到一個人的笑,總想把這些玩意兒忘掉,你知道你做不到。

生活是一個太大的詞,無所不包,酸甜苦辣。而人間煙火這個詞一說出來,拋去自帶的略顯矯情的色彩不說,剩下的似乎都是飽含的深情,一種深沉的眷戀,無法脫身的沉淪。你要去那大千世界裡遊歷一遍,你要去那滾滾紅塵里消受一番,你渴望著偶遇與冒險,你想找個機會好好誇一誇媽媽做的飯。

人間煙火,心底波瀾,狹路相逢,幾人倖免。


回老家拍到這樣一張照片,覺得異常適合這個問題,一定要來湊湊熱鬧。
人,間格著煙火,真正的人間煙火。

我老家叫梁平,是重慶的一個小縣城,拍照的這條街是我媽媽長大的地方。由於不好開發,這條街一直都是破破爛爛的。但是街上的人很有趣,真的很有趣。我膽子很小,在覺得有趣和舉起鏡頭之間的心理障礙是很深的,一旦街上的人盯著我,我就哆哆嗦嗦不願意拍照。有一個阿姨過來問我:「你是不是拍完,政府就過來拆遷我們了呀?」我就直搖頭,告訴她我是來拍作業的。阿姨又說:「哎,這些有什麼好拍的!」語氣並不是生氣,全然都是不理解。我又沖她笑笑,不知道怎麼解釋,我應該告訴她嗎,其實知乎上有個問題叫:什麼是真正的人間煙火?

我喜歡小朋友o字型的嘴,好像我小時候拉在尿布里歡快的表情。

我爸過來看我修的照片說:「你看這個小孩兒,我小時候就是這樣剃頭的。」拍這張的時候,小男孩皺著眉頭,不情願地被剔著。紅衣的大爺像把玩一顆剛熟的西瓜,啊,這刀下去,必定又是香甜極了。這個技術純熟的剃頭匠,我姑且就叫他為Kevin吧。Kevin並沒有花哨的刀法,也不會讓你辦500元的會員卡。因為這條街的男人應該只有一種髮型的,如果有兩種的話,一定是頭髮長了。

最開始路上人太多,感覺很不自在,手上都是汗,找了個石墩子坐下,躲在街邊好好伸縮鏡頭。啊,找到了,這個大爺蹲在路邊,連咔三下,還好還好沒有發現我。回過頭來一看,大爺真是可愛啊。我又想起我外公。由於我小時候骨骼驚奇,喜歡玩沙和蟲子,外公都會把沙子搬到陽台,捉一些蜘蛛放在我手上。

我老家,遍地都是好吃的。這位叔正在點上紅心的糕點,叫做泡粑,是米做的,上幼兒園我的早餐。這位阿姨吃的很開心的,應該是小面。但我內心希望它是豌豆雜醬面的。我曾經花了很多時間,來想怎麼形容豌豆雜醬面。
「雜醬和豌豆的結合是很重要的,如果用組cp的方式就能想明白了。雜醬是強勢的,濃厚的,來勢洶洶的,性格設定上是運動系小鮮肉,只品嘗雜醬的話,未免覺得這是一道沒有內涵過於表面的口感。而豌豆剛好那麼綿軟,幾乎是呼之欲出地鑽進你嘴裡,口感又如此清秀,和雜醬纏綿在味蕾的每個頂端。」
「單單是吃完這道美食,依然是不夠的,看湯底,認真看湯底。那是做小面的打底佐料,這難道是第三者的插足嗎?不是的,這些容易被忽視的湯們,是讓唇齒間關係如此微妙又和諧的重音,就像一幅畫的主色調一樣。」
我早上可是好好吃了面,看著阿姨吃得很香,又有點餓。她的表情遊離在「好燙!好燙啊」和「巴適,太安逸了」之間,拍著拍著,我吞了口口水。

這個小女孩可是除了貓以外唯一一個主動入鏡的主角。姑且叫她小糯米吧。她趴在一疊袋子上,好奇地望著我。我這個鏡頭又黑又長又直,對著她都有點慚愧。你看她的表情,輕輕皺著眉頭,又悄悄抿著嘴唇。如果她換一個打扮,說不定有種不食人間煙火的清冷,可是她剛好拍在軟塌塌的麻袋上,身邊是穿流的人群和討價還價的吆喝,遠處升起炊火,我用鏡頭盯著她,這一瞬間好像沒有人注意到我們,好像一個秘密一樣:「噓,我拍了你喲。」

這兩張照片拍的時候人物都很警惕。大爺雖然用一種淡如白開水的目光看著過我,但我還是覺得不尊敬他。可是我,我管不住這手啊,您就責備我吧QAQ。屋子裡的目光尤其特別,聽到快門後看了我一眼。有時候並不是憤怒,而是這種陌生讓我很害怕。想了想如果大聲斥責我會不會好一些,嗯……嗯……不不不我剛才說這句話一定是在裝逼,您,您還是安安靜靜看我一眼好了。走到後來有位修鞋的大叔,盛情邀請我拍照。可是他手上並沒有鞋可以修,就說:「我在修鞋的時候,拍著更好看。」後來又偷偷問我,你可不可幫我拍一張,洗下來給我,我可以給你錢。我連忙擺手說,這是數碼相機呀,要去拷到電腦上啊,我晚上就回去了呀。可是大叔還是不是很理解:「洗出來,好看。」

回老家除了拍照,還去見了奶奶。奶奶是農村人,但我覺得她見識很多,會講很多我從來沒聽過的故事。最近問了下大熱的話題「人口買賣」,奶奶淡然地說:「看,就在我們這裡對面,那家的男的以前就是人販子,坐了15年牢出來了,剛剛還在那邊曬穀子。」我一下跳起來了很想報警,奶奶又說:「那誰誰誰的女兒,之前就被拐賣了,生了孩子回來,後來又回去了。」我嘴張得很大,感覺坐在院子里危機四伏。奶奶之前講的可都是鄰里一些趣事,好像那些人販子,毒販和妓女離我很遠很遠,直到第一次問起這些事,我內心五味陳雜。看到這張照片我認真盯著這種笑容,怎麼會那麼真實那麼溫暖,而站在這些地方背後又是那麼黑暗那麼險惡。
我打了個寒噤,人間煙火,根本不是照片能講明白的。蹲在小巷子,觀察一下來往的人群,和他們扯一些家常瑣事,又用鏡頭對準他們,最後淺嘗即止後盡興而歸。photoshop里曲線拉得七零八落,色調做得五顏六色,最後我依然躺在很寬大的床上,裝作自己體會到了的樣子。
鏡頭下的靈魂,永遠重複同一個動作,永遠在笑,永遠在冷漠。而人間不是這樣,煙火也不是這樣。如果這樣來想,照片中的人比我要穿越更多的硝煙和火燭,經歷更多痛苦和離別,那麼他們身上的味道一定是濃重的。我們也在煙火中,只是有的人燃放的是煙花和香薰蠟燭,有的人可能真的像《小時代》那樣歌舞昇平,站在世界的中心思考著,這個男人要拋棄我了,我的姐妹要背叛我了。

最後送上一張在參加柏林同志遊行的時候拍的照片,國外的人間煙火。不對,我只是覺得這張照片拍得不錯而已,又自娛自樂寫了很多呢,不知道有沒有理我,我就當成日記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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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都很熱情的理我,就更新下好了~耶~

實際上拍照片的時候,我爸一直跟著我。我爸呢,他挺著大肚子,愉快地走在一邊,有時舉起手機拍一下街道,咂咂嘴說:「這個真的有意思。」又喜歡拍一下我肩,用周圍都能聽到的音量說:「你看那個,好有意思,快拍下來!」當我順著他手望過去的時候,大爺們已經面帶微笑望著我了。像我呢,膽子又小,喜歡偷偷抓拍路人自然的神態,而且我技術不好,手忙腳亂調好後,蹲在路邊,「啊這個神態太好了!」剛這麼想著,他們的表情就被我爸吸引過來了。完了,完了啦,我心想著,還是按了下快門。這三個大爺就是我爸心目中很有意思的老鄉。

德國的貓,大概在秋天會出現幾隻,脖子上還掛著門牌號,豎著尾巴,左右看下有沒有車,就大大方方過了馬路。有時候瞄你一眼,眼神還充滿審視。我滿臉掛笑,痴漢力爆發,甩著蹄子就奔了過去,對方就跟看傻逼一樣瞪了我,但是我又能感覺他的期待:「傻逼,能不能摸下我的頭。」
國內的貓呢,在人類的縫隙中躲躲藏藏,要我逮著一隻,真想說教一下:「你呀,真是活得沒有意思,被我摸一下又不會死。」當然很少有貓理我。如果有貓理我的話,我會十二萬分小心地靠近他,畏首畏尾地把手探進他的脖子,他如果表情滿意,眯起眼睛,四肢一軟,呈年糕狀,啪地躺在地上,露出肚子,我就覺得,這次嫖貓是成功的。然而小貓是不吃這一套的,如果你撓他脖子,又摸他下巴,再同時輕輕拍他尾巴根部,這種對大貓來說像是大保健一套的動作,他只會好奇地想要抓你的手。這隻貓就是這樣,被一個老得都說不出話的老奶奶養著。他縮在一堆雜物之間,毛絨絨地團成一個丸子。他既不怕我,也不喜歡享受我的撫摸。

有時候拍下室內完全沒有注意到我的老鄉是很開心的。但是看著這張照片總會腦補寫下這串文字時候的場景。
「大哥,把內個,電話給我看哈,我等哈寫到牆上。」
「電——話——,兩個字沒寫錯嘛,你報下號碼噻。」
「1——3——9——啊?不對啊,是1——3——0——吶?誒,你莫亂整哦,整起我還要寫一道……」
「凍——庫——對的噻,你看嘛上頭號碼都看不清,我又要寫一道……」
「要提行寫啊,你不早點說,龜兒子仙兒板板……」

小時候看過很多現在想起來覺得有趣的事。每年過年養一隻雞在廁所里,每次去上廁所都艱難重重。殺雞的時候,拿菜刀在脖子上一抹,血要滴到一個碗里,放點鹽,今晚就有雞血湯喝了。殺豬的記憶也很模糊了,只記得好多人拖著一頭豬出來,豬拚命地喊拚命地掙扎。最開始注水後,只見豬越漲越大,叫聲痛苦不堪,後面幾刀下去斃命後,開始掏出各種內臟。小時候只是遠遠站著獃獃望著,害怕一丁點的血水濺過來。

歐洲的風景真的很美,蘇黎世,布拉格,巴黎,甚至我居住的小鎮魏瑪,拍出來的畫面都是乾淨,唯美,陽光下悠閑地喝著咖啡,教堂的鐘聲敲個不停,古董店放著精緻的瓷器,金髮碧眼的美人「鱗次櫛比」。就連我的宿舍對面,都是音樂學院日日不息地鋼琴,好運的話他們會唱一會兒歌劇。不知道為什麼,在歐洲我傾向拍那些如同手機鎖屏壁紙一樣的畫面,好甜美,好溫暖,好愜意。就演算法蘭克福車站縮著臭氣熏天的酒鬼,柏林街頭又多了一個大吼大叫的神經病,難民潮入侵德國,我還是視而不見地拍著無聊的晚霞,落葉,沒人的街道。為什麼呢,仔細想一想。我應該是毫不了解這些歐洲城市吧。還是我太害怕,根本無法舉起鏡頭面對這些陌生人呢。

其實都不是,因為德國拍人的話,發布到網上或者商用是違法的。

歐洲國家真特么麻煩死了!拍什麼人文的趕緊回國!

說了些廢話好像有些偏題了呢。


這麼小的孩子,就這麼懂事了,直到父母的車走遠才哭倒在地上。

我小時候,有一段日子不在父母身邊,我在老家和奶奶一起住,山東的夏天,蚊子多,我們買不起蚊香,奶奶便在屋裡點起一堆潮濕的草,草不充分燃燒,燒出來黑煙,把蚊子熏出去,學名叫「ou蚊子」。熏完蚊子後的屋子裡煙霧繚繞,嗆得直咳嗽,熱得坐不住,我又哭又鬧,不肯睡覺。有一天實在是想父母想的沒辦法,奶奶拿了一塊錢,去前鄰家借電話,九幾年那時候安裝一台座機要好幾千,前鄰富,有電話。前鄰看著奶奶拿了一塊錢,說一塊錢不夠。奶奶沒有閑錢了,我沒等奶奶說話,便拉著她跑回了家。

偶然間在網上看到這幾張圖,就想起了自己那個時候委屈的眼淚。


先頭一張,是新北川城外的養豬場加工區,老闆與員工均是北川人,是那場大地震的倖存者。

豬場的老闆龔姐,地震發生前幾個月剛貸下一筆款子,擴建了豬場,緊隨而來的大地震摧毀了一切。我問龔姐,你什麼時候決定從頭再建一個養豬場的?

她說:地震發生後一個星期。

就一個星期。

在隨後的一年裡,她和老公趕著僅剩的小豬,從一個山頭跑到另一個山頭,躲餘震、堰塞湖、泥石流……震前千餘頭小豬居然硬生生被保下五分之一。她說這是半生的積蓄呀,憑啥說丟就丟了。「而且,我還要賺錢啊,孩子要讀書,老公婆要贍養。以後還得把這些豬賣了、還貸款、申請震後補貼、重建養豬場呢。」

5年以後這些想法真的就一一實現了。她請我吃了一頓飯:臘豬蹄沖洗乾淨,褪了毛,放火腿片吊味,煮了一大鍋噴香的湯;臘腸切片,在淘米水裡浸浸,一口咬得出花生、米粒和花椒;蔬菜用白水燙過,拌上辣醬和麻油;最後拿出一個罐子,裡頭是黃白相間的半固體——農家百花蜜。她說這桌菜都是自家產的,連釀蜜的蜂都是自己飛過來的。

關於龔姐的更多故事,可以看我的專欄如何和倖存的世界一起活下去 - 比新聞更美 - 知乎專欄

第二張是魯甸地震後,在震中的龍頭山鎮拍的。那是難得一見的「帳篷集市」,在倒塌的、裂縫的、以千姿百態扭曲的房屋前,藍色的救災帳篷流水介般地豎立著,帳篷前有一個接一個的攤點,販賣當季的花椒、辣椒、核桃、水果,也有豬肉、活禽、蔬菜……在一個攤點前,一條活魚撲通跳出來,在我的腳邊活蹦亂跳,耳邊是當地人用我聽不懂的方言在討價還價……

救災專家說,集市就是復甦的象徵,意味著人們從大災後的休剋期中逐漸回歸正常。

因而我以為,勸誡了無生趣的自殺者去菜市場里走一圈是有道理的。因為人間煙火,是神的舞蹈,是最強韌的生命,是看不見的溫柔之力,能衝破荒漠和休克,推動生活停擺的時鐘,它包含了所有的苦難和美好、快樂和悲傷、庸俗與高尚,它就是活著的常態,是可能性的總和。


上世紀七十年代初,錢鍾書、楊絳夫婦被下方到河南幹校勞動,此時兩人已經年逾六旬,但卻得接受軍宣隊的再教育,實行軍事化管理,不能隨便走動,經常只是書信來往

錢鍾書是看守工具的,楊絳被分配去看菜園,恰好離錢鍾書的宿舍不遠,只不過十多分鐘的路。楊絳就借著拿工具之便,走去見丈夫一面,還的時候再見一面,如此往來,錢鍾書有時候從郵電所拿了郵件,就隔著小溪叫楊絳一下,楊絳答幾句,有時風和日麗,兩人就在窩棚南面灌水渠岸上坐一會兒晒晒太陽,有時錢鍾書來晚了,站著說幾句話就走,楊絳常常鎖上窩棚的木門,陪丈夫走到溪邊,再趕忙回來守在菜園裡,目送錢鍾書的背影漸遠漸小,漸漸消失,楊絳稱之為「菜園相會」

一日大雨滂沱,楊絳想念錢鍾書,便在這滿地泥濘之中冒險去見他,路上的危險自然是不言而喻了。錢鍾書頗感意外,楊絳卻只留下一句「我就是來看看你」,便又風雨兼程地趕回去

......

楊絳在運動結束後寫了《幹校六記》,講幹校的勞動,講文宣的荒謬,講錢鍾書為她解的夢,講一隻從小追隨他們的土狗.......文字樸實簡白,筆調冷峻,怨而不怒,哀而不傷,處處可見溫情,字字難捨眷戀,相比起那些從高處跌落,不是憤憤不平,就是自殘自傷的同輩而言,錢楊二人可謂看透人間煙火,方能淡然處之

對大多數人而言,人生極少一帆風順,也很難一敗塗地,無論身處什麼境地,能夠保持一份平和心態面對生活,珍視與守護所愛的人,這是最難得的,真正的人間煙火,就在你身邊


約上中學時期的好朋友一起逛超市,
他選東西我推車,
用著比以前多得多的零花錢,
買了很多以前捨不得買的零食

偶爾翻翻以前的照片,看看那些傻乎乎卻又回不去的童年

清晨的大學校園,有鳥叫,有暖暖的風吹在臉上,背著書包走在校園,很安靜很舒服


早晨去跑步,發現郊外竟然能看見黃牛

去老城區的理髮店理個頭髮準備開學,感覺能找回五歲時的樣子

去廣場喂鴿子,三塊錢的飼料能換來一整天的好心情

去找老街的阿婆補我破了的書包,他還總是問我讀幾年級了


路邊的小噴泉,不算好看卻也可愛,還能濕潤一下乾燥的手

候車室的空座位上,不知道坐過哪些有故事的人

外婆家的小站台,滿滿的都是童年暑假的清香

七月的鐵路工,草帽下的微笑也許有溫暖的小故事

我記得中考畢業後,堂姐邀我去她在省城的家玩。
我說服了我媽,說服了我爸,說服他們讓我一個人獨自坐火車出遠門
K字開頭的火車走走停停了兩個小時,那是我第一次一個人坐火車
七月艷陽當頭,火車停在一個小站的時候我看見了一個鐵路工,他就那樣不緊不慢地站在月台上抽著一根煙,眼神放空,很享受的樣子。
我看著那位鐵路工,心想,他也許在盤算著這個月領完工資後,是不是該給家裡的小孩買個MP3,給老婆買一件新衣裳,給家裡的兩個老人買點好吃的,給岳父岳母送點營養品
男人想了那麼多人卻從沒想過身上的褲子已經被傳穿得破破爛爛,頭頂的草帽也開始風化脫線
但他的臉上卻滿是笑容
我獃獃的看著窗外的鐵路工,心想,「也許,對他來說,家中的妻兒老小或許才是他最大的財富吧」
那根煙還沒抽完,車開了
那位鐵路工的身影漸漸變小直到消失,我看著他臉上的笑容,真希望他能一直這樣幸福的笑下去。


一列列火車,把我們帶離了家鄉,帶去了求學的地方,帶去了求生的地方,帶我們去見那個日思夜想的人

外出旅行,在幫別人拍照的時候,淘氣的同伴也幫你拍了一張

瞧,這就是那個淘氣的同伴


夜市的烤肉串十塊錢三串,好吃不過癮


路邊的烤紅薯,香噴噴的一個可以溫暖一整個晚自習

晚飯後牽著狗去看夕陽,路邊的大排檔好吃得不像話

我從沒想過自己會親眼見到這麼好看的火燒雲,
小時候語文課本上美輪美奐的火燒雲親眼看到真的是震撼得不得了。
暑月的傍晚還是有些餘熱,
我牽著小狗,走在鐵路旁的公園小道上
遠處的大排檔已經點亮了燈,
賣小孩玩具的小攤開始在擺東西了
身上的大號體恤穿起來很舒服
腳底下的拖鞋踢踏作響,
好像是小夜曲的前奏。

那天我看了好看的火燒雲,
那晚我吃了幾個好吃的烤雞翅,
我還買了一個夜光竹蜻蜓,
用力往上一推,就會帶著藍光旋轉著飛上天,特別拉風,
我樂壞了,小狗也樂壞了。


回答這一題之前我一直在想,「人間煙火」到底該是怎樣的
是清晨的包子鋪,還是傍晚的下課鈴
我矯情地逼著自己想了好久,卻發現人間煙火原來就是我看得見的所有事物


它可以是舊相簿里的姥姥姥爺,
從青澀的年華,
到騎著自行車,漸漸花白了頭

也可以是宿舍大樓後面的那條林蔭小道,
慢慢的從蟬鳴悅耳的夏天,

變成鋪滿落葉的秋天

目之所及,心之所想。
人間煙火是放學後的小賣部,一根五毛錢能舔好久的冰棍,

是坐在爸爸自行車上的歡聲笑語,是那場永遠也回不去的童年。

每一個大街小巷,
每一個你從未去過的角落,
都有數不清的人間煙火。

透過市井看到的天空,
想伸手去抓卻又覺得遙遠,
那就爬上天台吧。
因為那裡既能看見人間煙火,
也能看見璀璨的焰火。


照片時間23點05,剛跑完十公里回家途中,樓下經常去的香鍋冒菜店看到的,整個火鍋店已經打烊了,收拾的一乾二淨,員工顧客都人去樓空。熟悉的老闆在大廳中間的小桌上,給自己做了一小鍋香鍋,冒著騰騰熱氣,一個人哼著似有似無綿綿悠長的小曲兒,在安靜的獨束燈光下,被從黑暗裡襯托出來,像是在話劇里唱著獨角戲,寫意,舒適。跑十公里後神清氣爽窗明几淨是我的小確幸,不過眼前這幕我想這是每天給上千顧客提供美味香鍋後老闆一個人的小確幸吧,雖然他是一個人在安靜的吃,不過我覺得其實那裡在鍋子的熱氣中熱熱鬧鬧歡聲笑語地坐了一整桌他想念的人。
那個鍋子的蒸汽和他心頭的溫度就是人間煙火吧。

剛才朋友看了答案問我是什麼小曲兒,我就隨著記憶哼了一下,朋友聽出來了,是:
【分享吳鶯音的單曲《明月千里寄相思》http://music.163.com/song/5253007?userid=90758958 (@網易雲音樂)】

順便分享一個BGM,「從你的全世界路過 ]」裡面的【全世界為你雙閃】。終於找到了,整個電影中最亮的淚點,全世界為你雙閃,那閃爍的燈光就是人間煙火呀。
其實小嶽嶽追車的時候我也淚點了,「沒你了我咋活呀,其實還是能活著,不過就是胸口多了個通風的地方。」小嶽嶽的眼淚和他執著的愛,之後去戰亂區做炒飯,也都是人間煙火。
(分享秋名山的老司基的單曲《《從你的全世界路過》插曲扒帶》http://music.163.com/song/433103084?userid=90758958 (@網易雲音樂)


是楊國福的麻辣燙
是華萊士的漢堡
是正新的雞排
是沙縣的蒸餃

是山東的黃燜雞米飯
是江西的瓦罐湯
是河北的驢肉火燒
是湖南的米粉

是711的車仔面
是全家的飯糰
是銀記的腸粉
是小楊的生煎

是新豐的包子和牛肉粉絲
是回味的鴨血粉絲湯
是新農明彪的熱乾麵
是無名粉店的肉絲帶腥干

還有
牛肉拉麵
油潑扯麵
蔥油拌面
朝鮮冷麵
雞絲涼麵(咦)


這些都是有店面的,我就不列舉路邊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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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有兩個小故事,給各位分享下。
第一個,見過一個小傢伙,十幾歲的年紀,到北京也好幾年了,愣是說不清楚自己家住哪,連大概方向都搞不清。
因為只要出門就有司機。
第二個,見過一個報道,某葉姓名媛說,自己五六歲第一次坐國航的飛機,被嚇了一跳,才知道一個飛機能坐那麼多人。
因為她以前都只是坐專機。

看見沒,這樣的人談談「什麼事真正的人間煙火」,還算有點意思。
至於絕大多數的諸位,您不覺得看著這問題有點奇怪嗎?
拜託,大家不都是天天在群里搶滴滴的紅包,記得清回家地鐵的末班時間,趕在漲了兩毛之前加了一箱油還挺開心的主,好意思回答這問題嗎?
我們難道不是每天都在真正的人間煙火裡邊摸爬滾打嗎?


你以為會在某個午後,一個清瘦美男子與你撞個滿懷,然後一句對不起, 然而人間煙火就是耳邊傳來光著膀子的他說:對Q,要不起。

你以為貿然站到女朋友前面幫她擋住洶湧的風是溫暖,人間煙火中的她只會怯怯的說,快走開,你當著風扇的風了。

你以為你也可以豪氣的說:幾百塊錢也叫錢啊,真逗,人間煙火使你明白:幾百塊錢,那他媽是命!是命啊!甚至呆在煙火中心的你可能在小偷溜進家到處找錢無果後,你和他一起找了起來。

電腦頁面推薦了《了不起的蓋茨比》處在人間煙火的你腦子卻閃出《了不起的比爾蓋茨》。

你給男友說《這個殺手不太冷》中大叔蘿莉配好羨慕,在人間煙火中開車的男友悠悠飄來一句:這個手剎不太靈。

每次在景區在公園看到情侶在樹上刻下自己的名字,人間煙火中的我都會陷入沉思,為什麼有那麼多人帶著刀子約會?

聚會,某個朋友開始裝文青巴拉巴拉《殺死比爾》的藝術價值,大家聽得尷尬,這時食慣人間煙火的你說:《殺死二比》太血腥,幾個朋友心領神會。

約會時男友喋喋不休剛看的《肖申克救贖》沒有誇一句你的新髮型,人間煙火的你加重語氣:肖申克的舅叔你認識啊?

如果多年以後我還沒有遇見那個對的人,我會輕輕的唱起:我沒有去過你的城市,但我刷過你那兒的題。而當和朋友歡聚包廂想起那首歌:他們都老了,他們在哪裡呀?處在人間煙火中的我每次我撈火鍋的手,心裡都是這麼想的。

都說愛笑會有好運氣,但是人間煙火的真理是:據說,愛笑的女孩,魚尾紋都比較多。你知道,就算大雨讓整座城市都顛倒,公司還是會算你遲到。

大街小巷沒有告訴你,雖然醜小鴨很醜,但是味道還是很不錯的。

一路上有你,苦一點也願意,苦很多,去你大爺免談。

多年以後,你若嫁了。我若沒娶,叫你孩子放學路上小心點。

帶我長發及腰,放屁就能讓頭髮飄起來。

人生啊,地不熟。

人生啊以為早上刷牙時老是噁心乾嘔是身體不舒服,人間煙火告訴你刷牙時照鏡子就這樣。

只因為在人群中多看了你一眼,你就以為我要上你的摩的。

人生啊誰還沒個拿手的樂器泡妹子,人間煙火教會你退堂鼓打的可棒。

人生啊,走到哪都有人是中英混編隨口就來,處在人間煙火氣的你學會包里備一本超厚的牛津英漢雙語詞典,只要誰和我裝13,我就拿詞典掄他。

你以為她像天仙般完美無瑕,其實也會打嗝放屁,她有次鬧肚子放了屁把自己臭醒,無辜的看著我說: 是你嗎? 你說:是。 你不忍心告訴她,然而卻很開心。你不太記得她很多優點,反而這些有趣的事,深刻而懷念,非常奇妙。她能拎出來你所有臭毛病。在人間煙火氣中人們把這種情況稱之為不完美,你並不完美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們是否完美的合適。 過日子的煙火氣就這麼回事。《心靈捕手》

人間煙火氣的母親是那種會花一個上午去菜市場掏菜,花一個中午在家剁餡,花一個小時蒸出很多美味的包子,最後捨不得吃一個,直到幾天後家人仍舊沒吃完,捨不得扔藏起來偷偷熱了吃的人。心疼。卻不能說什麼。

在菜市場為了一根蘿蔔三根蔥爭的面紅耳赤,在早市為了一杯豆漿沒加糖在老闆忙碌的身後喋喋不休,在夜市啤酒擼串的快意人生,濃濃市井的人間煙火味,辣眼睛,來一個。

小時候的人間煙火就是去大匣:玩水,撈魚,游泳。去學校的路上有一排一排的沙棗樹,每到秋天,樹上的果子黑的像在冒油,男生爬上樹去采,女生在樹下吃夠了,塞一兜或者抱一抱成串的沙棗,回學校,顯擺。

那些年煙火氣是我們每個星期換一次位置。於是,轟轟烈烈搬桌子,挪書本,計算著與心上人的距離。那些年的煙火氣是,上課時總會偷偷望向喜歡的那個人。

人間煙火氣是枯藤老樹昏鴉,小橋流水人家,夕陽西下。 是誰來自山川湖海,卻囿於晝夜、廚房與愛?白茶清歡,旋轉木馬;寬衣解帶,灶邊爐台。

人間煙火便是身邊,匆匆忙忙。

人間煙火氣就是你所見的那些壞脾氣,好天氣,一天又一天的日子,一天又一天的五味雜陳。

人間煙火既現實。


(部分是看過的微博、電影或者網友熱評後記得的片段自己組織的,在此說明。 )

新寫的答案,歡迎圍觀——男生 25 歲了,應該明白哪些道理? - 左撇子的回答

有興趣,這是寫父親的一個答案可以看看——有哪些電影/電視劇/書籍是你時隔多年以後才懂得和理解的? - 左撇子的回答

有興趣,這是寫自己的一個答案可以看看——畢業一年,你的狀態還好嗎? - 左撇子的回答

有興趣,這是寫母上大人的一個答案可以看看——媽媽做飯不好吃是一個怎樣的體驗? - 左撇子的回答

——完——

  • 微信微博:一生莫白三世無二(yishengmobai)

普通的吃喝拉撒睡,熙熙攘攘的人群,小孩子的啼哭,那不是人間煙火,那只是人間。
人間煙火,我覺得就是指一種「俗世的高雅」,就是儘管是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環境,卻莫名讓你看了之後很感動,一種樸實中開出的花兒。


比如喝茶的幾位老頭兒

比如傍晚的南鑼

比如逗鳥兒的大爺

再比如風塵僕僕,卻手拉手為藝術展駐足的夫婦

還有在破房子里彈手風琴的老人,對著鏡頭還俏皮一挑嘴角

他們都是俗世中的花兒,在自己的塵世中默默幸福著

PS前四張圖片來自央美的朋友施亦琳,有想約拍的可以私信我^_^


人間煙火最濃的地方一定是菜市場了。看過一句話說,接地氣最好的辦法就是去買菜,你一進菜市場就能感受到人間煙火撲面而來,看著一堆人為生活努力,你有再多的矯情和委屈都會掉在地上。

去年六月份,我初到北京。

跟一群小夥伴一起住在一個很偏僻,快到通州的小區。

小區特別大,光是走出小區就要花大概半個小時。

小區後門口有一個城中村,街道窄小,但是熱鬧。賣什麼的都有。

當時家裡有一個特別大隻的突突,阿新每天騎著突突帶我一起去買菜。

城中村的盡頭有很多賣菜的攤子,其中有一個菜攤的賣菜大嬸人很好,特別好。每次買菜時候都會親切的跟我話家常,買好菜後總是不忘給我塞兩根小蔥。

菜市場不遠處的有一家脆皮烤鴨,那家的阿姨喜歡擺一個大喇叭在門口,不間斷地重複著她自己錄的「脆皮烤鴨,20一隻,現烤現賣。」我們偶爾會去她那裡買烤鴨,阿新在門口等我,我站在阿姨旁邊看她切烤鴨。而阿姨呢,切著烤鴨還不忘和我話家常。

「今天怎麼這麼熱啊!」

「對啊!本來都不想出來買菜了,但是想想家裡那麼多人嗷嗷待哺,誒!阿姨您切小塊點!」

阿新聽到後也在門口嚷嚷「阿姨我們家18個人,切小塊點啊!」

阿姨真把我們的話當真,下刀都變仔細。

菜市場每天熱鬧。

我記得那裡有一家手撕麵包,每天限量,只烤30個,從不多烤,也不少烤。香氣隔著老遠我都能聞到。

菜市場里有一家破破爛爛的小超市,超市隔壁是一家麵食店,每次買麵條的時候老闆都笑著跟我聊聊天,也從來不忘給我多裝一點。

記得有一次去買肉,賣肉大叔一邊幫我切肉一邊隨口問我「阿狸,今天你一個人來買菜啊?」

我整隻狸都懵逼。

我問大叔「你怎麼知道我叫阿狸啊?」

大叔利索地切著肉,抬胳膊扶扶嘴上叼著的煙,「你們每天都來買肉,阿新叫你的時候我聽到的呀。」

說完低頭準備拿塑料袋,手還沒伸出去,又趕緊縮回來,在圍裙上仔細擦了擦,才把肉遞給我,「來,切好了。」

我想起回家的時候,除了油潑面,最喜歡吃的就是我爸親手給我包的鍋貼。

每次我回家,我爸都會穿過我家小區隱蔽的後門,去后街的菜市場買最嫩的韭菜。

我和阿新買菜從來不問價錢,上來就胡拿一通,拿完一併遞給賣菜大嬸,大嬸就會耐心地幫我們一個一個算價錢。所以,我們倆雖然買了這麼久菜,但其實從來不知道究竟黃瓜貴還是白菜更貴一些。

可我爸不一樣。

我爸每次買菜的時候都會走過半個菜市場,搞清楚今天哪個攤子比較便宜,又有哪個攤子的菜是最新鮮的,斟酌再三後才選出一個最好的,用方言跟老闆聊兩句天,然後滿意地把買好的菜拎回家。

在我眼裡,我爸就像一個審閱部隊的將軍。威風凜凜,特別神氣。

回家後,我爸會一邊和我話家常一邊擇菜。

包鍋貼的肉餡里要加一個雞蛋,肉才會嫩。煎鍋貼的時候要加薄粉芡。剛出鍋的鍋貼冒著油滋滋響,皮薄底兒脆,咬下去一口往出滴肉汁兒。

走南闖北,吃過那麼多家鍋貼煎餃,從來沒有任何一家能比得上我爸做的好吃。

我從小在外婆家長大。

外婆家住在一個家屬院。裡面住的都是退休的老爺爺老奶奶,家屬院滿滿的生活氣息。出了小區門,就是各種賣東西的攤販。每天都人聲鼎沸。365天里,幾乎沒有一天是不熱鬧的。

菜市場裡面光線不好,在我記憶里總是暗的。裡面賣魚的賣肉的賣麵條的賣菜的賣調料的摻雜在一起。外婆每天早晨第一聲鳥叫的時候起床,去公園和老奶奶們一起打一套太極拳,然後來這裡買菜。這個菜市場小,逼仄、衛生環境也不好,可外婆在這裡買菜,一買就是幾十年。所以我記憶里,它好像又是明亮的。


菜市場旁邊緊挨著的,是我的小學。

我記得,在我小時候,學校門口總有個老奶奶推著車子賣些小零食小文具之類的東西。我小學的時候她精神抖擻站在那裡,一放學小朋友們就都「嘩啦」一下圍上來。你一句「奶奶這個多少錢?」我一句「奶奶我要一個這個!」老奶奶每天都忙的不可開交,但是臉上卻總是帶著笑。

記得高中時候有一次偶然路過小學門口,又看到老奶奶,她還在那裡。只是隨著我從初中到高中橫跨的這些年歲,她的頭髮也越來越花白。學校周圍開的文具店越來越多,她的生意也越來越慘淡。但是人活越久可能心態就越平靜,她佝僂著腰坐在小凳子上,旁邊放著她老舊的小車子。放學後校門口依舊人山人海,但是她的小破車卻再無人問津。她安靜地坐在那裡,看著這鬧嚷的畫面,時不時嘆口氣,像是在看一齣戲。

仔細想想才發覺,最近路過學校門口的時候竟都沒有看到她的身影了。她應該是頭髮花白地不得了,再敵不過歲月也抵不過周圍環境的變遷了吧。可是她應該不知道,她當年叫賣時趾高氣昂意氣風發的樣子,刻在多少小朋友的心裡。

時間走得太快了。

我想起阿新騎突突載我去買菜的時候總是開很快。

他叼著煙,說:阿狸!抓緊了!我要加速了!

我被風吹得睜不開眼睛,坐在后座甩下一串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阿新得意:我高中的時候,每天跟別人飆車。你看我可以只用一隻手騎車!

我說:天哪!阿新你好厲害!帥爆了!

阿新說:那阿狸,我帥還是薛導帥?

我說:薛導帥。

阿新說:阿狸,你咋這樣。

我丟下一大堆哈哈哈哈哈,開心地突然想要唱一首歌。

我唱:一顆心噗通噗通地狂跳,一瞬間煩惱煩惱煩惱全忘掉~

旁邊的樹上傳來蟬鳴,阿新騰出手,點一根煙,煙霧就像往事一樣飄散在路過空氣里。

阿新抽兩口煙,突然問我:阿狸,你喜歡買菜做飯嗎?

我說:開始還挺有意思的,可是時間長了,就好煩啊!

阿新沉默一會下,說:可是媽媽她們買了一輩子的菜……

然後我們都沒有說話。

我記得那是個夏天的夜晚,蟬鳴很長,風很涼。

2015年8月6日發的微博:

@阿狸咖哆:每天晚上買菜的那條街。燈火璀璨,人聲嘈雜。看過一句話說,接地氣最好的辦法就是去買菜,你一進菜市場就能感受到人間煙火撲面而來,看著一堆人為生活努力,你有再多的矯情和委屈都會掉在地上。

我每次去的那個菜市場可能是有魔力的,因為感覺在那裡,只要一直往前走,就可以走進蒼茫的夜色中。

微博/豆瓣/知乎@阿狸咖哆
微信號:阿狸喜歡你
知乎專欄也是《阿狸喜歡你》


那個小夥子,你是第一天來市場買菜吧,左看看右瞧瞧想要假裝是行家?

看我做什麼,我是一個賣豬肉的,你要來幾斤?

還看,真想要買的話,過來問價啊。排骨17,瘦肉14。敢不敢過來問價。

好吧,你去買白菜,買吧。那個攤子的菜新鮮,就是貴了點,看你會不會挑。嘿,還真挑了,不講價就付錢了,行咧,一會買豬肉的時候我肯定好好招待招待你。

那家土豆不好吃,太面。真要買土豆啊,要去他對面的攤子買。幫你削出皮,水裡泡著,泡出多餘的澱粉,不管是你是炸啊還是炒,都好吃。那家的小土豆也好,燜著吃,特香。

看你學生模樣,才出來工作吧,每個月拿到手裡的錢應該不多,但是又害羞不知道怎麼開口講價,是不是很苦惱和不甘心啊。都一樣,人啊,臉皮厚點,心黑點,你才能活,只有活下去,才能再生一個出來。

嘿,我都說那家的土豆不好了,還買。買就買吧,少買點,還能買那麼多,你吃得完嗎?喲,還專門撿大個的土豆買,那就更不好吃了。是不是不會切啊,所以買大點的,怕切到手。

好了好了,不看你了,我玩我的手機。這個新聞挺的意思的,大學生買到假雞蛋要維權。雞蛋哪有什麼真假,那就是騙騙你們這些外行人。雞蛋都是真的,都是真的,有的五分真,有的八分真,怎能能說是假的呢。還維權,一個雞蛋八毛塊一塊錢,你維權要花多少,你知道不?沒事找事做。影響市場繁榮。

唉,哪去了,這孩子剛才還在眼前,看了下手機怎麼沒了呢?喔,在那裡買滷菜,那家好,放得料多,拌起來香,下飯。對對對,就要買他們家的豬耳朵。你別看他們的招牌是牛肉,但這豬耳朵才是真好吃。會買,會買。

我看看你都買了些什麼。土豆,白菜,辣椒,芹菜,番茄,西蘭花,洋蔥,皮蛋……這都是什麼啊,這些菜要怎麼配到一起吃?嘿,不會是水煮西蘭花,番茄皮蛋湯之類的吧。肯定是要買肉的,沒有肉,這些菜不就白廢了嗎。

「這個排骨怎麼賣的,肉呢?」

「排骨19,肉15.」

「這麼貴啊,便宜一點嗎。」

「看你長得帥,兩斤排骨往上,18.肉可不能少,成本都收不回來。」

「好,給我兩斤排骨,一斤肉。」

「肉一斤一兩,你要不要?」

「要。」


將小蔥剁的細碎,撒在白花花的豆腐上面,豆腐被煮的汆熟,撈出來放在碗中,再加點辣椒油,拌點黃豆醬,配合著剛出鍋的米飯,舌齒輕觸,如覺嚼香,大半碗的白米飯一下子就能吃下去,倘使多吃兩碗,也不算得多,煙灶升火,人間留味,沒有吃過的人,就不懂它的滋味。

或者是春雪藏梅,輕煙著柳,月下獨酌,留得花前伴酒,浮生一夢,人生大覺。

或是梟騎駑馬,將軍死戰,百里狼煙,烽火連天,城南郭北,血撒橫牆。

這些,都是人間煙火。

而我能想到的故事是一個小道士的,少慕神仙進山修道,但又忍受不了這青燈孤月,山中寂寞,便下山重返紅塵,想見識一下所謂的人間煙火。

下了山後認識了一位也曾上山修道的人,他貪戀情慾,愛慕肉體享受,在山下娶了風韻猶存的老闆娘,開了家專門割雙眼皮的藥店,老闆知道自己時日無多,想著及時行樂,每次行房事前都會給自己事先備好葯以刺激男性能力。

不出所料,老闆去世了,老闆娘也改嫁了,老闆死前仍固執的認為,千年的山中清凈也不如一朝的人間煙火。

佛門劃分六道,三惡道這裡不值一曬,三善道中,天人修羅皆屬於欲界或色界,不論人道及修羅的複雜,單說果位最高的天人,天人居於欲界六天和色界諸天,他們美麗多福,長壽圓滿,欲界的男女互相接近,夜摩天的男女輾然親觸,兜率陀天的互相想念,化樂諸天的默默對視,他化自在天的互相談笑,雖居於天上,但也愛慕煙火,雖然有情,也避不了五衰輪迴,況乎人哉?

我當然是愛煞了人間的煙火,不留意廣寒的清冷,只心疼月宮的娥仙,我腳下的這片土地,有家長里短,炊煙晚廚,還有楚辭的蘭草,詩經的伊人,千百年的王朝興嘆和如今的霓虹陸離,這幅眾生相,值得我一生貪戀。

微信公共平台:語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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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去市場,街邊看到了整車的大白菜,人們推著小車買白菜、大蔥、蘿蔔。即使物資不再匱乏,即使冬天餐桌可以豐富多彩,囤秋菜依然是東北老一輩人民根深蒂固的想法。
秋末對於東北人來說,通常有著特殊的意義,尤其在我小的時候,物流不發達、物資保存不完善,冬天大雪封山,農田裡、山腰上、馬路邊都是厚厚的積雪,因而東北人民餐桌上的蔬菜種類屈指可數,土豆,蘿蔔,大蔥,還有最少不了的——酸菜。
秋末腌酸菜,在過去的東北,似乎帶有儀式感。
一大車一大車的大白菜被運到了院子里,家家戶戶都出來買白菜,一毛錢可以買兩斤,每家都至少買五十斤,女人們嘰嘰喳喳討價還價付錢,男人們轟轟隆隆熱火朝天搬運,小孩和老人嘻嘻哈哈的湊熱鬧,鄰居、親戚、朋友,大家一起出動互相幫忙,熱鬧的場景彷彿過年。
買完菜接著是曬,在秋高氣爽陽光充足的日子裡,院子的各個角落都擺滿了大白菜,白色的幫晶瑩剔透、綠色的葉翠色慾滴,一層白色一層綠色,像海浪一般層層疊疊,小孩子們最喜歡在白菜間奔跑嬉戲,當然被看到了也免不了一頓責罵。
第三步是煮,通常是幾家一起完成,干木材生活,上面一口碩大的黑鍋,加足了水,把幾十棵大白菜一起丟進去煮,大面的白色蒸汽裊裊騰騰,空氣里飄散的都是整個冬天的味道。
最後就要把煮好的菜碼得整整齊齊放入一口大缸中,倒上水,撒上一大把大粒鹽,再蓋上一塊大石頭,於是,東北家庭整個冬天的食物主角,就開始了漫長的發酵。
小時候的我,會兩手扒在缸邊,踮起腳冒著頭,看著跟我一般高的缸裡面堆得滿滿的白菜,問我姥姥酸菜什麼時候好。姥姥會拿著一把勺子,一邊撇去缸內的浮沫一邊說還要一段時間呢,等好了給大寶包酸菜餡餃子。
我想,小時候的這種人間煙火,大概只能留存在記憶里了吧。


七年前的夜晚,在某科上完晚自習走回宿舍。

枯燥的解題和背書無非是高考模式的繼續延伸,只是難度加大考驗和篩選著人的智商。

一個人離開家鄉來到大學,高中讀書開掛的小技巧變得毫無力度,人心沮喪。像小學生一樣踩自己的影子,想著期中測驗的事情,怎麼樣才能不掛掉高數。晚餐時間不過半個多小時,匆匆一晚湯粉已經消耗殆盡,飢腸轆轆的身體在和減肥的意志抗衡。

一輛老式二八,一個泡沫箱子,一個四十歲左右的男人。他穿著破洞的條紋polo,過長的西褲和皮涼鞋,腰間不知名的皮帶露出很大一段。頭髮油油的,透過梧桐樹的昏暗燈光在他頭上散射。

他停下來,開始售賣泡沫箱里的夜宵。

那是一箱燜面。

人一旦長大,就踏上了尋找兒時味道的不歸路,或許任何人都逃不掉的對家鄉的執念。
童年的五點,每家每戶都做起飯菜,院子里都是家常菜的味道。外婆做出的一鍋燜面,總是隔著很遠都能把撒潑的我和弟弟喚回家來。剛出鍋的燜面色澤棕黃,閃著豬油的光,蒸汽騰騰。大塊的五花肉會首先被兩個孩子搶完,豆角也不例外,誰的碗里多了幾根豆角就好像已經取得了勝利,足夠一個小孩耀武揚威到睡前。面是勁道的,可以再口中拉扯而彈牙,吸收了豬油的香氣,此時反哺出肉的口感。粘在蒸籠上的最後幾根也會被兩個搗蛋鬼用舌頭舔掉,但有時被姥爺搶先端走鍋,把剩餘的那些餵給他心愛的藍眼睛波斯貓。

面前的這一鍋。是老抽上過色的豆角,色調不均勻的雞蛋面,少到可憐的肉片,散發著慵懶的香氣。一塑料小碗盛出來,一嘗,會有點失望。豆角外面還有咸鮮,裡面是滋味寡淡。麵條因為運輸的過程而一夾就斷,少了一口可以吃到底的滿足感。店家為了彌補口味的不足給人贈送辣醬,無非超市裡的便宜貨,只辣不香,差強人意。

然而這一箱燜面,讓充滿理工科大學特有的汗液混合花露水的味道的空氣中,讓帶著東九湖腥臭的微風中,讓大武漢風沙灰塵飛揚的夜色中,多了絲絲寄懷家鄉飯點的煙火氣息。

/李叨叨


今年二月,日本 。過街的時候拍的。記得當時去吃一家很遠的壽司,用導航走了快三公里的路,餓得飢腸轆轆。天快昏的時候,看見異國的夕陽。一瞬間覺得很美。

那天是2016年的除夕夜。也是獨自過年的第三年。

已經是說不清多久沒有回家過年。看到夕陽在想。這茫茫的世界,這些窄小乾淨整潔的房子。這些迎面而來的燈光。

這些公寓樓里透出來的別人家的溫暖。
要是有一盞為我點亮就好。
多年以前,曾經也有一盞燈為我點亮。

幾天之後是母親的生日。如果她還活著,應該是56歲了吧。

我愛你媽媽。


十年前,學生的她一身便裝去吃牛肉麵,旁邊的客人誤以為她是老闆,問她一句,老闆,牛肉麵多少錢啊?

  她氣的不言不語…

  十年後,她下班去吃牛肉麵,旁邊的客人誤以為她是老闆,問她一句,老闆,牛肉麵多少錢啊?

  8塊,荷包蛋2塊


我今年21歲,一個人在國外讀書。有一次去庫爾斯克,在卧鋪上才知道自己要去的地方是在俄羅斯的西南邊境,與烏克蘭接壤。同車廂的大姐住在離庫爾斯克不遠的白城(距離烏克蘭只有二十分鐘的車程),她告訴我白城有很多從烏克蘭逃出來的難民。她說他們當地人很照顧這些烏克蘭難民,給他們安排了工作,又給他們的孩子安排好了學校。這個大姐講話有很親切的俄羅斯西南口音,她聊天的話題不外乎是她的女兒孫女,她說她孫女15歲了,馬上要考大學,想上法律專業但不知道成績夠不夠得上。她說她最近去索契旅遊,她說索契什麼都很貴,但想想普京也去那兒度假她就覺得值了。她睡覺打鼾,凌晨四點就醒了,一個人叫了免費的咖啡,安靜地喝了起來。

也許是咖啡喝多了,我一個晚上都圓睜著眼睛。六點多的時候我從卧鋪上下來,又問乘務員小哥要了一杯咖啡。還沒嘗出咖啡是什麼味道,車就到站了。

我並沒有直接去庫爾斯克,而是先去了周邊的一個小鎮子,音譯名為普羅霍洛夫卡。清晨六點,只有零星幾個睡眼惺忪的乘客從車上跳下來,我也是其中之一。我看著火車緩緩駛離車站開往白城,有乘務員站在列車的出口處,手舉著黃色的旗幟,我不太懂,覺得這應該是一種鐵路符號。

我高估的普羅霍洛夫卡的發展程度,它充其量也就是一個小村鎮。我一下車,有早起的村民看到我就主動上來跟我說話。他們那種眼神,叫我想起我小時候看到外國人時的樣子。我在浙江的一個小城市長大,在一個飯店裡吃飯,陌生人之間甚至可以說出對方的家庭住址和工作單位。在我的家鄉,如果偶爾來了一個金髮碧眼的老外,那絕對是一個轟動事件。

我在庫爾斯克住的宿舍是廉價旅社,坐落在一個破敗的居民樓里,一天房價約合55人民幣。房間只有幾平米,床是很小的鋼絲床。這並不是青旅,所以裡面的住客都很複雜。小旅舍里一天都充斥著爭吵聲,那些人嗓門都很大,有的時候吵了一會兒就開始大笑。旅社明文規定過了晚上十一點就禁止喧鬧,但有時就算是過了這個時間,衝突仍會時不時地發生。

在強調一遍,旅社的住客成分很複雜,有想管事大姐瑪琳娜這樣的好人,但更多的是那種光著膀子、滿嘴酒氣地來跟你搭訕的老男人,還有一個伊朗逗比,不會俄語,英語也說得很蹩腳,看到你就會不停地說China,我也不知道他來庫爾斯克是要幹嘛。

前文提到的大姐瑪琳娜,她並不是這個旅社的主人,(旅社的女主人很神秘,我自始至終都沒見過她),而只是一個類似於前台的工作人員。她是個五十多歲,豪爽而健壯的典型戰鬥民族大姐,要吵架有嗓門,要打架有力氣。她對我很照顧,一來就給我看她養的貓。為了讓我在這個不怎麼乾淨的環境里感到安全,她把我的房間安排在她房間邊上。我和她的房門呈一個直角,兩個房間之間有一個正方形的空間,裡面擺一張木桌子,就算是前台登記處了。瑪琳娜把那些不正經的男房客的活動範圍劃在這個正方形空間之外。有一天晚上一個男的要進來,瑪琳娜就說她旁邊住了個中國女孩,叫他別進來。那男的就故意大聲在門外喊,他就是要進來,他要跟中國女孩聊聊天,這時瑪琳娜就使蠻力把他給弄了出去。聽門外的聲音,我覺得那個男房客並沒有招架的能力。也有生活不如意的女房客會來找瑪琳娜吵架,那時已經快十二點了,瑪琳娜會罵那個女房客:我的小姑娘在睡覺!你這麼大聲都不臉紅嗎?女房客說我不臉紅我一點都不臉紅,她們就這樣吵了起來。

我來庫爾斯克的第一天,就進了一片森林。遇了一場大雨。森林裡有一條河,河中間有很多規則壘砌的大石頭,我估計水位低的時候是橋,水位高的時候才是壩。現在是壩,水流湍急,水壩中間有一塊露出水面的石頭,一個中年男子正坐在上面釣魚。還好下大雨的時候已經從森林裡出來了,但雨後城市就變成了泥濘的森林。這場雨很厲害,我被嚇怕了,因為我是浙江人,我們那兒的雨不是這個下法的。庫爾斯克城市地形陡峭,有的馬路修得像登山道一樣,下完雨水就嘩啦嘩啦地朝地勢低的地方流去,淤泥都積澱了下來。有時走在街上一腳下去,半個鞋子就陷在淤泥裡面,抬腳,腳起來了,鞋還在泥里。路上有姑娘提供泥地行走攻略,不勝感激。雨後有彩虹,完整的兩道。居然遇上一個開車的中國人,你好,你好。

回到旅社,瑪琳娜一副萬萬沒想到的表情。她給我拿來了加糖的熱茶——俄羅斯人習慣用這種方式禦寒,她還幫我把濕漉漉的鞋子掛了起來。

下雨天,聽故事。瑪琳娜跟我說她其實是薩哈林島人,我很驚訝,因為薩哈林在俄羅斯的最東邊,而庫爾斯克則在俄羅斯的西部。瑪琳娜說她父親是薩哈林島上有船有執照的漁民,靠在鄂霍次克海捕魚和製作魚子醬養活全家。她說庫爾斯克夏天經常有這樣突如其來的暴雨,但這種暴雨跟薩哈林島上的雨一比就弱爆了。她說她小時候住的那個城市,夏天只要一下雨,就會被整個的淹掉。而且島上還經常地震,生存環境非常惡劣。

其實相比薩哈林的雨和地震,我更感興趣的是瑪琳娜的經歷,就問她為什麼要從俄羅斯的東邊搬到西邊。原來還是因為蘇聯解體,那時候在海島上實在過不下去了。島上種不出小麥,所有的麵包都要從陸地上運過來。上個世紀九十年代蘇聯經濟崩潰,陸地上的人都要排著長隊等麵包和鹽,而海島上則幾乎一無所有。那個時候瑪琳娜的小兒子才三歲,她帶著小兒子就離開了家鄉。

說起庫爾斯克,我第一個想起的就是庫爾斯克坦克會戰。然而這個國家到處都是七十年前的戰爭留下的痕迹,一些戰爭遺迹並沒有給我留下太深的印象。我只記得庫爾斯克城郊滿是森林和草原,草原的邊緣往往被拓出一片寬廣的麥田。草原上的雨都是一陣一陣的,風吹來烏雲,積厚了就開始下雨,下薄了太陽就露了出來,如此反覆交替,十分頻繁。草原上偶爾也會有成片的墓地,用低矮的柵欄圈起來,裡面是一排一排的十字架。但是由於墓地里滿是鮮花,所以看起來並不蕭索。

最好的草原卻不是在公路上能看到的,庫爾斯克邊上有一個叫斯瓦伯達的村鎮,從庫爾斯克坐小巴車大約需要半個小時才能到。斯瓦伯達俄語意為「自由」,在這個小村鎮里有當年庫爾斯克會戰中線的指揮部,如今已被闢為景點,周圍露天展出了一些T34坦克,還有一個紅軍戰士的雕像。可惜這個地下指揮所似乎無人問津,當時在場的只有一個俄羅斯家庭。管理員特意為我們打開了地下指揮所的蓋子,在我們參觀完後又匆匆關閉。俄羅斯家庭里的小男孩非常興奮,飛跑下指揮所,在地下興高采烈地招手,叫我快下來。地下感覺很陰冷,牆壁和天花板都壘著圓木,裡面幾乎保留了當時的場景。

這個地方旁邊是一個修道院,修道院的入口是地勢最高處,進去之後就要不停地下台階,一直下到一條河、一汪泉眼和一片草原的邊上。在這中間有一個瞭望台,台上有一個耶穌眺望遠方的雕像,你順著耶穌遠眺的目光,才能看到那片最好的草原。

我臨走的時候,送給瑪琳娜一個中國結。她一激動,就親了我一下。她親我的時候,我好像聞到了薩哈林島上的海魚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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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大概一年前寫的回答一年後不知道為什麼多出了好多贊和評論~誠惶誠恐中……我現在已經不在俄羅斯了,剛剛入職參加工作。為了感謝再寫一個小故事~

在普羅霍羅夫卡的時候我去鎮郊看一個二戰遺址,有個從哈薩克移民過來的計程車師傅接送我一個來回不收我錢,條件是我得去見見他讀小學的兒子阿廖沙。他說自己的兒子見過日本人,但還沒有見過中國人。他把車開到兒子的學校門口,在電話里激動地跟兒子說阿廖沙你想看中國人嗎?一個真正的中國姑娘!= =他兒子說想看,但是他們剛好在園藝勞動,班主任不肯放人,他兒子就只好乖乖拔草了。那師傅最後還是沒收我錢,我也就此錯過了一個和俄羅斯小帥哥聊天的機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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