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水滸傳》風格寫《三國演義》是什麼效果?
鏡像問題:
用《水滸傳》或《三國演義》的風格寫紅樓夢是什麼效果?
1、
司馬炎當日大設筵宴,親捧兵符印信,頒布號令。受禪台前,一百零八壯士均已上應天象,排定位置。眾好漢是——白面郎君曹操、通臂猿劉備、中箭虎孫堅、紫髯伯孫權、鐵扇子諸葛亮、豹子頭張飛、美髯公關羽、錦毛虎馬超、獨角龍魏延、金毛犬曹彰、母夜叉孫尚香、鼓上蚤胡車兒、聖手書生蔣干、玉麒麟姜維、丑郡馬龐統、天目將夏侯惇、浪里白條呂蒙、及時雨司馬懿、青面獸司馬師、打虎將馬忠、急先鋒廖化、笑面虎劉禪、真關索關索、真小霸王孫策、真溫候呂布……
2、
王朗縱馬而出。
王朗 (兩軍陣前,拱手):來者可是孔明?
孔明(拱手):正是。
王朗:「久聞公之大名,今日有幸相會!公既知天命,識時務,為何要興無名之師?犯我疆界?」
孔明聞言,提起鋼槍直取王朗,王朗當場斃命。
孔明:「你這撮鳥豈是我毛頭星孔明的對手?」
3、
曹操以手指玄德,後自指,曰:「今天下英雄,惟使君與操耳!」玄德聞言,吃了一驚,手中所執匙箸,不覺落於地下。曹操連忙蹲身下去拾,只見那玄德尖尖的一雙小腳兒,正在箸邊。曹操且不拾箸,便去那玄德繡花鞋兒上捏一把。那玄德便笑將起來,說道:「丞相,休要羅唣!你真箇要勾搭我?」
4、
蔡瑁徑入見劉表曰:「劉備有反叛之意,題反詩於壁上,不辭而去矣。」劉表不信,親詣館舍觀之,果有詩四句。詩曰:「心在大漢身在楚,飄蓬江海意躊躇。他時若遂凌雲志,敢笑張角不丈夫!」劉表見詩大怒,拔劍言曰:「誓殺此無義之徒!」
5、
華雄連斬數員大將,十八路諸侯各個面帶愁顏。
關羽大呼:「小將願往斬華雄頭,獻於帳下!如不勝,請斬某頭。」
曹操見其相貌不凡,便釃熱酒一杯,來到關羽面前,曰:「叔叔若是有意,就請喝下奴家這半盞殘酒。」
6、
曹操頭疼,差人星夜請華佗視疾。
華佗曰:「大王病根在腦袋中,用利斧砍開腦袋,取出風涎,方可除根。」
曹操道:「你這利斧有何好?」
華佗道:「我三件好,第一件,砍銅剁鐵,刀口不卷;第二件,吹毛得過;第三件,殺人刀上沒血。
曹操:「我不信!你把斧來剁一個人我看。」
曹操,卒。
7、
玄德立馬於林畔,看徐庶乘馬與從者匆匆而去。
玄德哭曰:「元直去矣!吾將奈何?」凝淚而望,卻被一樹林隔斷。玄德以鞭指曰:「吾欲盡伐此處樹木,阻吾望徐元直之目也。」
玄德擼起袖子,將那一株株垂楊柳帶根拔起。
此時,徐庶忽然回馬掉頭。
玄德:「元直復回,莫非無去意乎?」
徐庶:「某心緒如麻,忘卻一大事。此間有一奇士,隱居隆中。使君何不求之?」
玄德:「如何才能求得?」
徐庶:只需達到五點要求即可——潘驢鄧小閑。
8、
諸葛亮舌戰群儒。
張昭曰:「曹操以漢相之名,坐擁百萬之眾,不可爭鋒,還是早早歸順為妙。」
諸葛亮怒吼:「詔安,詔安,詔甚鳥安。說出這樣的話,豈不是寒了眾兄弟的心!」
9、
劉備二顧茅廬,見草堂之上一少年擁爐抱膝。
玄德上草堂施禮曰:「備久慕孔明先生,得瞻道貌,實為萬幸。」
那少年慌忙答禮曰:「將軍莫非劉豫州,欲見家兄否?」
玄德驚訝曰:「先生是孔明之弟諸葛均乎?」
少年曰:「非也,非也,吾乃獨火星孔亮。」
玄德:「尼瑪,一個梗玩兩次!」
10、
徐晃心中苦悶,只見張遼從一旁走過。
徐晃上前打了張遼一巴掌,怒吼道:「好你個張文遠,敢搶你公明哥哥的女人!」
大河向東流哇
天上的星星參北斗哇
嘿嘿嘿 參北斗哇
生死之交一碗酒哇
說走咱就走哇
你有我有全都有哇
嘿嘿嘿 全都有哇
水裡火里不回頭哇
路見不平一聲吼哇
該出手時就出手哇
風風火火闖九州哇
嘿 嘿 嘿呦嘿嘿嘿
嘿 嘿 嘿呦嘿嘿嘿
http://media.weibo.cn/article?id=2309404048928147401712jumpfrom=weibocomfrom=timelinefeaturecode=20000180oid=4041734649963704
別忘記《三國演義》及《水滸傳》的著作權原本都掛在羅貫中名下。老羅至少是《水滸傳》的編著者之一。
現下的通行本《水滸傳》至少經過兩次重大手術,看看較為貼近祖本的明代【簡本】水滸傳的調調兒:
所過州縣,秋毫無犯。兵到青州,孔亮先到魯智深寨中報知。眾好漢出寨迎接宋江,到中軍坐下,武松引魯智深、楊志、李忠、周通、施恩、曹正,都來相見。楊志起身再拜曰:「昔日某經過梁山,多蒙大寨重意相留。為是洒家不曾從命。今日幸得相會,如覩青天矣。」宋江曰:「三公威名播於江湖,恨宋江相會太晚。」魯智深令設席款待。宋江問打青州一節。楊志曰:「青州只仗呼延灼一個,若是拏得此人,城子唾手可得。」吳用曰:「此人不可力敵,只除如此如此,可出擒之。」當日分撥人馬。次早起軍,前到青州城下攻打。慕容知府慌忙請呼延灼商議,呼延灼曰:「恩相放心!這廝們只好在水泊里猖狂,今離巢穴,一個來,捉一個。」呼延灼披掛上馬,領一千人馬出城擺開。宋江陣中一將躍馬而出,慕容知府在敵樓上認是秦明,罵曰:「你這反賊,朝廷不曾負你,緣何造反!可先擒這賊!」呼延灼便舞雙鞭,直取秦明。二將戰到五十合,不分勝敗。慕容知府恐怕呼延灼有失,鳴金收兵。秦明不追,退回本陣。
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無縫切換有何難 ╮(╯▽╰)╭
……
李逵睜圓怪眼,叫道:「你家皇帝姓宋,我家公明哥哥也姓宋!」
「鐵牛休得胡言,我不姓宋!」
徐晃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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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官人生的豹頭環眼,燕頷虎鬚,口裡道:「這個師父,端的非凡,使的好器械!」
眾潑皮道:「這位教師喝采,必然是好。」
智深問道:「那軍官是誰?」
眾人道:「此乃張飛,一莽撞人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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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霸王孫策攻皖,得喬公兩女,皆國色也。孫策自納大喬,周瑜納小喬。那一日大排筵宴,至晚客散,小霸王已有七八分醉了,入洞房來揭開銷金帳,不見大喬,但見一個胖大和尚坐在帳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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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允道:「溫侯,你聽我說:但凡捱光的兩個字最難,要潘、驢、鄧、小、閑,五件事俱全,方才行得。」
呂佈道:「何謂潘、驢、鄧、小、閑。」
王允道:「第一件,潘安的貌……」
呂佈道:「潘安是誰?」
王允道:「也不怪溫侯不知,皆因潘安尚未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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孫策箭瘡崩裂,自知將死,召弟孫權至卧榻前,囑付曰:「賢弟保重。若那個捉得射死我的,便叫他做梁山泊之主。」言訖,瞑目而逝。孫權哭曰:「兄長,梁山泊在山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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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伊籍探知蔡瑁欲害玄德,特夤夜來報。玄德乃星夜奔回新野。比及蔡瑁領軍到館舍時,玄德已去遠矣。瑁悔恨無及,乃寫詩一首於壁間,徑入見表曰:「劉備有反叛之意,題反詩於壁上,不辭而去矣。」表不信,親詣館舍觀之,果有詩四句。詩曰:「蘆花叢里一扁舟,俊傑俄從此地游。義士若能知此理,反躬逃難可無憂。」劉表見詩大怒,拔劍言曰:「果是反詩!只不知盧俊義是劉備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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閻婆惜道:「第一件,你可從今日便將原典我的文書來還我,再寫一紙任從我改嫁張三,並不敢再來爭執的文書。」
宋江道:「這個依得。卻不知張三是何人,可是那桃園結義的三爺張飛張翼德么?」
閻婆惜怒道:「胡說甚麼!我家張三郎喚作張文遠,曾威震逍遙津,提起名字,能止小兒夜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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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漢便跳起來,綽了短棒在手裡,便應道:「我自罵他,要你多管!老爺天下只讓得兩個人,其餘的都把來做腳底下的泥!」燕順焦躁,便提起板凳,卻待要打將去。宋江因見那人出語不俗,橫身在裡面勸解:「且都不要鬧。我且請問你,你天下只讓的那兩個人?」那漢道:「我說與你,驚得你呆了!」宋江道:「願聞那兩個好漢大名。」那漢道:「大兒孔文舉,小兒楊德祖。除此二人,別無人物。」宋江驚得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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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卓仰面看衣鏡中,照見曹操在背後拔刀,急回身問曰:「孟德何為?」
時呂布已牽馬至閣外。操惶遽,乃持刀跪下曰:「操有寶刀一口,獻上恩相。」
卓接視之,問曰:「怎的喚做寶刀?」
曹操曰:「第一件,砍銅剁鐵,刀口不卷;第二件,吹毛得過;第三件,殺人刀上沒血。」
董卓曰:「怎麼殺人刀上沒血?」
曹操曰:「把人一刀砍了,並無血痕,只是個快。」
董卓曰:「我不信,你把刀來剁一個人我看。」
董卓,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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選自第一回《劉大郎觀榜漢涿縣 關壽長拳打鎮幽西》
那大漢推著一輛車子,到店門首歇了,入店坐下,便喚酒保:「快篩酒來吃,切二三斤熟牛肉就酒,我待趕入城中投軍!」此人姓關名羽,字壽長,河東解良人士,身長九尺,髯長二尺,面如重棗,目若朗星,威風凜凜,相貌堂堂。怎見的氣象,但見他:
義膽忠肝豪傑,胸中武藝精通,超群出眾果英雄。彎弓能射虎,提刀可誅龍。一表堂堂神鬼怕,形容凜凜威風。面如重棗色通紅,河東真猛士,人號美髯公。
酒保唱了喏,隨即篩酒上來,將來肉食,擺一桌子。正吃酒間,只聽得隔壁閣子里有人哽哽咽咽啼哭,關羽焦躁,便把碟兒盞兒都丟在地上。酒保慌忙來看,關羽氣憤憤道:「俺須不曾少了你酒錢,卻恁地教什麼人在間壁吱吱地哭,攪俺吃酒!」酒保道:「壯士息怒,小人怎敢教人啼哭。這個哭的,是落腳暫住的屨販劉大,不知壯士在此吃酒,一時間自苦了啼哭。」關羽道:「可是作怪!你與我喚的他來。」
酒保去叫,不多時,只見劉大到來,是個二十八九歲的漢子,手裡拿串草鞋,拭著眼淚,來到面前。但見他:
鬅鬆雲髻,插一枝青竹箸兒;過膝雙臂,牽兩串黃草鞋兒。舊衫罩猿體,粗襪襯弓鞋。娥眉緊蹙,汪汪淚眼落珍珠;巨耳低垂,細細香肌消玉雪。若非雨病雲愁,定是懷憂積恨。
關羽問道:「你是哪裡人士?為甚啼哭?」那劉大便道:「小人是本縣樓桑村人氏,乃是中山靖王劉勝之後,漢景帝閣下玄孫,姓劉,字玄德。家道早落,今以織席販屢為業。昨日看榜,知黃巾倡亂,有志欲破賊安民,恨力不能,因而長嘆一聲。誰知此間有個財主,叫做鎮幽西張大官人,也在看榜之列,他見小人看榜而嘆,當眾哂笑辱罵小人。後小人聞他頗有資財,上門與他商議招募鄉勇,同舉大事,誰知他好生利害,將我趕打出來。小人與他爭執不了,又受此侮辱,想起這苦楚來,無處告訴,因此啼哭。」
關羽又問道:「那鎮幽西張大官人在那裡住?」劉大答道:「張大官人便是此間孝廉橋下賣肉的張屠,綽號鎮幽西。」關羽道:「呸!俺只道那個張大官人,卻原來是殺豬的張三!這個腌舎潑才,卻原來這等欺負人!你且在這裡,待俺去打死了那廝便來!」劉大、酒保抱住勸道:「壯士息怒,明日卻理會。」兩個三回五次勸得他住。
(中間過程略...)
關羽把兩包臊子劈面打將去,卻似下了一陣的肉雨。張屠大怒,兩條忿氣從腳底下直衝到頂門,心頭那一把無明業火,焰騰騰按納不住,從肉案上搶了一把剔骨蛇矛,托地跳將下來。關羽早拔步在當街上,眾鄰舍那個敢向前來勸,兩邊過路的人都立住了腳,和那眾火家也驚的呆了。
張屠右手端矛,左手便來要揪關羽。被關羽就勢按住左手,趕將入去,望小腹上只一腳,騰地踢倒了在當街上。關羽再入一步,踏住胸脯,提起那醋缽兒大小拳頭,看著這張屠道:「俺始在河東解良殺人,手持兩把瓜刀,自蒲東一氣砍到幽州西路,三日夜間血流成河,也不曾叫做鎮幽西。你是個賣肉的操刀屠戶,狗一般的人,也叫做鎮幽西!你如何強騙了劉大郎!」撲的只一拳,正打在鼻子上,打得鮮血迸流,鼻子歪在半邊。張屠掙不起來,丈八蛇矛也丟在一邊,口裡只叫:「你敢打我!我乃燕人...」
關羽罵道:「直娘賊,還敢應口!」提起拳頭來就眉梢又一拳,打得眼睖縫裂,烏珠迸出。張屠當不過,討饒道:「壯士神威!不如與俺結為兄弟...」關羽喝道:「咄!你是個破落戶,若是和俺硬到底,倒饒了你。你如何認俺作兄,俺卻不饒你!」又只一拳,太陽上正著。只見張屠挺在地下,口裡只有出的氣,沒了入的氣,動撣不得,麵皮漸漸的變了。關羽尋思道:「俺只指望痛打這廝一頓,不想三拳真箇打死了他,不如及早撒開。」拔步便走,回頭指著張屠屍道:「該!」一頭罵,一頭大踏步去了。街坊鄰舍並張屠的火家,誰敢向前來攔他。
關羽回到下處,急急卷了些衣服盤纏,細軟銀兩,棗車粗重都棄了,奔出南門,一道煙走了。 且說張屠家中眾人,救了半日不活,嗚呼死了。老小鄰人徑來郡府告狀。幽州太守劉焉乃江夏竟陵人氏,漢魯恭王之後也。當時聞得此事,召校尉鄒靖計議。靖曰:「當緝其凶,並拿同謀。」劉焉然其說,隨即差人捉拿劉大,又喚當日緝捕使臣押下文書,捉拿犯人關羽。
且說劉大無故受累入獄,日夜啼哭,不久哀呦而亡。
關羽離了幽州,急匆匆投蒲東同鄉普凈禪師而去,後在汜水鎮國寺出家,取法號雲長,得佛門凈地雲深年長之意。住了不久,因醉酒大鬧鎮國寺,又被逐下山去。其後漫遊江湖,一日住在桃花村喬太公家,得知那喬太公有兩女,因有傾國顏色,不日將被兩個結拜軍賊強娶,好和尚,心生一計,便要剪除強賊。
你道他心生出甚麼計謀,且看下回分解。(下一回《小霸王醉入銷金帳 美髯僧大鬧桃花村》)
那婦人暖了一注子酒,來到席上,一隻手拿著注子,一隻手便去趙雲肩胛上只一捏,說道:「叔叔,只穿這些衣裳,不冷?」趙雲已自有六七分不快意,也不應他。那婦人見他不應,劈手便來奪火箸,口裡道:「叔叔不會簇火,我與叔叔撥火;只要似火盆常熱便好。」趙雲有八九分焦躁,只不做聲。那婦人慾心似火,不看趙雲焦躁,便放了火箸,卻篩一盞酒來,自呷了一口,剩了大半盞,看著趙雲道:「你若有心,吃我這半盞兒殘酒。」雲聞言大怒而起,厲聲喝趙范曰:「吾既與汝結為兄弟,汝嫂即吾嫂也,豈可作此亂人倫之事乎!」趙范羞慚滿面,答曰:「我好意相待,如何這般無禮!」遂目視左右,有相害之意。雲已覺,一拳打倒趙范,徑出府門,上馬出城去了。
再補一段……卻說張飛飲了數杯悶酒,乘馬從館驛前過,見五六十個老人,皆在門前痛哭。飛問其故,眾老人答曰:「督郵逼勒縣吏,欲害劉公;我等皆來苦告,不得放入,反遭把門人趕打!」張飛大怒,睜圓環眼,咬碎鋼牙,滾鞍下馬,攀根柳條,徑入館驛,把門人那裡阻擋得住,直奔後堂,見督郵正坐廳上,飛大喝:「害民賊!認得我么?」只一鞭,正打在鼻子上,打得鮮血迸流,鼻子歪在半邊,卻便似開了個油醬鋪,鹹的、酸的、辣的一發都滾出來。督郵掙不起來,口裡只叫:「打得好!」張飛罵道:「直娘賊!還敢應口!」提起鞭來就眼眶際眉梢只一鞭,打得眼稜縫裂,烏珠迸出,也似開了個彩帛鋪,紅的、黑的、紫的都綻將出來。督郵當不過,討饒。張飛喝道:「咄!你是個破落戶!若只和俺硬到底,俺倒饒了你!你如今對俺討饒,俺偏不饒你!」揪住頭髮,扯出館驛,直到縣前馬樁上縛住;又攀下柳條,去督郵兩腿上著力鞭打,一連打折柳條十數枝。玄德正納悶間,聽得縣前喧鬧,問左右,答曰:「張將軍綁一人在縣前痛打。」玄德忙去觀之,見綁縛者乃督郵也。玄德驚問其故。飛曰:「此等害民賊,不打死等甚!」督郵告曰:「玄德公救我性命!」玄德終是仁慈的人,急喝張飛住手:「」三弟不可下手,我有話說。」張飛聽得,收住柳條。那督郵呆了半晌,動彈不得。玄德道:「非干他事,儘是董太師分付他,要奪我官職,他怎不依他?你若打殺他,也是冤屈。」傍邊轉過關公來,曰:「兄長建許多大功,僅得縣尉,今反被督郵侮辱。吾思枳棘叢中,非棲鸞鳳之所;不如殺督郵,棄官歸鄉,別圖遠大之計。」玄德乃取印綬,掛於督郵之頸,責之曰:據汝害民,本當殺卻;今姑饒汝命。吾繳還印綬,從此去矣。」督郵聽了,暗暗地道:「苦也!卻是壞了我的勾當,轉去時怎回話?」卻待分手,玄德公忽看著督郵道:「汝的頭,硬似這馬樁么?」
演義里本來就有一些水滸風格的描寫啊,比如下面這段:
策趕到,大喝曰:「走的不算好漢!」慈心中自忖:「這廝有十二從人,我只一個,便活捉了他,也吃眾人奪去。再引一程,教這廝沒尋處,方好下手。」
——15回
如果我把孫策、太史慈的名字換成林沖、楊志,只怕也毫無違和感吧。
很早以前天涯的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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施耐庵版三國
by 吳棟
第四十三回 諸葛亮舌戰群儒 魯子敬力排眾議
卻說魯肅、孔明辭了玄德、劉琦,兩個來到泊岸邊,就枯樁上纜的小船解了一支,便相扶著下船去了。魯肅去樹根頭拿把鋤頭,只顧盪,早盪將開去,望柴桑郡來。二人在舟中著兩個火家自去宰殺雞鵝,煮得熟了,整頓杯盤端坐,又叫兩個漢子輪番斟酒,來往搬擺盤饌。魯肅勸孔明飲酒,說:
「教授,你新到這裡,見到孫頭領,切不可實言曹操兵多將廣。」孔明說:「俺也是安眉帶眼的人,直須要你開口?小人肚裡略有些東西。若是他好問我時,便通些與他知曉;若是硬問我要時,一個字也沒!」魯肅道:「好漢!休說這話!古人道:『不怕官,只怕管;』『在人矮檐下,怎敢不低頭!』只是小心便好。」
一面勸了五七杯酒,搬出飯來,二人吃了,收拾碗碟,兩個又說些江湖上好漢的勾當,卻是殺人放火的事。
及船到岸,魯肅請孔明到客房裡安歇。孔明告道:「小人騎的頭口,相煩寄養,草料望乞應付,一併拜酬。」魯肅道:「這個不妨。我家也有頭口騾馬,教莊客牽出後槽,一發餵養。」孔明謝了,搖那扇兒到客房裡來。莊客點上燈火,一面提湯來洗了腳。孔明謝了莊客,掩上房門,收拾歇息。
魯肅先自往見孫權。權正聚文武於忠義堂上議事,聞魯肅回,急召入問道:「子敬往江夏,可曾打探的虛實?」魯肅道:「已瞧科了一二分,待俺細說則個。」孫權又取出曹操檄文度於魯肅道:「曹操昨遣了一個節級,齎文書至此,孤先發遣來使,只因沒有定數,所以還未勾還了公文。」肅接檄文觀看。其略曰:「孤近承帝命,奉詞伐罪。旄麾南指,劉琮束手;荊襄之民,望風歸順。今統雄兵百萬,上將千員,欲與將軍會獵於江夏,共伐劉備,同分土地,永結盟好。幸勿觀望,速賜迴音。」魯肅看畢問:「哥哥意下如何?」權曰:「確象『十五個吊桶打水,七上八下』,委實難以定奪。」張昭道:「那曹操手下有百萬兵卒、又有數萬口好馬,借劉家皇帝之名,四處打家劫舍,哪個敢去拿他。哥哥前有長江天險,可以阻得他來大弄。今曹操賺開了荊州,長江之險,已與我平分秋色,早晚必過江東來羅唣。小弟以為,不如受了招安,為萬全之策。」眾好漢都連珠價應聲道:「子布哥哥之言,正合天文。」孫權只不言語。張昭又道:「哥哥不必多疑。早受招安,方可保得大夥兒莊田齊整,過得快樂。」孫權越發把頭低了,悶了嘴,不知高低。
須臾,孫權起更衣,魯肅也跟了在後覷看。孫權覺了,就蒙了魯肅的眼道:「你待怎的?」魯肅道:「哥哥放手。小弟方才聽眾人所言,沒一個曉事理的,深誤哥哥。大夥兒皆可受招安,惟哥哥不可受招安。」孫權催他快說道:「魯參謀恁地時卻是秀才耍!倒教孫權癟破肚皮悶了,你快說我怎地不可受招安?」魯肅道:「如小弟等散夥時,一者倚仗隨身本事,二者捉著莊裡有八九十個粗蠢莊客,都分與江北眾店家和賭錢兌坊里,再開著一個酒肉店,但有過路妓女之人,到那裡來時,先要來參見小弟,然後許他去趁食。那許多去處每朝每日都有閑錢,月終也有三二百兩銀子尋覓,如此賺錢。哥哥若降曹操,依高祖皇帝舊制:但凡初降頭領,須打一百殺威棒。哥哥必先吃那廝一頓殺威棒打了,兩個月起不得床。豈得眼前兄弟們大秤分金、按套換衣,過得快活!眾人之意,各自為己,聽不得也。哥哥宜早定大計。」孫權嘆曰:「諸人議論,大失孤望。子敬開說大計,對了我的心思,真正老天以子敬賜我也!但曹操新得冀州寨袁紹之眾,近又得荊州博望坡之兵,恐勢大難敵。」
魯肅道:「小弟至江夏,引諸葛瑾之弟諸葛亮在此,哥哥可自問他便了。」孫權問:「就是江湖上人稱『卧龍先生』的在此地嗎?」魯肅道:「現在我庄中安歇。」
權曰:「今日天晚,且未相見。來日聚文武於帳下,先教見我江東英俊,然後升堂議事。」肅領命而去,少不得自去三瓦兩舍打哄不題。
魯肅次日至莊院中見孔明,又囑曰:「今見我們頭領,切不可言曹操有大蟲。」孔明笑道:「你到又來發話,指望老爺送人情與你?半文也沒!我精拳頭有一雙相送!碎銀有些,留了自買酒吃!看你怎地奈何我!沒地里到把我發回江夏縣去不成!」魯肅見孔明如此說話,知道沒奈何處,乃徑引孔明去幕下不題。
行不到三五十步,又早見丁字路口一個大軍帳,帳前立著旗竿,上面掛著一個軍旗,寫著四個大字,道:「江東孫權」。轉過來看時,門前一帶綠油欄杆,插著兩把銷金旗;每把上五個金字,寫道:「江東乾坤大,孫權日月長」。一壁廂肉案、砧頭、操刀的家生;一壁廂蒸作饅頭燒柴的廚灶;去裡面一字兒擺著三隻大酒缸,半截埋在地里,缸裡面各有大半缸酒;正中間裝列著案桌;裡面坐著一個年紀小的婦人,正是孫仲謀初來柴桑新娶的妾,原是西瓦子里唱說諸般宮調的頂老。
孔明看了,瞅著色眼,逕奔到軍帳前,不轉眼看那婦人。那婦人瞧見,迴轉頭看了別處。不料張昭、顧雍等一班好漢二十餘人,穿一色青紗箭袍,綽朴刀槍棍,斜次里過來截住,大家相見,各問姓名。一一唱喏已畢,就在廳前坐地。
張昭等見孔明丰神飄灑,器宇軒昂,料道此人必來遊說。張昭先以言挑之曰:「張昭不才,久聞教授好槍棒,等閑一、二千軍馬隊,近前不得。此話當真?」
孔明道:「此乃朋友的錯愛。」昭曰:「劉豫州三顧茅廬,幸得教授,以為如魚得水,思欲席捲荊、襄。今一再敗於曹操,未省是何分教?」孔明自思張昭乃孫權手下第一個好漢,若不先搠倒他,如何說得孫權,遂答曰:「吾觀取曹操人頭,易如反掌。曹操幾次三番來送這項上人頭,與我哥哥作人情,我哥哥劉豫州是一等的仁義好漢,不忍取他人頭,故一力推辭。劉琮這小猢猻,到暗自投降,正是『馬蹄刀木杓里切菜』,消息半點兒也沒有泄漏,到瞞得我們好!致使曹操得以猖獗。今我哥哥佔據江夏水寨,別有良圖,非等閑可知也。」昭曰:「如此,是教授言行相違了。教授武藝高強,在隆中不務農業,只愛刺槍使棒勾當;劉豫州既得教授這般雄壯,誰敢道個『不』字!為何未得教授之前,劉豫州尚且割據城池;自從得你教授,反被人欺負;新野縣裡住不得,搬來江夏縣居住。」孔明聽罷,憤而喝道:「你省得甚麽!似你們這等燕雀,安敢和鴻鵠廝拼?我思量平生學得一身本事,不曾逢著買主!今日幸然逢此機會,不就這裡發賣,更待何時?我那身上叉袋裡不是禮物,卻是準備下袋熟麻索!倘若操賊一夥當死合亡,撞在我手裡,一朴刀一個砍翻,你們眾人便與我縛在車子里!且收拾車子裝賊;把這賊首解上許昌,請功受賞,方表我平生之志。若你們一個不肯去的,只就這裡把你們先殺了解!」這一篇言語,說得張昭並無一言回答。
座上忽一人畏悚問道:「官人莫不和對江曹大王是親麽?」諸葛亮認得是虞翻,便道:「我自是琅琊財主,卻和這賊們有甚麽親!我特地要來捉曹操這廝!」虞翻道:「既如此,官人且低聲些!不要連累小人!不是耍處!你便有一萬人馬,也近曹大王不得!」孔明大喝道:「放屁!你這廝們都合那賊人做一路!」虞翻掩耳不迭。眾好漢都痴呆了。魯肅和眾人都跪在地下告道:「好漢,低聲些!可憐見眾人,留了這條性命回鄉去,強似做羅天大醮!」
座間又一人問道:「孔明莫非效張儀、蘇秦,來遊說東吳乎?」孔明視之,乃步騭也。孔明道:「步子山以為蘇秦、張儀為頭是說客,不知蘇秦、張儀亦豪傑也。此二人既做得說客,也會做訟棍,也會做牙儈,也會抱腰,也會收小的,也會說風情,也會做『馬泊六』。爾等含鳥猢猻!只會畏懼請降,也敢笑蘇秦、張儀么?」步騭默然無語。
忽一人問:「孔明以為曹操是甚麼人?」孔明視其人,乃薛綜也。孔明答道:「曹操乃是漢賊,又何必問?」薛綜道:「好漢說的差了。『但得一片橘皮吃,便知到了洞庭湖。』如今哪個不知漢世天數都已盡了。曹公已有太半天下,人人都要趕去入伙。劉豫州不識天時,強與他爭鬥,正如以卵擊石,安得不敗——」孔明厲聲喝止:「住口!我家哥哥是個頂天立地噙齒戴髮男子漢,不是那等敗壞風俗沒人倫的豬狗!薛敬文休要這般不識廉恥!人生天地間,以忠孝為立身之本。曹操祖上也曾做的漢相,不思報效,反懷篡逆之心,天下共誅之;你這老豬狗反以天數歸之,真是無父無君之人!倘有些風吹草動,孔明眼裡認得是老薛,拳頭卻不認得是老薛!」薛綜紫漲了麵皮,不能對答。
座上又一人應聲問曰:「曹操祖上曹參做過相國。劉豫州雖自稱中山靖王苗裔,卻無丹書鐵券稽考,眼見的只是織席販屨的出身,如何與曹大王一般的相比!」孔明視之,乃陸績也。孔明笑道:「足下莫非是昔時在袁公路席間偷了好大桔子的陸郎?足下須不省得其中的道理。織席販屨,也是個穩善的勾當。我哥哥新來朝廷面前掛搭,又不曾有功勞,如何便做得相國?這『左將軍領豫州牧』也是個大職事人員。足下請安坐,聽某一言:就譬如僧門中職事,各有頭項。至如維那,侍者,書記,首座;這都是清職,不容易得做。都寺,監寺,提點,院主;這個都是掌管常住財物的上等職事。還有那管藏的,喚做藏主;管殿的,喚做殿主;管閣的,喚做閣主;管化緣的,喚做化主;管浴堂的,喚做浴主;這個都是中等職事。還有那管塔的塔頭,管飯的飯頭,管茶的茶頭,管東廁的凈頭與這管菜園的菜頭;這個都是末等職事。假如足下,你管了一年菜園,好,便升你做個塔頭,又管了一年,好,升你做個浴主;又一年,好,才做監寺。你方才來掛單,怎便得上等職事?劉豫州雖織席販屨,眼前也只是左將軍領豫州牧,好歹是皇叔,總能做到相國。公小兒之見,不足與高士共語!」陸績語塞。
座上一人忽道:「且請問孔明跟哪個師傅學的棍棒拳腳?」孔明視之,乃嚴峻也。孔明道:「你是甚麼人,敢來笑話我的本事!俺經了七八個有名的師父,不信倒不如你!你敢和我叉一叉么?」嚴峻低頭喪氣而不能對。
忽又一人大聲喝道:「公好為大言,只是學的都是花棒,只好看,上陣無用。」孔明視其人,乃汝南程德樞也。孔明道:「小官人若是不當真時,較量一棒耍子。」
就空地當中把扇兒使得風車兒似轉,使個旗鼓,向程德樞道:「你來!你來!怕你不算好漢!」程德樞只是讓,不肯動手。眾人盡皆失色。
時座上張溫、駱統二人,去槍架上拿了兩條棒在手裡,逕奔孔明。忽一人自外而入,厲聲喝止:「各位好漢且不要斗。我聽了多時,權且歇一歇。我有話說。」眾視其人,乃零陵人,姓黃,名蓋,字公覆,現為東吳管糧的虞候。當時黃蓋謂孔明曰:「好漢休執迷。孫頭領與我至交,又和這干好漢亦過得好。你們在此廝打,也須壞了孫頭領麵皮。且看我薄面,我自與孫頭領說。」孔明道:「各位不知時務,互相問難,不容不答耳。」於是黃蓋與魯肅引孔明入。
至中門,正遇諸葛瑾,孔明就中門上翦拂了。瑾曰:「賢弟一向如何不見你頭影?聽得你在劉豫州處做了偽軍師,官司出榜捉你。這兩日街上亂鬨哄地,說曹操要來打城借糧,你如何卻到這裡?」孔明道:「實不瞞你說:我如今在劉豫州處做了頭領,不曾有功。如今曹操要來打城借糧,劉豫州特遣我來做細作,有一包金銀相送與你,切不可走漏了消息。事畢,一髮帶你一家去江夏快活。」諸葛瑾道:「賢弟見過吳侯,卻來敘話。」受了金銀自去。魯肅曰:「適間所囑,不可有誤。」孔明點頭應諾。
引至堂上,孫權降階而迎,優禮相待。孔明致玄德之意畢,偷眼看孫權:碧眼紫髯,堂堂一表。孔明暗思:「此人相貌非常,只可激,不可說。等他問時,用言激之便了。」孫權道:「義士,孤家聽你多時也。今日幸得相見義士一面,如撥雲見日一般。且請少敘片時。」孔明聽罷,唱個無禮喏,相對便坐了。孫權坐上首,諸葛亮坐客座,魯肅坐下首,其他眾文武分兩班肅立,看他們如何講話,只顧雍有事外出。
僕從搬出酒淆果品盤饌之類。孫權親自與孔明把盞,說道:「義士如此英雄,誰不欽敬。孫權原在江南六郡做些買賣,非為貪財好利,實是壯觀江東,增添豪俠氣象;不期曹操那廝倚勢豪強,公然要奪這個去處!非義士英雄,不能敵他。義士不棄孫權,滿飲此杯,受孫權四拜,拜為兄長,以表恭敬之心。」
諸葛亮答道:「小人有何才學,如何敢受孫頭領之禮。枉自折了孔明的草料!」
孫權道:「足下近在新野,佐劉豫州與曹操廝殺,必深知彼軍虛實。」
孔明曰:「劉豫州兵微將寡,更兼新野城小無糧,安能與曹操合併廝殺。」
權曰:「曹兵共有多少?」孔明曰:「馬步水軍,約有一百餘萬,更兼有百十條大蟲。」
孫權道:「我祖上也是江北人氏,這條淮泗路上少也走過了一二十遭,幾時見說有大蟲,你休說這般鳥話來嚇我!——便有大蟲,我也不怕!」
孔明道:「我是好意救你,你不信。」
權曰:「曹操處大蟲,還有多少?」
孔明道:「驅的動的吊睛白額大蟲,何止一二百頭。」
孫權道:「今曹操平了荊、楚,還待怎的?」
孔明道:「即今沿江下寨,準備戰船,不欲圖江東,待取何地?」
權曰:「他若果有吞併之意,戰與不戰,請足下為我一決。」
孔明曰:「說話是有一句,只恐頭領不肯聽從。」
權曰:「今日若得義士有好處教孫權,我如何不聽。」
孔明曰:「願頭領量力而處之:若能以吳、越之眾,與中國抗衡,不如早收拾軍馬,與他廝殺;若其不能,何不從眾謀士之論,按兵束甲,受了招安?還有一法,自古道:「蜂刺入懷,解衣去趕。」天下通例,自首者即免本罪!你也可快去赤壁營寨首告,拿了我和劉豫州去,省得日後負累不好!」
權道:「劉備把許多金銀與我家,不與他擔些干係,買我們做甚麽?」
孔明又道:「頭領你這般說,卻似放屁!象你等這行院人家坑陷了千千萬萬的人,豈爭我哥哥劉備一個!你若不去首告,也吃張昭、魯肅一干人親自去曹操衙前叫屈,和你也說在裡面!你又不首告、又不撒開,禍至無日矣!」
孫權反問:「誠如君言,劉豫州何不受了招安?」
孔明曰:「劉豫州是一個戴頭巾男子漢,叮叮噹噹響的爺!拳頭上立得人,胳膊上走得馬,人面上行得人!不是那等搠不出的老鱉婆!自從認了皇叔,真箇螻蟻也不敢入屋裡來!有甚麽招安不招安?縱使事不濟,也怪天意不成全,豈能降曹。你胡言亂語,一句句都要下落!丟下磚頭瓦兒,一個個要著地!」
孫權聽了孔明此言,不覺勃然變色,拂衣而起,退入後堂。眾皆哂笑而散,魯肅責孔明曰:「教授何故出言值恁么粗鹵?全不識些體面!」孔明道:「我怎地是粗鹵?」魯肅道:「兄弟,你縱誇獎劉豫州『叮叮噹噹響的爺』便好。你倒卻說孫頭領『搠不出的老鱉婆』、我等皆是『行院人家』,這不是粗鹵卻是甚麼?」孔明仰面笑曰:「『沒酒沒漿做甚麼道場?』我自有破曹之計,他不問我,教我怎地陪話?
」肅曰:「你若果有見識,我當請頭領重重賞你。」孔明曰:「吾視曹操百萬之眾,如群蟻耳!但我一舉手,輕則便刺配了他,重則害了他性命!」肅聞言,便入後堂見孫權。
權怒氣未息,兀自腌匝潑才的罵,對魯肅道:「聽那陰陽道士鳥嘴,也不怕別人恥笑!孔明欺吾太甚!」肅曰:「小弟也曾教訓他,孔明反笑主公不能容物。破曹之策,孔明不肯輕言,哥哥何不求之?便是那鳥廝有些言語高低,傷觸了頭領,也看得小弟薄面。我自教訓他,與頭領陪話。」孫權聽了,先自酥了半邊,那怒氣直鑽過「爪哇國」去了,變做笑吟吟的臉兒,道:「原來孔明有良謀,故以言詞激我。我一時見淺,幾乎誤了大事。」便同魯肅重複出堂,再請孔明敘話。
權見孔明,謝曰:「孤家一時受風寒,有些許失禁。教授久等了?」孔明一頭把把手整頓頭巾,一面把腰曲著地還禮,道:「不妨事。頭領洗了手?原是小人不是。衝撞頭領,休怪。」那綠眼睛也笑道:「教授恕孤些個。」孔明又笑著,大大地唱個肥喏,道:「小人不敢。」權邀孔明入後堂,置酒相待。
數巡之後,權曰:「曹操平生只服呂布、劉表、袁紹、袁術、豫州與孤耳。如今這幾個好漢都已吃他做了,獨豫州與孤尚存。不瞞教授說:我不知怎地吃他曹大王那一封書信,卻似收了我三魂七魄的一般,雖欲和他火併,只是沒做個道理入腳處。不知你會弄手段麽?」孔明曰:「大官人,你聽我說:今番但要捱過,要五件事俱全,方才行得。第一件,潘陽湖練的水軍;第二件,驢馬都搬運不完的糧草;第三件,要似鄧通有錢;第四件,有通軍法的小兄弟領軍;第五件,要有劉豫州般的幫閑趁手:——這五件,喚作『潘、驢、鄧、小、閑』。五件俱全,此事便獲著。」權大悅曰:「:「實不瞞你說,這五件事我都有些:第一,我的水軍便是潘陽湖裡練的,雖比不得劉表,也充得過;第二,我小時起,我家幾輩就曾蓄了糧食草料;第三,我家裡也頗有貫百錢財,雖不及鄧通,也得過;第四,我最親近的周瑜,現在潘陽湖操練水軍;第五,我最有心與劉豫州合夥,不然,如何請來的教授?好漢,你只作成我!完備了時,我自重重的謝你。」那孔明聽了,笑道:「只怕做得不中頭領意;若不嫌時,我出手與頭領做如何?」孫權道:「既是教授肯作成孤家,大膽只是明日,起動好漢再到寒家商議動手則個。」孔明道:「既是大王恁地說時,我明日飯後便來。」那諸葛亮千恩萬謝下樓去了,約定明日准來。
張昭知孫權欲興兵,驚叫道:「中了孔明之計也!」急急來見孫權道:「哥哥差了。常言道:「『賣卜賣卦,轉回說話。』休聽那算命的胡言亂語,哥哥只在家中,靜待招安,怕做甚麽?哥哥尋思自比河北及時雨袁紹若何?曹操尚能一鼓克之;何況還有大蟲助陣,豈可輕敵?若聽諸葛亮之言,沒得枉自送了性命。」孫權只低頭不語。顧雍曰:「哥哥休信昨來那個算命的胡講。倒敢是江夏那幫歹人,假裝陰陽人來煽惑哥哥。可惜昨日小顧不合有事外出,不在堂上說話;若在堂上,三言兩語,盤倒那卧龍先生,倒敢有場好笑!兀那劉備不是因為曹操所敗,所以來我江東借兵,哥哥休要吃他賺了。」孫權道:「你們不要胡說,誰人敢來賺我!劉備那夥賊男女打甚麽緊!我看他如同草芥,兀自要去特地捉他,把日前學成武藝顯揚於天下,也算個男子大丈夫!爾等都退下。」張昭等只得出去,魯肅入見曰:「張子布等三五七口人只知吃飯,都不管事!要不怎地家無主,屋到豎!願哥哥休聽他們胡說。」孫權道:「且再計較,你既來這裡,先去客房裡將息少歇。待我從長商議,來日說話。」肅乃退出。時武將或有要戰的,文官都是要降的,議論紛紛不一。且說孫權退入內宅,正沒做道理處,口裡只不做聲,肚裡好生進退不得,猶豫不決。吳國太見權如此,問曰:「何事在心,寢食俱廢?」權曰:「今曹操屯兵於江漢,有下江南之意。問諸文武,或欲降者,或欲戰者。欲待戰來,恐寡不敵眾;欲待降來,又恐曹操不容:因此猶豫不決。」吳國太曰:「汝何不記吾姐臨終之語乎?」孫權如醉方醒,似夢初覺,想出這句話來。正是:追思國母臨終語,引得周郎立戰功。畢竟說著甚的,且看下文分解。
以前SC時期,這種風格的東西很多。咱家這裡還存了一點遺稿。
特此聲明,這裡的所有內容,版權均歸吳棟先生所有。
(吳棟先生在上海工作,是一名職業律師,曾獲得過市律師協會刑事辯護二等獎。)
以下轉帖開始:
施耐庵筆下的三國之舌戰群儒
第四十三回 諸葛亮舌戰群儒 魯子敬力排眾議
卻說魯肅、孔明辭了玄德、劉琦,兩個來到泊岸邊,就枯樁上纜的小船解了一支,便相扶著下船去了。魯肅去樹根頭拿把鋤頭,只顧盪,早盪將開去,望柴桑郡來。二人在舟中著兩個火家自去宰殺雞鵝,煮得熟了,整頓杯盤端坐,又叫兩個漢子輪番斟酒,來往搬擺盤饌。魯肅勸孔明飲酒,說: 「教授,你新到這裡,見到孫頭領,切不可實言曹操兵多將廣。」孔明說:「俺也是安眉帶眼的人,直須要你開口?小人肚裡略有些東西。若是他好問我時,便通些與他知曉;若是硬問我要時,一個字也沒!」魯肅道:「好漢!休說這話!古人道:『不怕官,只怕管;』『在人矮檐下,怎敢不低頭!』只是小心便好。」 一面勸了五七杯酒,搬出飯來,二人吃了,收拾碗碟,兩個又說些江湖上好漢的勾當,卻是殺人放火的事。
及船到岸,魯肅請孔明到客房裡安歇。孔明告道:「小人騎的頭口,相煩寄養,草料望乞應付,一併拜酬。」魯肅道:「這個不妨。我家也有頭口騾馬,教莊客牽出後槽,一發餵養。」孔明謝了,搖那扇兒到客房裡來。莊客點上燈火,一面提湯來洗了腳。孔明謝了莊客,掩上房門,收拾歇息。
魯肅先自往見孫權。權正聚文武於忠義堂上議事,聞魯肅回,急召入問道:「子敬往江夏,可曾打探的虛實?」魯肅道:「已瞧科了一二分,待俺細說則個。」孫權又取出曹操檄文度於魯肅道:「曹操昨遣了一個節級,齎文書至此,孤先發遣來使,只因沒有定數,所以還未勾還了公文。」肅接檄文觀看。其略曰:「孤近承帝命,奉詞伐罪。旄麾南指,劉琮束手;荊襄之民,望風歸順。今統雄兵百萬,上將千員,欲與將軍會獵於江夏,共伐劉備,同分土地,永結盟好。幸勿觀望,速賜迴音。」魯肅看畢問:「哥哥意下如何?」權曰:「確象『十五個吊桶打水,七上八下』,委實難以定奪。」張昭道:「那曹操手下有百萬嘍羅、又有數萬口好馬,借劉家皇帝之名,四處打家劫舍,哪個敢去拿他。哥哥前有長江天險,可以阻得他來大弄。今曹操賺開了荊州,長江之險,已與我平分秋色,早晚必過江東來羅唣。小弟以為,不如受了招安,為萬全之策。」眾好漢都連珠價應聲道:「子布哥哥之言,正合天文。」孫權只不言語。張昭又道:「哥哥不必多疑。早受招安,方可保得大夥兒莊田齊整,過得快樂。」孫權越發把頭低了,悶了嘴,不知高低。
須臾,孫權起更衣,魯肅也跟了在後覷看。孫權覺了,就蒙了魯肅的眼道:「你待怎的?」魯肅道:「哥哥放手。小弟方才聽眾人所言,沒一個曉事理的,深誤哥哥。大夥兒皆可受招安,惟哥哥不可受招安。」孫權催他快說道:「魯參謀恁地時卻是秀才耍!倒教孫權癟破肚皮悶了,你快說我怎地不可受招安?」魯肅道:「如小弟等散夥時,一者倚仗隨身本事,二者捉著莊裡有八九十個粗蠢莊客,都分與江北眾店家和賭錢兌坊里,再開著一個酒肉店,但有過路妓女之人,到那裡來時,先要來參見小弟,然後許他去趁食。那許多去處每朝每日都有閑錢,月終也有三二百兩銀子尋覓,如此賺錢。哥哥若降曹操,依高祖皇帝舊制:但凡初降頭領,須打一百殺威棒。哥哥必先吃那廝一頓殺威棒打了,兩個月起不得床。豈得眼前兄弟們大秤分金、按套換衣,過得快活!眾人之意,各自為己,聽不得也。哥哥宜早定大計。」孫權嘆曰:「諸人議論,大失孤望。子敬開說大計,對了我的心思,真正老天以子敬賜我也!但曹操新得冀州寨袁紹之眾,近又得荊州博望坡之兵,恐勢大難敵。」 魯肅道:「小弟至江夏,引諸葛瑾之弟諸葛亮在此,哥哥可自問他便了。」孫權問:「就是江湖上人稱『卧龍先生』的在此地嗎?」魯肅道:「現在我庄中安歇。」權曰:「今日天晚,且未相見。來日聚文武於帳下,先教見我江東英俊,然後升堂議事。」肅領命而去,少不得自去三瓦兩舍打哄不題。
魯肅次日至莊院中見孔明,又囑曰:「今見我們頭領,切不可言曹操有大蟲。」孔明笑道:「你到又來發話,指望老爺送人情與你?半文也沒!我精拳頭有一雙相送!碎銀有些,留了自買酒吃!看你怎地奈何我!沒地里到把我發回江夏縣去不成!」魯肅見孔明如此說話,知道沒奈何處,乃徑引孔明去幕下不題。
行不到三五十步,又早見丁字路口一個大軍帳,帳前立著旗竿,上面掛著一個軍旗,寫著四個大字,道:「江東孫權」。轉過來看時,門前一帶綠油欄杆,插著兩把銷金旗;每把上五個金字,寫道:「江東乾坤大,孫權日月長」。一壁廂肉案、砧頭、操刀的家生;一壁廂蒸作饅頭燒柴的廚灶;去裡面一字兒擺著三隻大酒缸,半截埋在地里,缸裡面各有大半缸酒;正中間裝列著案桌;裡面坐著一個年紀小的婦人,正是孫仲謀初來柴桑新娶的妾,原是西瓦子里唱說諸般宮調的頂老。
孔明看了,瞅著色眼,逕奔到軍帳前,不轉眼看那婦人。那婦人瞧見,迴轉頭看了別處。不料張昭、顧雍等一班好漢二十餘人,穿一色青紗箭袍,綽朴刀槍棍,斜次里過來截住,大家相見,各問姓名。一一唱喏已畢,就在廳前坐地。
張昭等見孔明丰神飄灑,器宇軒昂,料道此人必來遊說。張昭先以言挑之曰:「張昭不才,久聞教授好槍棒,等閑一、二千軍馬隊,近前不得。此話當真?」 孔明道:「此乃朋友的錯愛。」昭曰:「劉豫州三顧茅廬,幸得教授,以為如魚得水,思欲席捲荊、襄。今一再敗於曹操,未省是何分教?」孔明自思張昭乃孫權手下第一個好漢,若不先搠倒他,如何說得孫權,遂答曰:「吾觀取曹操人頭,易如反掌。曹操幾次三番來送這項上人頭,與我哥哥作人情,我哥哥劉豫州是一等的仁義好漢,不忍取他人頭,故一力推辭。劉琮這小猢猻,到暗自投降,正是『馬蹄刀木杓里切菜』,消息半點兒也沒有泄漏,到瞞得我們好!致使曹操得以猖獗。今我哥哥佔據江夏水寨,別有良圖,非等閑可知也。」昭曰:「如此,是教授言行相違了。教授武藝高強,在隆中不務農業,只愛刺槍使棒勾當;劉豫州既得教授這般雄壯,誰敢道個『不』字!為何未得教授之前,劉豫州尚且割據城池;自從得你教授,反被人欺負;新野縣裡住不得,搬來江夏縣居住。」孔明聽罷,憤而喝道:「你省得甚麽!似你們這等燕雀,安敢和鴻鵠廝拼?我思量平生學得一身本事,不曾逢著買主!今日幸然逢此機會,不就這裡發賣,更待何時?我那身上叉袋裡不是禮物,卻是準備下袋熟麻索!倘若操賊一夥當死合亡,撞在我手裡,一朴刀一個砍翻,你們眾人便與我縛在車子里!且收拾車子裝賊;把這賊首解上許昌,請功受賞,方表我平生之志。若你們一個不肯去的,只就這裡把你們先殺了解!」這一篇言語,說得張昭並無一言回答。
座上忽一人畏悚問道:「官人莫不和對江曹大王是親麽?」諸葛亮認得是虞翻,便道:「我自是琅琊財主,卻和這賊們有甚麽親!我特地要來捉曹操這廝!」虞翻道:「既如此,官人且低聲些!不要連累小人!不是耍處!你便有一萬人馬,也近曹大王不得!」孔明大喝道:「放屁!你這廝們都合那賊人做一路!」虞翻掩耳不迭。眾好漢都痴呆了。魯肅和眾人都跪在地下告道:「好漢,低聲些!可憐見眾人,留了這條性命回鄉去,強似做羅天大醮!」
座間又一人問道:「孔明莫非效張儀、蘇秦,來遊說東吳乎?」孔明視之,乃步騭也。孔明道:「步子山以為蘇秦、張儀為頭是說客,不知蘇秦、張儀亦豪傑也。此二人既做得說客,也會做訟棍,也會做牙儈,也會抱腰,也會收小的,也會說風情,也會做『馬泊六』。爾等含鳥猢猻!只會畏懼請降,也敢笑蘇秦、張儀么?」步騭默然無語。
忽一人問:「孔明以為曹操是甚麼人?」孔明視其人,乃薛綜也。孔明答道:「曹操乃是漢賊,又何必問?」薛綜道:「好漢說的差了。『但得一片橘皮吃,便知到了洞庭湖。』如今哪個不知漢世天數都已盡了。曹公已有太半天下,人人都要趕去入伙。劉豫州不識天時,強與他爭鬥,正如以卵擊石,安得不敗——」孔明厲聲喝止:「住口!我家哥哥是個頂天立地噙齒戴髮男子漢,不是那等敗壞風俗沒人倫的豬狗!薛敬文休要這般不識廉恥!人生天地間,以忠孝為立身之本。曹操祖上也曾做的漢相,不思報效,反懷篡逆之心,天下共誅之;你這老豬狗反以天數歸之,真是無父無君之人!倘有些風吹草動,孔明眼裡認得是老薛,拳頭卻不認得是老薛!」薛綜紫漲了麵皮,不能對答。
座上又一人應聲問曰:「曹操祖上曹參做過相國。劉豫州雖自稱中山靖王苗裔,卻無丹書鐵券稽考,眼見的只是織席販屨的出身,如何與曹大王一般的相比!」孔明視之,乃陸績也。孔明笑道:「足下莫非是昔時在袁公路席間偷了好大桔子的陸郎?足下須不省得其中的道理。織席販屨,也是個穩善的勾當。我哥哥新來朝廷面前掛搭,又不曾有功勞,如何便做得相國?這『左將軍領豫州牧』也是個大職事人員。足下請安坐,聽某一言:就譬如僧門中職事,各有頭項。至如維那,侍者,書記,首座;這都是清職,不容易得做。都寺,監寺,提點,院主;這個都是掌管常住財物的上等職事。還有那管藏的,喚做藏主;管殿的,喚做殿主;管閣的,喚做閣主;管化緣的,喚做化主;管浴堂的,喚做浴主;這個都是中等職事。還有那管塔的塔頭,管飯的飯頭,管茶的茶頭,管東廁的凈頭與這管菜園的菜頭;這個都是末等職事。假如足下,你管了一年菜園,好,便升你做個塔頭,又管了一年,好,升你做個浴主;又一年,好,才做監寺。你方才來掛單,怎便得上等職事?劉豫州雖織席販屨,眼前也只是左將軍領豫州牧,好歹是皇叔,總能做到相國。公小兒之見,不足與高士共語!」陸績語塞。
座上一人忽道:「且請問孔明跟哪個師傅學的棍棒拳腳?」孔明視之,乃嚴峻也。孔明道:「你是甚麼人,敢來笑話我的本事!俺經了七八個有名的師父,不信倒不如你!你敢和我叉一叉么?」嚴峻低頭喪氣而不能對。
忽又一人大聲喝道:「公好為大言,只是學的都是花棒,只好看,上陣無用。」孔明視其人,乃汝南程德樞也。孔明道:「小官人若是不當真時,較量一棒耍子。」就空地當中把扇兒使得風車兒似轉,使個旗鼓,向程德樞道:「你來!你來!怕你不算好漢!」程德樞只是讓,不肯動手。眾人盡皆失色。
時座上張溫、駱統二人,去槍架上拿了兩條棒在手裡,逕奔孔明。忽一人自外而入,厲聲喝止:「各位好漢且不要斗。我聽了多時,權且歇一歇。我有話說。」眾視其人,乃零陵人,姓黃,名蓋,字公覆,現為東吳管糧的虞候。當時黃蓋謂孔明曰:「好漢休執迷。孫頭領與我至交,又和這干好漢亦過得好。你們在此廝打,也須壞了孫頭領麵皮。且看我薄面,我自與孫頭領說。」孔明道:「各位不知時務,互相問難,不容不答耳。」於是黃蓋與魯肅引孔明入。
至中門,正遇諸葛瑾,孔明就中門上翦拂了。瑾曰:「賢弟一向如何不見你頭影?聽得你在劉豫州處做了偽軍師,官司出榜捉你。這兩日街上亂鬨哄地,說曹操要來打城借糧,你如何卻到這裡?」孔明道:「實不瞞你說:我如今在劉豫州處做了頭領,不曾有功。如今曹操要來打城借糧,劉豫州特遣我來做細作,有一包金銀相送與你,切不可走漏了消息。事畢,一髮帶你一家去江夏快活。」諸葛瑾道:「賢弟見過吳侯,卻來敘話。」受了金銀自去。魯肅曰:「適間所囑,不可有誤。」孔明點頭應諾。
引至堂上,孫權降階而迎,優禮相待。孔明致玄德之意畢,偷眼看孫權:碧眼紫髯,堂堂一表。孔明暗思:「此人相貌非常,只可激,不可說。等他問時,用言激之便了。」孫權道:「義士,孤家聽你多時也。今日幸得相見義士一面,如撥雲見日一般。且請少敘片時。」孔明聽罷,唱個無禮喏,相對便坐了。孫權坐上首,諸葛亮坐客座,魯肅坐下首,其他眾文武分兩班肅立,看他們如何講話,只顧雍有事外出。
僕從搬出酒淆果品盤饌之類。孫權親自與孔明把盞,說道:「義士如此英雄,誰不欽敬。孫權原在江南六郡做些買賣,非為貪財好利,實是壯觀江東,增添豪俠氣象;不期曹操那廝倚勢豪強,公然要奪這個去處!非義士英雄,不能敵他。義士不棄孫權,滿飲此杯,受孫權四拜,拜為兄長,以表恭敬之心。」
諸葛亮答道:「小人有何才學,如何敢受孫頭領之禮。枉自折了孔明的草料!」
孫權道:「足下近在新野,佐劉豫州與曹操廝殺,必深知彼軍虛實。」
孔明曰:「劉豫州兵微將寡,更兼新野城小無糧,安能與曹操合併廝殺。」
權曰:「曹兵共有多少?」孔明曰:「馬步水軍,約有一百餘萬,更兼有百十條大蟲。」
孫權道:「我祖上也是江北人氏,這條淮泗路上少也走過了一二十遭,幾時見說有大蟲,你休說這般鳥話來嚇我!——便有大蟲,我也不怕!」
孔明道:「我是好意救你,你不信。」
權曰:「曹操處大蟲,還有多少?」
孔明道:「驅的動的吊睛白額大蟲,何止一二百頭。」
孫權道:「今曹操平了荊、楚,還待怎的?」
孔明道:「即今沿江下寨,準備戰船,不欲圖江東,待取何地?」
權曰:「他若果有吞併之意,戰與不戰,請足下為我一決。」
孔明曰:「說話是有一句,只恐頭領不肯聽從。」
權曰:「今日若得義士有好處教孫權,我如何不聽。」
孔明曰:「願頭領量力而處之:若能以吳、越之眾,與中國抗衡,不如早收拾軍馬,與他廝殺;若其不能,何不從眾謀士之論,按兵束甲,受了招安?還有一法,自古道:「蜂刺入懷,解衣去趕。」天下通例,自首者即免本罪!你也可快去赤壁營寨首告,拿了我和劉豫州去,省得日後負累不好!」
權道:「劉備把許多金銀與我家,不與他擔些干係,買我們做甚麽?」
孔明又道:「頭領你這般說,卻似放屁!象你等這行院人家坑陷了千千萬萬的人,豈爭我哥哥劉備一個!你若不去首告,也吃張昭、魯肅一干人親自去曹操衙前叫屈,和你也說在裡面!你又不首告、又不撒開,禍至無日矣!」
孫權反問:「誠如君言,劉豫州何不受了招安?」
孔明曰:「劉豫州是一個戴頭巾男子漢,叮叮噹噹響的爺!拳頭上立得人,胳膊上走得馬,人面上行得人!不是那等搠不出的老鱉婆!自從認了皇叔,真箇螻蟻也不敢入屋裡來!有甚麽招安不招安?縱使事不濟,也怪天意不成全,豈能降曹。你胡言亂語,一句句都要下落!丟下磚頭瓦兒,一個個要著地!」
孫權聽了孔明此言,不覺勃然變色,拂衣而起,退入後堂。眾皆哂笑而散,魯肅責孔明曰:「教授何故出言值恁么粗鹵?全不識些體面!」孔明道:「我怎地是粗鹵?」魯肅道:「兄弟,你縱誇獎劉豫州『叮叮噹噹響的爺』便好。你倒卻說孫頭領『搠不出的老鱉婆』、我等皆是『行院人家』,這不是粗鹵卻是甚麼?」孔明仰面笑曰:「『沒酒沒漿做甚麼道場?』我自有破曹之計,他不問我,教我怎地陪話? 」肅曰:「你若果有見識,我當請頭領重重賞你。」孔明曰:「吾視曹操百萬之眾,如群蟻耳!但我一舉手,輕則便刺配了他,重則害了他性命!」肅聞言,便入後堂見孫權。
權怒氣未息,兀自腌匝潑才的罵,對魯肅道:「聽那陰陽道士鳥嘴,也不怕別人恥笑!孔明欺吾太甚!」肅曰:「小弟也曾教訓他,孔明反笑主公不能容物。破曹之策,孔明不肯輕言,哥哥何不求之?便是那鳥廝有些言語高低,傷觸了頭領,也看得小弟薄面。我自教訓他,與頭領陪話。」孫權聽了,先自酥了半邊,那怒氣直鑽過「爪哇國」去了,變做笑吟吟的臉兒,道:「原來孔明有良謀,故以言詞激我。我一時見淺,幾乎誤了大事。」便同魯肅重複出堂,再請孔明敘話。
權見孔明,謝曰:「孤家一時受風寒,有些許失禁。教授久等了?」孔明一頭把把手整頓頭巾,一面把腰曲著地還禮,道:「不妨事。頭領洗了手?原是小人不是。衝撞頭領,休怪。」那綠眼睛也笑道:「教授恕孤些個。」孔明又笑著,大大地唱個肥喏,道:「小人不敢。」權邀孔明入後堂,置酒相待。
數巡之後,權曰:「曹操平生只服呂布、劉表、袁紹、袁術、豫州與孤耳。如今這幾個好漢都已吃他做了,獨豫州與孤尚存。不瞞教授說:我不知怎地吃他曹大王那一封書信,卻似收了我三魂七魄的一般,雖欲和他火併,只是沒做個道理入腳處。不知你會弄手段麽?」孔明曰:「大官人,你聽我說:今番但要捱過,要五件事俱全,方才行得。第一件,潘陽湖練的水軍;第二件,驢馬都搬運不完的糧草;第三件,要似鄧通有錢;第四件,有通軍法的小兄弟領軍;第五件,要有劉豫州般的幫閑趁手:——這五件,喚作『潘、驢、鄧、小、閑』。五件俱全,此事便獲著。」權大悅曰:「:「實不瞞你說,這五件事我都有些:第一,我的水軍便是潘陽湖裡練的,雖比不得劉表,也充得過;第二,我小時起,我家幾輩就曾蓄了糧食草料;第三,我家裡也頗有貫百錢財,雖不及鄧通,也得過;第四,我最親近的周瑜,現在潘陽湖操練水軍;第五,我最有心與劉豫州合夥,不然,如何請來的教授?好漢,你只作成我!完備了時,我自重重的謝你。」那孔明聽了,笑道:「只怕做得不中頭領意;若不嫌時,我出手與頭領做如何?」孫權道:「既是教授肯作成孤家,大膽只是明日,起動好漢再到寒家商議動手則個。」孔明道:「既是大王恁地說時,我明日飯後便來。」那諸葛亮千恩萬謝下樓去了,約定明日准來。
張昭知孫權欲興兵,驚叫道:「中了孔明之計也!」急急來見孫權道:「哥哥差了。常言道:「『賣卜賣卦,轉回說話。』休聽那算命的胡言亂語,哥哥只在家中,靜待招安,怕做甚麽?哥哥尋思自比河北及時雨袁紹若何?曹操尚能一鼓克之;何況還有大蟲助陣,豈可輕敵?若聽諸葛亮之言,沒得枉自送了性命。」孫權只低頭不語。顧雍曰:「哥哥休信昨來那個算命的胡講。倒敢是江夏那幫歹人,假裝陰陽人來煽惑哥哥。可惜昨日小顧不合有事外出,不在堂上說話;若在堂上,三言兩語,盤倒那卧龍先生,倒敢有場好笑!兀那劉備不是因為曹操所敗,所以來我江東借兵,哥哥休要吃他賺了。」孫權道:「你們不要胡說,誰人敢來賺我!劉備那夥賊男女打甚麽緊!我看他如同草芥,兀自要去特地捉他,把日前學成武藝顯揚於天下,也算個男子大丈夫!爾等都退下。」張昭等只得出去,魯肅入見曰:「張子布等三五七口人只知吃飯,都不管事!要不怎地家無主,屋到豎!願哥哥休聽他們胡說。」孫權道:「且再計較,你既來這裡,先去客房裡將息少歇。待我從長商議,來日說話。」肅乃退出。時武將或有要戰的,文官都是要降的,議論紛紛不一。且說孫權退入內宅,正沒做道理處,口裡只不做聲,肚裡好生進退不得,猶豫不決。吳國太見權如此,問曰:「何事在心,寢食俱廢?」權曰:「今曹操屯兵於江漢,有下江南之意。問諸文武,或欲降者,或欲戰者。欲待戰來,恐寡不敵眾;欲待降來,又恐曹操不容:因此猶豫不決。」吳國太曰:「汝何不記吾姐臨終之語乎?」孫權如醉方醒,似夢初覺,想出這句話來。正是:追思國母臨終語,引得周郎立戰功。畢竟說著甚的,且看下文分解。
曹雪芹筆下的魯智深大鬧五台山——填坑之作
第三回 趙員外重蹈文殊院 魯智深大鬧五台山
話說當下魯提轄扭過身來看時,拖扯的不是別人,卻是渭州酒樓上救了的金二。
那金二直拖魯達到僻靜處,說道:「恩人!你吃了熊心豹子膽!榜文上明明的出一千兩賞錢捉你,還去看榜?若不是老漢遇見時,可不被做公的拿了?」魯達道:「我也是發了昏的。今兒我從榜文下一走,偏有一個蜜蜂兒往臉上一過,我一招手兒,偏被那做公的就看見了。他離的遠看不真,只當我摘榜文呢,就BI聲浪嗓喊起來,說又是『還沒填年甲呢』,又是『還沒填籍貫呢,』『等填了姓名,年甲,籍貫,抓到了人犯,大夥都有分的』,倒象誰害了泄痢偷拿字紙出恭呢。叫我也沒好話說,搶白了他一頓。可是你如何也來到這裡?」金二道:「自從得恩人救了老漢,父女二人象急腳鬼般隨路望北來,撞見一個人牙子,虧殺了他,就與翠蓮做媒,結交此間一個大財主趙員外,養做外宅,一月出五兩銀子做天天的供給。若趙員外不來時,我父女二人一處吃飯,若員外來了,他夫妻二人一處吃,我便回房自吃。趙員外又將積年所有的梯己,一併搬了與翠蓮收著,又將他大奶奶素日之為人行事,枕邊衾內盡情告訴了翠蓮,只等一死,便接他進去。翠蓮聽了,自是願意。就此和幾個下人,在此間過起日子來,十分豐足。翠蓮常常說起提轄大恩,想念如何能彀得見?且請恩人到家來逛逛。」
魯提轄便去金二家吃茶。不得半里到門首,只見金二揭起帘子,叫道:「我兒,大恩人在此。」魯達一看,只見那金翠蓮頭上皆是素白銀器,身上月白緞襖,青緞披風,白綾素裙。眉彎柳葉,高吊兩梢,目橫丹鳳,神凝三角。俏麗若三春之桃,清潔若九秋之菊。從裡面出來,張口便叫:「提轄下降, 不曾遠接,望恕倉促之罪。」說著便福了下來。魯達忙陪笑還禮不迭。二人攜手同入室中。
剛至房門,便有一股細細的甜香襲人而來。魯達覺得眼餳骨軟,連說「好香!」入房向壁上看時,有唐伯虎畫的《海棠春睡圖》,兩邊有宋學士秦太虛寫的一副對聯,其聯云:
[align=center]嫩寒鎖夢因春冷,芳氣籠人是酒香。[/align]
案上設著武則天當日鏡室中設的寶鏡,一邊擺著飛燕立著舞過的金盤,盤內盛著安祿山擲過傷了太真乳的木瓜。上面設著壽昌公主於含章殿下卧的榻,懸的是同昌公主制的聯珠帳。魯達含笑連說:「這裡好!」翠蓮笑道:「我這屋子大約神仙也可以住得了。」說著親自展開了西子浣過的紗衾,移了紅娘抱過的鴛枕,伏侍魯達就炕沿上坐了,命丫鬟拿來褥子鋪好,邊插燭也似拜了六拜。
拜罷,眾丫環款款散了,只留魯達,金二和翠蓮三個說話。翠蓮便請魯提轄道:「恩人若是不嫌,一起上床去歇息罷。」說到這裡,兩個眼已經乜斜了,兩腮上也覺紅暈了。唬的魯達忙道:「奶奶放尊重些。」說著渾身亂顫。翠蓮跳到炕上,一把拉住魯達,垂淚懇請道:「若非恩人垂救,怎能彀有今日!前日翠蓮初到這裡,寫個紅紙牌兒,旦夕一柱香,父女兩個兀自拜哩;今日恩人親身到此,如何肯放你便去!你要不應,咱們索性鬧起來,就說你調戲姑奶奶。」金二忙道:「我兒陪侍恩人坐坐,我去安排飯來。」接了桿棒包裹,躲了出去,憑他兩個自在取樂,魯達吩咐道:「不消多事,隨分便好。」翠蓮恨聲道:「天下那裡有你這樣沒造化的人。提轄恩念,殺身難報;量些粗食薄酒何足掛齒!不過一樣,你別油蒙了心,打諒我權當粉頭來取樂兒,辜負了我的一片心。我知道如今你殺了人逃出來,偷的鑼兒敲不得。我也知道鄭屠那老婆太難纏,倒要看他是幾個腦袋幾隻手。若大家好取和便罷,倘若有一點叫人過不去,我有本事先把他全家的牛黃狗寶掏了出來,再和那潑婦拼了這命, 也不算是金翠蓮姑奶奶!怕什麼,咱們來親香親香!」說著,摟過魯達的脖子來,也不命魯達背過臉去,把披風脫了,又把白綾素裙叉手向內解將下來,鬆鬆挽著頭髮,身上月白襖子半掩半開,露著蔥綠抹胸,一痕雪脯。底下中褲紅鞋,一對金蓮或翹或並,沒半刻斯文。兩個墜子卻似打鞦韆一般,光影之下,越顯得柳眉籠翠霧,檀口點丹砂。本是一雙秋水眼,再剛睡了醒,又添了餳澀淫浪,據魯達評去,所見過的上下貴賤若干女子,皆未有此綽約風流者。魯達不禁酥麻如醉,身上已木了半邊,一時同他顛鸞倒鳳,百般恩愛,不消細說。
將及天晚,只聽得樓下扣門。金二開了,只見進來一個小廝,笑著說:「快回金姨娘去, 員外來了。」金二聽了這句,頂梁骨走了真魂,忙飛進報與金翠蓮。金翠蓮也一驚,想讓魯達披衣跳窗躲避,哪裡來得及。
趙員外方進來,忽見金翠蓮與一個驃悍小後生在屋裡,都衣衫不整,忙覷著眼看,說:「這是誰家的後生!」翠蓮上來強笑道:「老官人倒細細的看看,這便是我們父女的救命恩人魯提轄。」說著,忙拉魯達說:「這是趙員外,快磕頭。」魯達忙行了大禮,展拜起來。趙員外道:「怨不得翠蓮時常提你,說你很好。今日見了,怎是這般不堪。」再叫魯提轄上樓坐定,那魯達早已沒了主意了,只得乍著膽子進來。金二戰戰兢兢整備酒食相待,吃不住員外追問,將下午之事盡數相告。魯達一見這光景,早唬軟了,不覺跪下,只是磕頭。趙員外見了,笑道:「你且放心,我不是拈酸吃醋之輩。前事我已盡知,你們也不必驚慌。皆因我過去迂腐之見,一味勸翠蓮莊重,不可在外招蜂引蝶,恐惹他人恥笑。怎奈翠蓮錯會愚意。招蜂引蝶之事瞞我或可,今報答恩人之大事亦不曾對我說。我亦曾勸翠蓮早與恩公行此大禮,以備報答。不想翠蓮反以我為那等拈酸吃醋之夫,私自行此大事,並不說知。使我有冤難訴,惟天地可表。先中午我已風聞,今可巧遠行在外,故晚上親來拜見,還求提轄下體苦心,起動大駕,挪至家中。你我兄弟同居同處,彼此合心侍奉翠蓮,慎重房事,保養身體,方是大禮。若提轄在外,我在內,雖愚賤不堪相伴,我心又何安。再者,使外人聞知,亦甚不雅觀。翠蓮之名也要緊,倒是談論咱家,我亦不怨。所以今生今世我之名節全在提轄身上。今日翠蓮私會提轄在外,若別人則怒,我則以為幸。正是天地神佛不忍我被小人們誹謗,故生此事。我今來求提轄進去和我一樣同居同處,同分同例,同侍姑丈。喜則同喜,悲則同悲,情似親兄,和比骨肉。不但那起小人見了,自悔從前錯認了我,就是我大奶奶一見,心中也未免高興。所以提轄竟也是我的大恩人,使我從前之名一洗無餘了。若提轄不隨我去,我亦情願在此相陪。願認提轄作前輩,每日伏侍翠蓮和提轄梳頭洗面。只求提轄在翠蓮跟前替我好言方便方便, 容我一席之地安身,我死也願意。」說著,便嗚嗚咽咽哭將起來。魯提轄見了這般,也不免滴下淚來。這裡翠蓮一則以驚,一則以喜,不覺將金二置備的酒水猛喝了幾杯,已是楞子眼了,直挺挺的仰卧炕上,二人便推他說:「好翠蓮,起來好生睡,只顧你一個人,我們就苦了。」那翠蓮便說道:「咱們今兒可要公公道道的貼一爐子燒餅,要有一個充正經的人,我痛把你媽一肏。」魯達和員外見他醉了,也不必多說,只得吹了燈,將就睡下。
次日天明,趙員外道:「我在城外七寶村有一個花園子極大,提轄住著,容易沒人去的。 你這一去且在園裡住兩天,等我設個法子把鄭屠之事了了,那時再同住方妥。」魯達與趙員外在揮淚亭相辭了金老父女二人,和趙員外兩個素衣素蓋,一徑到了七寶村,不去大門,只奔後門而來。進了門,趙員外又備酒食管待,又將自己的一個丫頭名叫善姐的送他使喚。那魯達自此之後得了這個所在,又見園中丫環小廝各各相好,倒也安心樂業的自為得其所矣。
誰知三日之後,丫頭善姐便有些不服使喚起來。魯達因說:「沒了頭油了,你去回聲趙員外拿些來。」善姐便道:「魯提轄,你怎麼不知好歹沒眼色。我們員外天天承應了官府,又要承應這邊太太那邊太太。這些妯娌姊妹,上下幾百男女,天天起來,都等他的話。一日少說,大事也有一二十件,小事還有三五十件。外頭的和尚尼姑、王公侯伯家多少人情客禮,家裡又有這些親友的調度。銀子上千錢上萬,一日都從他一個手一個心一個口裡調度,那裡為這點子小事去煩瑣他。我勸你能著些兒罷。咱們又不是正大光明來的,這是他亘古少有一個賢良人才這樣待你,若差些兒的人,聽見了這話,吵嚷起來,把你丟在外,死不死,生不生,你又敢怎樣呢!」一席話,說的魯達垂了頭,自為有這一說,少不得將就些罷了。那善姐漸漸連飯也怕端來與他吃,或早一頓,或晚一頓,所拿來之物,皆是剩的。魯達說過兩次,他反先亂叫起來。魯達又怕人笑他不安分,少不得忍著。隔上五日八日見趙員外一面,那員外卻是和容悅色,滿嘴裡提轄不離口。又說:「倘有下人不到之處,你降不住他們,只管告訴我,我打他們。」又罵丫頭媳婦說:「我深知你們,軟的欺,硬的怕,背開我的眼,還怕誰。倘或魯提轄告訴我一個不字,我要你們的命。」魯達見他這般的好心,思想「既有他,何必我又多事。下人不知好歹,也是常情。我若告了,他們受了委屈,反叫人說我不賢良。」因此反替他們遮掩。
一日,兩個正在書院里閑坐說話,只見金二急急奔來莊上,見沒人,便對魯達道:「員外和提轄混住的聲名很不好聽,連大太太都知道了,說提轄在渭州做軍官就不幹凈, 又和金姨娘有些首尾,『沒人要的了你揀了來。』我聽見這話,氣得倒仰,查是誰跟大太太說的,又查不出來。這日久天長,提轄一直住下去,這些個奴才們不知會怎麼說嘴。我怎麼就弄了個魚頭來拆。」說了兩遍,自己又氣又急。魯達聽說,便急道:「你老只會炕頭兒上混說,我又沒有收稅的親戚,作官的朋友,有什麼地方可去的?便有,也只怕他們未必來理我們呢!難道叫我出去打劫偷去不成?」金二道:「誰叫你偷去呢。也到底想法兒大家裁度,在家跳蹋會子也不中用。成個什麼男子漢大丈夫呢!」魯達冷笑道:「有法兒還等到這會子呢。」趙員外道:「這倒不然。謀事在人,成事在天。咱們謀到了,看菩薩的保佑,有些機會,也未可知。我倒替你想出一個機會來。我原是五台山文殊院的和尚,二十年前還了俗。他們看承我還好,後來自然是我拉硬屎,不肯去親近他,故疏遠起來。他們廟裡的智真和尚著實響快,會待人,倒不拿大。現已是文殊院的主持長老了。聽得說,上了年紀,越發憐貧恤老,最愛剃度犯人出家。如今只怕這智真長老還認得我。咱何不去走動走動,或者他念舊,剃度了你,也未可知。要是他發一點好心,拔一根寒毛比咱們的腰還粗呢。」金二一旁介面道:「你老雖說的是,但只你我這樣個嘴臉,怎樣好到他門上去的。他們那些門上的人也未必肯去通信。沒的去打嘴現世。」誰知魯達出世心最重,聽如此一說,心下便有些活動起來,便道:「何不你老人家明日就走一趟, 先試試風頭再說。」說畢,大家笑了一回。當晚計議已定。
次日天未明,趙員外與魯提轄便起來梳洗了,趕上五台山來,至文殊院大門石獅子前,只見幾個挺胸疊肚指手畫腳的知客僧,坐在大板凳上,說東談西呢。趙員外便不敢過去,且撣了撣衣服,又教了魯達幾句話,然後蹭到角門前問:「師父們金安。」眾僧打量了他們一會,便問:「那裡來的?」趙員外陪笑道:「我找住持智真長老,煩那位師父替我通報。」那些和尚聽了,都不瞅睬,半日方說道:「你遠遠的在那牆角下等著,一會子住持師父就出來的。」內中有一老年僧人說道:「不要誤他的事,何苦耍他。」便自去通報了,引他們進到方丈內。
趙員外和魯達進去施禮。只見方丈門外鏨銅鉤上懸著大紅撒花印著佛字的軟簾,南窗下是炕,炕上大紅氈條,靠東邊板壁立著一個鎖子錦靠背與一個引枕,鋪著金心綠閃緞大坐褥,旁邊有雕漆木魚,首座、維那、侍者、監寺、知客、書記,依次排立東西兩班。那智真長老戴著秋板佛珠,圍著攢珠袈裟,穿著石青刻絲灰鼠僧袍,大紅洋縐銀鼠皮僧帽,金光四射,端端正正坐在那裡,手內拿著小銅火箸兒撥手爐內的灰。監寺站在炕沿邊,捧著小小的一個填漆茶盤,盤內一個小蓋鍾。長老也不接茶,也不抬頭,只管撥手爐內的灰,慢慢的問道:「怎麼還不請進來?」一面說,一面抬身要茶時,只見知客僧已帶了兩個人在地下站著呢。這才忙欲起身,猶未起身時,滿面春風的問好,又嗔著知客僧怎麼不早說。趙員外在地下已是拜了數拜。長老忙說:「監寺哥哥,快攙起來,別拜罷,請坐。我年輕,不大認得,可也不知是什麼輩數,不敢稱呼。」知客僧忙回道:「這就是我才回的那員外了。」長老點頭。趙員外方扭扭捏捏在炕沿上坐了。魯達便躲在背後,百般的哄他出來作揖,他死也不肯。
長老笑道:「施主們不大走動,都疏遠了。知道的呢,說你們棄厭我們,不肯常來,不知道的那起小人,還只當我們眼裡沒人似的。」趙員外忙念佛道:「我們家道艱難,走不起,來了這裡,沒的給長老打嘴,就是知客師父們看著也不象。」智真長老笑道:「這話沒的叫人噁心。不過借賴著佛祖虛名,作了窮住持,誰家有什麼,不過是箇舊日的空架子。俗語說,『朝廷還有三門子窮親戚"呢,』何況你我。」說著,又問趙員外有甚說的,只管告訴。趙員外未語先飛紅的臉,欲待不說,今日又所為何來?只得忍恥說道:「也沒甚說的,論理今兒不過是來瞧瞧長老、監寺,也是往日的情分。只是大遠的奔了你老這裡來,也少不的說了。今日我帶了你侄兒來,也不為別的,只因我那兄弟名叫魯達,原在渭州小種經略相公手下做個提轄,也算是個出身,不料失手打傷了人命,逃出在外,連吃的都沒有。如今天又冷了,越想沒個派頭兒,只得帶了你侄兒奔了你老來。」說著又推魯達道:「金二老爹在家怎麼教你來?打發咱們作煞事來?只顧吃果子咧。」智真長老早已明白了,聽他不會說話,因笑止道:「不必說了,我知道了。」因問知客僧:「施主不知可用了早飯沒有?」趙員外忙說道:「一早就往這裡趕咧,那裡還有吃飯的工夫咧。」長老聽說,忙命快傳齋飯來。一時知客僧傳了一桌素齋來,擺在東邊屋內,過來帶了趙員外和魯達過去吃齋。長老說道:「知客師父,好生讓著些兒,我不能陪了。」又叫過監寺去,問他剃度之事。監寺回長老道:「那個趙員外家與我們廟裡,原不是一家子,不過因當年趙員外還俗前與本寺過去的長老在一處作和尚,偶然連了宗的。這幾年來也不大走動。」智真長老道:「他是趙員外檀越的兄弟。早年間趙員外來一遭,每一回都沒空了我們。今兒既來了,情願剃度他兄弟棄俗出家,是他的好意思,也不可簡慢了他。便是有什麼說的,叫大伙兒包涵著就是了。」
說話時, 趙員外已吃畢了齋飯,拉了魯達過來,呡舌咂嘴的道謝。長老笑道:「且請坐下,聽我告訴你老人家。方才的意思,我已知道了。若論施主和寺廟之間,原該不等上門來就該有照應才是。但如今廟裡雜事太煩,一時想不到也是有的。況是我近來接著管些事,都不知道這些檀越們。二則外頭看著雖是烈烈轟轟的,殊不知大有大的艱難去處,說與人也未必信罷。今兒你既老遠的來了,又是頭一次見我張口,怎好叫你空回去呢。可巧昨兒新做了一套新的五花度牒,僧衣僧帽,我還沒動呢,令弟若不嫌,就暫且先剃度了罷。」
那趙員外先聽見告艱難,只當是不應,心裡便突突的,後來聽見答應了,喜的又渾身發癢起來,說道:「噯,我也是知道艱難的。但俗語說的:『瘦死的駱駝比馬大』,憑他怎樣,你老拔根寒毛比我們的腰還粗呢!」監寺見他說的粗鄙,只管使眼色止他。長老看見,笑而不睬,只命維那僧把昨兒那道新做的度牒詞簿拿來,再拿一套簇新的僧衣僧帽來,都送到魯達的跟前,乃道:「這是新做的五花度牒,暫且給這後生起法名智深罷。若不依著,就真是怪我了,只怕他日後證的因果,我們都及不上哩。我看天也晚了,也不虛留你了,到家裡該問好的問個好兒罷。」一面說,一面就進去了。首座、監寺、都寺、維那、書記一擁而上,忙攜魯達之手,七嘴八舌問:「智深幾歲了?可也上過學?現吃什麼葯?在這裡不要想家,想要什麼吃的,什麼玩的,只管告訴我們,小沙彌們不好了,也只管告訴我們。」一面又問知客僧:「智深的行李東西可搬進來了?帶了幾個人來?你們趕早打掃兩間下房,讓他們去歇歇。」
趙員外只管千恩萬謝的,隨了知客僧來至外面。人叢里,喚智深到松樹下,低低吩咐道:「賢弟,你從今日難比往常。這寺廟與別家不同。適才所見的這幾個二三等僧仆,吃穿用度,已是不凡了,何況今在此出家。因此步步留心,時時在意,不肯輕易多說一句話,多行一步路,惟恐被人恥笑了去。」當下辭別了智深,自回七寶村不題。
且說素習以來雖文殊院內戒律最多,無奈這首座、監寺、都寺、維那、書記、知客輩等人,皆是恨住持年邁昏憒,貪多嚼不爛,因此除了幾個知禮有恥的,余者或有與二門上小沙彌們嘲戲的,甚至於與尼姑眉來眼去相偷期的,其他溜須拍馬,偷賣典當,不一而足。那些小沙彌托著老和尚的福吃喝慣了的,那知當家人的道理,況且他們師父輩慫恿,便都是沒籠頭的馬了。這一鬧,把個文殊院鬧得沒上沒下,沒里沒外。魯智深在五台山寺中不覺攪了四五個月,便入了他們一路,每懷不軌之心,只未敢下手。時遇初冬天氣,他二十來歲人,久靜思動,一來不能娶親,邇來想著金翠蓮,未免有那指頭告了消乏等事。當日晴明得好,智深換了中衣,穿了皂衣直裰,系了鴉青條,換了僧鞋,大踏步走出山門來,信步行到半山亭子上,猛聽得山下嘿咻嘿咻的響聲順風吹上山來,便尋聲來到那「五台福地」的牌樓下的市井,這裡原都是寺里的生意,也有賣肉的,也有賣菜的,也有酒店、麵店。聽得那響處卻是打鐵的在那裡打鐵。智深走到鐵匠鋪門前看時,見相熟的三個待詔在打鐵。
智深便問道:「好待詔,正有一件事還要求你呢。」那待詔便問:「什麼事?」智深道:「我尋思要做一條禪杖。你可有工夫替我做做?」待詔笑道:「這又奇了,你寺里放著這些火工道人不算,怎麼教我做起來?你的活計叫誰做,誰好意思不做呢。」智深笑道:「你又糊塗了。你難道不知道,我們這寺里的火工道人,舊年好一年的工夫,才做了個糞叉子,今年半年,還沒拿釺錘呢。饒這麼著,長老還怕他們勞碌著了,又說要好生靜養才好,誰還煩他們做?」待詔聽了,因笑道:「既這麼說,我就替你做了罷。不知你要打多少重的禪杖?」智深笑道:「實告訴你,只要打一條一百斤重的。」待詔道:「論理寺里的東西也不知煩我做了多少了,今兒我倒不做了的原故,你必定也知道。」智深道:「倒也不知道。」待詔冷笑道:「重了,縱是關王刀,也只有八十一斤。」智深忙笑道:「又來了,我便不及關王!你別管多重,橫豎我領情就是了。」待詔也小心陪笑道:「新近外頭有個鐵匠鋪,據說打的出奇的兵器,我便叫他打了一條八十斤重的禪杖試試看好不好。他就信了,打好出去給這個瞧給那個看的,才知道肥了,不好看,又不中使。我便不要。他後悔的什麼似的。依著我,好生打一條六十二斤水磨禪杖與你。」智深道:「便依你,你若打得好,我再重重謝你。」那待詔道:「你使不動時,可休怪我。」
智深離了鐵匠人家,行不到三二十步,到了廟裡開的酒店。智深掀起帘子,入到裡面坐下,敲著桌子,叫道:「要碗雞蛋,燉的嫩嫩的。」賣酒的主人家說道:「就是這樣尊貴。不知怎的,今年這雞蛋短的很,十個錢一個還找不出來。昨兒上頭給親戚家送粥米去,四五個買辦出去,好容易才湊了二千個來。我那裡找去?師父少罪,改日吃罷。」智深道:「前兒首座要吃豆腐,你弄了些餿的,叫首座說了我一頓。今兒要雞蛋又沒有了。什麼好東西,我就不信連雞蛋都沒有了,別叫我翻出來。」一面說,一面真箇走來,揭起菜箱一看,只見裡面果有十來個雞蛋,說道:「這不是?你就這麼利害!吃的是我們的分例,你為什麼心疼?又不是你下的蛋,怕人吃了。」主人家的忙丟了手裡的活計,上來說道:「你少滿嘴裡混吡!你娘才下蛋呢!通共留下這幾個,預備菜上的澆頭。師父們不要,還不肯做上去呢,預備接急的。你吃了,倘或一聲要起來,沒有好的,連雞蛋都沒了。你們水來伸手,飯來張口,只知雞蛋是平常物件,那裡知道外頭買賣的行市呢。別說這個,有一年連草根子還沒了的日子還有呢。我勸你們,細米白飯,每日肥雞大鴨子,將就些兒也罷了。吃膩了膈,燙焯又鬧起故事來了。雞蛋,豆腐,又是什麼麵筋,醬蘿蔔炸兒,敢自倒換口味,只是我又不是答應你們的,一處要一樣,就是十來樣。我倒別伺候住持、首座,只預備你們小沙彌了。」智深聽了,便紅了面,喊道:「誰天天要你什麼來?你說上這兩車子話!叫你來,不是為便宜卻為什麼。前兒維那來,說『首座師父要吃蘆蒿』, 你怎麼忙的還問肉炒雞炒?維那說『葷的因不好才另叫你炒個麵筋的,少擱油才好。』你忙的倒說『自己發昏』,趕著洗手炒了,狗顛兒似的親捧了去。今兒反倒拿我作筏子,說我給眾人聽。」主人家的忙道:「阿彌陀佛!這些人眼見的。別說前兒一次,就從舊年一立酒店以來,凡各房裡不論大小師父要添一樣半樣,誰不是先拿了錢來,另買另添。有的沒的,名聲好聽,說我單管師父廚房省事,又有剩頭兒,算起帳來,惹人噁心:連住持僧帶禪和子們四五十人,一日也只管要兩隻雞,兩隻鴨子,十來斤肉,一吊錢的菜蔬。你們算算,夠作什麼的?連本項兩頓飯還撐持不住,還擱的住這個點這樣,那個點那樣,買來的又不吃,又買別的去。既這樣,不如回了首座,多添些分例,也象大廚房裡預備長老的飯,把天下所有的菜蔬用水牌寫了,天天轉著吃,吃到一個月現算倒好。前兒首座和監寺偶然商議了要吃個油鹽炒枸杞芽兒來,現打發個小沙彌拿著五百錢來給我,我倒笑起來了,說:『二位師父就是大肚子彌勒佛,也吃不了五百錢的去。這三二十個錢的事,還預備的起。』趕著我送回錢去,到底不收,說賞我打酒吃,又說『如今廚房在裡頭,保不住寺里的人不去叨登,一鹽一醬,那不是錢買的。你不給又不好,給了你又沒的賠。你拿著這個錢,全當還了他們素日叨登的東西窩兒。』這就是菩薩心腸,我們心裡只替他念佛。沒的維那師父聽了又氣不忿,又說太便宜了我,隔不了十天,也打發個小沙彌來尋這樣尋那樣,我倒好笑起來。你們竟成了例,不是這個,就是那個,我那裡有這些賠的。」智深聽了,老羞成怒,便喊著要動手:「凡箱櫃所有的菜蔬,統統給我扔出來!大家賺不成。」一面搶上去,一頓亂翻亂擲的。眾人一面拉勸,一面央告智深說:「師父別誤聽了主人家的話。主人家有八個頭,也不敢得罪師父。說雞蛋難買是真。我們才也說他不知好歹,憑是什麼東西,也少不得變法兒去。 他已經悟過來了,正好兒廚房裡有狗肉,連忙蒸上了。師父不信瞧那火上。」智深被眾人一頓好言,方將氣勸的漸平,走到爐前上看時,只見牆邊砂鍋里真煮著一支狗在那裡。那主人家只好摔碗丟盤自己咕嘟了一回,取半支熟狗肉,搗些蒜泥,將來放在智深面前。智深大喜,用手扯那狗肉蘸著蒜泥吃:一連又吃了十來碗酒,方才鋃鋃嗆嗆往廟裡來。
廟門口的禪和子高處看時,只見魯智深一步一顛搶上山來,忙去告訴維那,維那一面支使兩個禪和子把山門關了,一面不乾不淨的罵道:「胡塗渾嗆了的忘八!又撞喪那黃湯罷。撞喪碎了,又夾著捶子來挺屍。待會兒休管他叫門,與你們BI相干!一應有我承當,風雨橫豎灑不著你頭上來。」這兩個禪和子原因維那發跡的,近日越發虧他。自己除賭錢嫖宿之外,一概不管,維那也不肯責備他們,故他們百依百隨,且關了山門,把拴拴了,要討維那的好,只在門縫裡張望。
智深搶到山門下,見關了門,便以手扣門。兩個門子便說道:「都睡下了,明兒再來罷!」智深素知門子們的情性,他們彼此頑耍慣了,恐怕院內的門子沒聽真是他的聲音,只當是別的和尚們來了,所以不開門,因而又高聲說道:「是我,還不開么?」門子偏生還使性子說道:「憑你是誰,長老吩咐的,一概不許放人進來呢!」智深聽了,不覺氣怔在門外,待要高聲問他,逗起氣來,自己又回思一番:「雖說是五台山如同趙員外家一樣,到底是客邊。如今殺了人,無依無靠,現在他家依棲。便是認真淘氣,也覺沒趣。」一面想,一面又滾下淚珠來。正是回山下去不是,站著不是。正沒主意,只聽裡面一陣笑語之聲,細聽一聽,竟是長老、監寺二人在寺里遊玩。 智深心中益發動了氣,左思右想,忽然想起了吃酒的事來:「必竟是監寺惱我吃酒的原故。但只我何嘗吃醉了,你也打聽打聽,就惱我到這步田地。你今兒不叫我進來, 難道明兒就不見面了!」越想越傷感起來,也不顧蒼苔露冷,花徑風寒,獨立牆角邊金剛之下,悲悲戚戚嗚咽起來。原來這魯智深腮邊新剃,暴長發須,戧戧地好慘瀨人,不期這一哭,那附近柳枝花朵上的宿鳥棲鴉一聞此聲,俱忒楞楞飛起遠避,不忍再聽。那左邊的金剛,簌簌地一聲,泥和顏色都凋落下來。智深調轉身來,看著右邊金剛,也聽得簌簌地一聲,從台基上倒撞下來。真是:花魂默默無情緒,夢鳥金剛何處驚。因有一首詩道:
[align=center]痴漢才貌世應稀,獨抱殘醉歸禪幃,
嗚咽一聲猶未了,金剛落地鳥驚飛。[/align]
智深哭過了,又在外面大叫道:「好猴兒崽子,還不開門讓我進去呢。別討我把你們頭上榪子蓋似的幾根BI毛桪下來!」門子尋思:「若不開時,真箇做出來!」只得捻腳捻手拽了拴,飛也似閃入房裡躲了。智深不覺,雙手把山門儘力一推,撲地顛將入來,不防吃了一交;登時覺得頭上天旋地轉,不覺暈了過去。須臾汗下如雨,一面失聲喊叫:「翠蓮救我!」
卻說監寺正在房外囑咐小沙彌們好生看著貓兒狗兒打架,忽聽智深混叫,嚇得忙上來摟住,叫:「智深別怕,我在這裡!」嘴裡念佛,搗了些鬼,果然智深好些,爬將起來,把頭摸一摸,迷迷惑惑,若有所失。眾僧忙端上桂圓湯來,呷了兩口,遂起身整衣。監寺伸手與他系褲帶時,不覺伸手至大腿處,只覺冰涼一片沾濕,唬的忙退出手來,問是怎麼了。智深紅漲了臉,把他的手一捻。那監寺本是個聰明和尚,年紀本又比智深大的多,一向深通人事,今見智深如此光景,心中便覺察一半了,不覺也羞的紅漲了臉面,不敢再問。
監寺胡亂吃畢了晚飯,過這邊來。忙趁眾沙彌不在旁時,另取出一件中衣來與智深換上。智深含羞央告道:「好師父,千萬別告訴人。」監寺亦含羞笑問道:「是那裡流出來的那些髒東西?」智深道:「一言難盡。」遂告知過去與金翠蓮雲雨之事。羞的監寺掩面伏身而笑。魯達遂強監寺同領斷袖之事。監寺因知長老待智深比別個不同,智深平素又與其他沙彌頗有些首尾的,今便如此,亦不為違禮,遂和智深偷試一番,幸得無人撞見。
卻說魯智深事畢後,回到禪床上撲倒頭便睡。上下肩兩個禪和子趁此擠眉弄眼,遞暗號兒,二人假裝出小恭,走至後院說梯己話。一語未了,只聽背後咳嗽了一聲。二人唬的忙回頭看時,原來是智深也來出恭。兩個禪和子有些性急,羞怒相激,問他道:「你咳嗽什麼?難道不許我兩個說話不成?」智深笑道:「許你們說話,難道不許我咳嗽不成?我只問你們:有話不明說,許你們這樣鬼鬼祟祟的幹什麼故事?我可也拿住了,還賴什麼!先得讓我抽個頭兒,咱們一聲兒不言語,不然大家就奮起來。」兩個禪和子急的飛紅的臉,便問道:「你拿住什麼了?」智深笑道:「我現拿住了是真的。」說著,又拍著手笑嚷道:「貼的好燒餅!你們都不買一個吃去?」兩個禪和子又氣又急,忙進去向監寺前告智深,說智深無故欺負他兩個。智深只一口咬定說:「方才明明的撞見他兩個在後院子里親嘴摸屁股,一對一肏,撅草根兒抽長短,誰長誰先干。」上肩的禪和子先一把揪住智深,問道:「我們肏屁股不肏屁股,管你雞巴相干,橫豎沒肏你爹去罷了!你是好小子,敢來動一動你大爺!」智深如何依得,便罵:「好囚攮的們,這不都動了手了么!」罵著,也隨手抓了一根毛竹大板在手,地狹人多,那裡經得舞動長板,那禪和子早吃了一下,亂嚷:「你們還不來動手!」另外那個禪和子,還有兩個門子,這三個豈有不淘氣的,一齊亂嚷:「小婦養的!動了兵器了!」那禪和子遂掇起一根門閂,兩個門子手中都是馬鞭子,蜂擁而上。監寺急的攔一回這個,勸一回那個,誰聽他的話,肆行大鬧。眾沙彌也有趁勢幫著打太平拳助樂的,也有膽小藏在一邊的,也有直立在桌上拍著手兒亂笑,喝著聲兒叫打的。登時間鼎沸起來。唬鍀滿堂僧眾大喊起來,都去櫃中取了衣缽要走。--此亂,喚做「卷堂大散」。監寺那裡禁約得住。
長老聽見了出來喝道:「智深!你喝了黃湯便是這樣有天沒日頭的,前兒可不是醉了鬧的亂子,捱了打還沒好呢,你又鬧了。」智深道:「捱了打便怕他不成!我在東京的時候,倒認得了好幾個有義氣的朋友,聽見他們說起來,不獨是五台山上寺廟多,外省寺廟也不少。東京城裡就有大相國寺,收下了好幾個犯事的和尚。我倒說,這裡的小沙彌們雖不好,你們老一輩的還好,怎麼也把我一併責罰。若是這幾個小子混帳,我便到外面吵嚷:說廟裡怎樣倚勢欺人,怎樣盤剝施主,怎樣通姦有男婦女,這一鬧起來,叫你們才認得花和尚魯智深呢!」智真長老忙道:「你喝了酒到我房內睡去罷!沒有的事你不用混說了。」眾僧也各自懷了鬼胎退去。
長老領智深在方丈闈內歇了一夜,不知作些什麼勾當。次日天明時,監寺便披衣躋鞋往方丈中來,只見他兩個尚卧在衾內。那長老嚴嚴密密裹著一幅杏子紅綾被,安穩合目而睡。那智深卻一個光頭拖於枕畔,被只齊胸,一彎黝黑的膀子撂於被外,監寺見了,嘆道:「睡覺還是不老實!回來風吹了,又嚷肩窩疼了。」一面說,一面輕輕的替他蓋上。智深早已醒了,覺得有人,就猜著定是監寺,因翻身一看,果中其料。因說道:「這早晚就跑過來作什麼?」監寺笑道:「這天還早呢!你起來瞧瞧。」智深道:「你先出去,讓我們起來。」監寺聽了,轉身出至外邊。智深起來叫醒長老,二人都穿了衣服。監寺復又進來,坐在鏡台旁邊。梳洗已畢,長老隨即寫了個帖子,使監寺逕到趙員外莊上回明了前後,立等回報。趙員外回書來說道:「這樣沒有王法的,何不打發他遠遠的寺廟上去就完了。」
長老得了回書,心中便有了定見,叫侍者取領皂巾直裰,一雙僧鞋,十兩白銀,房中喚過智深。長老道:「智深,你本來沒造化。做軍官,就該安安頓頓的守著過日子。在渭州已經鬧的不象樣,便是鄭屠那件事情就了不得,因為仗著逃得快,這算白打死了一個鎮關西,就該改過做起正經人來,不想在趙員外處仍是這樣。趙員外為你做了烏龜,不知受了多少氣,哭掉了多少眼淚。帶你出了家,原想大家安安逸逸的過日子,不想命該如此,偏偏鬧的廟裡又是不安靜,真正俗語說的『冤家路兒狹",不多幾天就要鬧出人命來了。老衲和眾師父也算不得不盡心的了,無奈命里應該,也算自作自受。不是我說,智深的這樣行為,不象是小沙彌,竟是個「花和尚」。前兒有一個去處,打發人回來說,缺少個能上下打點的執事僧。我想你鬧了事,恨你的人也不少。幸虧我還是住持,給你寫個帖子,趁你現在,問問各處的帳目。你該咱們廟裡的,咱們廟裡該你的,亦該請維那,書記來算一算,看看還有幾個錢沒有,結了帳遠遠的投那處去吧。我夜來看你,贈汝四句偈言,終身受用。」智深笑道:「哎喲喲,投別處寺廟罷了,說上這些閑話!我看你老以後就用不著我了?你們將來保不齊有呼喚著的日子,要我多答應些哩。」長老聽了,笑道:「你這個小猴精,又搗鬼弔白的,你知道去什麼好地方了?」那智深笑道:「別哄我了,早已知道了。難道我就沒有內牽不成?我雖在這裡聽哈,裡頭卻也有兩個師父成個體統的,什麼事瞞了我!」智真長老指著魯智深,說出這幾句言語,去這個去處,有分教;這人笑揮禪仗,戰天下英雄好漢;怒掣刀,砍世上逆子讒臣。畢竟真長老與智深說出甚言語來,且聽下回分解。
漢丞相軍師將軍領益州牧武鄉侯府 刑 事 判 決 書
(建興六年)漢相府軍刑初字第壹拾叄號
公訴機關中護軍司。
被告人馬謖,字幼常,男,獻帝中平元年閏八月初八日生,庶族,荊州襄陽郡宜城縣人,自學成材到國子監肄業程度(相當碩士研究生文化程度),原丞相府參軍事領越褒太守,戶籍所在地益州蜀郡成都縣漁陽里第八街坊保甲,暫住益州漢中郡祁山軍中。因涉嫌違抗軍令失守要津於建興六年六月十日被刑事拘留,同年六月十二日被逮捕,現羈押於祁山軍中囹圄。
辯護人譙周,字允南,益州勸學從事,中散大夫(比六百石)。
中護軍司以(建興六年)中護軍刑檢訴初字第壹十七號起訴書指控被告人馬謖犯違抗軍令失守要津罪,於建興六年六月十二日告知其有權利委託辯護人,並於六月十六日向本府提起公訴。本丞相依律獨任審理,於建興六年六月二十日公開升帳審理了本案。中護軍司指派中護軍揚威將軍劉敏出庭支持公訴,被告人馬謖及其委託的辯護人譙周大夫均到帳參加訴訟。現已審理終結。
中護軍司指控: 建興六年五月二十日,被告人馬謖在參加初出祁山軍事會議時,自薦領軍防守街亭,並立下軍令狀,稱如失守街亭,甘願斬首。鑒於此,軍師將軍諸葛亮於同日令其領軍防守街亭,同時授予其錦囊妙計,錦囊中囑其提防魏軍阻斷水源。次日,馬謖以偏將軍王平(另案處理)為副將,提三萬二千兵,經預謀竄至街亭防守。被告人馬謖不顧錦囊中軍師將軍的軍令,亦不顧王平的勸說,屯兵於街亭路口兩邊的山上,也沒有派兵保護水源。當晚,魏軍司馬懿部包圍了街亭並佔據了水源,連續組織進攻。圍攻至五月二十二日晚,馬謖、王平所部終因水源斷絕,無法生火作炊,斷飲斷食而軍心大亂,終致大潰,街亭失守,馬謖、王平僅以身免。
為指控上述事實,公訴人當帳宣讀或出示了被告人馬謖的供述,涉案人王平的供述,證人蔣琬、魏延的證言,證人趙雲、鄧芝的證言,證人孫二毛、林阿土的證言及錦囊、軍令狀、《街亭戰鬥敵我態勢圖》、《陣中日記》、《戰沒人員花名冊》、《夏某某、王某某屍體檢驗報告》,丞相演唱的「空城計」錄音磁帶一盤等證據。公訴機關認為,被告人馬謖違抗軍令,導致失守街亭,造成初出祁山戰役失敗和重大人員傷亡,應當以違抗軍令失守要津罪追究其刑事責任,又因其立過軍令狀,故應根據軍令狀予以嚴懲。
被告人馬謖對起訴書指控的事實沒有異議,表示甘願受罰,只是請求罪不及妻孥。
被告人馬謖的辯護人對起訴書指控的失守要津情節提出異議,認為街亭原為魏國佔據,非我朝之軍事要地,故不成立失守要津情節;但對其他事實和違抗軍令罪名均無異議。辯護人並提出馬謖曾於建興五年提出「攻心為上、攻城為下」的平蠻策略,對平定南中孟獲叛亂作出過一定貢獻;在祁山軍中,贊畫運籌,肱骨軍樞,向無大誤;且馬謖系初犯,認罪悔罪態度較好;其兄馬良死於王事、亦屬可衿;軍師將軍諸葛亮違背先帝遺囑,重用馬謖,亦有過錯;戰沒兵士眾多亦是魏軍過於兇殘、司馬懿陰險狡詐叵測等理由建議給予被告人馬謖從輕處罰。
經審理查明:建興六年五月二十日,被告人馬謖參加了由軍師將軍諸葛亮主持的初出祁山軍事會議。會議上,馬謖自薦領軍防守街亭。軍師將軍初不允其請,無奈馬謖再三請求,並立下軍令狀,稱如失守街亭,甘願斬首。鑒於此,軍師將軍諸葛亮於同日收下軍令狀,令其領軍防守街亭,並授予其錦囊妙計,錦囊中囑其提防魏軍阻斷水源。次日,馬謖與偏將軍王平(另案處理)提三萬二千兵,以馬謖為主將,王平為副將,竄至街亭防守。被告人馬謖不顧錦囊中軍師將軍的軍令,亦不顧王平的勸說,屯兵於街亭路口兩邊的山上,也未派兵保護水源,反稱「兵法雲,置之死地而後生。」當晚,魏軍司馬懿部包圍了街亭並佔據了水源,連續組織進攻。圍攻至五月二十二日晚,馬謖、王平所部終因水源斷絕,無法生火作炊,斷飲斷食而軍心大亂,終致大潰,街亭失守,馬謖、王平僅以身免,其他偏、裨將領折損二十餘員,兵士三萬餘名戰沒、逃亡殆盡。由於街亭失守,祁山大軍糧道被斷,魏軍司馬懿部順勢犯西城。端賴本丞相以五千老軍防守西城,登樓唱「空城計」一出方智退敵軍。箕谷路鎮東將軍趙雲所部亦被迫撤退,初出祁山戰役失敗。
為認定上述事實,公訴方提出的證據有:
(一)、被告人馬謖關於立下軍令狀,不顧錦囊妙計所囑、違抗軍令導致街亭失守的供述;涉案人王平關於被告人馬謖不顧其勸阻,擅棄水源不守導致兵士斷飲斷炊的供述。
(二)、證人丞相長史蔣琬、丞相行軍司馬領漢中太守魏延關於被告人馬謖參加初出祁山軍事會議,自薦防守街亭要地,並自願立下軍令狀的證言。
(三)、證人鎮東將軍趙雲、揚武將軍鄧芝關於街亭之失導致箕谷路後路被切斷從而退軍的證言。
(四)、證人兵士孫二毛、林阿土關於參加街亭戰鬥因斷飲斷炊導致軍心大亂的證言。
(五)、錦囊一封證明軍師將軍諸葛亮曾在軍令中切囑被告人馬謖防止魏軍切斷水源的事實。
(六)、軍令狀一份證明被告人馬謖在其中寫明如失守街亭甘願斬首的事實。
(七)、《街亭戰鬥敵我態勢圖》、《陣中日記》、《陣沒人員花名冊》等證明街亭我軍兵力部署、戰鬥經過及陣中偏、裨將領折損二十餘員、兵士損失達三萬餘人等事實之書證。
(八)、《夏某某、王某某屍體檢驗報告》稱戰沒兵士夏某某、王某某經解剖胃內無任何固體及液體食物,結論為系斷飲斷炊饑渴而導致呼吸循環衰竭休剋死亡的鑒定報告,證明戰場上大量兵士死亡系因斷水所致的事實。
(九)、「空城計」錄音磁帶一盤證明本丞相為智退敵軍,冒險登西城城樓演唱「空城計」歌曲的事實。
為證明其辯護意見,辯護人當庭出示了建興五年魏國地圖出版社出版的《隴右地區行政區劃圖》以及先帝遺囑的錄音。
以上證據均經當帳分別出示、宣讀、播放、跪讀並經質證、辨證等程序查證屬實,大部證據一一相互印證,確實、充分,本丞相予以確認。唯辯護人提供的《隴右地區行政區劃圖》,公訴人認為系敵國出版的非法出版物,不符合證據合法性原則,本丞相採納公訴人的意見,對該證據不予採信。
本府認為,被告人馬謖初為左衽,賴先帝推恩、遺澤遍於無極;其兄馬良,罹難蔭及後進。既入公廄,當自揣其愚瓠,戮力王事。爭奈該馬形跡狂悖,放浪自薦於前;剛愎自用,陰違節度於後。妄言軍法,金鼓方聞而情急;自稱知兵,干戈才臨而自潰。此誠無可推迤之罪責也。且經審理該馬立軍令狀時亦無被脅迫、詐欺之情事。公訴機關指控罪名成立。
被告人要求毋牽連家人,念其在七擒孟獲時的貢獻,於法無悖,可予准許;其己身敗軍失地之罪,自不會及於妻孥,其妻馬周氏宜付有司,妥為擇人令其改嫁;幼子二人,本丞相必會照拂,視同己出。
街亭雖為魏軍所據,然仍無疑係本朝疆土。夫惟《漢律》所謂要津,蓋宜解釋為形勝要地、關山鎖鑰,是否竟係為我國領土,在所不論,且實際上亦已由被告人馬謖本人領軍佔領之,故辯護人關於街亭原不屬我軍佔領,不成立失守要津的辯護意見,於法有悖,不予採納。
被告人馬謖雖曾提出平定南中之策,隨軍贊畫,亦無大過。然其違令失守要津,致有本丞相西城之險、趙子龍箕谷之敗。當其時也,司馬懿提重兵、挾街亭檄幸一逞之勢,圍亮於孤城之中,本丞相無奈,以五千老軍防守西城,登樓唱「空城計」一出,貌似鎮定自若,實則汗流浹背。幸先帝洪恩延澤,司馬懿名不副實,本丞相方免被生擒。然其勢危如累卵、險過剃頭,斷不可再二、再三也。於此,該馬罪莫大焉,豈可因該馬系初犯、認罪悔罪態度較好而囿其罪責乎?其兄馬良雖殞於王事,然有司已有恩澤推於其家;本丞相治國領軍、系國運於一身,端賴賞罰分明,方能揮斥方遒、指畫如一。況先帝曾囑亮曰:「馬謖言過其實,不可大用,慎之、慎之。」亮違背先帝遺囑,重用馬謖,已上表自請連貶三級;亮之過錯,由亮自承,而不宜為馬謖從輕處罰之理由也。另據查,戰沒兵士多為饑渴而死,魏軍固兇殘且司馬懿陰險狡詐叵測,然箕谷路趙雲一軍從容退兵,軍資兵器、略無遺失,全因子龍將軍身自斷後故也;而謖、平之敗,僅以身免,軍資器物、遺失殆盡;袍澤何辜、妻子相離。因此敗軍之由,非惟敵氛囂張,實亦主將馭軍不力故也。本丞相斟酌再三,充分考慮了辯護人的前述辯護理由,仍認為馬謖決難辭其咎。故此,辯護人的其他意見均不予採納。
綜上,為興復漢室,維護本朝軍紀,保障戰敗責任追究制度的順利實施,依照《漢律·賊律·違抗軍令失守要津條》、《漢律·捕律·繫囚處刑條》、《漢律·具律·聽赦囿其妻孥條》之規定,判決如下:
一、被告人馬謖犯違抗軍令失守要津罪,判處斬立決,並處個人全部財產沒官。
二、被告人馬謖的妻孥及家庭財產免於沒官。
如不服本判決,可在接到本判決書的第二日起十日內,通過本府或者直接向皇帝本人提出上訴御狀。書面上訴的,應當提交上訴狀竹簡正本一卷、副本一卷。
審 判 員 漢丞相軍師將軍領益州牧 武鄉侯 諸葛 亮
建興六年六月二十四日
本件與原本核對無異
書 記 員 丞相府二百石椽 吳棟
本判決或裁定於建興六年六月二十四日向被告人宣告或送達
陣圓處,一將步行出戰,銷金黃抹額,綠錦細納襖,身長九尺五寸,手提鐵棒一條,名號「截天夜叉」何曼,陣前搦戰。操令李典出戰。曹洪曰:「某願替將軍擒此賊!」隨即下馬,亦提刀步出。兩下向陣前殺至兩個時辰,勝負不分。曹洪詐敗而走,何曼趕來。洪用拖刀背砍計,轉身一踅,砍中何曼;再一刀中腿,遂死沙場。
我覺得截天夜叉何曼這個角色就是羅貫中在向水滸傳致敬
另外有部網路小說叫《賊三國》
滾滾長江東逝水,天上星參北斗。是非成敗轉頭空,該出就出手,不平一聲吼。
風風火火闖九州,慣看秋月春風。生死之交一碗酒,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談中。
&<貂蟬色誘呂布&>
酒至半酣,王允命人喚貂蟬出來。呂布問王允道:「這是誰家的娘子?」王允曰:「小女貂蟬,尚未婚娶。」又問貂蟬:「你可認得這個官人嗎?」貂蟬道:「奴不認得。」王允便介紹呂布身份,命貂蟬與他把盞。貂蟬低了頭遞過酒杯,呂布看著貂蟬十分情思,恨不得就做一處。
王允看著呂布把一隻手在臉上摸,這廝一雙眼只盯著貂蟬,便道:「你們繼續,我出去散散步。」
貂蟬三杯酒落肚,春心已動,將酥胸微露,一手拿酒,另一手便去捏呂布肩膀,說道:「將軍,只穿這些衣裳,不冷?」
呂布見貂蟬頗為主動,心中略有不快,便不應她,自顧自喝酒。
貂蟬又斟了一杯酒,自呷了一口,剩下大半盞,看著呂佈道:「你若有心,吃我這半盞兒殘酒。」
呂布劈手奪來,潑在地下,說道:「姑娘!休要恁地不識羞恥!」把手只一推,差點把貂蟬推一交。呂布睜起眼來道:「呂布是個頂天立地噙齒戴髮男子漢,不是那等敗壞風俗沒人倫的豬狗!姑娘休要這般不識廉恥!倘有些風吹草動,風險眼裡認得是姑娘,拳頭卻 不認得!再來,休要恁地!」
貂蟬也不怒,臉上露出愁容,說:「奴家芳心已許將軍,爹爹也準備將奴家許配給將軍。將軍若是嫌棄奴家,奴家便不活了!」說罷作勢要往牆上撞。
呂布連忙保住貂蟬,道:「是我錯怪你了。」便斟酒來勸貂蟬,卻把袖子在桌上一拂,把那雙箸拂落地下。也是緣法湊巧,那雙箸正落在貂蟬腳邊。呂布連忙蹲身下去拾,只見貂蟬尖尖的一雙小腳兒正翹在箸邊。呂布便去貂蟬那繡花鞋兒上捏一把。
貂蟬笑將起來,說道:「將軍,休要羅唣!你真箇喜歡我?」呂布便跪下道:「求娘子成全!」
貂蟬便把呂布摟將起來。當時兩個就王允房裡,脫衣解帶,無所不至。
雲雨才罷,正欲各整衣襟,只見王允推開房門入來!對貂蟬嗔道:「你這做得好事!」呂布和貂蟬,都吃了一驚。那王允便道:「好呀!好呀!我請你來見識呂大將軍的神采,不曾叫你來勾引人家的!」貂蟬扯住裙兒道:「爹爹饒恕則個!」呂布也道:「是我的錯!」
王允笑道:「若要我饒恕你們,都要依我一件!」貂蟬道:「休說一件,便是十件奴也依!」王允便指蟬謂佈道:「吾欲將此女送與將軍為妾,還肯納否?」布穿衣謝道:「若得如此,布當效犬馬之報。」王允道:「早晚選一良辰,送至府中。」布欣喜無限,頻以目視貂蟬;貂蟬亦以秋波送情。少頃席散,呂布再三拜謝而去。
下一回:呂布怒殺董卓 (求點贊,待更......)
網評三國36將(非原創,侵刪)
1 青州無雙 潘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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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 東嶺插翅虎 孔秀
22 京師奪命箭 韓福
23 洛陽日月刀 孟坦
24 汜水流星錘 卞喜
25 黃河千人斬 秦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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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 白馬天猛將 宋憲
28 白馬地煞將 魏續
29 下邳盜馬聖手 侯成
30 下邳射目神箭 曹性
31 烏戈國火雲宗主 奚泥
32 桃花潭幽冥邪神 土安
33 西涼戰天斧 韓德
34 西蜀急先鋒 廖化
35 成都鬼哭宦聖 黃皓
36 江南萬劫情魔 岑昏
看了的張方回答,想照著水滸硬拼一套三國演義108將,結果到天罡36就累的要死。算了吧到此為止。
及時雨司馬懿玉麒麟趙雲
智多星諸葛亮
入雲龍左慈
大刀華雄(後面有個美髯公需要分配名額)
豹子頭張飛
霹靂火夏侯淵
雙鞭文鳶
小李廣黃忠
小旋風劉協
撲天雕祝融夫人
美髯公關羽
花和尚普凈
行者典韋
雙槍將(這個真沒有,隋唐里到不少)
沒羽箭許諸
青面獸司馬師
金槍手張綉
急先鋒廖化
神行太保曹操
紫髯鬼孫權
黑旋風周倉
九紋龍甘寧
沒遮攔禰衡
插翅虎(空缺)
混江龍黃蓋
立地太歲公孫淵
船火兒周瑜
短命二郎郭嘉
浪里白條呂蒙
活閻羅司馬貌(平話)
真關索關索
拚命三郎周泰
兩頭蛇(空缺)
雙尾蠍(空缺)
浪子(空缺)
基本不能是一個人寫的,水滸上地理問題不大,寫作的人像出過門的,而且對山東河北河南地區地形很熟悉。
三國演義的作者基本是路盲,沒怎麼出過門的。下圖為過五關路線圖!起點為許昌,終點是劉備所在南邊的駐馬店,二爺從許昌出發,帶著嫂子一路拐彎往北跑,往北也行,這彎兒繞的,要說這五關六將死的也夠冤!
及時雨司馬懿
急先鋒高順
赤發鬼胡車兒
入雲龍張角
小瘟猴呂布
神機軍師諸葛亮
摸著天兀突骨
雲里金剛兀突骨
摩雲金翅,還是兀突骨(誰讓他個子高→_→)
火眼狻猊朵思大王
浪里白條呂蒙
白面郎君曹操
通臂猿劉備
中箭虎孫堅
小霸王孫策
紫髯伯孫權
豹子頭張飛
美髯公關羽
獨角龍魏延
金毛犬曹彰
母夜叉孫尚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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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麒麟姜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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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尉遲文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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喪門神龐會
鎮三山臧霸
王朗呵呵大笑,「汝比東萊太史慈如何?」,拍馬挺槍相迎。
戰不數合,孔明氣力不支,敗下陣來。王朗縱馬追趕,孔明繞陣而走。王朗不舍,亦繞陣追之。
陣上小李廣曹性暗道「我可助他一箭」,暗地拈弓搭箭,覷得親切,一箭射去,正中晁蓋左目。
蓋大叫一聲,急用手拔箭,不想連眼珠撥出,乃大呼曰:「父精母血,不可棄也!」遂納於口內啖之,不料卻是一支葯箭,登時氣絕。
滾滾長江向東流哇,浪花淘盡參北斗哇
打虎將 孫權
神行太保 關羽
急先鋒 潘鳳
神運算元 曹操
沒遮攔 趙雲
病大蟲 張遼
浪里白條 董襲
翻江蜃 龐德
沒面目 于禁
小李廣 曹性
鼓上蚤 蔣干
摸著天 樂進
活閻羅 華佗
操刀鬼 何進
智多星 馬謖
百勝將 劉備
白面郎君 張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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