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言文」是否阻礙了中國引進西方文明?

現在一般人,不知道嚴復(《天演論》《原富》),不知道林紓(《茶花女》《伊索寓言》《梅孽》《湯姆叔叔小屋》《魯濱孫漂流記》),不知道周桂笙(《飛訪木星》《福爾摩斯探案》)……。

因為對清末的翻譯大家陌生,就以為「文言文」阻礙了中國引進西方文明,甚至是沒有用處。更甚者以為只有憑藉依託1920年代後的白話文,才能開啟中國人的智識,引入現代的先進文明。

換言之,是一竿子推翻(白話文運動前)整個清末,建築在文言文之上,近半世紀的西化運動。

當他們用「物競天擇」這樣的字眼,來說明「文言文」必需淘汰時,殊不知這個名詞,卻正是文言文翻譯的成果。如此說法,合理公平嗎?

【注】
本問題,可以是這個問題的引伸:http://www.zhihu.com/question/20340550?nr=1?i_id=21616995#1051185-comment


我個人有一個理論:文言文的翻譯比現代漢語的翻譯好

證據其一就是現在的數學中大量用語都是有文言文基礎的晚清民國文人翻譯的,才知道現在計算機科學文獻的粗糙直譯有多麼的坑爹。(比如list被翻譯成string被翻譯成字元串我都無語了。。。就不能翻譯得簡單易懂一點嗎?list是列char是字string是詞不就完了嗎?)

現代漢語翻譯有一個很不好的習慣它不喜歡從漢語裡面尋找相似的概念,而是喜歡自己亂造新詞,結果就是翻譯出來的詞語又長又臭。搞得很多人都要讀英語原版。

當然是不是說現代漢語就不能作出良好的翻譯了呢?當然不是,比如現在的字幕組就翻譯的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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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問自答。

我覺得,要釐清幾大問題:

一、「文言文」難以閱讀?

在我的理解中,「文言文」,就是「用來寫作的文字」「書面文字」,這種文字是脫離「日常說話」而存在的,只能以「書面文字」的形式體現。

孟子見梁惠王。王曰:叟!不遠千里而來,亦將有以利吾國乎?
孟子對曰:王!何必曰利?亦有仁義而已矣。

兩句對話,若以白話文進行,則寫出來的方式是:

孟子覲見梁惠王,國王說了:老人家呀,不遠千里而來,是將有利於我齊國的嗎?
孟子答道:國王呀,為什麼一定要說這「利益」二字呢?我不過帶來了「仁義」二字而矣。

讀「文言文」,就有損於這段對話的理解和認識嗎?我不以為然,我覺得,讀「文言文」,其實和一個中國人,讀英文小說一樣,他只是運用了和「日常對話」不同的另一套邏輯思路,在理解同一件事情罷了。

要形容「文言文」,最好的例子就是香港人,當他們閱讀「港式(粵語)中文」時,和閱讀普通的中文,其實也就是腦袋裏打開一個開關,用第二套認知習慣和辦法,來作閱讀。

這套辦法不難,比如文言文,一點不難,難只難在你有沒有掌握它而已。

其實,說穿了,也就跟你一個中國人,閱讀英文小說是一回事。

二、「文言文」不利於外國文明的引進?

有人說,文言文是不精確的文字,不能作新知的引進。這句話,讓我震驚到了極點。

不說別的,我就試舉一例好了,唐朝,翻譯佛經的運動。玄奘也好,鳩摩羅什也罷,這些千百年前偉大翻譯家給中國人帶來的佛經翻譯,難道不能說明一切?

要按趙朴初老先生意見,去除掉印度佛教,給中國文化留下的影響,中國人連話都不會說了。

難道我們中國人說話,都說起梵文來了?不是的,而是大量接受,並運用了翻譯家,給中文帶來的嶄新語言和文字。這些翻譯大師們要有取捨的,是殫精竭慮的,比如 karma ,他們有時翻為「因果
」,有時翻為「業」,但 Praj?ā,就大多用音譯,翻成「般若」(雖然翻作智慧也行,但,智慧二字,和般若,有極大的差距)。取決運用,哪一個不是深思熟慮出來的?

是音譯,還是意譯,是新造詞,還是在原來的中文中,找詞組。舉此為例,我要說的是,甚幸萬幸,這些大師們,是從典籍裏找援引,而不是從日常對話中,搬來詞組。

把 karma ,翻成「上輩子作的壞事」。

我們常說現在中國白話文,運用了許許多多日本人明治維新時的翻譯成果(http://www.zhihu.com/question/19642843/answer/12494182),但事實上,日本人也是從中國人的文言文典籍裏,找材料。

比如孫文原來自稱是造反,後來第一次廣州起義事敗,逃到日本橫濱,在橫濱港口買的日報上,看到「中國革命黨」五字,大為欣喜,自此改口自稱「革命」二字。

革命 ,revolution,日本人為什麼不用平假名、片假名音譯,而用了這個詞?只因,尚書、易經都有這個字眼,「湯武革命,順乎天而應乎人。」

誰說文言文,不利於外國文明引進了?

要舉例,白話文的惡例才是不勝眉舉。民主,翻成「德謨克拉西」「德先生」。科學,翻成「賽因斯」「賽先生」。難道就是上好的翻譯?

不知精確在哪?

ps:有人說,文言文譯不了科學著作。科學我不懂,就截個徐光啟的幾何原本吧:

三、難道要復興文言文?捨棄白話文?

我的意見在此(http://www.zhihu.com/question/20340550/answer/14821062),文言文,按理說,可以是中國文化的基石,是每個中國知識份子都應該掌握的技能,只要有這個意識在,就跟電腦時代,你必需會打字,必需會用word,excel,你必需會開車,你必需會英文一樣。

我們不能把「理解文言文」當作是一件不必要的事,若不能「理解文言文」,則就是與中華文化數千年的積累斷絕。

回復「理解文言文」的能力,只是第一步,第二步,更是「掌握一定寫作文言文的能力」,這點,不說別人,連我都沒有作到,有人認為很難,其實按南懷瑾的說法,這些都是私塾鄉校,啟蒙的課程,小學四五年級前就能夠完成的學習。

我們不會,是因為現代的學校教育,沒有給我們這樣的教育內容,是的,連以「復興中華文化」為已任的台灣,我們的教育過程中,真正大量接觸古文,已是高中。根本不及入手,實為可惜。

文言文,簡單一句話,就是中華文化的寶藏。不是負擔。

四、文言文難道沒有缺點?

當然有的,胡適的「改良文學芻議」(http://baike.baidu.com/view/79542.htm)說的很好了,但,裡面的缺點,不代表,文言文一定是這副模樣。莫忘記,「改良文學芻議」,就是用文言文寫就,裡面自身,體現了文言文的缺點了嗎?

就像@王建雄同學批評的「文言文,全國能掌握的,只是一小部份人」,我認為,那是明朝八股,科舉取仕的餘孽,八股文,駢體文,是文言文的一種模式,而不是文言文的全部。

清朝的桐城派,不就是古文的復興?

桃鼐,登泰山記,(第一段)

泰山之陽,汶水西流;其陰,濟水東流。陽谷皆入汶,陰谷皆入濟;當其南北分者,古長城也。最高日觀峰,在長城南十五里。余以乾隆三十九年十二月,自京師乘風雪,歷齊河、長清,穿泰山西北谷,越長城之限,至於泰安。是月丁未,與知府朱孝純子潁」,由南麓登四十五里,道皆砌石為磴,其級七千有餘。泰山正南面有三谷,中谷繞泰安城下,酈道元所謂環水也。余始循以人,道少半,越中嶺,復循西谷,遂至其巔。古時登山,循東穀人,道有天門。東谷者,古謂之天門溪水,余所不至也。今所經中嶺,及山巔崖限當道者,世皆謂之天門雲。道中迷霧,冰滑,磴幾不可登。及既上,蒼山負雪,明燭天南;望晚日照城郭,汶水、徂徠如畫,而半山居霧若帶然。

請看上面截引,哪裏難讀了?哪邊又有用典的問題了?

說文章寫作的弊病,從「師說」開始,唐朝的韓愈,號召振興古文,讓文言文的寫作,回復其樸實真摰的面貌,過了千百年,我們都忘了「文言文」最根本的價值,就是簡練實誠,反而把駢體文的矯揉造作,當作是文言文的毛病。

這根本是一種曲解。

五、古文不是白話文的敵人。

說結論吧:

我是說「假使」,假使「文言文」沒被打死打殘,讓「文言文」持續數千年未曾終止的發展,難道「文言文」不得另起顛峰高度?「文言文」,難道不能改正自身的問題,而像唐朝一樣,「再起八代之衰」?

很多人反古文的邏輯,都錯在同一點上:

「復興古文」,「重拾文言文」,怎麼能就變成「對白話文的背叛和反動」?

兩者並存數百數千年了,至少西遊、三國、水滸、紅樓,都有白話文的部份,從來也沒有高下之分,誰以誰為敵。可是呢?到了現在?

到了現在,竟然變成「簡體以繁體為敵」,「白話以古文為敵」,其實都是政治污染的產物。

最後,請再讀一次「師說」吧,中國數千年來,讀書人必背的一堂課文,
請拿胡適的「改良文學芻議」,看「師說」一文,犯了哪條?

古之學者必有師。師者,所以傳道受業解惑也。人非生而知之者,孰能無惑?惑而不從師,其為惑也,終不解矣。

生乎吾前,其聞道也固先乎吾,吾從而師之;生乎吾後,其聞道也亦先乎吾,吾從而師之。吾師道也,夫庸知其年之先後生於吾乎!是故無貴無賤無長無少,道之所存,師之所存也。

嗟乎!師道之不傳也久矣,欲人之無惑也難矣。

古之聖人,其出人也遠矣,猶且從師而問焉;今之眾人,其下聖人也亦遠矣,而恥學於師。是故聖益聖,愚益愚。聖人之所以為聖,愚人之所以為愚,其皆出於此乎?

愛其子,擇師而教之,於其身也,則恥師焉,惑焉。彼童子之師,授之書而習其句讀者,非吾所謂傳其道、解其惑者也。句讀之不知,惑之不解,或師焉,或不焉,小學而大遺,吾未見其明也。

巫醫、樂師、百工之人不恥相師,士大夫之族曰「師」曰「弟子」之雲者,則群聚而笑之。問之,則曰:彼與彼年相若也,道相似也,位卑則足羞,官盛則近諛。

嗚呼!師道之不復,可知矣。巫醫、樂師、百工之人。吾子不齒,今其智乃反不能及,其可怪也歟!

聖人無常師。孔子師郯子、萇子、師襄、老聃。郯子之徒,其賢不及孔子。孔子曰:「三人行,必有我師。」是故弟子不必不如師,師不必賢於弟子。聞道有先後,術業有專攻,如是而已。

李氏子蟠,年十七,好古文、六藝,經傳皆通習之,不拘於時,學於余。余嘉其能行古道,作師說以貽之。


以下是與 @yolfilm 在問題 「白話文對中國文化造成了怎樣的傷害?」 中的討論整理,
http://www.zhihu.com/question/20340550/answer/14821062
一定程度上回答了 @yolfilm 提出的問題。

題目中提到嚴復的文言文版《天演論》,我們試著以此為例,說明文言文翻譯科學著作的問題:

英文原文中,有「now from the Atlantic, and now from the North Sea, at all times of the year; they filled up, as they best might, the gaps made in their ranks by all sorts of underground and overground animal ravagers. 」

now from the Atlantic, and now from the North Sea,嚴復譯為:或西發西洋, 或東起北海

其中,Atlantic 自明朝起就被譯為「大西洋」,但是嚴復不用這一標準譯名,而用「西洋」,主要是為了與下文的「北海(North Sea)」對仗。從文言文體上講 ,這樣譯法確實工整,但是卻傷害了原意,導致理解錯誤。

因為,文言文環境下的「西洋」與「北海」,都是有其他含義的。
西洋,是古代中國人以中國為中心的一個地理概念,明朝時期的西洋是指今汶萊以西的東南亞和印度洋沿岸地區,如鄭和下西洋,即指此;晚清用西洋一詞特指歐美國家。
北海,含義更複雜,漢朝時北海指貝加爾湖,如蘇武牧羊北海邊,元朝時北海指北冰洋,如元朝疆域最北達北海,春秋時北海泛指很遼闊的海,如挾泰山以超北海。

但是原文的 North Sea,是明確指大西洋的陸緣海,介於歐洲大不列顛島、挪威和歐洲大陸之間,與以上文言文語境下的「北海」南轅北轍。

因此,嚴復在《天演論》中,為求文言對仗而譯成的「西洋」與「北海」,算是敗筆,這也是文言文譯法所特有的敗筆,倘是白話譯文,是不會出現以上錯誤的。

以上是科學著作,譯文務求嚴謹準確,要絕對避免「字面一致,概念偷換」的問題,否則讀書者覺得自己明白了,實際上仍糊塗著。文言文,在證明其能夠精確翻譯 「西方自然科學著作」 方面,尚缺乏有說服力的證明,至少我沒有讀到過類似文言文著作。

此外,對西方文學作品、或西方社會科學作品的翻譯,文言文有其特殊的意義和價值。


中國從南北朝就開始以文言翻譯佛經,你問問南北朝人,你們覺得文言文對佛教文化的傳播有障礙嗎?
你還可以問徐光啟,你覺得文言文對西方科學以及宗教的傳入有障礙嗎?
我想這個問題很簡單,你看得懂文言文,就沒有障礙。你看不懂,什麼文就都是有障礙。
文言文曾經是漢民族以及東亞諸多民族沿用數千年的一種書寫語言。其出發點正是讓操不同口音者可以相互交流,聯成文化共同體。所謂東亞及其東南亞的儒教文明圈,很大程度上產生於文言文的基礎上。
今天,它更大的價值或許是研究古代歷史文化而非傳播現代文化,所以不要苛求古文。
——文言文最強大的時代,即是中華文化最強大的時代,就是中華文化最具有世界性的時代。
我此時倒是想問一些朋友,你覺得『英文』是否會對中華文化的傳承與傳播產生阻礙呢?


這個問題因為我某個老師是研究文獻學的,跟著她學到一些皮毛,來談下我的看法。

1,與文言文對應的「白話文」其實並非「新文化運動」後的產物,在元以後的文獻中就大量出現白話文的痕迹,當然當時的白話跟現在的白話還是不同的。明清的民間文獻,各種小說話本都是白話寫成的,政府的文書中,縣級以上的文書一般是有固定文法模板的文言,而縣級以下的文書告示多為半文不白的四不像文和白話文。

2,文言與白話的區別,很多人這兩個就搞不清楚,以為古文都是文言,其實文言寫作是一個非常專業化的技能,一個人如果要訓練到能夠用文言寫出好文章,至少要五年以上的專業訓練,訓練項目就是飽讀詩書。因為很簡單啊,文言文和白話文的區別,胡適先生的《文學改良芻議》中已經寫明,就是用典、對仗、避諱、套語,然後就是有標準的論述和感慨模式,這套模式已經固化而超越邏輯。等等,其實如此說來,現在人寫作也多有文言的影子,特別是在公文寫作上(雖然很多人不具備寫文言的能力,但是不代表他們沒有文言寫作的思想)。

3,所以,文言的「弊病」,並不是因為它對「中西文化交流」產生了阻礙,而是因為兩個方面:
a,文言寫作的訓練過於困難,不適合一般人使用,不適合大規模使用。比如用典,這個大家從課本中學的那些文言文中就已經可以感受到,如果一個人要做到把典故做到信手拈來之地步,那其閱讀量應該輕鬆的超過現在幾乎所有非專業文史人員的典籍閱讀量,超越絕大多數專業文史人員的典籍閱讀量,全國上下估計也只有數個稱得上「國學大師」的人能夠做到。而對仗、套話這種東西,說起來簡單,但是真用起來也是非常繁瑣的一項技藝。
b,"文言寫作「到了明清時,已經更多的是一種固化的寫作模式了。這點要歸因於文言寫作的困難程度上,因為絕大多數人並不能輕鬆的寫好一篇」文言「,而對於政府日常辦公,民間日常生活中祭祀婚嫁等等正規的儀式,還有修譜啊傳記啊墓志銘啊什麼的只有用「文言」才會顯得比較莊重的場合,又不得不需要大量的文言文寫作人員的存在,於是人們慢慢就發展出一種不需要太多的知識積累就能寫「文言」的技藝,也出現也專業代筆這些文書的職業。這些職業人員把先代較好的文字內容整理成一個個模板,背的爛熟於胸,需要的時候直接套用,甚至根本不在意自己懂不懂得或者看得人懂不懂得其中的典故文法,只要完成任務就行了。(白話的出現反而使文字在這方面的功能減弱了)
(補充個有趣的數據,前一段時間我整理文獻,自己無聊做了個估計,這個統計肯定是非常有個人色彩的,但是我覺得還是可以有一些代表意義,我的估計顯示,在清代江西全省,同時存在的能夠熟練書寫文言準確表達自己思想的人不會超過500人,很多地方一個鄉裡面不一定能找到一個這樣一個人)

4,所以所謂的」文言「是一種其實是一種」書寫「模式,而不能簡單的把一個句子或者一個詞語劃分為文言或者白話,現在我們看民國時很多人寫的文章,覺得文縐縐的之乎者也,感覺這就是文言了,殊不知放在明清這些都是白的不能再白的大白話。之乎者也,其實只是文言中的擬聲詞,這些詞的作用,簡單來說就是幫古人讀沒有標點的文章時用來斷句用的,這是古人「小學」就學的東西,真正文言中「用典、對仗」的文法和起承轉合的論述模式才是文言的精神,但是鑒於這種「精神」實在是太高端了,難以普及,不是「現代化」過程中絕大多數人可以掌握的文字模式,這就跟拉丁文最終敗於英文一樣,不是因為「拉丁文」不好,而是因為英文太好學……

5,但是,白話文好學,不代表不能用白話文寫出好文章,文言文的模式本來也不是固定的,古代文言也曾創造出絢麗多姿的語言模式,只是在太長的時間內為了方便更多人理解而變得固定了。白話也是這樣,提供一個更加自由的書寫方式,讓更多人參與書寫,讓更多的書寫模式出現,誰說文言和白話就要完全隔絕,白話中難道不能用典不能對仗么?只是,白話的普及只在百年之內的事情,卻已經出現了很多「固化」白話文寫作模式的行為,固然我贊同在公文寫作以及專業領域內有固定的模式可以更加方便交流與溝通,以及程序的標準化和效率,但是我同樣認為,白話應當有更廣闊的發展空間,不應當如小學生議論文那樣規定自己必須」開篇名義」或者「總分總」。

6,好吧又偏題了,說到文言是否對「西方文明」引進中國產生障礙,我的回答是會的。這個障礙並不是因為文言和」西方文明「的對翻中產生的意義不明或者曲解什麼的,而是因為,真正掌握文言寫作並且寫得好的人在晚晴其實已經太少了,不能夠把這種思想傳播給更多的大眾。作為一個閱讀明清後的文字基本和閱讀現代文沒啥區別的人來說,我非常喜歡晚晴時那些「開眼看世界」的士大夫們翻譯的西方著作,但是要知道,全國能夠像他們那樣寫出如此文字的人能有幾個,語言模式並不止在於閱讀,也在於運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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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問題上我出現了立場上的偏頗,其實我回答的過程很簡單,是文言對白話的過程中的」失勢「的解釋,而並非「文言」必須消失的原因,如果說一種語言不能夠翻譯成另一種語言,我想除了地球語和某種外星語之外,地球之內的語言在充分了解的情況下都可以相互翻譯,只是效率問題。

而我想說的也就是這個效率問題,中國古代沒有文言這個詞,我在寫的時候本應該把文言全部替換成古代常用的」古文「這個詞,古文作為傳統社會文體之一大類,包含很多東西,但其在傳統社會中起的最大作用恐怕就是把「平民」隔絕於「話語權」之外,剛才@http://www.zhihu.com/people/aman同學講的很有趣的幾個例子,中國傳統社會翻譯西方之科學著作並不少,但是如果深入到地方社會去看,就會發現,這些翻譯來的科學著作,對地方生產有任何影響么?我曾經研究過清代江西的私家藏書的各種書目,能把此類科學著作收於藏書之中這,謂晚晴胡思敬一人年輕偏好西學時而已,確有藏書家偏好農園醫卜等實用書籍,但這實用書籍中的方法和千年前無異,而民間的生產活動所使用的基本方法千年來也少有變化。這不是文化交流的效率,而是文化傳播的效率,是文言文的問題所在,也是為何新文化運動一起,國內那麼多古文大家卻無法阻止白話文的碾壓。

白話文是什麼?白話文就是平時說話的文法稍微標準化。在清代,所有的文書告示的書寫,到最後張貼時,都盡量接近白話文,其目的就是能夠讓不識字的人僅憑聽就能知道告示的意思。新文化運動產生時,正是中國識字的人大規模膨脹之時,也是他們所學的之時大量相異於從前,又不得不去趕快學習新知識之時,正是民國各位學者在全國範圍內試驗「平民教育」之時。

在白話文運動之前,文體之爭所集中的「桐城」與「文選」派之爭,並非偶然,而是轉型時中國傳統文體希望適應這種轉型的一種探索,桐城派所代表的是宋明時經學所用之論述文法,而文選派所代表的是漢代之駢文文法。這個爭論是國內最後兩個古文學派之間的論戰與探索,卻影響甚小,為何?因為當時就算桐城派與文選派這樣的古文文派,也不過只有幾個人在支撐而已。而新文化運動中的白話文,卻能輕易的煽動起千萬人,很多人在古代甚至都不能歸入文人之列的。

這樣的更替不是沒有先例的,歐洲最早的聖經皆為拉丁文著成,只有教會中的神職人員有能力閱讀和解釋,而現在聖經有各個文版,基本上人人能夠閱讀和理解,而拉丁文能夠閱讀的人卻非常少了,這難道是拉丁文的錯誤或者是聖經的錯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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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我絕對不贊同完全割裂「古文」,不能讀」古文」是絕對不可能了解中國傳統社會的,不了解「文言」絕對不可能讀懂傳統文史著作。只是,如拉丁文那樣,專業的領域交給專業的人,中國文化固然博大精深,但也不需每個人都勉力去學習。
我贊同古文曾有的輝煌,同時也明白那已經是過去,我自己曾在其中挖掘,希望能從中找出一些輝煌且可用的東西來,但是那些不願意挖掘過去,更加嚮往未來的人,把握現在已有的工具有何不可。


文言文。是魯迅他們說的。應該說,是漢語的書面表達。
不論怎樣的漢語,都可以翻譯任何語言。而且書面或者口語,都能行得通


不在於阻礙,而在於文言對外來文化消化能力不足。

翻譯是開源的,
中文翻譯,音譯、意譯交錯,
新文化湧入之初,規範未定,辭彙翻譯常常出現錯雜局面。
這是漢字特有之情境。
拼音文字,少此煩惱,
相較表意文字而言,簡單的音譯,
繁重而輕鬆,卻能以最快速度吸收新的文化,
雖缺乏營養,但有時可救人於危難。
朝鮮、越南輕舍漢字,日文造用片假成癮,
不得不思量他國實用之考量。

全盤西化,最簡便的途徑為:拼音化,極大簡化文化對接。
救亡圖存,國家尚且朝不保夕,哪敢奢談保護?

「拼音化是全球化的趨勢」,
「漢字不滅,中國必亡」 ,
步入二十世紀,朝鮮、越南相繼改行拼音文字
使用表意(文字)的國家僅中、日兩國,
日文卻是混血,真名、假名混用,
中文,孤伶伶的,難免自卑,甚至於干出傻事。
主張拼音化,於其時,難道不是合乎情理?
時人,跳不出時代的桎梏。
漢字的生命力,實是後知後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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昔時,佛教傳入中國,各色辭彙,遭反覆咀嚼。
漢譯佛經,經東漢、魏晉、南北朝百年之爭辯,方有唐之格局。
文質之爭,亦是由質入文,至玄奘而止,雜而糅之。
佛經翻譯初期,譯本「辭質多胡音」,音譯較多,譯文不加潤飾,不合漢語習慣。
歷四百年,文言才最終消化佛經。

中日兩國譯介外文,大約同時,
同樣一西方科學術語,到了兩地,卻成兩種味道相去甚遠的辭彙。
一經碰撞,迅以中譯敗北,日譯獲勝而告終,又是為何?
以嚴譯為例:
譯「economy」之經濟為「計學」、「society」之社會為「群「、
「capital」之資本為「母財」、「evolution」之進化為「天演」、
「philosophy」之哲學為「理學」、 「metaphysics」之形而上學為「哲學」。
@宮生 的「或西發西洋, 或東起北海」是更好的例子。
譯詞之高下,每人自有判斷,
而時人的選擇卻也映襯文言之乏力。

恰因文言之穩定,而,少變通。
束縛於自身詞義,而無法採用島國較自由、通俗之意譯。
西文中「x性」「x主義」等名詞化活用,也可讓文言陷入掙扎。
力所不逮,非文言不可消化這些辭彙,
而是,此等消化需咀嚼許久。
動蕩之中華,等不起。

@建雄 「不是因為拉丁文不好,而是因為英文太好學」,才是問題的癥結。
若無白話之選項,漢字,前途未必可知。
(至於漢字的譯介、消化能力,能力所限,不能闡述,可請語言大牛細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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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完,待續
(僅是一種思路,不當之處,望指正!)


語言文字,旨在便利交流。文言之所以流行,因其通行東亞、連接古今。在舊時自給自足的農業社會中,本就不是生活化的文字系統,而是跨地域的交流工具。
有鑒於此,反觀白話取代文言,正是處在中國長期單一農業社會體系被打破,由通商口岸為代表的城市興起喚醒本土工商業發展,繼而對勞動力受教水平提出要求的時代;教育成本亟待降低,於是有「我手書我口」這般白話文的興起——這與假名、諺文、國語字的普及與正式化異曲同工。
假若文言的原罪只是阻礙西學傳播,那大可將英語作為官方文字即可;以白話取代文言,足見第一要務仍是滿足國內群眾的學習需要,並為此創造更好的用戶體驗。
當然,從另一方面來說,推廣白話文與後來的推廣國語/普通話也是一體的;倘若少了後者,對於很多方言區而言,白話文也未必比文言文適用,倒是傳教士們創製的拉丁化方言書寫體系,可能會更有市場吧。


否。
但是,文言文對「國人引進西方文明的信心」,造成了阻礙。
只因,掌握文言文的,不會是多數。


竟然將進化了千年的文化說成障礙?何知道文言文是用最少的文字記錄最多的事件?


兒子望著父親的靈柩,謾罵其不爭,控訴其不盛。殊不知那繼承來的一官半職,也竟是父親掙得的基業。


個人認為當時的文言文不能一概而論,而是要一分為二。一部分是上層,講究用語華麗;一部分是底層,講究實用。我們錯就錯在能看到西方文明的人都是那些上層。這就給了我們錯誤的認知。只是當時是危機時刻,為了救亡圖存,也顧不得許多。但是文言文在思想上的作用是不可取代的,在維繫中華民族文化聯繫上是不可取代的。當中國經濟發展到一定程度後,必然出現復古思潮。本來人都是要尋根的,只有這個根才是民族的底蘊。試想想,每當自己讀古文的時候,會不會不由對古人先賢抱有崇高的敬意,是不是也想寫一篇。
在不久的將來,古文復興運動可能會在中國頂尖高校興起,然後蔓延至全國,乃至全世界。


文言文絕對是民族文化的基石
他雖然後缺陷 但更有我們不得不繼承的理由
百年前的那場運動 就是一場改良做初衷 最後成了 鏈接政治的 全面否定先人的自宮

說個題外話:
一直想要獨立意識的韓國
尚且在擁有自己文字的情況下
要求民眾學習古漢語
因為這樣才能維繫和古韓國人的聯繫 不出現代溝(原話沒記 朴槿惠第一次來華前後 青瓦台的新聞)


我看過李鴻章全集,以及文言版的《法的精神》,《理想國》,後兩者不比白話文吃力,前者除了一些客套話(就是奉天承運一類的東西),幾為大白話耳。實際上明清以來的文言都很比較淺顯,當然有些秀的人就不好說了。
有沒有產生阻礙,這麼說吧,文言不會阻止,但是阻礙肯定是有的,第一,文言的普及難度,畢竟當時教育資源太慘了。其次,消化速度,或者說翻譯速度和翻譯者要求,新文化運動以後的白話文除了底層外,往上基本就是人家的語法,這樣翻譯快,大不了就是翻譯腔,這種手術文言不那麼好做的。而且這種歐化中文的翻譯人員很容易訓練,實際上哪怕用白話文,寫地道的中文,或曰「歸化翻譯」者屈指可數。
這種速度上的差異在那個年代就會被放得很大。


很多人都拿佛經翻譯來說文言文也可以用於文化交流與傳播,但是白話文的前身南北朝時期的變文,恰恰就是當時最白話的文字,正是和尚編來用來傳佛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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