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理解魯迅的言論「人類的悲歡並不相通,我只覺得他們吵鬧」?

這是在諷刺人的冷漠嗎?


人類的悲歡並不相通,我只是覺得他們吵鬧。

是魯迅寫的。

無窮的遠方,無數的人們,都和我有關。

也是魯迅寫的。

魯迅這個人,「眼孔極冷,心腸極熱」,對整個社會的弱者懷有一種冷峻的悲憫,這是將魯迅同聖母、憤青、鍵盤俠區別開的最明顯的標誌(根本區別當然不在這)。

正是因為他懂得道德的高地上「高處不勝寒」,所以他永遠不會為了批判而批判。

由於《而已集-小雜感》這一篇都只是獨立的句子,沒有上下文來幫助推斷,所以只能憑著我對先生的了解來嘗試解釋。

他說「人類的悲歡並不相通」,意思是:人類個體之間在感情上其實做不到感同身受。
這個看法,延展到當代,可以這麼理解:
1、很多時候我們對陌生人的悲歡根本不關心,也許是因為沉溺於個人世界,也許是因為沒有多餘的心力;
2、有時我們做出關心他人的姿態,可能更多的是在自欺欺人,營造一種假性親密關係,我們並不了解對方的真實想法和感受,也沒有真正的興趣去了解前因後果和各種細節;
3、我們真的關心某些人,卻常常因為對對方境況的不了解、性格的不了解、語言表達的局限性、時空局限甚至是巧合,無法有效地溝通感情

他接下來說「我只是覺得他們吵鬧」,除了加強「徒勞無功的喧囂」這層意思之外,就像 @Yings 所說也許是對自身冷漠的自嘲,也許只是「一時感慨,帶著一些疲倦的情緒」。

但歸根結底,「都和我有關」這五個字說出來,你感受下它的重量。


這句話很有味道,可以咀嚼很久。出自魯迅《而已集》的最後一篇《小雜感》。

「樓下一個男人病得要死,那間壁的一家唱著留聲機;對面是弄孩子。樓上有兩人狂笑;還有打牌聲。河中的船上有女人哭著她死去的母親。 人類的悲歡並不相通,我只覺得他們吵鬧。」

上半句 「人類的悲歡並不相通」 可以從前文看出這是對客觀情境的一種評述,即:每個人沉溺於自己的生活,人與人之間的悲歡狀態是獨立的,斷裂的。後半句「我只覺得他們吵鬧」則把自己也納入了情境之中。可以想像一個弄堂兩邊林立著舊式房屋,每個窗口背後是人們各自的生活。其中有個留著八角須的先生伏在桌前,皺著眉頭寫下了「我只覺得他們吵鬧」這樣的句子。

這是在諷刺人的冷漠嗎?如果是,那麼魯迅先生作為這個情境中的一員,也是在諷刺自己的冷漠。
從魯迅先生的寫作風格來說,這並非沒有可能。但從一個讀者的角度來看,魯迅先生絕不是冷漠的。因為他看到了。他看到了陌生人的悲,他看到了陌生人的歡。陌生人的悲與歡,這些會被其他人直接過濾掉的垃圾信息,卻在他的眼睛裡腦海里心裡留下了印記並且從他的筆端落下成章 。僅從這一點來看,魯迅先生就不能說是冷漠的。

那麼其他人是冷漠的嗎?
我不相信人「天性冷漠」,但我相信很多人「無力關懷」。
說「人類悲歡並不相通」的原因不過是悲歡在每個人的生活里發生的時間不同。病得要死的男人或許兩天前正耽於牌局,唱著留聲機的家庭說不定第二天就有人死去。每個人的生活是一條獨立的鎖鏈,一環扣著一環,時有悲歡。這種「不相通」是正常且合理的狀態,無須諷刺為冷漠。

若要一個人對他人的困境做出關懷,首先這個人本身是需要有切實的,至少是基礎的生活物質保障,以及更為重要的,健全的人格或趨於圓滿的精神狀態。一個自己都吃不飽的人,不願意把自己的食物分享出去絕不該被斥責為冷漠。一個自己精神貧乏生活常常處於糾結狀態的人對他人的生活沒有關注和幫助也不能被斥責為冷漠。一個人只能給予他人自己有所富餘的東西。只有這樣才能真正提升人類整體的幸福感。如果一個「自身難保」的人卻富有同情心,這個人會活得痛苦。而「無力過好自己生活」的人卻佔大多數。所以,我從不願感嘆「人性冷漠」。對於很多很多「無力」的人來說,「冷漠」是對自己的保護,是他們僅有的選擇。也許某天你趨於圓滿了,你能夠關懷他人了,也不必諷刺其他人冷漠,因為在與你不相交的某天,他們也許不會,也許也會,趨於圓滿。

回到魯迅先生身上,我想這段話只是魯迅先生於某個時刻的一時感慨,帶著一些疲倦的情緒。
他可能表達了很多很多,也有可能什麼都沒說。

* 個人淺見 拋磚引玉 *


《鼠疫》里的這段話,也許可以當做解釋:

「倘若我們當中哪一位偶爾想與人交交心或談談自己的感受,對方無論怎樣回應,十有八九都會使他不快,因為他發現與他對話的人在顧左右而言他。他自己表達的,確實是他在日復一日的思慮和苦痛中凝結起來的東西,他想傳達給對方的,也是長期經受等待和苦戀煎熬的景象。對方卻相反,認為他那些感情都是俗套,他的痛苦俯仰皆是,他的惆悵人皆有之。」


我們經常看魯迅,都知道這個人說話一貫很諷刺,很刻薄,但這種刻薄與諷刺的背後實際上是內心的孤獨與敏感。正因為內心高度敏感,所以很多時候他需要像刺蝟一樣長出一身刺來保護自己。所以我們看到的魯迅的投槍和匕首,他總是射向兩個方面,一個是對社會與人情的諷刺,是對所謂的「國民靈魂」的描摹。第二是自己內心的獨自的拷問。前者表露在外,張揚跋扈,後者蜷縮於內,焦灼不安。而當前兩者形象必須要在現實中統一起來的時候,這兩種形象就會產生第三種形象就是民族文學家的形象。而這種第三種形象是五四革命以來的流行的造神運動所塑造的形象,也是大家最熟知的形象。但也似乎是最無必要討論的形象。

從《百草園到三味書屋》等很多魯迅自述的作品中,我們可以看到,和其他知名的作家一樣,魯迅本人是個非常敏感的人。對周圍日本同學疑神疑鬼,對自己的中國留學生同學也不能信任。魯迅求學時的心理常態,總是徘徊於「這不是在針對我吧?」或「難道他是在暗示什麼?」這種狀態之中。而這種敏感一來,可能是因為他父親過早去世,全靠家裡女人養大有關。二來,則是因為魯迅內心十分要強有關。這一點同魯迅出生背景類似的國外文學家,比如薩特也是如此。只是生活在更保守的中國文化環境中,使得魯迅的在自己的生活中更趨向於內斂而不是外放。然而饒是如此,這也遮擋不住他文字本身所帶有的鋒芒。所以在這種環境中成長,後來又長大四處漂泊的魯迅,他總是孤獨的,苦悶的,彷彿無路可走。而這種心理狀態也正是阿Q和祥林嫂的心理狀態,他的特點就是孤獨,敏感的。而這種與生俱來的孤獨才是真正的國民性。而所謂國民性並不指的是阿Q或是趙太爺的種種可笑或是可恨的行為,而是根本指向一種當時的魯迅以及其他國民的心理狀態,那就是一種生活中無處不在的孤獨與敏感。

在這一點上,要想了解魯迅,就必須了解阿Q,而魯迅在《俄文譯本〈阿Q正傳〉序及著者自敘傳略》也說道:

「我雖然已經試做,但終於自己還不能很有把握,我是否真能夠寫出一個現代的我們國人的魂靈來。」

可見,阿Q正是魯迅試圖把握國民靈魂的重要嘗試。而至於這個魯迅所試圖捕捉到的國民靈魂究竟是什麼呢?魯迅則在下面又說了

別人我不得而知,在我自己,總彷彿覺得我們人人之間各有一道高牆,將各個分離,使大家的心無從相印……」

在這裡,魯迅說了,我不敢保證別人的靈魂都是如此,但是就我的靈魂而言,魯迅感覺到了人與人之間的一堵堵高牆,這種高牆使得大家的心與心的聯繫都斷了,彼此陷入一種絕對的孤獨和猜忌中。在《阿Q正傳》里,阿Q的最大的悲劇就來源於這種隔離下的孤獨。也正是在環境的隔離下,阿Q最終走上了悲劇,這種悲劇來源於,即無法理解世界,也無法被世界理解的困惑因此,阿Q與同為幫工的王胡和小D沒有任何階級友誼,對於賺錢生活而言,他們只是市場上相互競爭的對手。所以當阿Q得罪趙府而再也找不到活兒乾的時候,他首先把自己的怨氣傾瀉給小D,而沒有認識到自己和小D同樣是社會最底層人士。而阿Q後來因為販賣贓物而受未庄人青睞,當然這也並沒有讓他真正擺脫孤獨,因為未庄人眼裡他也只不過是個暫時有利可圖的偷兒罷了。正是這種孤獨促使著他想向別人敞開心扉,想融入到一種真正的交流中去。比如他跪下向吳媽表白,試圖真正的袒露心扉。但是這種表白所帶來的卻是吳媽嚇得大叫著離開。而自己也差點因為自己魯莽的行為被趙家打死。

而這個形象不僅在阿Q身上體現,同時也在閏土和祥林嫂的悲劇中體現。小時候,和迅哥一起玩的閏土,再也不敢和迅哥親熱,變成了一個木訥的只會叫少爺的鄉下農民。同樣,祥林嫂在失去了親人以後,變得絮絮叨叨,逢人只會說:「我真傻」。可是,當失去了親人以後的祥林嫂最需要真誠的交流的時候,換來的卻是別人的冷眼與嘲笑。在他們身上體現的淋漓盡致的正是這種無處不在的孤獨與隔離的文化氛圍。

而這種孤獨與隔離,卻不是中國人天生有的,而是中國人長大才有的。這一點魯迅的《故鄉》《社戲》等小說里已經描繪的很詳盡了。孩子們的心理都是光明的,都是無遮蔽的,都是沒有圍牆的。但是一旦他們長大成人以後,在身份和文化環境的影響下,他們就再也不是過去的孩子,他們的世界裡就剩下了彼此的隔離。可以說這種孤獨感、這種隔離感正是魯迅所刻畫的國民靈魂的核心。

因此,讓我們在帶著同樣的問題意識,來返觀阿Q正傳,我們可以發現阿Q這一形象既可以說是對底層民眾的性格弱點的針砭,也可以看做是作為內心焦灼的知識分子的靈魂深處的自我拷問。而阿Q的兩種面像,第一種是作品直接描摹出來的形象,這就是留過洋的革命知識分子眼裡的底層民眾,魯迅對他們是怒其不爭,哀其不幸;第二種,阿Q本身其實就是魯迅。魯迅通過描摹阿Q,實際上是內向的反觀自己,因為從更大的角度來看舞文弄墨的自己也不過是另一個阿Q。阿Q是脫離群眾的,但魯迅又何嘗不懊惱自己是脫離了眾人的呢。在這一點,阿Q與魯迅當然都不是真正的罪人,罪人仍然在於中國文化的那堵高牆,這高牆正如魯迅所說得:

別人我不得而知,在我自己,總彷彿覺得我們人人之間各有一道高牆,將各個分離,使大家的心無從相印。這就是我們古代的聰明人,即所謂聖賢,將人分為十等,說是高下各不相同。其名目雖然現在不用了,但那鬼魂卻依然存在,並且,變本加厲,連一個人的身體也有了等差,……

所以我們就大概能了解魯迅說的:「人類的悲歡並不相通,我只覺得他們吵鬧。」。而說這話的時候,魯迅所痛心或也是自嘲的,正是人們之間不能相互理解,不能真正的心神相通。所以我們每個人都陷入了彼此絕對隔離的孤獨當中。而這樣的世界對我而言,對他人而言,又怎麼能不是一種讓人感覺吵鬧的噪音呢?

而之後,同樣在《而已集,小雜感》中,魯迅又隨後說道:「革命,反革命,不革命。革命的被殺於反革命的。反革命的被殺於革命的。不革命的或當作革命的而被殺於反革命的,或當作反革命的而被殺於革命的,或並不當作什麼而被殺於革命的或反革命的。 革命,革革命,革革革命,革革……。 」而他描述的背景正是1927年的反革命屠殺的背景——國共合作破裂,白色恐怖盛行,大量共產黨人被殺得事情。魯迅當時對於國共合作是看好的,對於孫中山的國民黨和陳獨秀,李大釗的共產黨都是看好的。但是魯迅卻沒有想到兩個在他看來都很革命的政黨,卻在「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的時候,就要相互革了對方的命。因此,魯迅是沮喪的,百感交集的。

第一次,有了革命的國民黨,還得到了共產國際的支持 ,兩份喜悅相互重疊 ,這雙重的喜悅又帶來了更多更多的喜悅,本應已經得到了夢幻一般的幸福時光,然而,為什麼會變成這樣?

當然,當時的魯迅只是一個追求民主自由的知識分子。作為一個人道主義的立場的知識分子的來說,魯迅當然不明白:為什麼國共的悲歡並不相通?因此,魯迅只感到吵鬧。


只是客觀地講共情之難。

最近大火的《戰狼2》,涉及到中國人安危的橋段,觀眾便感同身受,非洲人成片成片地病死、被打死,大家又無動於衷。

何解?

無非是非洲這個完全異己的環境,令戲裡戲外的人不自覺靠攏,藉助他者發現了同類,然後便共情了。

倘若不是異己的環境,沒有他者以供參照,人便不容易彼此靠攏。常態化的生活里也就只剩下冷漠和疏離,生出「你的死活與我何干」的想法。

現代社會裡經常講一個「異化」的概念,實際上是中西普適。《變形記》里的推銷員掙錢養家,一朝變成喪失勞動能力的蟲子,也得不到親人過多的關心。對家人勤懇履行責任的男主人尚且如此,何況彼此不相識的陌路?

異化,就是人與人之間的關係變得原子化,人群對身臨其間的魔幻現實視若無睹。

這未必是現代才有的現象,但誠然是現代才被顯著注意的。或者說,正是現代社會提供了相對充裕的物質條件,才令情感缺失有空蔓延,令人有暇思考這個事情。

魯迅在《狂人日記》里以一種荒誕的筆法呈現過類似的境遇:一朝醒來(癲狂),發現人人互相迫害,用倫理道德裝飾暴力以行吃人之事,俟後狂人也入夢(醒來),恍覺昨日之我可笑,便是對吃人也習以為常了。

此時倘再有孤苦無告、寡婦受欺、蘸著人血醫治肺癆、捐個門檻恕死後的罪、一群人明刀暗箭迫害破落戶、擠兌苦學不第的失敗者、逢迎欺壓鄉里的趙老爺、對劊子手訕笑、對革命黨群嘲、小偷小摸就自以為是柿油黨、剪一根辮子即所謂新生、乃至於到死不覺悟畫不好一個圈時,便也覺得都是天底下的平常事了。

這一次魯迅的出發點很不同,他不是把標槍扔向敵人,而是悲涼地解剖自己。

是「我」,覺得他們吵鬧。

覺得同類的悲苦煩惱乃是吵鬧。

意識到自己有這種想法時,魯迅會不會也像狂人一般,一朝醒來發現自己竟也在吃人?

原來時時把「治病救不了中國人」掛在嘴邊的人,對自己的同胞竟也是這般掩不住的冷漠!

其他人又當若何??

倘若將魯迅對同胞感同身受的那根敏感神經設為「上限」,那麼彼時文化倫理全線沒落的國人的「下限」又在哪裡?

魯迅是有過羞愧的,比如在《一件小事》里,鄉下人要幫助他人卻被自己惡意揣測,魯迅作為一個知識分子感到了羞愧。

而這種對他人冷暖苦欣只剩下「吵鬧」而再無追問和共情的狀態,怕是無奈悲涼還要多於羞愧吧。

甚至可以說,這種冷漠已經並非什麼「老大帝國」、「時代災難」、「國弱民貧」才會有的後果,而是即便強國強種了也難以除掉的痼疾。社會的黑暗和國家的衰弱如果算是重症,畢竟還有葯可醫,這種人性的冷漠卻是令人束手的癌症了。

簡潔點說,就是:藥丸

魯迅在《風波》里,曾用更形象的方式寫過這類共情之難:

老人男人坐在矮凳上,搖著大芭蕉扇閑談,孩子飛也似的跑,或者蹲在烏桕樹下賭玩石子。女人端出烏黑的蒸乾菜和松花黃的米飯,熱蓬蓬冒煙。河裡駛過文人的酒船,文豪見了,大發詩興,說,「無思無慮,這真是田家樂呵!」

文豪不是鄉下人,並不能感受到老鄉的貧窮之痛或者攝生之難,他只能就自己的經驗和揣想,發出一句:

這真是田家樂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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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前有寫過這句話的隨筆,貼上來博君一覽。


這句話出自魯迅的筆下,意在諷刺他自己。

魯迅是我最喜歡的中國文人,本質源於他的性格讓我感到親切。

始終認同孤獨會讓人直面內心,從而獲得更多對世界的感知。

人是群居動物,基因註定絕大部分人的內心需要一定他人的認可,於是身邊的人與自身的思想不吻合時,不可避免會帶來一些負面情緒。

事實上,每個人都有或多或少的孤獨,研究表明,對於大部分人來說,朋友越多的人會越容易感到快樂,這取決於環境和他們的性格。

而駁論是對於聰明的人來說朋友越多越感到痛苦。

在生活中絕大部分交友屬於無意義交際,這無關於好壞與否,只是對我而言,在人群中會讓我感到愈加孤獨。

正如叔本華所說,人們會或多或少感觸到,苦痛才是生活的本質,快樂反而是虛無的。

我認為在這一點上大部分人都會有所體驗,區別在於人們相異的性格進行的自我選擇,這決定了他們的生活方式。

我不否認交際帶來的快感,但孤獨往往讓我收穫更多。

因為我知道,人生不過恍然一瞬間,只有在自己靈魂存在的地方,生命才在一定程度算是永恆的。

螻蟻相較於人,人相較於鯨,鯨相較於地球,地球相較於太陽,太陽相較於銀河系,銀河系相較於宇宙--而我們所知的宇宙僅僅只是滄海一粟,我們都是螻蟻。

我們並不知道空間存在多少維度,也還沒有弄清靈魂的本質。

回溯歷史,人類也不過存在了短暫的歲月。

作為芸芸眾生中的一員,我開始意識到自己的渺小達到多大的程度。於是明白過好自己生活的重要性。

對於我來說,喧鬧的外在常是空虛而沒有內容的,常為發光發熱的質解的安靜,張揚的內心唯有自己在安靜時澎湃。

茫然的幸福會轉化為空虛的苦痛。若時間的刻度走到最後或者面對巨大苦難時才能將生活的輕重緩急重新排過,我開始決定一開始就思考這樣選擇自己最想要的狀態過。

人的本質是要靠靈魂而過的,皮囊只是佔了我們表面一部分。人生經歷得到了的東西就是塑造靈魂的一部分,進一步有進一步的歡喜,正因為各種各樣的限制才成就了特定而流動可變的思想,在此基礎上我成了我。

人生確實短暫,只有在看到大的才能真正理解小的,才理解超脫的社會責任感。

因為我首先是我自己,所以更重要的是活成了我自己,就不會 遺憾不能與他人相通,也能去相信總會有理解自己的人,決定去直面自我。


並不是冷漠,只是不理解而已。
每個人大體上的感覺相同,但是感受到的程度是不同的。
比如兩個人同樣是被嘲笑,兩個人心裡都不舒服,但是不舒服的程度是不同的 一個可能當場就炸了,另一個可能只是在心裡有一些情緒,轉過頭就好了。
又或者兩個人同樣磕破了膝蓋,都感到疼痛,但是一個因為對疼痛的感覺是3,所以只是感覺有些痛,但另一個的感覺是8,於是就大喊大叫並且哭泣。
你感到痛苦,別人有可能知道你是痛苦的,但是並不會精確的知道你痛苦的程度。你覺得你的痛苦是8,但是別人可能覺得只是2。他說他理解,感同身受,都是扯淡。
所以,人的痛苦並不是全不相通 但是也只到了非常表面的程度而已,別人的痛苦在我看來不過是一些寡淡的小事而已,但是對他們卻是濃到化不開的悲劇。
你的苦難,與我無關,所以我只是看看。但如果吵到了我,我就只會覺得你很吵鬧。


我是山野之人,所以住在鄉下。鄉下有更好的風景和鄉俗。其中之一就是有人過世要在家門口盛大的操辦。盛大的程度像開紅館的音樂會。曲目只有一個,嗩吶聲撕心裂肺的哀婉。剛住進來時就趕上一次,來家裡聚會的朋友煩得要命。我卻聽,不煩,但也不心痛。
後來,幾乎隔一段時間,清晨就會被這曲調叫醒。我便知道又有一個昨天還生活在我身邊不遠的生命離世了。我依然聽那嗩吶,慢慢的開始一整天想,離去的是個什麼人,他的一生過得還好嗎,他有多少兒女,是否真正愛過……
嗩吶再想起的時候,我的心開始痛了。
今天,午飯的時間我打球回來,路過小區邊又聽到了那撕心裂肺的嗩吶。我停下車,尋著聲音看,不遠的巷子里有一個插滿白花的靈棚。
不知道為什麼,我下了車,走了過去。在一眾人群中,走進靈棚,旁邊有人給我一朵白花,隨即有人問我,你是故者什麼人。我恍惚了,每當聽到這曲調時總是在想已故的是什麼人,可是被問到自己是故人的什麼人還是第一次!
「我是隔壁小區的鄰居……」


@動機在杭州 老師在另一個題目下有過一個精彩的回答,我覺得可以用到這裡來。


就文本來論,最高贊的回答已經很全面了。
我補充一點我的理解和體會。
人間的悲歡並不相通,也可以視作魯迅「無物之陣」思想的繼續,關於這個意象解釋的人很多。但我寧願把它簡單的泛化,即當每個人對生活中一切的不自由或可能不自由第一次感到自我的無力時,他就已經走入了無物之陣,無物之陣是不是客觀存在,也許,但即使它存在,也是由我們過剩的自我意識感知到的。

他終於在無物之陣中老衰,壽終。他終於不是戰士,但無物之物則是勝者。

以上出自魯迅《這樣的戰士》,過了《熱風》時期以後,魯迅看事物的眼光就越發悲觀,沉默如鐵的孤寂。
再看一段類似的文字,

這時小林對老婆說,其實世界上事情也很簡單,只要弄明白一個道理,按道理辦事,生活就象流水,一天天過下去,也滿舒服。舒服世界,環球同此涼熱。老婆見他喝多了,瞪了他一眼,一把將啤酒瓶奪了過來。啤酒雖然奪了過去,但小林腦袋已經發懵,這天夜裡睡得很死。半夜做了一個夢,夢見自己睡覺,上邊蓋著一堆雞毛,下邊鋪著許多人掉下的皮屑,柔軟舒服,度年如日。又夢見黑壓壓無邊無際的人群向前擁動,又變成一隊隊祈雨的螞蟻。一覺醒來,已是天亮,小林搖頭回憶夢境,夢境已是一片模糊。

劉震雲的中篇經典《一地雞毛》。
生活中的瑣碎密密匝匝層層疊疊好似不透風一般,人人都被裹在其中,教室、寢室、辦公樓、炮房、包廂、格子間,每個密閉的空間都像是人肉攪拌機,又像是量子力學的終極版本,走進去的時候你已經被分子化,類似三國演義的語言,彈指間化為齏粉。走出來的時候,又被拼湊起來,成為一具行屍走肉,只是,逐次換掉每一個零件後的亞特蘭蒂斯號還是原來那艘船么?
托翁的《戰爭與和平》最後一節,長達四萬字的一篇總結,從阿喀琉斯和烏龜講起,我居然當年能夠讀下來,那是因為高三就像監獄,我找不到比閱讀更休閑的方式了,所以我能整個下午頭埋在褲襠里讀完磚頭一樣的書。托翁講了一個什麼結論?不是因為你想殺人你才拿著刀,而是因為你拿著刀就必須殺人。
正所謂彼有其具,簡雍本意是用荒唐的事例類比來勸阻劉備,其實簡雍那個例子是事實,男女有器具,他們的確是要行淫的,否則不會有這悲歡各不相通的人間,現在還是伊甸園呢。
樹德堂詩集序還是什麼佛經我不記得了,它裡面講到人與人的狀態,就是各不相知,各不相到。這裡的知與到就是說,人與人之間互相永遠也碰觸不到彼此的私心深處。然後他的價值取向是什麼呢?天下忽異。一人忽同。天下總而別。一人別而總。說白了還就是一句話,不要招式別人咋想的,想幹嘛就快乾嘛吧,世界大了去,有你沒你都一個鳥樣,正因為人們有這樣那樣的不同才造成同一的世界,即使你「改變世界」這其實也是世界的題中之義,本來如此,總是開上帝視角想太多,不好。而你不按你本來那樣干,那就真的只能這樣了,並且而且還老是這樣的,不服?
PS:大流氓只有在打不過新來的流氓的時候才會說:不打不相識啊幸會幸會。
知止而後有定,我恐怕是停不下來了。


「人類的悲歡都是獨立的,我只是覺得他們吵鬧」,這句有點納蘭的詞集《飲水詞》,如魚飲水,冷暖自知的味道。


並不是諷刺人的冷漠,而是揭示了一個赤裸裸的現實:

人不可能真的理解彼此。


之前讀魯迅的文章,對這句話十分的感興趣,我認為這是一種批判,對魯迅自身的,是魯迅自己對自己的一種非常冷峻而深入的解剖。我們只要對魯迅這個人有一點了解,就會知道此人對於世間的一切生命,都有懷有著一種極為深切的熱愛的。他在《我們應該怎樣做父親》一文裡面,就直接宣揚與倡導「愛」這個概念。但是,在生活中,魯迅他卻是能夠時常的感受到,他對於旁人的苦難,對於生活之中的種種現象,趨於麻木。記載了這個心理的,是野草裡面的《秋夜》,結尾處。這種心理,是自然而然的出現的。但是魯迅此人,有一種性格,那就是對自己有著極高的要求,一定要言行一致,而這種對周圍的生命的麻木,已經與他倡導的「愛」這個理念背離了!
魯迅在這個時候,肯定是對此有了高度的警惕,甚至恐懼。他絕對不會允許這種情況發生,所以就有了對自己的批判!毫不留情,一針見血。將自己的心靈,赤裸裸的給揭示出來,不迴避,不逃避。
在這裡,真心要說一句,這種行為,沒有巨大的勇氣,做不出來。這個世界上,又有幾個人,能夠如此解剖自己?已經近乎於冷酷了,這已經是近乎於對自己最強烈的否定了!因為這違背了魯迅的根本理念——愛。
所以說,這句話,我認為應該如此理解,這是魯迅的一種自我解剖,他主要的目的,不是陳述這種現象,而是批判這種現象,他批判的不是眾人,而是自己。
我相信,當魯迅寫出這句話之後,對於其他人的悲歡,他即便是感到吵鬧,但是,他依然十分努力的去感受,去接觸。他會依然如果野草裡面的那個過客一樣,就算是不知道前面的路,也會一直倔強的走下去,永不回頭。
寫到這裡,真想說一句,偉大的魯迅!這種敢於將真實的自我血淋淋的解剖出來的勇氣,沒幾個人能夠擁有。


世界是客觀的,完全客觀,沒有任何感情。任何人為強加給它的東西,包括意識,道德,感情,價值觀,宗教等等,都不過在自欺欺人。如果有人相信了你,你們才是利益共同體,才會有感情,有傷害,有悲傷,有快樂,有愛和謊言。


就是剛剛的事。

我和喜歡的男人前幾天心意相通,剛進入戀愛的甜蜜。就在這時,奶奶打電話告訴我,我的爺爺送到醫院剛搶救過來。

這句話就瞬間浮現在我腦海了,以前還無甚感悟。

我對這句話的感受更多的是一種無能為力,無奈,不知所措。

人生有時候真的太苦了。


「躲進小樓成一統,管他冬夏與春秋」

就是先生說的這個意思


每一個善解人意的背後都是無盡的磨難,你不經歷哪些痛苦,你又如何理解別人的痛苦。世人都是這樣,鬧劇發生在別人身上就是喜劇,發生在自己身上才能切實的感受到什麼是悲劇。做個沒心沒肺的人挺好。


人的悲歡一般不為人類,而是為了自己本身,人們偏向於關注小我,卻很少站在大我的角度看問題,因而看不到本質也少了大氣。


眾人都是孤獨的。


大家好。
我對這個問題十分感興趣,但絕不敢說有能力回答。我只想說說我的看法和感覺,對魯迅,對他的那篇文,也對我在這裡看到的回答。方便起見,分文外,文內兩方面談。

///文外///
我發現,每當遇到對作品的討論的時候,大家都傾向於轉去談論作者,尤其是遇到著名作者的時候。就好像作者什麼樣他的作品就該什麼樣。而我們對作者的評價往往又僅限於數得出來幾個形容詞,基於這樣的習慣,我們就說,哦,他這篇文是諷刺,他的諷刺中可能不算他自己。

我想,人性總該複雜些吧。好的小說中的人物且複雜豐滿,何況活生生的人?何況還是創造複雜豐滿的人物的作家?然而文學評論中的魯迅就是那麼枯燥,就算他是英雄,我寧願看李逵也不看他,就算他是戰地記者,我也不覺得他比現今的戰地記者勇敢多少,至於有人把他當成某座高峰,我覺得把高峰倒過來找幾個現今的大V看看也成。

所以我覺得,看魯迅還是首先把他當作家看,我的假設是,普通人原本複雜,作家應該更複雜。

在說文內之前,先做兩個文外與文內有關的觀察:

1. 現代語言學奠基人索緒爾曾經問過一個很牛的問題,他一生的語言學研究都可以濃縮為這個問題,可惜他沒來知乎:普通語言使用者的直覺和語言學家的分析,哪個走的更遠?我們可以把這個問題轉換一下:作家的直覺和評論者的分析,哪個走的更遠?雖然無法回答,但是這個問題能提醒我們事先說好,在進入文內後我們盡量不把自己的分析強加給作者;

2. 但是,有一種假設還是可以做的。本問題有關的語句出自《而已集》中的一篇文章《小雜感》,是出版物,是作者寫後重新看過並且認可了的。因此,即便我們不清楚作者是否在校閱時做了修改,但是可以說文本的生成過程中還是早已融入了作者本人的分析的(所以說新興學科文本生成學真是好啊)

///文內///
《小雜感》咋一看,有似曾相識的感覺。假設讓新浪穿越回魯迅那,這篇文就是時下流行的「麻辣雞湯」,句句針對時事,現狀,行行教你正能量。基於這樣的閱讀經驗,當我們遇到第一句時

蜜蜂的刺,一用即喪失了它自己的生命;犬儒的刺,一用則苟延了他自己的生命。他們就是如此不同。

我們就會立刻說,很明顯啊,魯迅是要用生命吶喊啊,他自然不會選擇行屍走肉的苟活啊。從人的角度,我們說他勇敢正直,但是從作家的角度,那他就太水了。

這是個例子。所以我就想問,魯迅肯定不是在寫微博,那他怎麼能容忍自己東一句西一句,有時跳躍還那麼大?不賣關子,通過給這篇文的內容分若干個段落,我覺得作者絕不是要一勞永逸地解決什麼問題,也不是要在若干對對立的價值中二選一。而是在講作者、文字和現實之間的關係。與勇敢,嘲諷沒有什麼關係。如果非要找個有力道的詞一言以蔽之,他講的關係類似尼採的「永恆的回歸」。下面分段說說,有需要的朋友在網上搜原文。

第一段從蜜蜂到沉默:他說的絕不是要做蜜蜂不要做犬儒,要選共和不要選專制。理由很簡單,因為我相信魯迅不會那麼蠢。社會不能只是分為壞透和極好,而是要複雜地動態地看。專制可以是作家的素材寶庫,共和也可以是讓你閉嘴的借口。真正的作家在極好的社會中也要找到醜惡,讓它更好。

第二段從上戰場到軍刀指揮文人:很多人會覺得此處魯迅是在說反話,是諷刺。我不那麼覺得,我覺得這裡的圓滑和中庸之道就是魯迅主張的。三個同位詞,戰場,革命,殺人是漸進的關係,可見革命也不見得是好東西,因為誰都可以說自己是在革命,為打仗殺人爭取合法性。看透了這一點,冒生命危險去參加不是傻子嗎?做人也一樣,既不鋒芒必露,又不被當成飯桶,正好。

第三段從演講錄到不闊的傻子:看到這裡,大家一定會說魯迅寫這段話時@了蔣介石。我覺得那就混淆了作家和記者。魯迅絕無指責蔣介石言論前後不一致的必要,這樣的事對作家來說還是太小。魯迅要說的是世間沒有絕對的東西,不管昨日代表什麼,都取決人的當下。活得滋潤的人不必懷念昨日,活得悲苦的人昨日與今日無甚差別。

第四段從復古到妻性再到君子與盜賊:魯迅進而舉例說「無絕對」這個主題。復古之人不是追求遙遠的至善時代,而是他活得舒服的那些日子,女人的妻性也取決於男人今天給她的是什麼樣的日子。然後魯迅說,「絕對」是個騙人的字眼,面對絕對壞倒還好,因為無法更壞,面對絕對好就要小心了,因為只有它更具有壞的可能。

第五段就是樓主問的這句了,將後面吧兒狗算上,組成一段:根據以上的分析,我覺得魯迅在這裡既不是嘲諷別人,也不是嘲諷自己,更不是嘲諷時代。人類悲喜於他而言是吵鬧,其實還是說悲喜無絕對,只是聲音而已。若干年後,哭母親的也許放唱片,僥倖沒病死的打上了麻將。只有動物的生命中有絕對的存在,人是不會的,也不應該的。

第六段是有關革命一部分:這裡魯迅將無絕對上升為永恆的回歸。REvolution中,只有代表重複的RE可能是絕對的。

第七段談無絕對世界中的寫作:在無絕對世界中的作家與普通人一樣,其寫作動機源自於相對的欲。魯迅雖然用了「愛」字,卻不是提醒我們此處該將他升華。當然,欲有大有小。

第八段內容包含中國人對僧侶的態度和自殺者:此段講相對的欲是普遍的,但就是有很多人不明白這個道理。憎也是欲,中國人不討厭道士是因為道士有相對的欲,養生的欲;懼和嫌也是欲,自殺者也要挑個滿意的地方。

第九段看似跳躍,扯到了約法三章:我認為這裡還是講相對的價值,永恆的回歸,以及處世的態度。刑重刑輕沒有絕對,只是根據需要在循環,不能當真,這時,為了所謂真理被當局誅的人不是有病嗎?他們的罪就是傻。

最後一段就到了廣為流傳的中國人在性方面的想像力的論述了:我覺得魯迅不是想說國人只會用小頭思考,而是說大家為什麼在別的問題上腦筋不活一點呢?

因此,通篇而言,魯迅就是反對將某些東西絕對化,他認為沒有什麼是絕對的,充其量只有些小雜感,如此而已。總而言之,不管我說的對不對,我不喜歡將魯迅做高大上的簡單化處理,而是要恢復他的豐滿。至於後來讀者如何看待魯迅貌似向現實低頭的主張,那就是後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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