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評價張愛玲的《傾城之戀》?


作為張愛玲的鐵粉,看著十方把范柳原寫成個表面玩世不恭內里情深義重
,被不懂愛的白流蘇傷透了心的「情聖」,我只想說三個字:他也配。

(當得起十同學這種評價的至少也得白瑞德級別的吧)

他不願意跟一個把婚姻當長期賣淫的流蘇結婚,他要跟一個紅顏知己的流蘇共度一生,並且為此做了最大的努力。他像挖蓮藕一樣把流蘇從泥里挖了出來,帶到香港:在上海第一次遇見你,我想著,離開了你家裡那些人,你也許會自然一點。好容易盼著你到了香港……現在,我又想把你帶到馬來亞,到原始人的森林裡去……"
范柳原要玩弄女人輪得到流蘇?一個28歲離婚女人?寶絡不比她年青?印度公主不比她聽話「

十方同學,看你這幾段話,我真覺得你被范柳原騙了,流蘇好歹都比你清醒點。。。

白流蘇愛范柳原嗎?對,不愛。

兩個萍水相逢的男女,不過吃了一頓飯,跳了幾支舞,談什麼愛呢?但只是一頓飯後,范柳原就借著徐太太的身份邀請流蘇去香港了。

這麼一個紅塵里打滾的花花公子,說他對流蘇一見鍾情了,立刻要挖蓮藕一樣把流蘇從泥沼里挖出來?鬼才信。但至少,流蘇的美對了他的胃口。張愛玲在傾城之戀里幾次三番著重描寫了流蘇的美。范柳原是看得到、且動了心的。

流蘇為什麼肯去香港?

你看她在家裡處境之艱難:給介紹的相親對象最好也不過是「有五個孩子的鰥夫」。她一個無依無靠的沒錢離婚女人,現能依仗的只有自己,唯一資本就是美貌。尤其這美就跟遲暮的花一樣,快謝了。流蘇很心慌,帶著豪賭的心情登上去香港的船,確實打著用美貌換張長期飯票的主意。


香港第一次見到面,范柳原就調笑流蘇。

徐先生夫婦指揮著僕歐們搬行李,柳原與流蘇走在前面,流蘇含笑問道:「范先生,你沒有上新加坡去?」柳原輕輕答道:「我在這兒等著你呢。」流蘇想不到他這樣直爽,倒不便深究,只怕說穿了,不是徐太太請她上香港而是他請的,自己反而下不落台,因此只當他說玩笑話,向他笑了一笑。

多麼有恃無恐。


然後他又十足紳士地當完美伴遊,陪聊陪玩出錢出力,且一根手指不碰流蘇,翩翩君子得不像話。弄得流蘇都糊塗疑心了。

他每天伴著她到處跑,什麼都玩到了,電影,廣東戲,賭場,格羅士打飯店,思豪酒店,青鳥咖啡館,印度綢緞莊,九龍的四川菜……晚上,他們常常出去散步,直到深夜。她自己都不能夠相信他連她的手都難得碰一碰。她總是提心弔膽,怕他突然摘下假面具,對她作冷不防的襲擊,然而一天又一天的過去了,他維持著他的君子風度。

直到流蘇從別人口中知道外人都誤解他們是夫婦,才驀的醒悟范柳原的用心。

很明顯的,他要她,可是他不願意娶她。然而她家裡雖窮,也還是個望族,大家都是場面上的人,他擔當不起這誘姦的罪名。因此他採取了那種光明正大的態度。她現在知道了,那完全是假撇清。他處處地方希圖脫卸責任。以後她若是被拋棄了,她絕對沒有誰可抱怨。

流蘇吃驚地朝他望望,驀地里悟到他這人多麼惡毒。他有意的當著人做出親狎的神氣,使她沒法可證明他們沒有發生關係。她勢成騎虎,回不得家鄉,見不得爺娘,除了做他的情婦之外沒有第二條路。

白流蘇好歹是上等人家出來的知廉恥的女孩,不願意順他的意,還妄想也許能和范柳原結婚。

然而她如果遷就了他,不但前功盡棄,以後更是萬劫不復了。她偏不!就算她枉擔了虛名,他不過口頭上佔了她一個便宜。歸根究底,他還是沒得到她。既然他沒有得到她,或許他有一天還會回到她這裡來,帶了較優的議和條件。

於是流蘇立刻啟程回了上海。上海家裡迎接她的是怎麼樣一個修羅場。

流蘇勾搭上了范柳原,無非是圖他的錢。真弄到了錢,也不會無聲無臭的回家來了,顯然是沒得到他什麼好處。本來,一個女人上了男人的當,就該死;女人給當給男人上,那更是淫婦;如果一個女人想給當給男人上而失敗了,反而上了人家的當,那是雙料的淫惡,殺了她也還污了刀。平時白公館裡,誰有了一點芝麻大的過失,大家便炸了起來。逢到了真正聳人聽聞的大逆不道,爺奶奶們興奮過度,反而吃吃艾艾,一時發不出話來,大家先議定了:"家醜不可外揚",然後分頭去告訴親戚朋友,迫他們宣誓保守秘密,然後再向親友們一個個的探口氣,打聽他們知道了沒有,知道了多少。最後大家覺得到底是瞞不住,爽性開誠布公,打開天窗說亮話,拍著腿感慨一番。

一個男人,但凡愛一個女人,會讓這個女人成為千人罵萬人唾的婊子?更何況他知道她不是。


即使這時候,流蘇還是對范柳原心存一點結婚的希望。然後范柳原一張船票一張便條捎來,兜頭一盆冷水,澆得她心灰意冷。

熬到了十一月底,范柳原果然從香港拍來了電報。那電報,整個的白公館裡的人都傳觀過了,老太太方才把流蘇叫去,遞到她手裡。只有寥寥幾個字:「乞來港。船票已由通濟隆辦妥。」白老太太長嘆了一聲道:「既然是叫你去,你就去罷!」她就這樣下賤嗎?她眼裡掉下淚來。

范柳原的舉動徹底坐實了流蘇當他情婦的「事實」。流蘇無路可走,只得滿腔苦水地啟程去了上海。


故事在這裡就本該結束了的。


不過就是一個花花公子設圈套誘騙了一個良家婦女的俗套,那些你來我往半真半假的調情話、俏皮話、真心話下,掩蓋的不過是一對精明世俗男女曖昧的討價還價。雖說這對男女各自心懷鬼胎,可是兩廂比較,范柳原所作所為真夠得上卑鄙無恥了。你不能說這是一個願打一個願挨,范柳原清清楚楚,如果不是他設計毀掉白流蘇的名聲逼得她無路可走,她是不可能做他的情婦的。


故事在這裡本該結束的。可是故事沒有完。香港淪陷了。


流蘇和范柳原在戰火里狼狽逃竄,在動蕩的無所依靠的世界裡,竟然共患難共出了一點真心。

在這動蕩的世界裡,錢財,地產,天長地久的一切,全不可靠了。靠得住的只有她腔子里的這口氣,還有睡在她身邊的這個人。她突然爬到柳原身邊,隔著他的棉被,擁抱著他。他從被窩裡伸出手來握住她的手。他們把彼此看得透明透亮,僅僅是一剎那的徹底的諒解,然而這一剎那夠他們在一起和諧地活個十年八年。
不過是一個自私的男子,她不過是一個自私的女人。在這兵荒馬亂的時代,個人主義者是無處容身的,可是總有地方容得下一對平凡的夫妻。

這不是范柳原原諒了流蘇始終沒愛上她。這只是俗世中一對自私男女,解下了盔甲,卸下了面具,彼此諒解,彼此接納了。


故事的結尾,張愛玲為這段傾城之戀下了腳註——傳奇。

這傳奇不是范柳原的傳奇,而是白流蘇的:一個28歲的、離婚的即將色衰的女人,嫁給了人人都垂涎的留洋歸國的有錢金龜婿。


傾城之戀是以白流蘇的視角寫的,所以流蘇那些劈啪作響的算盤和計較寫得清楚透亮。而范柳原只有兩個場景露出了真實情緒。一次是在城牆下談過去,談地老天荒;一次是月夜的告白,談「死生契闊、執子之手」。唯有這兩次,范柳原吐露了一點心聲。

這兩次的「真情」吐露把好多人感動得不要不要的。也就是十方同學說的看到了了范柳原的「真心」的主要依據

可是如果你仔細讀讀那兩段,那些話

」你如果認識從前的我,也許你會原諒現在的我。」
」我自己也不懂得我自己——可是我要你懂得我!"
"我不至於那麼糊塗。我犯不著花了錢娶一個對我毫無感情的人來管束我。那太不公平了。對於你,那也不公平。噢,也許你不在乎。根本你以為婚姻就是長期的賣婬」

全是滿滿的「我…我…我…」


我要你懂我。

我要你原諒我。

我要你愛我。


這段關係里范柳原是高高在上的那方,盡可以開價提條件。他嫌棄流蘇的算計精明,嫌棄她不高尚不懂精神之愛不過是「想要一段長期賣淫的婚姻。」 嫌她不懂他不愛他。


那他懂流蘇的艱難窘迫嗎?


他不僅懂,還利用她的窘迫算計她。一個男人看上一個上等人家女人的美色,又嫌棄她沒精神共鳴不想結婚。怎麼辦?毀了她的名聲逼她做情婦啊。真是教科書級別的不要臉。


少不更事時,我覺得 「如果你認識從前的我,也許會原諒現在的我」 這句話逼格好高啊。現在想來這不就是人渣的借口嗎?你被別人傷害不是你傷害別人的理由好不好?

所以范柳原真沒那麼高尚那麼情聖。

至於白流蘇,她是只想要一張長期飯票嗎?對,也不對。

是的,流蘇沒念過多少書,生活所逼,滿腦子只有利益算計。可是在他說愛她的那個夜晚,她分明望著那輪銀色的月亮哭了。

鈴又響了起來,她不去接電話,讓它響去。「的鈴鈴……的鈴鈴……」聲浪分外的震耳,在寂靜的房間里,在寂靜的旅舍里,在寂靜的淺水灣。流蘇突然覺悟了,她不能吵醒了整個的淺水灣飯店。第一,徐太太就在隔壁。她戰戰兢兢拿起聽筒來,擱在褥單上。可是四周太靜了,雖是離了這麼遠,她也聽得見柳原的聲音在那裡心平氣和地說:「流蘇,你的窗子里看得見月亮么?」流蘇不知道為什麼,忽然哽咽起來。淚眼中的月亮大而模糊,銀色的,有著綠的光棱。柳原道:「我這邊,窗子上面吊下一枝藤花,擋住了一半。也許是玫瑰,也許不是。」他不再說話了,可是電話始終沒掛上。許久許久,流蘇疑心他可是盹著了,然而那邊終於撲禿一聲,輕輕掛斷了。流蘇用顫抖的手從褥單上拿起她的聽筒,放回架子上。

張愛玲寫這麼美的一段,不是為著寫她的算計的。


還有兩人決定結婚後的那段話

柳原現在從來不跟她鬧著玩了。他把他的俏皮話省下來說給旁的女人聽。那是值得慶幸的好現象,表示他完全把她當自家人看待——名正言順的妻。然而流蘇還是有點悵惘。

如果說范柳原追求靈肉合一的精神戀愛,戰爭里和流蘇的那次互相諒解,就該是找到了攜手白頭的人了。可他還是"把俏皮話省下來說給別的女人"。流蘇安心,是因為她知道現實如此男人如此,她始終是非常清醒的。而那微微的悵惘,是因為她心裡對愛情也有一點不清醒的嚮往。所以那個月夜流蘇才會哭,所以明明已經被范柳原逼到走投無路還存了一點天真的念想。

你說她只要一張長期飯票嗎?那是因為她要不起別的啊。


真的,不過就是俗世中一對自私的男女而已。


《傾城之戀》好,屬於大家都能看出來的那種好,從結構到俏皮話到首尾照應的胡琴到與子偕老,天衣無縫,反而不知道怎麼說。
後來香港黃碧雲寫過一本《盛世戀》,前面情節和《傾城》大差不差,後面開始講男女的雞毛蒜皮,暗指白流蘇范柳原婚後生活不會幸福。
《傾城之戀》是人道的,什麼意思呢,你想像一片黑暗的山洞中,兩個人擎火相遇。而這片黑暗是他們的共同苦難。
我們一直說痛苦啊孤獨啊,實際上痛苦或者孤獨難以忍受嗎,並不是,痛苦加孤獨才是可怕的。每個人所經受的一切都是孤證,只有你自己知道。
范柳原和白流蘇不會偕老,因為平凡日子裡苦難不是共同的。
所以張愛玲也推翻了《傾城之戀》,包括曼楨世均,他們的思維也僅有傾城的時候在同一個層面上。
相依相偎總會有個頭呀,人道的逐漸也變成了半人道半天道。後來我們都愛起了文學音樂電影那些表現人類時刻的東西,而不再愛身邊的具象的人。


愛情是這個社會永恆的主題,張愛玲的小說則充滿了蒼涼的底色,而小說《傾城之戀》則是張愛玲唯一一部以團圓作為結尾的作品,因此評價這部作品是很難卻很有意義的一件事情。早在作品剛剛發表之際,居住在同一城市的傅雷就以迅雨為筆名,發表了《論張愛玲的小說》,在文中,傅雷敏銳的指出,《金鎖記》中寫作技巧的嫻熟,稱讚《金鎖記》是張女士截至目前為止的最完滿之作,頗有《狂人日記》中某些故事的風味。至少也該列為我們文壇最美的收穫之一。相對而言,批評《傾城之戀》,人物疲乏,厚倦,苟且,渾身小智小慧的人,擔當不了悲劇的角色」。更敏銳的指出:「勾勒的不夠深刻,是因為對人物思索得不夠深刻,生活得不夠深刻;並且作品的重心過於偏向頑皮而風雅的調情,倘再從小節上檢視一下的話,那麼,流蘇「沒念過兩句書」而居然夠得上和柳原針鋒相對,未免是個大漏洞。離婚以前的生活經驗毫無追敘,使她離家以前和以後的思想引動顯得不可解。這些都減少了人物的現實性。 」

傅雷先生明顯看出了作品追求技巧,缺乏人物刻畫,「總之,《傾城之戀》的華彩勝過了骨幹;兩個主角的缺陷,也就是作品本身的缺陷。」

讓人不解的是,眾位知友的回答卻往往糾結於范柳原和白流蘇之間的勾心鬥角,探討二人之間是否存在愛情,恰恰忘記了作品成功的重要因素在於執著於紅塵男女的若即若離關係的刻畫,迎合了眾多的痴男怨女,其中體現了作者成熟的文字運用技巧,紛繁的意象,靈巧的人物對白,色彩對比的景物烘托,細膩的動作,生動的心理描寫。

我試著從上述的角度做一下分析,思考白流蘇和范柳原的心理歷程。

小說開始於白公館慢了一個小時的時鐘,營造了一個跟不上時代的守舊家庭環境,跟不上生命的胡琴,代表著為時代所拋棄的舊式倫理道德,而女主人公白流蘇就出身在這樣的家庭。她在前夫家受盡虐打與折磨後勇敢地選擇了離婚,回到娘家。然而,卻被早已落魄的娘家兄嫂百般挖苦排擠。「流蘇氣得渾身亂顫,把一隻綉了一半的拖鞋面子抵住了下頜,下頜抖得彷彿要落下來。」想尋求母親的支持,可是白老太太一味避重就輕,這時候,有一段精彩的描寫。

白流蘇在她母親床前凄凄涼涼跪著,聽見了這話,把手裡的繡花鞋幫子緊緊按在心口上,戳在鞋上的一枚針,扎了手也不覺得疼,小聲道:「這屋子可住不得了!……住不得了!」她的聲音灰暗而輕飄,像斷斷續續的塵灰吊子。她彷彿做夢似的,滿頭滿臉都掛著塵灰吊子,迷迷糊糊向前一撲,自己以為是枕住了她母親的膝蓋,嗚嗚咽咽哭了起來道:「媽,媽,你老人家給我做主!」她母親呆著臉,笑嘻嘻的不做聲。她摟住她母親的腿,使勁搖撼著,哭道:「媽!媽!」恍惚又是多年前,她還只十來歲的時候,看了戲出來,在傾盆大雨中和家裡人擠散了。她獨自站在人行道上,瞪著眼看人,人也瞪著眼看她,隔著雨淋淋的車窗,隔著一層無形的玻璃罩——無數的陌生人。人人都關在他們自己的小世界裡,她撞破了頭也撞不進去。她似乎是魔住了。忽然聽見背後有腳步聲,猜著是她母親來了,便竭力定了一定神,不言語。她所祈求的母親與她真正的母親根本是兩個人。

針扎了手也不覺得疼,可見心裡的麻木痛苦,她的聲音就是灰塵吊子,平時扔在一邊,無人理會,她是這個家庭裡布滿灰塵的,無人看得起的,她尋找母親,可是母親在哪呢?被兄嫂排擠的現實,映射在作者的心理,就成了傾盆的大雨,孤獨無助中尋找母親,卻失望的發現,心中的母親和現實的母親是兩個人,母親一點也沒有幫她。

徐太太成為流蘇心中母親在現實中的代表,原本是給七妹寶絡介紹對象的徐太太對流蘇的開導,改變了她絕望的心境,從一定意義上來說,徐太太是流蘇的再生父母,一個新的為了生存勾心鬥角的流蘇誕生了。

門掩上了,.....在微光里,一個個的字都像浮在半空中,離著紙老遠。流蘇覺得自己就是對聯上的一個字,虛飄飄的,不落實地。

還好,她還不怎麼老。她那一類的嬌小的身軀是最不顯老的一種,永遠是纖瘦的腰,孩子似的萌芽的乳。她的臉,從前是白得像瓷,現在由瓷變為玉——半透明的輕青的玉。下頜起初是圓的,近年來漸漸尖了,越顯得那小小的臉,小得可愛。臉龐原是相當的窄,可是眉心很寬。一雙嬌滴滴,滴滴嬌的清水眼。陽台上,四爺又拉起胡琴來了。依著那抑揚頓挫的調子,流蘇不由得偏著頭,微微飛了個眼風,做了個手勢。她對著鏡子這一表演,那胡琴聽上去便不是胡琴,而是笙簫琴瑟奏著幽沉的廟堂舞曲。她向左走了幾步,又向右走了幾步,她走一步路都彷彿是合著失了傳的古代音樂的節拍。她忽然笑了——陰陰的,不懷好意的一笑,那音樂便戛然而止。外面的胡琴繼續拉下去,可是胡琴訴說的是一些遼遠的忠孝節義的故事,不與她相干了。

鏡子中的流蘇變成了另外一個人,陰陰的一笑是莫名的悲哀,愛情離得很遠,忠孝仁義的道德規範也不過是故事,結婚就是為了一個長期的飯票,在現實所壓迫下的,麻木的靈魂滲透著徹骨的悲涼。

作者通過四太太的描述,還原了相親的場景,范柳原注意了她,原本冷落的內心竟然一點點燃燒起來。

「擦亮了洋火,眼看著它燒過去,火紅的小小三角旗,在它自己的風中搖擺著,移,移到她手指邊,她噗的一聲吹滅了它,只剩下一截紅艷的小旗杆,旗杆也枯萎了,垂下灰白蜷曲的鬼影子」

離婚寄居娘家,叔嫂冷嘲熱諷為「殘花敗柳」,自己又沒有生存的能力,「沒念過幾句書,肩不能挑,手不能提」。活下去的唯一途徑也許真的只是婚姻,可是女性要生存,異性的愛似乎是必須的,

一個女人,再好些,得不著異性的愛,也就得不著同性的尊重。女人們就是這一點賤。」

哪怕這份愛是飄渺不定的,她不相信范柳原,她要的只是與范柳原這樣一位多金公子的卿卿我我,讓家裡人再也不敢輕視她半分。於是,等徐太太邀請她去香港的時候,她決定「賭一把」。

通過上面的分析,我們可以看出流蘇不過是深受封建道德影響的傳統女子,白公館是跟不上時代的遺老的聚集所,耳濡目染的白家六小姐,離婚也不過是表面的反傳統,種種的跡象表明,男人仍然是他追求的勝利品,女人的成功不過是依附在一個成功男人的身上,所以流蘇的心理是世俗的,是現實的。

我們再來分析一下,范柳原的成長背景,作者是通過徐太太來介紹的

那范柳原的父親是一個著名的華僑,有不少的產業分布在錫蘭馬來西亞等處。范柳原今年三十二歲,父母雙亡。白家眾人質問徐太太,何以這樣的一個標準夫婿到現在還是獨身的,徐太太告訴他們范柳原從英國回來的時候,無數的太太們緊扯白臉的把女兒送上門來,硬要推給他,勾心鬥角,各顯神通,大大熱鬧過一番。這一捧卻把他捧壞了,從此他把女人看成他腳底下的泥。由於幼年時代的特殊環境,他脾氣本來就有點怪僻。他父母的結合是非正式的,他父親一次出洋考察,在倫敦結識了一個華僑交際花,兩人秘密地結了婚。原籍的太太也有點風聞。因為懼怕太太的報復,那二夫人始終不敢回國,范柳原就是在英國長大的。他父親故世以後,雖然大太太有兩個女兒,范柳原要在法律上確定他的身分,卻有種種棘手之處。他孤身流落在英倫,很吃過一些苦,然後方才獲得了繼承權。至今范家的族人還對他抱著仇視的態度,因此他總是住在上海的時候多,輕易不回廣州老宅里去。他年紀輕的時候受了些刺激,漸漸的就往放浪的一條路上走,嫖賭吃著,樣樣都來,獨獨無意於家庭幸福。

作為富商華僑,又是生長在英國,回國後,確定身份的種種棘手之處,使得范柳原找不到自己的位置,人生處於一種迷失的狀態。父母的非正式婚姻,族人的仇視,造成了范柳原對於婚姻的極度不信任,轉而逃避婚姻,養成了一種玩世不恭的行事方式。年紀輕輕,體味社會的世態炎涼,自然不自然的造就了他防備的心理。


在上面的背景下,來自沒落遺老的白流蘇和華僑富商范柳原, 各取所需,又各自細心防範,范柳原不過是看膩了西方風格的浪漫女子,找箇舊派的女人,來一場全新的調情,白流蘇也不過是憑藉尚未失去的美貌,找一個穩定的經濟基礎,兩人都是精明的生意人,在愛情的外衣下,一場你進我退,你來我往猶如華爾茲舞步的精彩愛情遊戲就此揭開了序幕。

這場愛情遊戲是范柳原的主場,白流蘇初到香港,那種被繁華世界的衝擊感,通過顏色鮮艷的場景淋漓盡致的表現出來。

好容易船靠了岸,她方才有機會到甲板上看看海景,那是個火辣辣的下午,望過去最觸目的便是碼頭上圍列著的巨型廣告牌,紅的、橘紅的、粉紅的,倒映在綠油油的海水裡,一條條,一抹抹刺激性的犯沖的色素,竄上落下,在水底下廝殺得異常熱鬧。流蘇想著,在這誇張的城市裡,就是栽個跟斗,只怕也比別處痛些,心裡不由得七上八下起來。忽然覺得有人奔過來抱住她的腿,差一點把她推了一跤,倒吃了一驚,再看原來是徐太太的孩子,

那個「栽跟頭」的想法,那「被孩子推了一跤」之後的「七上八下」,形象的表現出白流蘇初到中西合璧的香港的那種患得患失的心情。

女主角和男主角在這場遊戲的初次會面是從談話開始的。

柳原與流蘇走在前面,流蘇含笑問道:"范先生,你沒有上新加坡去?"柳原輕輕的答道,"我在這兒等著你呢。"流蘇想不到他這樣直爽,倒不便深究,只怕說穿了,不是徐太太請她上香港而是他請的,自己反而下不落台,因此只當他說玩話,向他笑了一笑。

流蘇的問話還算平常的問候,柳原的回答則是情場老手的油嘴滑舌,流蘇不是不知道是范柳原請他到香港的,只是願意維持這種表面淑女的自尊心。

既然來到香港,怎麼也得有住的房間,在流蘇的房間中,范柳原的那種「倚著窗檯,伸出一隻手來撐在窗格子上,擋住了她的視線,只管望著她微笑。」不知道迷倒了多少純情少女,

流蘇的最大特點則是「低頭」,頗有《金瓶梅》中潘金蓮約會西門慶的味道

流蘇低下頭去。柳原笑道:"你知道么?你的特長是低頭。"流蘇抬頭笑道:"什麼?我不懂。"柳原道:"有人善於說話,有的人善於笑,有的人善於管家,你是善於低頭的。"流蘇道:"我什麼都不會,我是頂無用的人。"柳原笑道:"無用的女人是最最厲害的女人。"流蘇笑著走開了道:"不跟你說了,到隔壁去看看罷。"

坦率來講,二人的言語爭鋒,不過是青年情侶的調情,毫無思想的深度,

他每天伴著她到處跑,什麼都玩到了,電影、廣東戲、賭場、格羅士打飯店、思豪酒店、青鳥咖啡館、印度綢緞莊、九龍的四川菜……晚上他們常常出去散步,直到深夜,她自己都不能夠相信,他連她的手都難得碰一碰。她總是提心弔膽,怕他突然摘下假面具,對她做冷不防的襲擊,然而一天又一天的過去了,他維持著他的君子風度,她如臨大敵,結果毫無動靜。她起初倒覺得不安,彷彿下樓梯的時候踏空了一級似的,心裡異常怔忡,後來也就慣了。

整體的風格就是范柳原在調情中,追求心理的安慰,白流蘇在調情中,算計將來的物質基礎。

然而喜悅還是滋長起來,雖然不一定是戀情

到了淺水灣,他攙著她下車,指著汽車道旁鬱郁的叢林道:"你看那種樹,是南邊的特產。英國人叫它"野火花"。"流蘇道:"是紅的么?"柳原道:"紅!"黑夜裡,她看不出那紅色,然而她直覺地知道它是紅得不能再紅了,紅得不可收拾,一蓬蓬一蓬蓬的小花,窩在參天大樹上,壁栗剝落燃燒著,一路燒過去;把那紫藍的天也薰紅了。她仰著臉望上去。柳原道:"廣東人叫它"影樹",你看這葉子。"葉子像鳳尾草,一陣風過,那輕纖的黑色剪影零零落落顫動著,耳邊恍惚聽見一串小小的音符,不成腔,像檐前鐵馬的叮噹。

紅作為最鮮亮的顏色,竟然一路燃燒起來,心情是愉快的,絲絲愛意一點點聚集,黑色的剪影中是「檐前鐵馬的叮噹」,像極了愛人約會,音樂陪伴的甜情蜜意。

可是流蘇卻沒有辦法與這種喜悅的信息發生共鳴。

這次散步回來後流蘇就想:「原來范柳原是講究精神戀愛的。她倒也贊成, 因為精神戀愛的結果永遠是結婚, 而肉體之愛往往就停留在某一階段, 很少結婚的希望。精神戀愛只有一個毛病:在戀愛過程中, 女人往往聽不懂男人的話。然而那倒也沒有多大關係。後來總還是結婚, 找房子, 置傢具, 僱傭人———那些事上, 女人可比男人在行的多。

范柳原是沉浸在精神戀愛的世界,至少很迷戀這種調情,然而白流蘇確是奔著結婚的目標而去,一個追求結果,一個重視過程,愛情的錯位,使得范柳原不得不在月夜進入下一步的行動

打電話給隔壁的流蘇, 開始談的是詩經里的一首詩「 死生契闊, 與子相悅, 執子之手, 與子偕

老」 , 又是表達一個「我願意與你白頭到老」 。范柳原這點明顯是追求精神的共鳴,不要忘了,范柳原是生活在國內的華僑,地位尷尬,可是白流蘇根本沒有理解,以為范只是為不結婚找借口,算計來算計去,都是目標的錯位,都是青年男女的誤會。

然而,范柳原是有手段的,他有意的當著人做出親狎的神氣,使她沒法可證明他們沒有發生關係。她勢成騎虎,回不得家鄉,見不得爺娘,除了做他的情婦之外沒有第二條路。然而她如果遷就了他,不但前功盡棄,以後更是萬劫不復了。她偏不!就算她枉擔了虛名,他不過口頭上佔了她一個便宜。歸根究底,他還是沒得到她。既然他沒有得到她,或許他有一天還會回到她這裡來,帶了較優的議和條件。

在范柳原心中流蘇是沒有資本的「 他拿穩了她跳不出他的手掌心去。 」,然而,流蘇終於還是回到上海,其中恐怕是女人的自尊,更多的是收入和成本的考量,不過是以退為進,她還有青春的姿色,盼望著范柳原能夠提供更好的條件。

只有下面這段,似乎有一點哲學的思考,

柳原道:"我們到那邊去走走。"流蘇不作聲。他走,她就緩緩的跟了過去。時間橫豎還早,路上散步的人多著呢──沒關係。從淺水灣飯店過去一截子路,空中飛跨著一座橋樑,橋那邊是山,橋這邊是一堵灰磚砌成的牆壁,攔住了這邊的山。柳原靠在牆上,流蘇也就靠在牆上,一眼看上去,那堵牆極高極高,望不見邊。牆是冷而粗糙,死的顏色。她的臉,托在牆上,反襯著,也變了樣──紅嘴唇、水眼睛、有血、有肉、有思想的一張臉。柳原看著她道:"這堵牆,不知為什麼使我想起地老天荒那一類的話。……有一天,我們的文明整個的毀掉了,什麼都完了──燒完了、炸完了、坍完了,也許還剩下這堵牆。流蘇,如果我們那時候在這牆根底下遇見了……流蘇,也許你會對我有一點真心,也許我會對你有一點真心。"

難怪傅雷將此段和後面的情節對應,在批評中找出一點稱讚。

好一個天際遼闊胸襟浩蕩的境界!在這中篇里,無異平凡的田野中忽然現出一片無垠的流沙。但也像流沙一樣,不過動蕩著顯現了一剎那。等到預感的毀滅真正臨到了,完成了,柳原的神經卻只在麻痹之上多加了一些疲倦。從前一剎那的覺醒早已忘記了。他從沒再加思索。連終於實現了的「一點真心」也不見得如何可靠。只有流蘇,劫後舒了一口氣,淡淡地浮起一些感想:

流蘇擁被坐著,聽著那悲涼的風。她確實知道淺水灣附近,灰磚砌的一面牆,一定還屹然站在那裡……她彷彿做夢似的,又來到牆根下,迎面來了柳原……在這動蕩的世界裡,錢財,地產,天長地久的一切,全不可靠了。靠得住的只有她腔子里的這口氣,還有睡在她身邊的這個人。她突然移到柳原身邊,隔著他的棉被擁抱著他。他從被窩裡伸出手來握住她的手。他們把彼此看得透明透亮,僅僅是一剎那徹底的諒解,然而這一剎那夠他們在一起和諧地活個十年八年。

  兩人的心理變化,就只這一些。方舟上的一對可憐蟲,只有「天長地久的一切全不可靠了」這樣淡漠的惆悵。傾城大禍(給予他們的痛苦實在太少,作者不曾盡量利用對比),不過替他們收拾了殘局;共患難的果實,「僅僅是一剎那的徹底的諒解」,僅僅是「活個十年八年」的念頭。籠統的感慨,不徹底的反省。病態文明培植了他們的輕佻,殘酷的毀滅使他們感到虛無,幻滅。同樣沒有深刻的反應。

流蘇回家後的處境其實是很有意思的,在白公館勾搭男人似乎是正常的事情,而失敗才是可恥的,

流蘇勾搭上了范柳原,無非是圖他的錢。真弄到了錢,也不會無聲無臭的回家來了,顯然是沒得到他什麼好處。本來,一個女人上了男人的當,就該死;女人給當給男人上,那更是淫婦;如果一個女人想給當給男人上而失敗了,反而上了人家的當,那是雙料的淫惡,殺了她也還污了刀。

流蘇根本在意的還是「食之無味,棄之可惜」的淑女身份,終極的目標仍然是婚姻,而不是愛情。

流蘇何嘗不知道,她這一次回來,更不比往日。她和這家庭早是恩斷義絕了。她未嘗不想出去找個小事,胡亂混一碗飯吃。再苦些,也強如在家裡受氣。但是尋了個低三下四的職業,就失去了淑女的身分。那身分,食之無味,棄之可惜。尤其是現在,她對范柳原還沒有絕望,她不能先自貶身價,否則他更有了借口,拒絕和她結婚了。因此她無論如何得忍些時。

熬了幾個月,范柳原終於來了電報:"乞來港。船票已由通濟隆辦妥。"寥寥幾字,揮之即來,招之即去的感覺讓流蘇覺得下賤,可是「白老太太長嘆了一聲道:"既然是叫你去,你就去罷!"」更是摻雜著家庭的壓力──最痛苦的成分。

范柳原在細雨迷濛的碼頭上迎接她。他說她的綠色玻璃雨衣像一隻瓶,又注了一句:"藥瓶。"她以為他在那裡諷嘲她的孱弱,然而他又附耳加了一句:"你就是醫我的葯。"她紅了臉,白了他一眼。

「你就是醫我的葯」這句應該是借鑒金瓶梅,李瓶兒說西門慶是他的葯,應該是暗合生命必須之意。

也許妥協的流蘇就要在這空虛的情婦生活下去,可是香港的陷落,成全了她,

在這動蕩的世界裡,錢財、地產、天長地久的一切,全不可靠了。靠得住的只有她腔子里的這口氣,還有睡在她身邊的這個人。「

作者仍然不忘在相濡以沫的氣氛下,一筆道出實情; 他不過是一個自私的男子,她不過是一個自私的女人。在這兵荒馬亂的時代,個人主義者是無處容身的,可是總有地方容得下一對平凡的夫妻。

的確,柳原現在從來不跟她鬧著玩了,他把他的俏皮話省下來說給旁的女人聽。可是,玩世不恭,逢場作戲的處事方法依然附在范柳原身上,只是俏皮話的對象更改了,說話的人還是那個人啊!

那是值得慶幸的好現象,表示他完全把她當作自家人看待──名正言順的妻,然而流蘇還是有點悵惘。

流蘇的悵惘恐怕是達到目標之後的空虛,這不過是上一段婚姻的延續,流蘇仍然是找的一個長期飯票。

范柳原依然是那個范柳原,那個玩世不恭,尋求精神寄託,對婚姻疑惑的范柳原。白流蘇依然是那個為傳統道德束縛,與現實妥協,心靈上空虛的白流蘇。不過是被一場偶然事件成就,在一個非常的時期結合,兩個搭夥過日子的人,僅此而已。

難怪結尾照應開頭,又一次寫到胡琴,那種舊時代的氣息仍然延續,不知道何時結束。
胡琴咿咿啞啞拉著,在萬盞燈的夜晚,拉過來又拉過去,說不盡的蒼涼的故事──不問也罷!


「她突然爬到柳原身邊,隔著他的棉被,擁抱著他。他從被窩裡伸出手來握著她的手。他們把彼此看得透明透亮。僅僅是一剎那的徹底的諒解,然而這一剎那夠他們在一起和諧地活個十年八年。」

這一段話,一直是我認為關於婚姻的本質最真實也最體面的描述。


張愛玲自己談《傾城之戀》


張寫的從來不是愛情,她寫的是愛情包裹下的人性。
如果以為傾城之戀寫的是兩個寂寞的男女互相試探過招,玩曖昧,那你未免把張看的太低了。
流蘇肯定是不愛范柳原的,她要的只是長期飯票。所謂的「條件合適,人盡可夫。」但是范是愛流蘇的,並且是很高級的,知己的愛,同時他也要求流蘇還他同等的愛。但是流蘇在所處那個環境里早就失去或者是從來沒學會愛人的能力。
結婚重要嗎?
對流蘇太重要了,那是她脫離娘家那個住不得人的地方的唯一機會,甚至是活下去的機會,繼續呆在那個家裡,她很可能受氣窘迫致死,所以下半生的生活質量或者說有沒有下半生全看這次婚姻了(想想徐太太給她介紹的5個孩子的公務員)。或者說對舊上海的女性來說都是如此,婚姻就是她們的職業。
對范柳原呢?可以不重要,也可以很重要。結婚無非是花點錢養個女人,如果厭倦了大可另找個房子,再養個姨太太,一點都不為難。但是范柳原要的是soul mate。范的父母已死,父親家的原配和親戚不肯接納他這個私生子,一個人在世界上孤獨無依,他想要找為自己找一個親人,懂得自己的人:我自己也不懂得我自己——可是我要你懂得我!我要你懂得我

所以他不願意跟一個把婚姻當長期賣淫的流蘇結婚,他要跟一個紅顏知己的流蘇共度一生,並且為此做了最大的努力。他像挖蓮藕一樣把流蘇從泥里挖了出來,帶到香港:在上海第一次遇見你,我想著,離開了你家裡那些人,你也許會自然一點。好容易盼著你到了香港……現在,我又想把你帶到馬來亞,到原始人的森林裡去……"然後是各種掏心掏肺:

我裝慣了假,也是因為人人都對我裝假。只有對你,我說過句把真話,你聽不出來。
"跟你在一起,我就喜歡做各種的傻事。
"這堵牆,不知為什麼使我想起地老天荒那一類的話。……有一天,我們的文明整個的毀掉了,什麼都完了──燒完了、炸完了、坍完了,也許還剩下這堵牆。流蘇,如果我們那時候在這牆根底下遇見了……流蘇,也許你會對我有一點真心,也許我會對你有一點真心。"
"我愛你。""我忘了問你一聲,你愛我么?"

真的,我完全不懂那些覺得范柳原只是玩弄感情的人是怎麼想的,這麼深情和直白的表達,范柳原要玩弄女人輪得到流蘇?一個28歲離婚女人?寶絡不比她年青?印度公主不比她聽話?當然,流蘇也沒有懂。流蘇是來香港前想的是她決定用她的前途來下注。如果她輸了,她聲名掃地,沒有資格做五個孩子的後母。到香港第一個感覺是:在這誇張的城市裡,就是栽個跟斗,只怕也比別處痛些。
她沒空想愛情,也不敢想愛情,愛情對她來說,太奢侈了。

最終范柳原也沒能讓流蘇放開自己,成為一個有愛有感情的活生生的人,即使是傾城之後。證據是:傾城之前,范柳原關於執子之手,與子偕老的感悟,流蘇只當成范柳原不想負責任的花言巧語。但其實這是范柳原做為一個華僑沒有歸屬感,對時局動蕩的感到不安,想要找一個人理解和傾訴。傾城之後,范柳原以為經過生死與共,兩顆心走的更近,流蘇可以更多的理解他了,再一次提到了這個話題,現在你可該相信了:死生契闊,『我們自己哪兒做得了主?「但流蘇依然不懂,到了這個時候,你還說做不了主的話!范柳原只好一笑而過,不再多說。
最後流蘇得到了她想要的,「婚姻」。但是柳原現在從來不跟她鬧著玩了。他把他的俏皮話省下來說給旁的女人聽。那是值得慶幸的好現象,表示他完全把她當自家人看待——名正言順的妻。然而流蘇還是有點悵惘。
最後這段怎麼理解?
范柳原放棄了,雖然他想要喚醒流蘇,但是沒做到,即使傾城都沒做到。所以你不是只想要一個長期飯票式的婚姻嗎,那就給你吧。全篇小說最悲哀的一句話:流蘇覺得那是「值得慶幸的好現象」。她的心裡,默認了夫妻之間不應該有愛情,花言巧語的調情只應該發生在不正當的男女關係中。她也許羨慕,但最終也只是有點悵惘,並任由他們的婚姻走向和舊上海許許多多貌合神離的婚姻一樣的境地。
所以傾城之戀寫的是,舊思想女人,即使給她最理想的男性,最有利的環境(脫離了老上海的,來到了基本沒有社會關係的香港,甚至為了打開她心結傾了城),依然無可救藥。


我以前也會覺得張愛玲筆下沒有愛情。因為她的筆觸太真實、太理性,全是人性的善惡美醜,卻少了一般文學作品裡會美好化極致化的真情與深情。

如今,曉晴卻覺得這哪裡不是愛情。若說這不是愛情,那隻能哀嘆我們的生活里也不存在愛情了。我極愛的曹公,在紅樓夢裡描繪的寶黛肯定是真愛了,但前提是,他們是仙緣,黛玉非塵世之女,寶玉也非世俗之流。但張寫的都是家長里短的人間煙火。


所謂愛情,有愛有情即可。范柳原和白流蘇之間絕對是有愛情的,只是愛之外有很多的附加物罷了。兩個人都不是青春年少春心萌動,而是像文中所描述的,「兩方面都是精刮的人,算盤打得太仔細了,始終不肯冒失。」只能說他們的愛情不傻,很稠。


最起碼,他們有愛情產生的基礎。流蘇是絕色的,柳原是有魅力的。也就是我們世俗認定的,郎才女貌,並且女子的美奠定了一見鍾情的發生和今後故事的脈絡。


我一直覺得「傾城之戀」中的傾城不僅指的是香港城傾,也是流蘇的美貌。文中有幾處詳細的描寫,比如:

徐太太道:「放著你這樣好的人才,二十八也不算什麼,我替你留心著。」


她那一類的嬌小的身軀是最不顯老的一種,永遠是纖瘦的腰,孩子似的萌芽的乳。她的臉,從前是白得像磁,現在由瓷變為玉——半透明的輕青的玉。上頷起初是圓的,近年來漸漸的尖了,越顯得那小小的臉,小得可愛。臉龐原是相當的窄,可是眉心很寬。一雙嬌滴滴,滴滴嬌的清水眼。


她安慰著他,然而她不由得想到了她自己的月光中的臉,那嬌脆的輪廓,眉與眼,美得不近情理,美得渺茫,她緩緩垂下頭去。

從這幾處描寫可以見得,流蘇是有傾國傾城貌的。所以范柳原對她一見鍾情並且心心念念著把她弄到香港,這都是十分自然的事情。

另外一點范柳原喜歡流蘇的原因是范骨子裡對中國文化的嚮往,他回國後看到的家鄉沒法滿足他原本的嚮往,流蘇卻讓他看到了中國女人的別有風味。

84年電影版傾城之戀,繆騫人出演白流蘇,專門去查了她的背景,也是當年的尤物,可惜未演繹出我心中的白流蘇。

柳原道:「一般的男人,喜歡把女人教壞了,又喜歡去感化女人,使她變為好女人。我可不像那麼沒事找事做。我認為好女人還是老實些的好。」


柳原道:「你好也罷,壞也罷,我不要你改變。難得碰見像你這樣的一個真正的中國女人。」


柳原道:「真正的中國女人是世界上最美的,永遠不會過了時。」


柳原笑道:「別又誤會了,我的意思是:你看上去不像這世界上的人。你有許多小動作,有一種羅曼蒂克的氣氛,很像唱京戲。」


柳原不語,良久方道:「《詩經》上有一首詩——」……「我念你聽:』死生契闊——與子相悅,執子之手,與子偕老。』……」

可見,在范柳原眼中,雖有奉承,但中國女人是美的,中國京劇別有一種浪漫(羅曼蒂克),中國的古詩詞更是滿足了他對婚姻的憧憬與幻想。范柳原為庶出,從小也缺乏一種家庭的安全感,並且很早混跡在社交場上,對風月場十分得心應手,但對婚姻卻是有敬畏和準則的。這就是為什麼他會對流蘇這麼用心,並且會動了長久下去的念頭。

他在心裡會把女人區分成「好女人」與「壞女人」,流蘇這樣的家庭和教養再加上文化背景,就是他觀念中的好女人。

再加上流蘇對他的若即若離,完全不像西方女性大方的做派,更是讓他欲罷不能。

柳原笑道:「你知道么?你的特長是低頭。」


柳原搖搖頭道:「一個不吃醋的女人,多少有點病態。」

柳原看著流蘇習慣性的刻意躲避並且總是不動聲色,心中還是有些癢的。所以會說挑逗性的話,也會故意拿印度公主來氣流蘇。

他嘴裡這麼說著,心裡早也絕望了,然而他還是固執地,哀懇似的說著:「我要你懂我!」


柳原嘆道:「我早知道了,可是明擺著的是事實,我就是不肯相信。流蘇,你不愛我。」

這裡的描寫可以看出,柳原急了。因為愛而得不到,再加上外向與不怯表露,他的話里全是赤裸裸燙手的真心。


再來看流蘇為什麼喜歡柳原。首要的便是,這個男人太tm會追女人了。

流蘇到了香港,問范先生怎麼沒去新加坡,柳原怎麼答的?

柳原輕輕地答道:「我在這兒等著你呢。」

這是他們第二次見面啊!這麼挑逗的話,加速了他們感情的發展。

柳原笑道:「可以當著人說的話,我完全說完了。」……柳原道:「有些傻話,不但是要背著人說,還要背著自己。讓自己聽著也怪難為情的。譬如說,我愛你,我一輩子都愛你。」

在兩人捏著對方的手,身子貼合著跳舞的時候,柳原說了上面的話,舞池裡曖昧的燈光和音樂,使得情話更加綿延動人。

柳原笑道:「別著急,你決不會有的。待會兒回到房裡去,沒有人的時候,你再解開衣領上的扣子,看個明白。」


柳原道:「跟你在一起,我就喜歡做各種的傻事。甚至於乘著電車兜圈子,看一張看過了兩次的電影……」


他轉念一想,又道:「只是一件,我不能想像你穿著旗袍在森林裡跑。……不過我也不能想像你不穿著旗袍。」


柳原笑道:「他管不住她,你卻管得住我呢。」


柳原用手撫摸著下巴,微笑道:「你別枉擔了這個虛名!」


她以為他在那裡諷嘲她的孱弱,然而他又附耳加了一句:「你就是醫我的葯。」

這一系列挑逗又不露骨的情話,即便流蘇之後形容為「他的俏皮話」。但沒有一個女人會不動容,不受用。好,也許你會說,流蘇是個離過婚見過這些男女幼稚遊戲的女子了,不會為這些動心,可別忘了還有一點,柳原有錢有地位。


「權勢是一種春藥。」這話是張愛玲在《色戒》里寫道的。范柳原還未出場,他的身份家世就已經引起白家老少的討論與追捧,四奶奶還想讓自己年齡尚小的女兒去和他相親。

范柳原有財力物力養著流蘇,並提供上流社會的生活;他懂做生意,認識的朋友都有頭有臉;他風趣幽默,有文化,也有紳士風度。這都是男性的魅力。

流蘇沒有理由不愛上這樣的人。反而沒愛上才是奇怪的事。


而流蘇表現出來的種種顧慮,是用結婚的迫切渴望去壓抑心中愛的熱望。因為,她不是一般的女子,不是那種不出閨閣等著家裡面人安排所有事情的女子。

流蘇漂亮,懂事,也是大家庭出來的,儘管有些敗落。這些都促成她的傲氣。


選擇離婚,選擇第一次見面和范柳原跳舞,選擇去香港,選擇在拿捏不準的時候回上海。這些都是她作為那個時代的女性難得的主見。

其實曉晴想把「那個時代」的修飾語拿掉,即便放在當今,這樣子的女子也是不多見的。


所以我們看到流蘇的種種遲疑、收斂和試探。

流蘇笑道:「你們男人就是這樣。當面何嘗不奉承著她,背後就說得她一個錢不值。像我這樣一個窮遺老的女兒,身份還不及她高的人,不知道你對別人怎樣的說我呢!」


流蘇做出安心的樣子,往車窗上一靠,低聲道:「真的?」


流蘇道:「總之,人長得難看,怎麼打扮著也不順眼!」


流蘇表面上雖然和他熱了些,心裡卻怙惙著:他使她吃醋,無非是用的激將法,逼著她自動的投到他的懷裡去,她早不同他好,晚不同他好,偏撿這個當口和他好了,白犧牲了她自己,他一定不承情,只道她中了他的計。她做夢也休想他娶她。……很明顯的,他要她,可是他不願意娶她。

這些是流蘇的心理活動。她在反覆跟自己強化范柳原不會娶她這一點,好讓自己不要陷得太深,一定要捏住他,不能把身心就這樣輕易給了他。


再說回范柳原。流蘇是矛盾的,但其實范柳原也是。他的矛盾白流蘇已點出一二。

流蘇心裡想著:「你最高的理想是一個冰清玉潔又富有挑逗性的女人。冰清玉潔,是對於他人。挑逗,是對於你自己。如果我是一個徹底好的女人,你根本就不會注意到我!」她向他偏著頭笑道:「你要我在旁人面前做一個好女人,在你面前做一個壞女人。」柳原想了一想:「不懂。」流蘇又解釋道:「你要我對別人壞,獨獨對你好。」

范柳原希望的是一個傳統的中國女人,他心裡知道,這樣的女人比較矜持,不善玩曖昧,也不會拈花惹草,只是他一個人的。但他仍然只善於用自己的那一招來搞定女人,流蘇卻遲遲不上鉤。這既令他篤信了流蘇是他想要的好女人,又令他自尊心受辱,感覺碰到了難題。

並且,他也看出流蘇想從他身上尋找依靠,他卻渴望看到她的真情來滿足自己的征服慾望。

柳原看著她道:「……流蘇,如果我們那時候在這牆根底下遇見了,也許你會對我有一點真心,也許我會對你有一點真心。」

范柳原這時還不忘強調自己並沒有託付真心,但之後夜裡的電話又赤裸裸表白「我愛你。」控訴流蘇不愛他。

柳原嘆道:「我早知道了,可是明擺著的是事實,我就是不肯相信。流蘇,你不愛我。」

在這個追求的過程中,范柳原對白流蘇一腔熱情,但總是被冷臉熄滅,又一次次重燃追求的火熱,但偶爾又會拿捏分寸,可夜裡實在控制不住又會全盤托出。范柳原前前後後的語言行為,可以看出他愛著流蘇,才會顛顛倒倒,但這愛不見得長久和偉大,也許只是荷爾蒙分泌的太過旺盛,再加上雄性天生的征服欲作祟。


後來,城傾了。

柳原嘆道:「這一炸,炸斷了多少故事的尾巴!」流蘇也悵然,半晌方道:「炸死了你,我的故事就該完了,炸死了我,你的故事還長著呢!」柳原笑道:「你打算替我守節么?」他們兩人都有點神經失常,無緣無故,齊聲大笑。而且一笑便止不住,笑完了,渾身只打顫。

每次看到這一段,曉晴的心裡都會有不同的感受。如今,曉晴想把它解讀為,他們的關係終於從肉體與情慾上升為依靠與親密了。流蘇的話固然卑微,但已經體現出她不再端著架子,而是向這個男人表達出,她真的把自己託付給他了。柳原的話也耐人尋味,「守節」是妻子對丈夫的義務,哪怕是戲謔,柳原也已經把這個女人看待的不太一樣了。

在炮火的轟炸下,柳原盡到了男人保護妻子的責任,而不是獨自逃亡,因為生死關頭至親會顯得無比重要,他不想再孤身一人了,他已然把流蘇當作親人。

別的她不知道,在這一剎那,她只有他,他也只有她。


柳原走得熱了起來,把大衣脫下來擱在臂上,臂上也出了汗。流蘇道:「你怕熱,讓我給你拿著。」若在往日,柳原絕對不肯,可是他現在不那麼紳士風度了,竟交給了她。


在這動蕩的世界裡,錢財、地產、天長地久的一切,全不可靠了。靠得住的只有她腔子里的這口氣,還有睡在她身邊的這個人。

這些細節都體現出兩人心靈的距離在慢慢靠近彼此。曉晴總覺得要把一段感情升華,要麼靠時間和陪伴,要麼靠災難與考驗。柳原與流蘇便在後一種情況下將愛情升華成了親情。

柳原現在從來不跟她鬧著玩了,他把他的俏皮話省下來說給旁的女人聽。那是值得慶幸的好現象,表示他完全把她當作自家人看待——名正言順的妻,然而流蘇還是有點悵惘。

很多人覺得這樣的結局很悲哀,曉晴想說,嗯,是悲哀,可這就是生活。張愛玲的筆墨向來從悲觀出發,讓我們看見荒涼,看見無奈。

他不過是一個自私的男子,她不過是一個自私的女人。在這兵荒馬亂的時代,個人主義是無處容身的,可是總有地方容得下一對平凡的夫妻。

這段話,曉晴認為是點睛之筆。范柳原的愛是自私的,流蘇想找下半輩子的依靠是自私的。張雖寫的悲戚,可我們也確實看到了亂世中,兩個原本孤寂無依的人,相愛、想虐、相知又相伴。這也是絕美的故事啊。

傳奇里的傾國傾城的人大抵如此。

曉晴還想摘一句話出來。

柳原笑道:「那不算。我們那時候太忙著談戀愛了,哪裡還有功夫戀愛?」

看著這句話,曉晴鬼使神差笑了好久。這說的哪裡只是他們。

當下我們常見的愛情,談足了形式,卻缺慘了沉澱。像快餐打包那樣,只要條件符合,還算般配,就能批量生產「愛情」。


要先從心上認定彼此,再加上不吝的付出和陪伴,我們才能算談了一場戀愛不是么。


by 李曉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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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小說《啞劇之那三年》已在起點和晉江網發布連載,可以百度搜索到。


曉晴愛讀張愛玲,愛讀紅樓夢,因為他們寫的青春都真實無比,讓我總能照見自己。如果想聽我解讀更多,可以移步我的公眾號「曉晴話」。


曉晴大話版:逆襲:白流蘇的兩次選擇


覺得好賞個贊行不(淚目


范柳原 絕對是個 文藝青年( 中年), 時不時的 中二病發作:婚姻長期賣淫 之類的話 大家都是知道的,但凡有點情商的,絕不會拿出來對著 愛人說。

他要的 是 柏拉圖式的戀愛。 既無肉體關係,也無金錢交割。在當時婦女普遍教育程度低下的時候,是很罕見的。

張愛玲1945年自己寫了篇《關於〈傾城之戀〉的老實話》,當中說:「我從她(流蘇)的觀點寫這故事,而她始終沒有徹底懂得柳原的為人,」

我一直在想,他的原型是誰? 我猜測,是 成年版的 賈寶玉(順便給他按了個賈環的命運,這點很有意思)。

有意思的是 胡蘭成評論《傾城之戀》中的范柳原,「作者描寫他的無誠意,卻不自覺地揭露了他的被自己抑制著的誠意,愛與煩惱。」


《傾城之戀》,一個很美的名字,卻在講述一段不美的愛情,名字上流淌著的詩意,在小說中被沖得蕩然無存。白流蘇所要的無非是「經濟上的安全」和一張長期的飯票,而范柳原的計劃是要流蘇做情婦而不是妻子。他們不但有各自的打算,還非常清楚對方的想法,范柳原直接了當的對流蘇說:「我犯不著花錢娶一個對我毫無感情的人來約束我,那太不公平了,對於你,那也不公平,噢,也許你不在乎,根本你以為婚姻就是長期的賣淫」,白流蘇對此也很明白,「他要她,可是他不願意娶她」只是希望流蘇「自動地投到他的懷裡去」,做他的一個情婦。這哪裡有一點點的浪漫氣息,分明是一場因自私而畸形的交易,露骨的交易,也是一次愛情的戰爭。這場交易從一開始就是明顯的男人佔主動和支配地位,但戰爭的到來卻改變了一切,香港的淪陷成全了流蘇,使她成為贏家,由「二奶」變成了名正言順的妻。

  一場真實的戰爭打亂了愛情戰爭的秩序,在真正的戰爭面前,愛情的交易停止,愛情的戰爭也熄火了,當一切都要失去的時候,人與人的交流才變的真誠,彼此之間的愛情才除去了交易的色彩,相嚅以沫、生死相依,隆隆的炮火聲中兩人之間沒有了精刮的算計,反倒是拋卻了自己全身心的念著對方,「別的她不知道,在這一剎那,她只有他,他也只有她」。在什麼都有的時候對愛情挑三揀四,甚至遊戲愛情;在一切都沒有了,生命也受到威脅的時候,卻無私的愛了起來,張愛玲真是把人看透了。

  我們看到的所謂「傾城」,不是傳統意義上的因相貌或儀態而產生的忘忽一切的愛情,卻成了表述香港這座城市淪陷的狀態。從這個詞被恢復意義這點來看,張愛玲對現代愛情(相對而言)的描寫本質上是對傳統愛情尤其是傳奇故事的顛覆。女人即使有了「傾國傾城」的美貌,也未必有使男人為之傾城的魅力,或者說,在現實社會中,很難有對女人的美產生「傾城」感的男人,甚至從來就不曾有過,「傳奇里的傾城傾國的人大抵如此」,全篇尾句正是這種思想的點睛之處。是啊,傳奇里的故事往往很美,美的如同巧奪天工的藝術品,讓我們艷羨,但這些傳奇真的是愛情的樣板嗎?未必。傳奇故事中的愛情本是我們所嚮往的完美境界,但經過若干年的加工美化,尤其是被歷朝歷代統治者當作政治工具之後,其中的人物已經「面目全非」了,逐漸被神話,神一般都是完美的,這就更反襯出我們凡人的弱點和現實生活的平庸無味,正是基於對人們這種平凡的世俗狀態的認識,小說才自始至終的在為本應成為傳奇的故事進行改造或者說是還原,一切都符合日常生活的規律和邏輯,一切都是普通人應該做的應該想的,從而消除了神話傳奇的絕對性、純粹性和崇高性,這就是我們為什麼在張愛玲的愛情故事中更多的是看到世俗的功利與算計。

  不可否認的是,相對於純粹的高尚的愛情,功利與算計更符合我們普通人的思維與行事邏輯,雖然我們都不願承認。所以,張愛玲筆下刻畫的人物更多的是平常人,寫的都是些「庸人俗事」,在這裡沒有可歌可泣、蕩氣迴腸的愛情,也不曾追問生命的意義、人生的價值,講的儘是瑣碎的生命、混沌的煩惱,這些人和事雖然很俗,但卻很能勾起我們的共鳴,因為作為普通人,生活就是這樣混亂的、易變的、現實的、隨意的,在這些「庸人俗事」中,我們看到自己的影子,看到平凡生命的卑微可憐,悲喜不自知,「眼前飛揚著一個個,鮮活的面容」,當我們哀其不幸、怒其不爭的時候,卻突然失語,因為那分明是我們自己的表演。

  流蘇和柳原未嘗不想追求純粹的愛情,當流蘇聽到柳原說「這堵牆,不知為什麼使我想起地老天荒那一類的話。……有一天,我們的文明整個的毀掉了,什麼都完了——燒完了,炸完了,坍完了,也許還剩下這堵牆。流蘇,如果我們 那時候在這牆根底下遇見了……流蘇,也許你會對我有一點真心,也許我會對你有一點真心」時,一定會產生不顧一切去愛的想法,但作為普通人,生活更像是一種綜合的協調,很難享受到那種純粹的東西,更多的是在多種因素中尋找所謂的平衡。年近30且離了婚,在娘家受盡欺辱的白流蘇在愛情上不可能再有少女般的情懷,能從「這一代便被吸到朱紅灑金里的輝煌的背景里去,一點點的淡金便是從前的人的怯怯的眼睛」的灰暗的家庭中拼殺出來,逃離開嗜著她的青春和生命的上海,已經耗掉了她所有的精力,對於愛情已經沒有了夢想和憧憬,「她決定用她的前途來下注」,「如果賭贏了,她可以得到眾人虎視眈眈的目的物范柳原,出凈她胸中這一口惡氣」。愛情就是為了結婚,結婚就是為了有一張長期的飯票。這是非常現實的想法,在這種討價還價的愛情背後,是普通人生活的主旋律,言情作品中轟轟烈烈、瀟瀟洒灑基本不會落在我們頭上,即便「有這個賊心,也沒那個賊膽」,這就是為什麼如今戀愛的雙方更多的是考慮工作、住房、存款等現實的經濟問題,愛情逐漸被商業化,更像一場交易。是啊,作為老百姓你首先要考慮的是生存,沒有了經濟基礎,精神層面上的愛情是那麼的蒼白、無力,甚至是不切實際,一如小說中那蒼白、模糊的月光。


重看一遍原文。

范柳原和白流蘇在前期的幾段對話簡直絕妙……

范扯的是文藝青年那套古典美,浪漫,性靈,真愛。
流蘇滿腦子都是結婚,結婚,結婚……她小心翼翼,既要保持體面,又怕這唯一的機會溜走了。

近乎可笑的雞同鴨講。

最後是戰爭擊碎了范柳原不知所謂的矯情,他在結尾說之前說愛白流蘇都不算:「我們那時候太忙著談戀愛了,哪裡還有工夫戀愛?」

而白流蘇,從香港回上海那一個難熬的秋天,已經擊碎了她的尊嚴和幻想,最後只能鐵了心回香港做范柳原的情婦。

說到這裡免不了又有點想法了。
倘或白流蘇不是別無選擇,像這樣聰敏有決斷的女人,絕不會接受范柳原這種高高在上,隨心所欲的東挑西揀吧。
如果她能多受點教育,大概能多理解范柳原一點。
假使能找到一份報酬優厚能維持體面生活的工作,她又何嘗願意成為范柳原口中「根本你以為婚姻就是長期的賣淫」的女人呢?


「這一炸,不知道炸斷了多少故事的尾巴。
炸死了你,我的故事就完了。
炸死了我,你的故事還很長。」


實名反對高票答案。

看張愛玲如果看到太多愛情,那就還是年輕。

小說當然是好小說,但總覺得算不上張愛玲最好的作品。普及率高不過是為了最能滿足年輕人對愛,對生活,對嫁個有錢人的夢想的緣故罷了。

要你去看金鎖記第一爐香紅玫瑰白玫瑰那樣的故事你又覺得殘忍,那就挑浪漫的看吧。只要你不肯細想,故事還是溫馨的。

曾幾何時,十三四歲,也是喜歡范柳園的,也不是不羨慕白流蘇,但是十年後回望,只覺得這個故事令人齒冷。

范柳原好么?或許是好,一個男人,只要有錢,總會成為許多女人心裡的好男人。借著有錢,他要白流蘇,卻不要娶白流蘇,計劃著在香港給她置辦一所小房子,有了空閑來看看她。對他幾乎沒有成本沒有負擔,像是愛一個姨太太那樣的愛。
對,說到底是有愛。但凡人的愛,萬萬不要看的太重了。

這俗世男女,愛不愛又能怎麼樣呢,只不過給自己無聊的日子找些樂子罷了。
想起心經里許小寒母親說的一句話,人生在世不過短短几年,愛也就那麼幾年,由他們去吧。

范柳原這個人,假如放在第一爐香里不過是個喬琪喬那樣的男人罷了,現在竟有那麼多人喜歡他,大概也不過是看在他口袋裡的錢的份上罷了。至少我這個俗人若不是為了這個,大概是不會喜歡他。

至於說白流蘇不愛范柳原,那男人真是不懂女人的難處。
她怎麼敢愛呢?畢竟上一次結婚,大概是有那麼一些愛的,結果又如何?
她是個賭徒,用著自己僅有的那一點美麗,陪上淑女身份,擔著身敗名裂的風險,用盡手段的尋范柳原娶她。

哦。也許范柳原愛她,也不過是她手段高明罷了。

後來一場戰爭,兩個人從最窘迫的日子裡多少見了一點真心,也就那麼過下去了吧。

但是結婚也好過日子也罷,又有什麼愛不愛的。心經里段凌卿也說,那一點愛干別的不夠,結婚倒是夠了。

是。范柳原是有一些激情和愛情在裡面的,不然不會在戰爭爆發時回來找白流蘇,不知現在有幾成男人在那個情況下會拋棄女友獨自遠去了,找回來的也不知有幾成會結婚,結婚也不知有幾成白頭。

有時候,愛情是一時的感覺,生活是長久的平淡。

我們都是俗人。
沒有為愛人跳過黃浦江,不足以在知乎談愛情。

說了那麼多愛啊情啊的,我自己都膩歪我這些話。


高一 高三 大四,《傾城之戀》我看了三遍。

高一,看傾城之戀原著是源於一個同名改編電視劇,我看了兩集,戰火下男女的痴情愛戀似乎不像是張愛玲筆下的,那時我從沒讀過她的書,對她的認識限於道聽途說來的各種軼事。
高一第一次讀《傾城之戀》,「果然,這個冷情冷心的孤傲女人,不可能寫齣電視劇里那樣的皆大歡喜,情真意切。電視劇里愛情的純潔直白真誠,一定會甜到她噁心。」這是我第一次讀最直接最深刻的體會。都說張愛玲不信愛情,都說讀了張愛玲的書好多人都不信愛情了,我偏不,那時我覺得她描述的確實可怕,但她這是危言聳聽,現實並非如此。為此我高興了很久,以為小小年紀就能扛住張愛玲對愛情觀的影響魔力。


高二時輾轉際遇,張愛玲成了我八杆子打得著的前輩校友。高三,在一個月黑風高的晚上,我再一次拿起《傾城之戀》,那一刻我感覺被嘲弄了。
看完書,就好像看到了張愛玲嘲弄的眼神,那麼的不屑。她在不屑些什麼呢?不屑戰火紛飛中的相救?不信為愛而轉變的相戀?還是兩個單影的相依?
男女主角明明最後在一起了,一個happy ending的標配,在我看來卻是諷刺的,心寒的。這之中有多少選擇是別無選擇,有多少愛你是因為我無路可走?
想讚頌愛情的偉大勝過了多事的春秋,卻怎麼也說不出口。

今年大學畢業,我突然意識到選擇成了過去二十多年和未來的幾十年最重要的一件事。
回望過去的浮浮沉沉起起落落,尤其是感情,我深感迷茫。「大人們」常說張愛玲的小說總關乎情情愛愛,小家子氣的格局多讀無益,可能還會扭曲愛情觀。
可我很亂,需要啟發和開導,什麼樣的愛情書都想要看看。
於是,我第三次拿起了《傾城之戀》。
這一次我沒有質疑沒有抗拒,我打算老老實實接受張愛玲的愛情的悶棍,來打懵已經懵圈了的我,卻意外讀到了破釜沉舟的勇氣,和始終如一的定力。
亂世中夾縫生存的人,需要多少心計,多少心力,多大勇氣去做出一個決定?需要多大的定力,多大的智慧為步步為營,為自己贏出生機?
第三次,我都到了感動。不是流蘇與柳原的相愛,而是兩個掙扎著的人,在求生卻看了曙光,一步步打開心扉,一步步走向圍城,像救贖像解脫像惺惺相惜。


《紅玫瑰與白玫瑰》我讀過兩遍,《半生緣》讀了一遍,我從不覺得「純愛」二字發生在這三本我讀過的張愛玲的小說中。對於她的愛情,我看到的更像是追獵和博弈,動真感情你就輸了。她把現實赤裸裸的撕下來扔到你的臉上,她讓人看到散落一地的動亂年代下血淋淋的愛情倫理甚至理想。


然而,張愛玲用勇氣和執著去追求愛情血淋淋的生。
她為了愛情,不顧國難家亡,不顧世俗眼光,飛蛾撲火,最終孤身逝於美國。
那個孤傲的女人,心裡或許有一團火吧

所以,她讓我看到了最大的勇氣不是你不知前路有多危險,而是明知結局,為了心中的執著偏向虎山行。
但你也可以說這叫「最大的傻氣」。


「到處都有傳奇,可不見得有這麼圓滿的收場。」

是啊,傾城之戀,一個亂世,埋葬幾人,又成全幾人呢。


反對最高票答案的回答。
《傾城之戀》確實無關愛情,僅僅是人性而已。但是對於柳原對流蘇的感情,我另有看法。我認為范根本不愛她。下面我將從幾方面來論證我的觀點:
1.范和流蘇在上海第一次跳舞之後范就回了香港,並未和她有任何聯繫往來。等到流蘇孤注一擲到了香港,他當晚對她說的卻是:「我愛你,我一輩子都愛你」。好,這裡姑且假設這是真的,那麼請問為什麼范在回來以後並未有任何行動呢?這種對於范可有可無的愛情,還說是一輩子?
2.「她漸漸發覺了,他們獨在一起的時候,他總是斯斯文文的,君子模樣。不知道為什麼,他背著人這樣穩重,當眾卻喜歡放肆」。范有意在眾人面前做出超出他們關係程度的曖昧行為,她無法證明自己沒有和他發生關係,目的無非是逼流蘇就範,增加她的沉沒成本。等到大家都叫她范太太,她還並未獲得任何實打實的承諾。
3.還有各種欲擒故縱,冷處理,激將法。等人家要走,他半夜冷不丁來個電話,說他愛她,可是自己做不了主!呵呵噠!
他們兩個,一個要飯票,一個要情婦,誰也不想妥協。談什麼真愛,談什麼感情!
范是多金不羈而遊戲人生的花花公子,白是婚姻失敗卻不認栽的勢利女子。結局是為了成全兩個人,一座城傾覆了,何其可悲!


我認同實初哥哥分析的大部分內容,只是覺得范柳原並沒有ta說的那麼好。

張愛玲是極其敏感的,她眼睜睜地看著自己以及周圍人的不幸,她不相信男人,那個時代的女人卻又必須攀附男人,這些悲劇基調曾呈現在她的多篇作品中。

所以,這些小說裡面的角色才會有那麼多千迴百轉的心思,這些小說才會讓人感受到用輕描淡寫的筆觸勾勒出浸骨寒意。這種感受銘刻在我心裡,甚至讓我在看晉江言情小說時,也總覺得有個高昂著頭的人用冷淡地神情在對我說:你不是公主,別指望什麼王子。

傾城之戀,這四個字看上去浪漫極了,冒著粉紅泡泡,那紅色卻是用私心、膽怯、愁苦、無可奈何或者還有別的什麼東西調配成的。

許多年後,我才想到:對男人沒有依附的需求,不用他養活,不用他照顧,才是一個女人尋覓真愛的基礎。其他的愛情,如何反駁「婚姻不過是合法的賣淫」(出自《圍城》?)?


我看到的是寬容。

在與帶著一些諸如戀人、親人的標籤的人交往的時候,所期待的往往是自己想像中的一個形象,比如范柳原對於白流蘇,比如白流蘇對於她母親,都是這樣。范柳原把他對於一個「中國淑女」的想像與感情投注在流蘇身上,在尋找一個「知己」,然而流蘇對於他的各種精神層面的表達都理解困難。流蘇在她母親的床前對著想像中的母親哭訴,而「她所祈求的母親與她真正的母親根本是兩個人」,現實中的她母親顯然更看重自己的賢惠名聲,絲毫沒體貼過流蘇的感情。

所以在一個平穩的、物質和時間都夠充足的環境中,范柳原和流蘇成不了的。直到發現其實沒有足夠的條件去尋找一個足夠服帖的知己。然後各退一步,包容對方的缺陷,接受真實的對方,「他們把彼此看得透明透亮。僅僅是一剎那的徹底的諒解,然而這一剎那夠他們在一起和諧地活個十年八年」。

人生太短,不妨各退一步。


不知道為什麼,我始終覺得范柳原從始至終都是在想方設法的讓白流蘇愛上自己而不是想要她做自己的情人。
1.流蘇噗嗤一笑道:「鬼鬼祟祟的,有什麼背人的話?」柳原道:「有些傻話,不但是要背著人說,還得背著自己。讓自己聽見了也怪難為情的。譬如說,我愛你,我一輩子都愛你。」
這是范柳原對白流蘇的表白,他知道白流蘇不愛他,可是又想要白流蘇知道自己對她的愛,於是只好用這種玩世不恭的語氣說出來。
2.柳原看著她道:「這堵牆,不知為什麼使我想起地老天荒那一類的話……有一天,我們的文明整個的毀掉了,什麼都完了——燒完了,炸完了,坍完了,也許還剩下這堵牆。流蘇,如果我們那時候在這牆根底下遇見了……流蘇,也許你會對我有一點真心,也許我會對你有一點真心。」
也許就是最後那一句「也許我會對你有一點真心」讓大家覺得范柳原對白流蘇也是有算計的。但是一個男人在一個不愛自己只想著拿自己當長期飯票的女人面前,如何脫去自己全部的偽裝。或者說,如何說才能不讓自己成為一個追著這個女人不放的痴男。
3.柳原道:「是的,都怪我。可是我的確為你費了不少心機。在上海第一次遇見你,我想著,離開了你家裡那些人,你也許會自然一點。好容易盼著你到了香港……現在,我又想把你帶到馬來亞,到原始人的森林裡去……」
這裡我始終認為范柳原是希望白流蘇不去想那些外在因素,回歸到最自然的狀態。這樣,也許我會認為你愛上我也說不定。
4.他們不但有各自的打算,還非常清楚對方的想法,范柳原直接了當的對流蘇說:「我犯不著花錢娶一個對我毫無感情的人來約束我,那太不公平了,對於你,那也不公平,噢,也許你不在乎,根本你以為婚姻就是長期的賣淫」
范柳原的打算就是如何讓白流蘇愛上自己!說出這樣讓人難堪的話也實在是情不由衷!

暫時只有這些,足以證明範柳原對白流蘇的愛,以及范柳原是多麼的想白流蘇愛上自己。


李延年有首詩寫的好:

北方有佳人,絕世而獨立。 一顧傾人城,再顧傾人國。 寧不知傾城與傾國,佳人難再得。

這首詩形容女子讚譽是極高的。傾國傾城之貌放在現在,想必就是全國選美大賽冠軍吧!當然了,我不是來討論這個問題的,而是一篇中篇小說《傾城之戀》,作者張愛玲。

這篇小說不算長,大概花一個小時就可以讀完,我就是在下班的路上看完的。全書的情節不緊張,隨著地鐵的啟動停止,一張一弛之間,也能體會到主人公的那種情緒。

相對來講,張愛玲的這部小說更多的是寫給女人,主人公白流蘇白公館的老六,由於離了婚,並且是庶出在白公館不受待見,經常受到三嫂四嫂的冷嘲熱諷。

小說的剛開頭,就給我們鋪墊了一個悲傷的基調,當然,作為一個可憐的女人,一定不能安分在自己的那一份小天地里,要努力抗爭。

可是,即使別人來說媒,輪到的也不是她,而是她的七妹,還有她的嫂子家的孩子。一個高貴的貴族也有自己的苦啊!

但是在她通過會跳舞贏得了范柳原的歡心,之後白流蘇便拿自己當做賭注,遠赴香港,博取范柳原的愛情,要爭取一個合法的婚姻地位。

兩個情場高手鬥法的場地在淺水灣飯店,原本白流蘇似是服輸了,但在范柳原即將離開香港時,日軍開始轟炸淺水灣(這是傾城的真正含義),范柳原折回保護白流蘇。狂轟濫炸,生死交關,牽絆了范柳原,流蘇欣喜中不無悲哀,夠了,如此患難,足以做十年夫妻。

小說情節不複雜,幾段話便可以講完,但是這部小說很出名,也反映了張愛玲的一種愛情價值觀。

張愛玲的一生很複雜,如果以這部小說來講她的價值觀也是有失偏頗的。這裡也不再展開。

那麼應該說點什麼呢?有句話說的很有道理:

一個女人,再好些,得不到異性的愛,也就得不到同性的尊重,女人們就是這一點賤。

鞭辟入裡,入木三分,惟妙惟肖,我竟無力反駁,雖然我不是女人,但是張愛玲的嘴真的好毒!

不過另外的,也可以從這部小說學一學和妹子的交流技巧:

柳原帶她到大中華去吃飯。流蘇一聽,僕歐們卻是說上海話的,四座也是鄉音盈耳,不覺詫異道:「這是上海館子?「柳原笑道:「你不想家么?「流蘇笑道:「可是專程到香港來吃上海菜,總似乎有點傻。「柳原道:「跟你在一起我就喜歡做各種傻事,甚至於乘著電車兜圈子,看一場看過了兩次的電影「流蘇道:「因為你被我傳染上了傻氣,是不是?「柳原笑道:「你愛怎麼解釋,就怎麼解釋。「

這不就是愛~~嗎?另一句:

范柳原載細雨迷濛的碼頭上迎接她。他說她的綠色玻璃雨衣像是一隻瓶,又注了一句:「藥瓶。」她以為她在哪裡諷刺她的孱弱,然而他又附耳說了一句:「你是醫我的葯。」她紅了臉,白了他一眼。

我的天,撩妹高手——范柳原。

最後,只這兩個名字,白流蘇,范柳原,就覺得非常好,具體哪裡好說不出來,只是覺得很文雅,很好聽。

白居易也有句詩:

人非草木皆有情,不如不遇傾城色。

讀完這部小說,傾城色不是那麼容易遇到,遇到更多也會錯過更多,只是如果你遇見對的人,即使整個城市傾覆,整個世界改變,那又有什麼關係呢?


現實是如此無奈,大學時第一遍讀似乎完全沒有看懂。畢業三年後再讀才發現她完全把你內心的痛苦糾結絕望都看透了。


我覺得張愛玲把人性剖析得太複雜太直白,不論是哪個年代的愛情,都無法純潔得像一張白紙,但也不至於像大家說的那樣完全以個人的利益為出發點很世俗,那不是世俗,而是實際,白流蘇和范柳原這兩個庸俗的男女,在戰爭這個催化劑下相識相知,最後走在一起,其實也很美好了,兩個人僅靠著幾面之緣,絲毫沒有聯繫的兩個人就在一起了,我不知道張愛玲取這個名字的意圖,但是我堅決相信張愛玲是個愛情至上主義者,她相信愛情,願意呵護愛情,當然,她很聰明,加上女性特有的敏感,她對女性的陰暗面就很了解,所以她筆下的那些個女性都是實際的,小氣的,白流蘇是女主角,按照瑪麗蘇文好歹要溫柔賢惠大家閨秀一丁點骯髒想法都沒有,但是白流蘇是為了有個依靠去了香港找范柳原,但也就是這樣,才實際,因為在實際生活中,沒有瑪麗蘇,迫於生活那也很正常,她心裡也的的確確是喜歡范柳原的風流倜儻,而范柳原呢,在戰爭的催化下,也意識到了結婚:與一個人有羈絆,也是好的,浪子不可能浪一輩子。我不太願意理解成張愛玲最後的結局表現的是范柳原依然會像以前那樣風流,「他把這些調戲的話對流蘇都收起來了,只會對別的女人說」,本來這句話也許並沒有表達太多別的含義,畢竟是故事,開心就好,不要深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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