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庸作品裡,有哪些細思淚崩的情節?

大概就是金庸作品裡的一些初看不明其意,細看心酸不已的情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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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婆婆道:「令狐少君,臨別之際,我有一言相勸。」令狐沖道:「是,前輩教誨,令狐沖不敢或忘。」但那婆婆始終不說話,過了良久良久,才輕聲說道:「江湖風波險惡,多多保重。」

——《笑傲江湖》

這段描寫簡直了。無一字是心理描寫,卻又無一字不是心理描寫。

是時,才有過在綠竹巷裡三個月的琴簫合鳴。牽擰之際,卻爭奈分離。令狐少君要去哪裡?不知道。以後還能再見嗎?也不知道。明明心裡攪著千柔萬緒,偏偏無一絲能結織成語。

彼時兩人有了感情,可盈盈還不是盈盈,而是婆婆,不是他的女友,也定不了海誓山盟。天地之大,舍也不是,不舍也不是;一句相思,說也不是,不說也不是。

沉默良久,唯有說一句最真切,最實在,最老生長談的話語,來勸君前行。可別後不知君遠近,心裡,又怎捨得你西出陽關?

杜甫挂念李白,夢裡都怕水裡的蛟龍,盈盈挂念沖哥,卻只能勸慰一句,小心,保重。

手抄的曲譜,隨身的古琴,都能笑贈令狐公子。可說不出的話,卻爛在心裡,爛成一口井。

真箇別離難 ,不似相逢好。


程靈素初遇胡斐,送給胡斐兩朵花,胡斐本來想扔了卻沒扔。

胡斐從懷中取出藍花,見花光嬌艷,不忍便此丟棄,說道:「小小兩棵花兒,想來也沒大礙!」

後來二人有如下對話:

程靈素道:「我這藍花是新試出來的品種,總算承蒙不棄,沒在半路上丟掉。」胡斐微笑道:「這花顏色嬌艷,很是好看。」程靈素道:「幸虧這藍花好看,倘若不美,你便把它拋了,是不是?」胡斐一時不知所對,只說:「唔……就算不美,是你送的,我又澆過它,也不會隨便拋了。」心中卻想:「倘若這藍花果真十分醜陋,我會不會仍藏在身邊?是否幸虧花美,這才救了我和鍾大哥的性命?」

不美,就是程靈素的原罪。

倘若不美,你便把她拋了,是不是?

「但我丟完了鏡子,隨即就明白了。生來是個醜丫頭,就算沒了鏡子,還是丑的。那井裡的水面,便是一面圓圓的鏡子,把我的模樣給照得清清楚楚。那時候啊,我真想跳到井裡去死了。」
......
王鐵匠那首情歌,似乎又在耳邊纏繞,「我要待她好,可是……可是……她已經死了。她活著的時候,我沒待她好,我天天十七八遍掛在心上的,是另一個姑娘。」


洪七公道:「蓉兒的烹調功夫天下第一,這個我卻敢說。」黃蓉抿嘴笑道:「不用贊啦,咱們快下山去,我給你燒幾樣好菜就是。」
洪七公、黃藥師、郭靖、黃蓉四人下得華山,黃蓉妙選珍餚,精心烹飪,讓洪七公吃了個酣暢淋漓。當晚四人在客店中宿了,黃藥師父女住一房,郭靖與洪六公住一房。次晨郭靖醒來,對榻上洪七公已不知去向,桌面上抹著三個油膩的大字:「我去也」,也不知是用雞腿還是豬蹄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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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將丐幫幫主的位子傳了給黃蓉後,獨個兒東飄西遊,尋訪天下的異味美食。廣東地氣和暖,珍奇食譜最多。他到了嶺南之後,得其所在,十餘年不再北返中原。

在射鵰書末,華山論劍之後,洪七公留下一句「我去也」就此告別。

看似是完滿的大團圓結局,【只是,靖蓉都沒想到,這一別竟然就是永別。

給靖蓉夫婦傳藝授業、言傳身教;給他們一個自幼喪父、一個自幼喪母的單親孩子,來自長輩的慈愛;給他們毫無保留的愛護,赴湯蹈火、數次險些性命不保。

當楊過告知靖蓉洪七公逝世消息時,他們是怎樣的感受?

我不敢想像。

張震岳有一首叫《再見》的歌,裡面有段歌詞很貼切--

我怕我沒有機會

跟你說一聲再見

因為也許就再也見不到你

沒想到,有些人,真的就再也見不到了。


李萍忽道:「大汗,只怕這孩子一時想不明白,待我勸勸他如何?」成吉思汗大喜,連說:「好,你快勸他。」李萍走上前去,拉著郭靖臂膀,走到金帳的角落,兩人一齊坐下。李萍將兒子摟在懷裡,輕輕說道:「二十年前,我在臨安府牛家村,身上有了你這孩子。一天大雪,丘處機丘道長與你爹結識,贈了兩把短劍,一把給你爹,一把給你楊叔父。」一面說,一面從郭靖懷中取出那柄短劍,指著柄上「郭靖」兩字,說道:「丘道長給你取名郭靖,給楊叔父的孩子取名楊康,你可知是什麼意思?」郭靖道:「丘道長是叫我們不可忘了靖康之恥。」
  
李萍道:「是啊。楊家那孩子認賊作父,落得身敗名裂,那也不用多說了,只可惜楊叔父一世豪傑,身後子孫卻玷污了他的英名。」嘆了口氣,又道:「想我當年忍辱蒙垢,在北國苦寒之地將你養大,所為何來?難道為的是要養大一個賣國奸賊,好叫你父在黃泉之下痛心疾首嗎?」郭靖叫了聲:「媽!」眼淚從面頰上流了下來。
  
李萍說的是漢語,成吉思汗與拖雷、諸將都不知她語中之意,但見郭靖流淚,只道李萍貪生怕死,已將兒子說動,均各暗喜。
  
李萍又道:「人生百年,轉眼即過,生死又有什麼大不了?只要一生行事無愧於心,也就不枉了在這人世走一遭。倘若別人負了我們,也不必念他過惡。你記著我的話吧!」她凝目向郭靖望了良久,神色極是溫柔,說道:「孩子,你好好照顧自己!」
說著舉起短劍割斷他手上繩索,不待郭靖轉身,便即轉過劍尖,刺入自己胸膛。


汝陽王頭也不回地走了,兩邊侍從牽過馬來,他竟似沒看見一般。行了十幾丈路,又轉回來問到:「敏敏,你的傷不礙事吧?身上帶的有錢沒有?」

父愛如山,何須贅言。


周芷若睜著眼睛,愈聽愈奇,只聽師父又道:「郭大俠夫婦鑄成一刀一劍之後,將寶刀授給兒子郭公破虜,寶劍傳給本派郭祖師。當然,郭祖師曾得父母傳授武功,郭公破虜也得傳授兵法。但襄陽城破之日,郭大俠夫婦與郭公破虜同時殉難。

金庸的小說結局,主角或避世歸隱,或雙宿雙棲(也有8P的),唯有射鵰郭黃二人,在續書中明確寫出了他們最終的結果。

那就是城破人死,壯烈殉國。

從不敢細想郭靖黃蓉死難時的場景,以他們的蓋世武功,縱然城池失守,難道竟逃不出去?
究竟是萬箭攢心留的住郭黃?
還是年邁病篤無力再戰?
抑或是為了城破後多救下幾個百姓?
大俠終究是倒下了,能留他們在城中的恐怕只有責任吧?

楊過問道:「郭伯伯,你說襄陽守得住嗎?」郭靖沉吟良久,手指西方鬱郁蒼蒼的丘陵樹木,說道:「襄陽古往今來最了不起的人物,自然是諸葛亮。此去以西二十里的隆中,便是他當年耕田隱居的地方。諸葛亮治國安民的才略,我們粗人也懂不了。他曾說只知道『鞠躬盡瘁,死而後已』,至於最後成功失敗,他也看不透了。
我與你郭伯母談論襄陽守得住、守不住,談到後來,也總只是『鞠躬盡瘁,死而後已』這八個字。

郭靖黃蓉也知道襄陽守不住,楊過可以呆在古墓里絕跡江湖,張三丰可以覺得武功未成而不來,朱子柳他們可以提前把家眷遷往西域。

唯有郭靖黃蓉,獻了青春獻終身,獻完終身獻子孫。

曾有一絲幻想,神鵰結尾,攜楊過之手受萬民擁戴,這個時節,已然可以功成身退,哪怕倚天屠龍記中留個去向不明的結果,也是讀者們的一點兒念想,然而,他們確實死了。

那樣聰慧的蓉兒,那樣精靈古怪的蓉兒,為了靖哥哥,牢牢把生命栓死在一件註定失敗的事件上,你可還記得當初蓉兒登場時的白衣金帶?可問你敢想蓉兒殉死時的血濺征衣?為人妻為人母卻不得不看著丈夫兒子逃不出必死的死局,要這「女諸葛」的名頭何用?

黃蓉道:「蒙古兵不來便罷,若是來了,咱們殺得一個是一個,當真危急之際,咱們還有小紅馬可賴。【天下事原也憂不得這許多】。【」郭靖正色道:「蓉兒,這話就不是了。咱們既學了武穆遺書中的兵法,又豈能不受岳武穆『盡忠報國』四字之教?咱倆雖人微力薄,卻也要盡心竭力,為國禦侮。縱然捐軀沙場,也不枉了父母師長教養一場】。【」黃蓉嘆道:】「我原知難免有此一日。罷罷罷,你活我也活,你死我也死就是!」

你活我也活,你死我也死,當年的承諾,一語成讖,然而他們死後呢?他們的屍骸是否會被殘忍的蒙古人蹂躪?他們的頭顱是否會被砍下耀武揚威?他們的武功是否從此失傳江湖?

不敢想不能想,恐怕這就是俠中大者最後的下場吧。


第四十四章:

……

蕭峰哪裡去理會阿紫是否在發脾氣,順手拉開炕邊的桌子的一隻抽屜,不禁一怔。段譽和虛竹見裡面放著的都是些小孩子的玩物,有木雕的老虎,泥捏的小狗,草編的蟲籠,關蟋蟀的竹筒,還有幾把生了銹的小刀。這些玩物皆是農家常見之物,毫不出奇。蕭峰卻拿起那隻木虎來,瞧著獃獃的出神。
……
蕭峰手掌托著那隻小小木虎,凝目注視。燈火昏黃,他巨大的身影照在泥壁上。他手掌握攏,中指和食指在木雕小虎背上輕輕撫摸,臉上露出愛憐之色,說道:「這是我義父給我刻的,那一年我是五歲,義父……那時候我叫他爹爹……就在這一盞油燈旁邊,給我刻這隻小老虎,媽媽在紡紗。我坐在爹爹腳邊,眼看小老虎的耳朵出來了,鼻子出來了,心裡真高興……」

……

少室山大戰之後段譽受了傷,蕭峰匆忙把他安置在自己的故居,這是他回到故居的一段描寫。初讀只道他追憶起兒時的生活,思念養父養母。同時感動於喬三槐夫婦對養子的疼惜:為沒有血緣關係的孩子做了這許多玩具,並且在他離家多年還一件一件好好收著,蕭峰名滿天下,而喬氏夫婦和這世間空巢的老人一樣,無時無刻不在思念兒子,盼能和他團聚。

後來再讀卻體會了更多:這一段劇情之前正是少室山一場酣戰,蕭遠山和慕容博現身,困擾蕭峰多時的真相終於揭開,王霸雄圖,血海深恨,歸於塵土。然後筆鋒一轉來到這間小屋,蕭峰此時此刻拿著木老虎究竟想了些什麼呢?

當然感念父母的養育之恩,哀痛他們無辜橫死,這之外也許還有對命運捉弄的無奈:這些家國恩怨,出生入死,誤解陷害,痛失愛侶……如果只是一場大夢該有多好,一覺醒來他只是個樸拙少年,承歡於三槐公膝下,平凡長大娶妻生子,做個庸常的樵夫。他不希望打遍天下戰無不勝,寧可自己像兒時抽屜里的小刀:沒有被打磨出鋒芒,也沒有被鑄刻上哀傷,在無人知道的角落默默生鏽。

如果能回到最初,一切都沒有發生,那該多好……


岳不群沉吟道:「嗯,余滄海一番徒勞,作下的罪孽也真不小。」令狐沖道:「師父,余矮子向你賠了罪么?」岳不群道:「余觀主腳程快極,我追了好久,沒能追上,反而越離越遠。他青城派的輕功,確是勝我華山一籌。」

令狐沖笑道:「他青城派屁股向後、逃之夭夭的功夫,原比別派為高。」岳不群臉一沉,責道:「沖兒,你就是口齒輕薄,說話沒點正經,怎能作眾師弟師妹的表率?」令狐沖轉過了頭,伸了伸舌頭,應道:「是!」

岳不群道:「【你答應便答應,怎地要伸一伸舌頭,豈不是其意不誠?】」

令狐沖應道:「是!」他自幼由岳不群撫養長大,情若父子,雖對師父敬畏,卻也並不如何拘謹,笑問:「師父你怎知我伸了伸舌頭?」岳不群哼了一聲,說道:「你耳下肌肉牽動,不是伸舌頭是甚麼?你無法無天,這一次可吃了大虧啦!傷勢可好了些嗎?」令狐沖道:「是,好得多了。」又道:「吃一次虧,學一次乖!」


岳不群哼了一聲,道:「【你早已乖成精了,還不夠乖?】」從懷中取出一個火箭炮來,走到天井之中,晃火折點燃了藥引,向上擲出。


還有令狐沖問師父如何拆解快刀,師父閉目不答,故意叫沖兒留著回去問師娘的片段。

這兩個情節,讓第一次看小說,且不知道結局的我一度非常喜歡岳不群,這個看上去十分嚴酷,然而有股慈愛和對大師兄恨鐵不成鋼的幽默感的父親一般的師父。到後來他懷疑令狐沖,要殺大師兄的那段兒,我都是十分快速地看掉的,心裡想著:「為什麼還不真相大白?」我對於師父前後的反差從震驚到失望,最後那句「小賊」,那是多麼令人唏噓啊。

前期師徒的互動特別多,明的也有,暗的也有。例如師父責罰大師兄侮辱青城派一事,通過二師兄轉述說:「陸大有嘛,從旁勸解是決計不會的,多半還是推波助瀾地起鬨,打十棍!」

還有故意避而不答快刀問題,讓沖兒回去問師娘,哄師娘開心。

在衡山打余滄海那段兒,更讓我有一個師父傲然而立的畫面感。

經過種種的風波,師父師娘小師妹,六猴兒都死了。有人在笑傲中看見政治鬥爭的殘酷,無人可以置身事外,有人也看見了令狐沖和盈盈如水般心意相通的愛情。

可我只想著,如果多寫金盆洗手大會以前的華山派就好了,師弟師妹很多,師父師娘下課後不怎麼管,幾十個人一起玩,熱鬧又溫馨的生活場景。有冷幽默的師父,有慈愛好強的師娘,還有個活蹦亂跳的小師妹。最好能寫寫令狐沖那些「輸了還可抵賴」的事情,最喜歡的還是令狐沖滿嘴火車,滿臉狡獪的樣子了。


個人認為,這是新修版增加的內容中為數不多的我喜歡的。

想到一句很矯情的話,「江湖兒女,再見就是山水不相逢。」

後來阿朱再沒見過阿碧,沒見過三哥,沒見過公子爺。所以阿朱不知道三哥死於非命,不知道阿碧苦守一生。

而挂念阿朱的他們,也沒再見過阿朱,所以他們不知道阿朱去世的那晚雨有多大。

江湖兒女訣別時這麼果斷,不知道後來有沒有想念過對方?


《倚天屠龍記》後記:
那時候我還不明白


原文:
事實上,這部書情感的重點不在男女之間的愛情,而是男子與男子間的情義,武當七俠兄弟般的感情,張三丰對張翠山、謝遜對張無忌父子般的摯愛。然而,張三丰見到張翠山自刎時的悲痛,謝遜聽到張無忌死訊時的傷心,書中寫得太也膚淺了,真實人生中不是這樣的。
因為那時候我還不明白。


月光斜照,只見棺蓋背面隱隱寫著有字。狄雲湊近一看, 只見那幾個字歪歪斜斜,寫的是:「丁郎,丁郎,來生來世, 再為夫妻。」 狄雲心中一寒,一交坐在地下,這幾個字顯是指甲所刻, 他一凝思間,便已明白:「凌姑娘是給她父親活埋的,放入棺 中之時,她還沒死。這幾個字,是她臨死時用指甲刻的。因 此一直到死,她的雙手始終舉著。天下竟有這般狠心的父親! 丁大哥始終不屈,凌姑娘始終不負丁大哥。她父親越等越恨, 終於下了這樣的毒手。」


「張無忌叫廚房裡送了幾張麵餅來,離得她遠遠的,自行坐在炕上大嚼。

趙敏席上炙羊烤雞、炸肉膾魚,菜肴極是豐盛。她吃了一會,忽然淚水一點點地滴在飯碗之中,勉強又吃了幾口,拋下筷子,伏在桌上抽抽噎噎地哭泣。


她哭了半晌,抹乾眼淚,似乎心中輕快了許多,望望窗外,說:「再過一個時辰,天就黑了,那韓林兒不知解向何處,若是失了他的蹤跡,倒是不易相救。」」

——第32章 冤蒙不白愁欲狂

印象中的趙敏,總是笑著的。她的大部分台詞,總是「笑道」。

這是她難得傷心到哭的時候。(沒有仔細考究是否唯一一次傷心流淚,但總之這樣的次數實在不多)

這段文字初讀不以為意,第二次看的時候代入想像了一下趙敏當時的處境,突然就理解她當時的心酸了——莫名其妙和心上人失散,好不容易再見,面對的卻是一個天大的誤會,心上人甚至想要殺了她。

雖然張無忌沒有捨得殺她,但吃飯時的疏離已經很明顯,以前一起在小酒館喝酒的甜蜜與自在去哪裡了呢?眼前的美味佳肴味道到底如何呢?


如果是我,肯定眼睛都哭腫了。


可是敏敏只是「哭了半晌,說道:「再過一個時辰,天就黑了,那韓林兒不知解向何處,若是失了他的蹤跡,倒是不易相救。」」

真是內心太強大的人了。

可是她越強大,我就越心疼。


岳靈珊淚水盈眶,竭力忍住不讓淚水流下,嗚咽道:「我……我不去。你……你為什麼要救我?」
盈盈道:「不是我救你,是你大師哥令狐衝要救你。」

盈盈的理解、通透和失落,都在這一句話里了。

此時,岳靈珊被青城弟子搏命圍攻,丈夫林平之只顧戲弄余滄海,連恆山尼姑也因信守承諾,拒絕了出手相幫,令狐沖身受重傷,無力相救。最終出手相救的,是任盈盈。在出手前她朗聲宣稱自己是黑木崖聖姑,看不過幾個大男人圍攻一個女子,所以出手,這是顧及恆山派的名譽。

但面對小師妹,她只說:「不是我救你,是你大師哥令狐衝要救你。」

他想救你,是他和你之間的事情,我不涉入其間;我出手,是去做他想做的事情,也並不摻入你在其間。盈盈透徹地理解令狐沖對岳靈珊的心,也透徹地理解自己對令狐沖的心,就是那句「不管你待我如何,我總是全心全意的待你好」。

只是理解地越透徹,越知道這兩條路都是無可挽回的絕路,想想令狐沖在封禪台上的魂不守舍,想想自己在他受傷時的情急出手,盈盈在其間縱然再是沉著從容,也終究不免流露出此一刻的生硬和冷淡,背後的心也何嘗沒有過目睹情郎無法忘情於初戀的失落和灰心。


郭靖從金帳辭出,想起連日軍務倥傯,未與母親相見,明日誓師南征,以報大宋歷朝世仇,今日這一日該當陪伴母親了,當下走向母親營帳。卻見帳中衣物俱已搬走,只剩下一名老軍看守,一問之下,原來他母親李氏奉了大汗之命,已遷往另一座營帳。郭靖問明所在,走向彼處,見那座營帳比平時所居的大了數倍,揭帳進內,不由得吃了一驚,只見帳內金碧輝煌,花團錦簇,儘是蒙古軍從各處掠奪來的珍貴寶物。華箏公主陪著李萍,正在閑談郭靖幼年時的趣事。她見郭靖進來,微笑著站起迎接。郭靖道:「媽,這許多東西哪裡來的?」李萍道:「大汗說你西征立了大功,特地賞你的。其實咱們清寒慣了,哪用得著這許多物事?」郭靖點點頭,見帳內又多了八名服侍母親的婢女,都是大軍擄來的女奴。

三個人說了一會閑話,華箏告辭出去。她想郭靖明日又有遠行,今日跟她必當有許多話說,哪知她在帳外候了半日,郭靖竟不出來。李萍道:「靖兒,公主定是在外邊等你,你也出去和她說一會話兒。」郭靖答應了一聲,卻坐著不動。李萍嘆道:「咱們在北國一住二十年,雖然多承大汗眷顧,我卻是想家得緊。但願你此去滅了金國,母子倆早日回歸故鄉。咱倆就在牛家村你爹爹的舊居住下,你也不是貪圖榮華富貴之人,這北邊再也休來了。只是公主之事,卻不知該當如何,這中間實有許多難處。」郭靖道:「孩兒當日早跟公主言明,蓉兒既死,孩兒是終生不娶的了。」李萍嘆道:「公主或能見諒,但我推念大汗之意,卻是甚為耽心。」郭靖道:「大汗怎樣?」李萍道:「這幾日大汗忽然對咱娘兒優遇無比,金銀珠寶,賞賜無數。雖說是酬你西征之功,但我在漠北二十年,大汗性情,頗有所知,看來此中另有別情。」郭靖道:「媽,你瞧是甚麼事?」李萍道:「我是女流之輩,有甚高見?只是細細想來,大汗是要逼咱們做甚麼事。」郭靖道:「嗯,他定是要我和公主成親。」李萍道:「成親是件美事,大汗多半不知你心中不願,也不須相逼。我看啊,你統率大軍南征,大汗是怕你忽起異心叛他。」郭靖搖頭道:「我無意富貴,大汗深知。我叛他作甚?」李萍道:「我想到一法,或可探知大汗之意。你說我懷念故鄉,欲與你一同南歸,你去稟告大汗,瞧他有何話說。」郭靖喜道:「媽,你怎麼不早說?咱們共歸故鄉,那是何等美事,大汗定然允准。」他掀帳出來,不見華箏,想是她等得不耐煩,已怏怏離去。郭靖去了半晌,垂頭喪氣的回來。李萍道:「大汗不準,是不是?」郭靖道:「這個我可不懂啦,大汗定要留你在這兒幹甚麼?」李萍默然。郭靖道:「大汗說,待破金之後,讓我再奉母回鄉,那時衣錦榮歸,豈非光彩得多?我說母親思鄉情切,但盼早日南歸。大汗忽有怒色,只是搖頭不準。」李萍沉吟道:「大汗今日還跟你說了些甚麼?」郭靖將大汗在帳中指點方略、傳交錦囊等情說了。李萍道:「唉,若是你二師父和蓉兒在世,定能猜測得出。只恨我是個蠢笨的鄉下女子,只越想越是不安,卻又不知為了何事。」郭靖將錦囊拿在手裡玩弄,道:「大汗授這錦囊給我之時,臉上神色頗為異樣,只怕與此有關也未可知。」李萍接過錦囊,細細檢視,隨即遣開侍婢,說道:「拆開來瞧瞧。」郭靖驚道:「不!破了火漆上金印,那可犯了死罪。」李萍笑道:「臨安府織錦之術,天下馳名。你媽媽是臨安人,自幼學得此法。又何須弄損火漆,只消挑破錦囊,回頭織補歸原,決無絲毫破綻。」郭靖大喜。李萍取過細針,輕輕挑開錦鍛上的絲絡,從縫中取出一張紙來,母子倆攤開一看,面面相覷,不由得都是身上涼了半截。原來紙上寫的是成吉思汗一道密令,命窩闊台、拖雷、郭靖三軍破金之後,立即移師南向,以迅雷不及掩耳手段攻破臨安,滅了宋朝,自此天下一統於蒙古。密令中又說,郭靖若能建此大功,必當裂土封王,不吝重賞,但若懷有異心,窩闊台與拖雷已奉有令旨,立即將其斬首,其母亦必凌遲處死。郭靖呆了半晌,方道:「媽,若不是你破囊見此密令,我母子性命不保。想我是大宋之人,豈能賣國求榮?」李萍道:「為今之計,該當如何?」郭靖道:「媽,你老人家只好辛苦些,咱倆連夜逃回南邊去。」李萍道:「正是,你快去收拾,可別泄露了形跡。」郭靖點頭,回到自己帳中,取了隨身衣物,除小紅馬外,又挑選八匹駿馬。若是大汗點兵追趕,便可和母親輪換乘坐,以節馬力,易於脫逃。他於大汗所賜金珠一介不取,連同那柄虎頭金刀都留在帳中,除下元帥服色,換上了尋常皮裘。他自幼生長大漠,今日一去,水不再回,心中不禁難過,對著居住日久的舊帳篷怔怔的出了會神,眼見天色已黑,又回母親帳來。掀開帳門,心中突的一跳,只見地下橫著兩個包裹,母親卻已不在。郭靖叫了兩聲:「媽!」不聞應聲,心中微感不妙,待要出帳去找。突然帳門開處,光火耀眼,大將赤老溫站在帳門外叫道:「大汗宣召金刀駙馬!」他身後軍士無數,均是手執長矛。郭靖見此情勢,心中大急,若憑武功強沖,料那赤老溫攔阻不住,但尋思:「母親既已被大汗擒去,我豈能一人逃生?」當下跟著赤老溫走向金帳。只見帳外排列著大汗的兩千名箭筒衛士,手執長矛大戟,隊伍遠遠伸展出去。赤老溫道:「大汗有令將你綁縛。這可要得罪了,駙馬爺莫怪。」郭靖點點頭,反手就縛,走進帳中。
帳內燃著數十枝牛油巨燭,照耀有如白晝。成吉思汗虎起了臉,猛力在案上一拍,叫道:「我待你不薄,自小將你養大,又將愛女許你為妻。小賊,你膽敢叛我?」郭靖見那隻拆開了的錦囊放在大汗案上,知道今日已是有死無生,昂然道:「我是大宋臣民,豈能聽你號令,攻打自己邦國?」成吉思汗聽他出言頂撞,更是惱怒,喝道:「推出去斬了。」郭靖雙手被粗索牢牢綁著,八名刀斧手舉刀守在身旁,無法反抗,大叫:「你與大宋聯盟攻金,中途背棄盟約,言而無信,算甚麼英雄?」成吉思汗大怒,飛腳踢翻金案,喝道:「待我破了金國,與趙宋之盟約已然完成。那時南下攻宋,豈是背約?快快斬了!」諸將雖多與郭靖交好,但見大汗狂怒,都不敢求情。郭靖更不打話,大踏步出帳。
忽見拖雷騎馬從草原上急奔而來,大叫:「刀下留人!」他上身赤裸,下身套著一條皮褲,想是睡夢中得到訊息,趕來求情。他直闖進帳,叫道:「父王,郭靖安答立有大功,曾救你救我性命,雖犯死罪,不可處斬。」成吉思汗想起郭靖之功,叫道:「帶回來。」刀斧手將郭靖押回。
成吉思汗沉吟半晌,道:「你心念趙宋,有何好處?你曾跟我說過岳飛之事,他如此盡忠報國,到頭來仍被處死。你為我平了趙宋,我今日當著眾人之前,答應封你為宋王,讓你統御南朝江山。」郭靖道:「我非敢背叛大汗。但若要我賣國求榮,雖受千刀萬箭,亦不能奉命。」成吉思汗道:「帶他母親來。」兩名親兵押著李萍從帳後出來。
郭靖見了母親,叫道:「媽!」走上兩步,刀斧手舉刀攔住。郭靖心想:「此事只我母子二人得知,不知如何泄漏。」成吉思汗道:「若能依我之言,你母子俱享尊榮,否則先將你母親一刀兩段,這可是你害的。你害死母親,先做不孝之人。」郭靖聽了他這幾句話,只嚇得心膽俱裂,垂頭沉思,不知如何是好。拖雷勸道:「安答,你自小生長蒙古,就與蒙古人一般無異。趙宋勾結金人,害死你的父親,逼得你母親無家可歸。若非父王收留,你焉有今日?你我兄弟情深義重,我不能累你做個不孝之人,盼你回心轉意,遵奉大汗令旨。」郭靖望著母親,就欲出口答應,但想起母親平日的教誨,又想起西域各國為蒙古征服後百姓家破人亡的慘狀,實是左右為難。成吉思汗一雙老虎般的眼睛凝望著他,等他說話。金帳中數百人默無聲息,目光全都集於郭靖身上。郭靖道:「我……」走上一步,卻又說不下去了。
李萍忽道:「大汗,只怕這孩子一時想不明白,待我勸勸他如何?」成吉思汗大喜,連說:「好,你快勸他。」李萍走上前去,拉著郭靖臂膀,走到金帳的角落,兩人一齊坐下。李萍將兒子摟在懷裡,輕輕說道:「二十年前,我在臨安府牛家村,身上有了你這孩子。一天大雪,丘處機丘道長與你爹結識,贈了兩把匕首,一把給你爹,一把給你楊叔父。」一面說,一面從郭靖懷中取出那柄匕首,指著柄上「郭靖」兩字,說道:「丘道長給你取名郭靖,給楊叔父的孩子取名楊康,你可知是什麼意思?」郭靖道:「丘道長是叫我們不可忘了靖康之恥。」李萍道:「是啊。楊家那孩子認賊作父,落得個身敗名裂,那也不用多說了,只可惜楊叔父一世豪傑,身後子孫卻玷污了他的英名。」嘆了口氣,又道:「想我當年忍辱蒙垢,在北國苦寒之地將你養大,所為何來?難道為的是要養大一個賣國奸賊,好叫你父在黃泉之下痛心疾首么?」郭靖叫了聲:「媽!」眼淚從面頰上流了下來。
李萍說的是,成吉思汗與拖雷、諸將都不知她語中之意,但見郭靖流淚,只道李萍貪生怕死,已將兒子說動,均各暗喜。李萍又道:「人生百年,轉眼即過,生死又有甚麼大不了?只要一生行事無愧於心,也就不枉了在這人世走一遭。若是別人負了我們,也不必念他過惡。你記著我的話罷!」她凝目向郭靖望了良久,臉上神色極是溫柔,說道:「孩子,你好好照顧自己罷!」說著舉起匕首割斷他手上繩索,隨即轉過劍尖,刺入自己胸膛。郭靖雙手脫縛,急來搶奪,但那匕首鋒銳異常,早已直沒至柄。成吉思汗吃了一驚,叫道:「快拿!」那八名刀斧手不敢傷害駙馬,拋下手中兵刃,縱身撲上。
郭靖傷痛已極,抱起母親,一個掃堂腿,兩名刀斧手飛跌出去。他左肘後挺,撞正在一名刀斧手胸口,格的一響,肋骨斷折。諸將大呼,猱身齊上。郭靖急撲後帳,左手扯住帳幕用力拉扯,將半座金帳拉倒,罩在諸將頭上。混亂之中,他抱起母親直奔而出。但聽得號角急吹,將士紛紛上馬追來。郭靖哭叫數聲:「媽!」不聽母親答應,探她鼻息,早已斷氣。他抱著母親屍身在黑暗中向前急闖,但聽四下里人喊馬嘶,火把如繁星般亮了起來。他慌不擇路的奔了一陣,眼見東南西北都是蒙古的將士,他縱然神勇,但孤身一人,如何能敵十多萬蒙古的精兵?若是騎在小紅馬背上,憑著寶馬腳力或能遠遁,現下抱了母親的屍身步行,那是萬難脫險了。
他一言不發,邁步疾奔,心想只要能奔到懸崖之下,施展輕功爬上崖去,蒙古兵將雖多,卻無人能爬得上來,當可暫且避得一避,再尋脫身之計。正奔之間,忽聽前面喊聲大振,一彪軍馬衝到,火光中看得明白,當先一員大將紅臉白須,正是開國四傑之一的赤老溫。郭靖側身避開赤老溫砍來的一刀,不轉身奔逃,反而直衝入陣。蒙古兵齊聲大呼。郭靖左手前伸,拉住一名什長右腿,同時右足一點,人已縱起。他翻身騎上馬背,放穩母親屍身,隨手將那什長摔在馬下,搶過他手中長矛。上馬、放母、摔敵、搶矛,四件事一氣呵成,此時如虎添翼,雙腿一挾,搖動長矛,從陣後直衝了出去。赤老溫大聲發令,揮軍自後追來。敵陣雖已衝出,但縱馬所向,卻與懸崖所在恰恰相反,越奔相距越遠。該當縱馬南逃,還是先上懸崖?心下計議未定,大將博爾忽又已領軍殺到。此時成吉思汗暴跳如雷,傳下將令,務須將郭靖活捉。大隊人馬一層一層的圍上,更有數千軍馬遠遠向南賓士,先行布好陣勢,防他逃逸。郭靖衝出博爾忽所領的千人隊,衣上馬上,全是斑斑血跡。若不是大汗下令必須活捉,蒙古兵將不敢放箭,廝殺時又均容讓三分,否則郭靖縱然神勇,又怎能突出重圍?他手上只覺母親身子已然冰涼,強行忍淚,縱馬南行。後面追兵漸遠,但天色也已明亮。身處蒙古腹地,離中土萬里,匹馬單槍,如何能擺脫追兵,逃歸故鄉?
行不多時,前面塵土飛揚,一彪軍馬衝來,郭靖忙勒馬向東。但那坐騎衝殺了半夜,已然支持不住,忽地前腿跪倒,再也無力站起。是對情勢危急已極,但他仍是不肯舍卻母親屍身,當下左手抱母,右手持矛,反身迎敵。眼見軍馬奔近,煙塵中嗖嗖聲響,一箭飛來,正中長矛。這一箭勁道極猛,郭靖只覺手中長矛一震,矛頭竟被射斷。接著又是一箭射向前胸。郭靖拋開長矛,伸手接住,卻見那箭箭頭已然折去。他一怔之下,抬起頭來,只見一名將軍勒住部屬,單騎過來,正是當年教他箭法的神箭將軍哲別。郭靖叫道:「師父,你來拿我回去么?」哲別道:「正是。」郭靖心想:「反正今日難脫重圍,與其為別人所擒,不如將這場功勞送給師父。」便道:「好,讓我先葬了母親。」四下一望,見左首有個土岡,抱著母親走上岡去,用斷矛掘了個坑,把母親屍身放入,眼見匕首深陷胸口,他不忍拔出,跪下拜了幾拜,捧沙土掩上,想起母親一生勞苦,撫育自己成人,不意竟葬身於此,傷痛過甚,卻哭不出來。哲別躍下馬來,跪在李萍墓前拜了四拜,將身上箭壺、鐵弓、長槍,盡數交給郭靖,又牽過自己坐騎,把馬韁塞在他手裡,說道:「你去罷,咱們只怕再也不能相見了。」郭靖愕然,叫道:「師父!」哲別道:「當年你捨命救我,難道我不是男子漢大丈夫,就不會捨命救你?」郭靖道:「師父,你干犯大汗軍令,為禍不小。」哲別道:「想我東征西討,立下不少汗馬功勞。大汗最多打我軍棍,不至砍頭。你快快去罷。」郭靖猶自遲疑。哲別道:「我只怕部屬不聽號令,這番帶來的都是你的西征舊部。你且過去問問,他們肯不肯貪圖富貴拿你?」郭靖牽著馬走近,眾軍一齊下馬,拜伏在地,叫道:「小人恭送將軍南歸。」郭靖舉目望去,果然儘是曾隨他出生入死、衝鋒陷陣的舊部將士,心下感動,說道:「我得罪大汗,當受嚴刑。你們放我逃生,若是大汗知道,必受重罰。」眾軍道:「將軍待我等恩義如山,不敢有負。」郭靖嘆了口氣,舉手向眾軍道別,持槍上馬。
正要縱馬而行,忽然前面塵頭起處,又有一路軍馬過來。哲別、郭靖與眾軍盡皆變色。哲別心道:「我拚受重責,放走郭靖,但若與本軍廝殺,那可是公然反叛了。」叫道:「郭靖快走!」只聽前軍中發喊:「莫傷了駙馬爺。」眾人一怔,只見來軍奔近,打著四的旗號。
煙塵中拖雷快馬馳來,倏忽即至,原來騎的是郭靖的小紅馬。他策馬馳近,翻身下馬,說道:「安答,你沒受傷么?」郭靖道:「沒有。哲別師父正要擒我去見大汗。」他故意替哲別掩飾,以免成吉思汗知曉內情。
拖雷向哲別橫了一眼,說道:「安答,你騎了這小紅馬快去罷。」又將一個包袱放在鞍上,道:「這裡是黃金千兩,你我兄弟後會有期。」豪傑之士,當此時此情,也不須多言。郭靖翻身上了小紅馬馬背,說道:「你叫華箏妹子多多保重,另嫁他人,勿以我為念。」拖雷長嘆一聲,說道:「華箏妹子是永遠不肯另嫁別人的。我瞧她定會南下找你,那時我自當派人護送。」郭靖忙道:「不,不用來找我。且別說天下之大,難以找著,即令相逢,也只有徒增煩惱。」拖雷默然,兩人相顧無語。隔了半晌,拖雷道:「走罷,我送你一程。」
兩人並騎南馳,直行出了三十餘里。郭靖道:「安答,送君千里,終須一別,你請回罷!」拖雷道:「我再送你一程。」又行十餘里,兩人下馬互拜,灑淚而別。
拖雷眼望著郭靖的背影漸行漸小,在大漠中縮成一個黑點,終於消失,悵望南天,悄立良久,這才鬱郁而回。

很是喜歡李萍這個人物設定,不止一次想過如果是包惜弱會怎麼樣?但不管怎麼樣我知道的是包惜弱教育不出郭靖。

再說托雷:重情重義,但終究是「蒙古人」,若干年後其子忽必烈攻破襄陽,當然這都是後話。

成吉思汗:我認為他太小看李萍母子了,也可以說他把郭靖看的太傻,把李萍看的太慫。還有,我認為他是英雄。

郭靖:從小被所有接觸的人灌輸一個思想,就是愛國思想。俠之大者,為國為民。正是因為這一句話才有了郭大俠,一個流芳萬世的大俠。

郭靖也成就了黃蓉。《神鵰俠侶》記載每當郭靖與黃蓉在商議襄陽問題時說到最後無非是鞠躬盡瘁,死而後已。他們很棒,而且他們努力了,他們做到了。


黃藥師不答,向郭襄招了招手,笑道:「孩子過來,讓外公瞧瞧你,」
郭襄從未見過外公,忙近前行禮。黃藥師拉著她手,細細瞧她臉龐,黯然道:」真像,真像。」黃蓉知他又想起了亡妻,說郭襄生得像她外婆年輕之時,怕勾起他的心事,並不介面。郭芙笑道:「那還有不像的么!你叫老東邪,她叫小東邪……」郭靖喝道:「芙兒,對外公沒規沒矩!」黃藥師大喜,道:「襄兒,你的外號叫『小東邪』么?」郭襄臉上微微一紅,道:「起初是姊姊這麼叫我,後來人人都這麼叫了。」
黃藥師問了幾句郭襄的武功,轉過頭去,要招呼楊過近前說話,一回頭,只見他身影微晃,已走出校場口外,說道:「楊過小友,我也走啦!」長袖擺動,一瞬眼間已追到了楊過身邊,一老一少,攜手沒入黑暗之中。

初看這一段,這就是家人團聚、其樂融融的畫面啊~

再看一遍。。。話說,郭破虜呢???

十六歲生日這天,先是看一群不認識的人大張旗鼓地給二姐慶祝生日,再是自己的親外公,只注意了姐姐沒注意自己,有比這更悲催的生日么?郭芙還因為耶律齊的風頭被搶而不高興,郭破虜呢,都成了透明人了,誰在乎他的喜怒哀樂了呢?


「程英見她迴轉,甚是害怕,大著膽子問道:「我表妹呢?」李莫愁見她膚色白嫩,容顏秀麗,冷冷的道:「你這等模樣,他日長大了,不是讓別人傷心,便是自己傷心,不如及早死了,世界上少了好些煩惱。」」
只因李莫愁這一句話,程姑娘下半輩子便在傷心中渡過!

沒有波瀾壯闊的描寫,這只是整部書中很短的一段話,很不起眼的兩個角色,但讀到這裡時卻觸中淚點,因為這是世間最純樸,最無私的筆,沒有任何的利益糾葛。也正是因為這種最原始的愛,一旦失去,悲痛欲絕。我們無法想像,甚至不敢想像杜氏夫婦白髮人送黑髮人的心情,或許支持他們活下去的動力就是復仇,可就算復仇成功了呢,兒子也不能回來,還是在悲痛中度過餘生。


「易三娘除下包頭的粗布,抹了抹汗,又伸手過去替張無忌抹汗,說道:「乖孩子,累了么?」張無忌初時有些不好意思,但聽她言語之中頗蓄深情,不像是故意做作,不禁望了她一眼。只見她淚水在眼眶中轉來轉去,知她是念及自己被謝遜所殺了的那個孩子,但見她情致纏綿的凝視自己,似乎盼望自己答話,不由得心下不忍,便道:「媽,我不累。你老人家累了。」他一聲「媽」叫出口,想起自己母親,不禁傷感。
易三娘聽他叫了一聲「媽」,淚水忍不住流了下來,假意用包頭巾擦汗,擦的卻是淚水。
杜百當站起身來,挑了擔柴,左手一揮,便走出了山亭,他雖聽不見兩人的對答,也知老妻觸景生情,懷念起了亡兒,說不定露出破綻,給那兩個僧人瞧破了機關。
張無忌走將過去,在易三娘柴擔上取下兩捆乾柴,放在自己柴擔之上,道:「媽,咱們走罷。」易三娘見他如此體貼,心想:「我那孩子今日若在世上,比這少年年紀大得多了,我孫兒也抱了幾個啦。」一時怔怔的不能移步,眼見張無忌挑擔走出山亭,這才跟著走出,心情激動之下,腳下不禁有些蹣跚。張無忌回過身來,伸手相扶,心想:「要是我媽媽此刻尚在人世,我能這麼扶她一把……」


1.過得片刻,風聲中傳來一股巨大之極的呼聲,這次聽得甚是清楚,喊的是:「小桂子,小桂子,你在那裡?小玄子記掛著你哪!」

韋小寶跳起身來,顫聲道:「小……小玄子來找我了?「公主道:「小玄子是誰?」韋小寶道:「是……是……「」小玄子「三字,只他一人知道就是康熙,他從來沒跟誰說起過,康熙自己更加不會讓人知道,忽然有人叫了起來,而聲音又如此響亮。他全身顫抖,只覺此事實在古怪之極,定是康熙死了,他的鬼魂記掛著自己,找到了通吃島來。瞬時之間,不禁熱淚盈眶,從山洞中奔了出去,叫道:「小玄子,小玄子,你找我么?小桂子在這裡!」

只聽那聲音又叫:「小桂子,小桂子,你在那裡?小玄子記掛著你哪!」聲音之巨,直不似出自一人之口,倒如是千百人齊聲呼叫一般,但千百人同呼,不能喊得這般整齊,而一人呼叫,任他內力如何高強,也決不能這般聲若雷震,那定是康熙的鬼魂了。

韋小寶心中難過已極,眼淚奪眶而出,心想小玄子對我果然義氣深重,死了之後,鬼魂還來找我。他平日十分怕鬼,這時卻說什麼也要和小玄子會上一面,當下發足飛奔,直向聲音來處奔去,叫道:「小玄子,你別走,小桂子在這裡!「滿地冰雪,滑溜異常,他連摔了兩個跟頭,爬起來又跑。


2.康熙雅擅丹青,六幅畫繪得甚為生動,只是吳三桂、葛爾丹王子、桑結喇嘛四人他沒見過,相貌不像,其餘人物卻個個神似,尤其韋小寶一幅憊懶頑皮的模樣,更是惟妙惟肖。六幅畫上沒寫一個字,韋小寶自然明白,那是自己所立六件大功。和康熙玩鬧比武本來算不得是什麼功勞,但康熙心中卻是念念不忘。至於炮轟神龍教、擒獲假太后、捉拿吳應熊等功勞,相較之下便不足道了。

韋小寶只看得怔怔發獃,不禁流下淚來,心想:「他費了這麼多功夫畫這六幅圖畫,記著我的功勞,那麼心裡是不怪我了。」

溫有方等了好一會,說道:「你瞧清楚了嗎?「韋小寶道:「是。」溫有方拆開第二個黃紙封套,道:「宣讀皇上密旨。「取出一張紙來,讀道:「小桂子,他媽的,你到那裡去了?我想念你得緊,你這臭傢伙無情無義,可忘了老子嗎?」

韋小寶喃喃的道:「我沒有,真的沒有。」自三皇五帝以來,皇帝聖旨中用到「他媽的」三字,而皇帝又自稱為「老子」,看來康熙這道密旨非但空前,亦且絕後了。「你不聽我話,不肯去殺你師父,又拐帶了建寧公主逃走,他媽的,你這不是叫我做你的便宜大舅子嗎?不過你功勞很大,對我又忠心,有什麼罪,我都是饒了你。我就要大婚啦,你不來喝喜酒,老子實在不快活。我跟你說,你乖乖的投降,立刻到北京來,我已經給你另外起了一座伯爵府,比先前的還要大得多……」

韋小寶心花怒放,大聲道:「好,好!我立刻就來喝喜酒。」

溫有方繼續讀道:「咱們話兒說在前頭,從今以後,你如再不聽話,我非砍你的腦袋不可了,你可別說我騙了你到北京,又來殺你。你姓陳的師父已經死了,天地會跟你再沒什麼干係,你得出點力氣,把天地會給好好滅了。我再派你去打吳三桂。建寧公主就給你做老婆。日後封公封王,升官發財,有得你樂子的。小玄子是你的好朋友,又是你師父,鳥生魚湯,說過的話死馬難追,你給我快快滾回來罷!」

3.康熙在上書房傳見。韋小寶走到康熙跟前,跪下磕頭,還沒站直身子,心下猛地里悲喜交集,忍不住伏在地下放聲大哭。康熙見韋小寶到來,心中有一大半歡喜,也有一小半惱怒,心想:"這小子無法無天,竟敢一再違旨。這次雖派他差使,卻也要好好懲戒他一番,免得這小子恃寵而驕,再也管束他不住。"豈知韋小寶一見面竟會大哭,康熙心腸卻也軟了,笑道:"他媽的,你這小子見了老子,怎麼哭起來?"韋小寶哭道:"奴才只道這一生一世,再也見不著皇上了。今日終於得見,實在是歡喜得緊。"康熙笑道:"起來,起來!讓我瞧瞧你。"韋小寶爬起身來,滿臉的眼淚鼻涕,嘴角邊卻已露著微笑。康熙笑道:"他媽的,你這小子倒也長高了。"童心忽起,走下御座,說道:"咱們比比,到底是你高還是我高。"走過去和他貼背而立。韋小寶眼見跟他身高相若,但皇上要比高矮,豈能高過了皇上,當即微微彎膝。
  康熙伸手在兩人頭上一比,自己高了約莫一寸,笑道:"咱們一般的高矮。"轉身走開幾步,笑問:"小桂子,你生了幾個兒子女兒?"韋小寶道:"奴才不中用,只生了兩個兒子,一個女兒。"康熙哈哈大笑,說道:"這件事我可比你行了。我已有四個兒子,三個女兒。"韋小寶道:"皇上雄才大略,自然……自然這個了不起。"康熙笑道:"幾年不見,你學問還是沒半點長進。生兒女的事,跟雄才大略有甚麼干係?"韋小寶道:"從前周文王有一百個兒子,凡是好皇帝,兒子也必定多的。"康熙笑問:"你又怎麼知道了?"韋小寶道:"皇上派奴才去釣魚,咱倆個好比周文王和姜太公。周文王的事,奴才自然要問問清楚,免得見到皇上之時,回不上話。"這幾年來康熙忙於跟吳三桂打仗,晝夜辛勞,策劃國事,身邊少了韋小寶這個少年臣子說笑話解悶,有時著實無聊,此時君臣重逢,甚是開心,說了好一會閑話,問了他在通吃島上的生涯,又問起台灣的風土民情。

終不是少年時.


張無忌扶他坐在艙中椅上,伏地便拜,哭道:「義父,孩兒無忌不孝,沒能早日前來相接,累義父受盡辛苦。」謝遜大吃一驚,道:「你……你說甚麼?」張無忌道:「孩兒便是張無忌。」謝遜如何能信,只道:「你……你說甚麼?」張無忌道:「拳學之道在凝神,意在力先方制勝……」滔滔不絕的背了下去,每一句都是謝遜在冰火島上所授予他的武功要訣。背得二十餘句後,謝遜驚喜交集,抓住他的雙臂,道:「你……你當真便是我那無忌孩兒?」

  張無忌站起身來,摟住了他,將別來情由,揀要緊的說了一些,自己已任明教教主之事卻暫且不說,以免義父敘教中尊卑,反向自己行禮。謝遜如在夢中,此時不由得他不信,只是翻來覆去的說道:「老天爺開眼,老天爺開眼!」

謝遜半生遭際悲慘,指天罵地,「賊老天」,義子生還的時候竟能感謝上天。


 楊過朗聲說道:「今番良晤,豪興不淺,他日江湖相逢,再當杯酒言歡。咱們就此別過。」向一燈、周伯通、瑛姑、黃藥師、郭靖、黃蓉、點蒼漁隱、武三通、朱子柳等各位前輩行禮拜別,和程英、陸無雙表姊妹執手告別,轉頭對郭襄道:「小妹子,你好生保重,你如有何為難之事,雖無金針,仍可來要我為你辦到。」以前贈以三枚金針,答允郭襄辦三件事,此時不贈金針,等於說不論多少難事,一概皆允,全不推辭。
  郭襄嗚咽道:「多謝大哥哥!多謝楊大嫂!」楊過再和耶律齊、郭芙、武氏兄弟夫婦揮手相別,袍袖一拂,攜著小龍女之手,與神鵰並肩下山。
  其時明月在天,清風吹葉,樹巔烏鴉啊啊而鳴,郭襄再也忍耐不住,淚珠奪眶而出。

這《神鵰俠侶》的最後一段大家都很熟悉了,至於郭襄後來的開創峨眉派,什麼風陵師太,什麼黑沼靈狐的典故,大家也都說過很多,所以我這答案說的並不是郭襄。因為要論對楊過的痴情,郭襄描寫雖詳細,篇幅雖多,但在諸女之中,只居最末,並無疑問。

好了,咱們來划上面這一段的重點:

和程英、陸無雙表姊妹執手告別

很平常,對不對?對比上面郭襄看到楊龍二人離去的諸般情緒、言行描寫,再簡單不過。

那咱們再往上倒帶,襄陽大戰後:

這晚安撫使署中大張祝捷之宴,呂文煥便要請楊過坐個首席。楊過說什麼也不肯。眾人推讓良久,終於推一燈大師為尊,其次是周伯通、黃藥師、郭靖、王堅、點蒼漁隱、武三通、朱子柳、黃蓉,這才是楊過、耶律齊、小龍女、郭芙、武氏兄弟。瑛姑、程英、陸無雙、郭襄等另坐一桌。呂文煥暗自不悅,心想:「黃島主是郭大俠的岳父,那也罷了。一燈老和尚貌不驚人,周老頭子瘋瘋顛顛,怎能位居上座?」群雄縱談日間戰況,無不逸興橫飛,呂文煥卻那裡插得下口去?

這四個人另坐一桌。其中郭襄年少,瑛姑年長,只這二姊妹依舊簡單一筆帶過。當然,很多人會想到,郭襄還是想和楊過坐一桌的,不會想到程陸倆姊妹心裡什麼想法。

咱們繼續回翻,眾人知道楊過在絕情谷底時:

程英道:「山谷雖深,計來長索也應垂到,待我下去瞧瞧。」周伯通叫道:「我先去!」也不等旁人答話,搶到谷邊,一手拉繩,波的一聲溜了下去,穿煙破霧,剎那間不見了影蹤。過了約莫半個時辰,只見他捷如猿猴般援索攀了上來,鬚髮上沾滿了青苔,不住搖頭,說道:「影蹤全無,影蹤全無,有什麼楊過?連牛過、馬過也沒有。」
  眾人一齊望著郭襄,臉上全是疑色。郭襄急得幾乎要哭了出來,說道:「楊大哥明明是在下面,怎麼不在?他坐在水邊的一棵大樹上啊。」
  程英一言不發,援繩溜下谷去,陸無雙跟隨在後。接著瑛姑、周伯通、黃藥師、一燈等一一援繩溜下。

這段還比較隱晦。

程英想起了楊過當年在絕情谷中服食斷腸草療治情花之毒,過去將兩棵秋海棠摘在手裡,說道:「秋海棠又叫『八月春』,那也是挺好看的。這時快十一月了,這裡地氣暖,還有八月春,可真不容易了!」拿著把玩,低吟道:「問花花不語,為誰落?為誰開?為誰斷腸?半隨流水,半入塵埃。」黃蓉見她嬌臉凝脂,眉黛鬢青,宛然仍是十多年前的好女兒顏色,想像她這些年來香閨寂寞,相思難遣,不禁暗暗為她難過。

這一段,寫的就很詳細了。

 那晚楊過和黃藥師並肩離了襄陽,展開輕功,向南疾趨,倏忽間奔出數十里之遙,卯末辰初,已到宜城。兩人來到一家酒樓,點了酒菜,共敘契闊。黃藥師說起程英、陸無雙姊妹十餘年來隱居故鄉嘉興,以傻姑為伴。他曾想攜同兩人出來行走江湖散心,兩姊妹總是不願。楊過黯然長嘆,頗感內疚。

這段給個楊過的角度。

一日早晨,陸無雙與程英煮了早餐,等了良久,不見楊過到來,二人到他所歇宿的山洞去看時,只見地下泥沙上劃著幾個大字:「暫且作別,當圖後會。兄妹之情,皎如日月。」   陸無雙一怔,道:「他……他終於去了。」發足奔到山巔,四下遙望,程英隨後跟至。兩人極目遠眺,惟見雲山茫茫,那有楊過的人影?陸無雙心中大痛,哽咽道:「你說他……他到那裡去啦?咱們日後……日後還能見到他么?」   程英道:「三妹,你瞧這些白雲聚了又聚,散了又散,人生離合,亦復如斯。你又何必煩惱?」她話雖如此說,卻也忍不住流下淚來。

放大招,煽個情。

 楊過道:「兩位妹妹,我有一個念頭,說出來請勿見怪。」陸無雙道:「誰會見怪你了?」楊過道:「咱三人相識以來,甚是投緣,我並無兄弟姊妹,意欲和兩位義結金蘭,從此兄妹相稱,有如骨肉。兩位意下如何?」程英心中一酸,知他對小龍女之情生死不渝,因有十六年遙遙相待,故要定下兄妹名份,以免日久相處,各自尷尬,但見陸無雙低下頭,眼中含淚,忙道:「咱兩人有這麼一位大哥,真是求之不得。」 陸無雙走到一株情花樹下,拔了三株斷腸草,並排插好,笑道:「人家結拜是撮土為香,咱三人別開生面,插草為香。」她雖強作歡顏,但說到後來,聲音已有些哽咽,不待楊過回答,先盈盈拜了下去。楊過和程英也有她身旁跪倒,拜了八拜,各自敘禮。

這段讓我想到胡斐和程靈素的結拜,唉。。。

下面還有一些在絕情谷的細節:

  眾人與楊過作別。郭芙見陸無雙並無去意,忍不住說道:「陸無雙,你在這裡陪伴楊大哥么?」陸無雙臉上一紅,道:「跟你有什麼相干?」程英忽道:「楊大哥尚未痊癒,我和表妹留著照料他幾天。」

楊過聽得背後腳步聲,大聲喝道:「誰也不許過來!」猛地轉身,眼中射出凶光。程英柔聲道:「楊大哥,是我啊。我只是想幫你找楊大嫂,別無他意。」楊過凝視著程英,過了半晌,眼色漸漸柔和。

程英毅然道:「楊大哥,我下去。你信得過我么?」除小龍女外,楊過最服的便是程英,自己也確憂心如焚,手足無力,便點了點頭。武氏父子和耶律齊等拉住長索,將程英緩緩縋將下去。長索直放到只餘十多丈,程英方始著地。

程英一直在旁默默的瞧著他,突然說道:「楊大哥,你不可不理大家的好心。咱們都過去罷!」她自來待到楊過甚厚,楊過心中一直好生感激,雖他情有獨鍾,不能移愛,但對這位紅顏知己相敬殊深。兩人相識以來,她從沒求過他做什麼事,這句話教楊過萬難拒卻,只得點頭應道:「好,大夥去瞧瞧她在山頂搗什麼鬼。」

武三通想起楊過救命了二子性命,全了他兄弟之情,今日之事義不容辭,當下捋袖說道:「我去揪他過來。」剛跨出兩步,身邊人影閃動,程英已搶在他面前,說道:「我去!」她身法好快,一縱身便踏上了石樑。那知她快楊過更快,程英但覺腰間一緊,身子已被楊過的袍袖纏住,給他拉回,耳邊聽楊過說道:「我值得什麼,何苦如此?」程英一張俏臉脹得緋紅,說不出話來

到這裡為止,我不願再往前回翻了。這一句「我值得什麼,何苦如此」,是我對程英產生同情和喜愛的關口。此前自然也喜愛,但始終像楊過一樣,眼中心中儘是小龍女。直到這一句話,我才驀然發現,還有一個女子,其實未必不及小龍女,只是有緣無份。

當然,提及程英,必然少不了陸無雙。但在我看來,媳婦兒和程英其實已是一體。喜時同喜,悲時同悲,無論當下生活還是回憶過往,有了一個伴,也未嘗不是一件幸事。否則,這餘生孑然,如何安度?

我這篇答案,為什麼要將《神鵰》逆序摘錄?因為從頭至尾看,到了結尾,才覺悲傷。但若看過一遍小說再重閱,則前期楊過和程陸二人的相處便不忍卒讀。如同親身體驗到了什麼叫做堅守一生,永難訴說,也永難忘懷的衷情。有佳人如此,誰言天下痴情者唯楊過乎?


以上。

2017-06-15更新:

若看了覺得悲傷想要轉換心情,評論區有笑點,來自於知友 風趣的海綿寶寶 ,請諸位移步一觀。


「表哥,好一招「夜叉探海!」

——
請結合當時情景自行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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