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朝天啟年間「王恭廠大爆炸」的真相是什麼?

網上很多描述明朝天啟年間宣武門事件的,也有叫王恭廠大爆炸,但是很少看到官方的說明,請問哪位有研究過,能幫忙解釋下嗎?

王恭廠大爆炸,與印度「死丘」事件、1908年6月30日俄羅斯西伯利亞通古斯大爆炸並稱為世界三大自然災難之謎。


看了這些回答,不禁懷疑:你們都讀過書嗎?有正常認知能力嗎?知乎都是小學生嗎???

「(天啟六年)五月戊申,王恭廠災,死者甚眾。」——《明史·本紀第二十二·熹宗》


「據報,密雲縣本月六日巳時,從西南方來有聲如雷,至初九日丑時復巨聲,西來門窗皆響,幾座傾搖。」——《明實錄·熹宗實錄·天啟六年五月戊申》


天啟六年五月初六(公元1626年5月30日)一大早,太陽已經升起,北京城從睡夢中蘇醒過來,又開始了一天周而復始的生活——這原本將是歷史上平凡的一天。


在遼東,42歲的袁崇煥不久前取得了寧遠大捷,暫時緩解了邊關的燃眉之急,就連用的西洋大炮都封被為「安國全軍平遼靖虜大將軍」,享受祭祀待遇。


58歲的魏忠賢基本掃清了東林,走上了人生巔峰,生祠遍地,貴為九千歲此時還根本料不到自己甚至過不了六十大壽。

對於年滿21歲、半年多前剛當了父親的天啟帝而言,四方來報雖然依舊透露著末世的焦慮,但天啟以天熱為由,暫停了上課給自己放了暑假,不讀書的日子比什麼都愜意。


76歲的內閣首輔顧秉謙忙於實錄編纂以及犯愁全國各地的各種事物,遼東急需的軍餉與捉襟見肘的財政,可愁壞了老頭。


不知幾歲的吳二,普通宦官,天啟年間北京城生活的百萬人中的一員,開始了在王恭廠——也就是工部火藥廠——一天的工作。


一切都是那麼安詳、寧靜,直到那一聲巨響。


轟!


突然間,蘑菇雲在京城內升騰而起,當時描述是「靈芝狀雲」,一剎那烏雲蔽日,一時間地動山搖,巨響隆隆不止。一場大爆炸,就這樣發生在了北京城內,皇宮邊上。


事發之後,大明朝的反應還是比較迅速的——大概凡是涉及到上頭的事情,反應都快——當天,天啟帝高度重視,親自督查此事。媽的,都炸到朕家裡了!


根據當時御史王業浩(這人是王陽明弟弟王守文的玄孫)後來的奏疏說:「臣等於辰刻入署辦事,忽聞震響一聲,如天折地裂,須臾,塵土火木四面飛集,房屋樑椽瓦窗壁如落葉紛飄。臣等俱昏暈,不知所出。幸班皂多人拚命扶行,及至天井,見火焰煙雲燭天,四邊頹垣裂屋之聲不絕。又覓馬出衙門,首見婦女稚兒泣於街,則知屋碎壞不勝計也。震壓衝擊,蹂踏死者,不可勝計也。比策馬行不數步,又見萬眾狂奔,家家閉戶,則因象房傾倒,群象驚,狂逸出,不可控制也。臣等急策蹇騎至朝房,驚魂甫定。」


突然一下天崩地裂,一片廢墟,皇家動物園的大象都跑出來在廢墟上舞蹈。這場景怎一個朋克了得。


內閣的一幫子老頭,聽聞大爆炸,二話不說統統集合,首輔顧秉謙為首,趕忙跑到思善門外的內閣辦公地待命。

顧秉謙:「對不起皇上,我來晚了!」


朱由校:「NMB!」


(以上對話虛構)


朱由校當即作出了最高指示:「工部、都察院並巡視科道及巡城御史兵馬、本廠監督主事,速赴王恭廠巡看救火,不許稽遲!!!」(《明實錄·熹宗實錄·天氣六年五月戊申》)

王恭廠大致位置


不得不說,官僚系統的效率,一旦被驅動起來,那還真是相當高。


不僅僅當天,西城御史李燦然就已經統計報告了事故損失:「塌房一萬九百三十餘間,壓死男婦五百三十七名口。」


就連事故原因都迅速「調查」出來了。組織部(吏部)、紀委(御史)聯合調查結果:「有恐怖分子偷偷放火,而且很可能是後金的恐怖分子!希望皇上加強安保工作!」(「吏科都給事中楊所修等、掌道御史王業浩等各合詞,上慰,疑有姦細私焚火藥,乞敕嚴防密稽。」)


實際上很明顯,這應當是一次安全生產責任事故。

火藥庫爆炸,哪怕是京師火藥庫爆炸,實際上也不是什麼罕見的事。萬曆二十一年、萬曆三十三年、崇禎二年、三年、七年京師都有火藥庫爆炸。崇禎十一年四月、六月、八月,新火藥局和安民廠(王恭廠爆炸之後換了個馬甲,挪了個位置,叫安民廠)分別又災,這回連西直門城牆都炸崩了。


那麼,好端端的火藥廠,為什麼會炸呢?這個問題,就好像「好端端的化工廠為什麼會炸」一樣。問題就出在它壓根就不是「好端端」的。


以萬曆三十三年火藥廠爆炸為例,事故原因是火藥由於年頭久,受潮結塊了,然後某工作人員用斧子想把火藥劈碎。然後?然後就沒有然後了。(「官軍於盔甲廠支火藥,葯年久凝如石,用斧劈之,火突發,聲若震霆,刀槍火箭迸射百步外,軍民死者無數。」《明史·五行志二》)


這更可能是事情的真相。


但是,不管多麼簡單單純的事情,也架不住各懷鬼胎的人拿來將其塗塗抹抹之後做文章。


比如說,第一時間指向後金姦細。


第一, 陰謀論這種思維古亦有之,今天發生什麼事,也愛往國外陰謀上賴。比如很多人相信SARS是美國的「基因武器」。很有趣的是,俄羅斯有人宣稱SARS是「中國研製的生物武器」(SARS could be Chinese bio-weapon: Russian expert?)。笑笑了事。


第二, 爆炸前後,剛好關於遼東的事情特別多,算是一種習慣性聯想。


第三, 如果是安全生產責任事故,尤其是這種都炸到了皇上家裡去的特大安全生產責任事故,追查起來會多可怕。賴到後金頭上大家都好,反正後金就算否認也沒關係,畢竟是不是他們乾的他們都不會承認,順便還能凝聚起全國士氣,打一場阿富汗戰爭,呃,滿洲反恐戰爭。


除了官僚系統的脫責,當然也炸出了不少「藥丸黨」。比如,面對火藥爆炸的結論,兵部尚書王永光就提出了質疑:「如果是火藥引起的,也就頂多燃起大火罷了,怎麼可能會發生如此劇烈的大爆炸呢?很明顯,之所以產生這次詭異的大爆炸,原因就是。。。。。。。原因就是天譴啊,皇上!大明朝這是藥丸啊!皇上應該大赦天下,節衣縮食,學習堯舜啊!」

王永光同志大概是想來搞笑一下,活躍氣氛的。


除了以上所說,這次事件毫無意外的也被用於政治鬥爭。對於王恭廠大爆炸,後人引用最多的資料之一,就是《天變邸抄》,各種奇奇怪怪的超自然敘述大多從這裡來,於是天啟年間的這次火藥庫爆炸,一下子從之前講過的眾多次爆炸中脫穎而出,一下子變成了「世界三大自然之謎」(另外倆是死丘之謎和通古斯大爆炸),我也是笑笑。


《天變邸抄》是什麼呢?所謂邸抄,就是官府內部傳抄的公文,就像是今天的紅頭文件,官府內部流傳,老百姓一般無緣。但要知道,在明代,出版業是非常發達的,每當有什麼大事發生,就會有出版商出版很多迎合讀者口味的「秘聞」。大體上就相當於今天報刊亭、小書店售賣的「某某內幕」、「某某秘聞」等等「你懂的」系列叢書。所以個人是相當懷疑所謂的《天變邸抄》的真實性。畢竟原件不存,只有當時及後人的抄錄,就連《天變邸抄》這個名字,也是傳抄過程中加的。在傳抄中,題目里加上「天變」兩字,其實也很值得玩味。


《明實錄》裡面關於毀損的記錄就是事發時,西城御史李燦然報告的:「塌房一萬九百三十餘間,壓死男婦五百三十七名口。」


到了若干年後,因牽扯閹黨而下獄的太監劉若愚在獄中所作的《酌中志》記載,就變成了:「殺死有姓名者幾千人,而闔戶死及不知姓名者,又不知幾千人也。」


稍微誇張了一點,不過也是有合理性及真實性,畢竟劉若愚曾經在宮內司禮監當差,算是「內部人士」。


然而這份不知出處的《天變邸抄》,直接張口就來:「東自順城門大街,北至刑部街,長三、四里,周圍十三里盡為齏粉,屋以數萬計,人以萬計。」


其中還記載:「(後宰門的火神廟裡有音樂聲,響了好幾次,然後)忽見有物如紅球從殿中滾出,騰空而上,眾共矚目,俄而東城震聲發矣。」


結合《兩朝叢信錄》里,王恭廠內當事人唯一的倖存者吳二所言:「身系廠中,本撮火藥人役。但見飈風一道,內有火光,致將滿廠葯壇燒發,同作三十餘人皆被燒死,止存吳二一人。」


想想劉慈欣的某部作品,然後有人大腿一拍,這不就是球狀閃電嗎?

我希望人們有時候能收起過剩的想像力,因為這無助於分析問題。且不說當時天氣晴空萬里,產生球狀閃電可能性有多大,這些敘述本身是否真的靠譜?


《天變邸抄》在提到後宰門的火神廟有火球冒出之前,之所以被人發現,是因為人們聽到廟裡有音樂,還反覆響了三次。難道是誰的手機響了?


除了後宰門火神廟,《天變邸抄》還記載,在哈噠門的火神廟:「廟祝見火神颯颯行動,勢將下殿,忙拈香跪告曰:「火神老爺,外邊天旱,切不可走動。」火神舉足欲出,廟祝哀哭抱住,方在推阻間,而震聲旋舉矣。」變形金剛下凡嗎?


《天變邸抄》還記載:「北城察院,此日進衙門,馬上仰面,見一神人赤冠赤發,持劍坐一麒麟,近在頭上,大驚墮馬傷額,方在喧嚷間,東城忽震。」巡查大人這是遇到了騎摩托的殺馬特嗎?


《天變邸抄》還沒完:「草廠在東城,巡更邏卒見一白須老人忽出忽入,知是草場土地也。」還敢再魔幻一點不?


實質上,就和今天很多都市傳說差不多。拿這樣的資料來分析,意義是不大的。就好比什麼所謂的「紅衣男孩」、「上海吸血鬼」、「成都殭屍」性質差不多,真真假假,你能分析出什麼科學原理來嗎?


更進一步說,我甚至懷疑這是否真的是當時的一份邸抄。其中開篇沒多久就提到:「欽天監占語曰:「候得五月初六日巳時地鳴,如霹靂之聲從東北艮位上來,行至西南方,有雲氣障天,良久未散。占曰:「地鳴者,天下起兵相攻,婦寺大亂。」又曰:「地中洶洶有聲,是謂凶象。其地有殃,地中有聲混混,其邑必亡。」魏忠賢謂妖言惑眾,杖一百,乃死。」


當時魏忠賢還在位置上呢,正經官府會發這樣的邸抄?


這份《邸抄》很明顯是有反閹黨的政治意圖的,幕後策劃很可能就是奄奄一息的東林黨,所以可以說又是一次「妖書案」。之所以加上「天變」,更是屬於藉助所謂上天,來「妖言惑眾」罷了。可既然是安全責任事故,如何才能弄得像「天變」呢?弄點捕風捉影、怪力亂神的事,誇大這次事故的結果,然後黑一把魏忠賢。


由於這份「手抄報」流傳很廣,後人不少受其影響,比如談遷的《國榷》、計六奇的《明季北略》等。有的人一看,三人成虎,嚯,都這麼說,但實際上都出於同一個出處。

不敢想像三百年後的歷史學家,拿著街邊報刊亭出土的《某某秘聞》,甚至是外國出土的《某某紀元》,然後來考證今天的歷史事件。畢竟畫面太美。


關於《天變邸抄》里提到的「脫衣現象」,也就是很多遇難者及傷者的衣服都沒有了,解釋可以有幾種。


一, 要麼完全瞎編,要麼被誇大了,也許只是衣服破碎了,也許只是少部分現象,越傳越神。


二, 有人藉機搶劫、盜竊的緣故。


三, 個人看過一則資料,「舊日本海軍開發460毫米艦炮時研究過炮口衝擊波,正壓為0.22kg/c㎡相當於風吹沙粒打在臉上的感覺;1kg/c㎡可把鼓膜和衣物撕破;2kg/c㎡且持續時間超過0.01秒人體會受傷;3kg/c㎡以上將導致重傷;5kg/c㎡以上為無法搶救的致命傷;9kg/c㎡以上會導致當場死亡。」實際上,在一些爆炸中,衣服被震碎的事情並不是沒有。而且由於爆炸,有地方是起火了的,衣服被燒掉也可以理解。


可能又有人問,那麼《兩朝叢信錄》吳二所言又怎麼解釋呢?首先,應當是確有吳二其人,因為這個命大的吳二是同時被載入《明實錄》的。但是他所說的話,未必就完全可信。這個道理就和很多目擊者的證言並不靠譜,以及很多老兵回憶有嚴重偏差是一樣的。(為何抗戰老兵記性不靠譜)


有資料顯示:「有45%的錯誤指控都是因為陪審團過度相信目擊證詞而造成的。」(如何做一名靠譜的目擊證人?)所以吳二的證言,可以參考,但也僅供參考。


不過,吳二的話雖然不能證明什麼,但吳二能活下來,卻可以證明另一件事。那就是:王恭廠爆炸實際上的威力到底有多大。說方圓三四里房屋損壞是事實,但是三四里都夷為平地那就是誇張。什麼「長三、四里,周圍十三里盡為齏粉」、「全部夷為平地」基本上就是胡說了。雖然只活下來一個人,但也說明這次大爆炸威力雖然大,但沒有那麼大。


除此之外,事故發生後不久,戎政尚書馮嘉會就在上疏里提到:「今睹王恭廠廳庫棟宇雖已傾塌,而偏東庫房及匠作小房尚存百有餘間。其楹頭甎瓦不無損壞,而樑柱壁址猶然屹立。若因其故垣,稍加修飭,改設營房百餘間,以居標兵。再用庫房次料木植甎石等件構為營官廳房五間,以便約束呼,應誠為兩便。」《明實錄·熹宗實錄·天啟六年六月壬申》


不要說方圓多少里,即便是王恭廠內部,都有不少房屋主體結構尚在。所以,西城御史李燦然統計的事故損失:「塌房一萬九百三十餘間,壓死男婦五百三十七名口。」塌房也很有可能不少只是瓦片等附屬結構毀壞,主體結構可能尚好,所以五百餘人的傷亡也還可以理解,也有一定的可能性。

當我看見有人已經開始結合通古斯大爆炸,搬出尼古拉·特斯拉,構想穿越核爆炸、平行宇宙,乃至「大規模空間等離子體爆炸性複合並伴有地內等離子體複合放能」的時候,我只是呵呵。(神秘的天啟朝大爆炸)

大概我們真的不是生活在同一個世界。


五月初六發生了這事,而之前遼東催餉甚急,還在全國籌措軍費,突然來這麼檔子事,總得撫恤一下老百姓吧?先大內撥款六千兩,不夠,又追加一萬兩,專人負責災民善後賠償事宜。可遼東袁崇煥又催餉不停,遼東經略王之臣結合情報分析,冬季後金將有大動作,朝廷自己看著辦。


朝廷還能怎麼辦?號召全國各地的小金庫、零花錢都交出來給遼東,不夠。大家要不捐個款?於是在京各衙門捐俸犒兵銀通共二萬七千九百六十九兩。


大爆炸後第二天,是明孝宗忌日,還得照常祭拜。皇上特地下了一番詔書,祈求祖宗老天保佑別再出事了,阿門。


這個時候就該專家登場了。首輔顧秉謙就通過陰陽五行八卦等原理深入剖析了這次大爆炸,得出結論是「撫按有司不許淫刑」。這之間的邏輯我也是不想搞懂了,估計就像當時的人看今天的相對論一樣吧——都是些什麼鬼。


毛文龍領功的、袁崇煥打小報告的、前線要錢的、說後金要來的、各地遭災的、經濟改革不順利的等等奏疏紛至沓來。


我也不知道天啟心理陰影面積和爆炸面積哪個大。


炸成一塌糊塗,總得善後吧?

爆炸三天後,皇上下旨要兵部、工部把王恭廠搬遷。搬哪裡去呢?找來找去,御馬監外剛好有新廠房,於是兵部就派京營總督協率三大營輪流派出三千人,到王恭廠搬運火器、錢糧到御馬監邊上的廠房裡去。


為了安撫邊上的百姓,朝廷非常貼心的把王恭廠的名字改為了「安民廠」,這下你們可以放心了吧?


當然辣,崇禎年間安民廠又炸了,這當然是後話了。

安民廠大致位置


我說,你們就不能把火藥廠搬到城外嗎?


實際上當然不可以。一旦打起仗來,火藥廠設在城外豈不是作死?到時候就不知道那些成噸的火藥到底是為誰生產的了。


所以。。。忍著吧。


雖然說這次爆炸威力沒有謠傳的那麼大,但是皇宮的確是受到了波及,並且因此硬生生改變了歷史。


明熹宗第三子朱慈炅(當時唯一在世的兒子),躲過了客氏,卻沒躲過人禍。天啟六年六月初六辰時(公元1626年6月29日早上七點到九點),在這個666的日子裡,不滿一歲的小慈炅(根據劉若愚《酌中志》載,生於天啟五年十月初一)。大爆炸時受到了嚴重驚嚇,一個月後不治而亡。

我想,這是作為一個年輕父親的朱由校,最主要的心理陰影來源吧。


次年,也就是天啟七年的八月,朱由校在病榻上召見自己的弟弟信王朱由檢,無後的哥哥對著弟弟說了那句:「來,吾弟當為堯舜。」幾日後,朱由校於乾清宮龍馭上賓,朱由檢隨即登基,次年改元崇禎。


隨著這一次的兄終弟及,歷史也許就這樣被炸入了另一條軌道。


不過對於這次大爆炸,總結來說,直接原因是一次火藥庫特大安全生產責任事故。至於這次事故與地震是否有關,則不是特別明了,不排除可能性。天啟年間地震多發,華北一帶尤其是。在這之前北京已經經歷多次地震,王恭廠當天,薊門的確發生了地震,在這之後,宣大、天津、山東、河南等地沒多久也接連發生地震,死傷慘重。但造成王恭廠一代方圓幾里的毀損的直接原因,應該是火藥庫爆炸,這點無疑。而王恭廠的火藥庫究竟如何炸的,是走火、野蠻生產、撞擊、火藥粉塵爆炸,亦或是其他什麼原因,那就很難得知了。


陳宏明


2015.11.3


後記


該講的都講完了,下面是死磕、花絮及物理原理部分,不推薦所有人閱讀,可以跳過下文,直接拉到最後。


實際上,對於這個大爆炸,除卻那些不靠譜的記敘,在《明實錄》的記載中,還可能存在一個疑問。


在五月初六大爆炸發生七天後,也就是五月十三,天啟上朝,順天巡撫劉詔上朝拜謁,說在五月初六之時,他剛好在一百八十里外的平谷縣,忽然聽見響聲如雷,懷疑是地震,就派了差役調查,才知道是王恭廠爆炸。


另外當天,大約一百四十里之外的密雲縣也聽到了爆炸。


這不是說明爆炸威力還是很大么?


我忽然想起,我在小時候看過一篇科普文章,去百度一搜剛好搜到了和那篇文章核心內容差不多的一道物理題。


內容如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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讀一段材料,回答問題。


遠處的鐘聲,為什麼夜晚和清晨比白天聽得更清楚


「當,當,當…」我國的首都北京和上海等很多城市裡,都裝有巨大的時鐘,每隔一定的時間,準確地向大家報告時刻。


如果你離開大鐘的距離比較遠,就會有這樣的感覺:報時的鐘聲。夜晚和清晨聽得很清楚,一到白天,就不太清楚了,有時甚至聽不見。有人說:「這是因為夜晚和清晨的環境安靜,白天聲音嘈雜的緣故。」這樣的解釋,只對了一小部分,並不完全,其主要原因是由於聲音會『拐彎」.聲音是靠著空氣來傳播的,可是聲音有個怪脾氣,它在溫度均勻的空氣里,是筆直地跑;一碰到空氣的溫度有高有低時,它就盡揀溫度低的地方走,於是聲音就拐彎了。


白天,太陽把地面曬熱了,接近地面的空氣溫度遠比空中來的高,鐘聲發出以後,走不多遠就往上拐到溫度較低的空中去了.因此,在一定距離以外的地面上,聽起來不清楚,再遠,人們就聽不見這個聲音了。夜晚和清晨,剛好相反,接近地面的氣溫比空中來得低,鐘聲傳出以後,就順著溫度較低的地面推進,於是人們在遠的地方也能清晰地聽到鐘聲。


如果某個區域接近地面的大氣溫度變化得很厲害,這裡高、那兒低,那麼聲音拐到空中以後又會往下拐,往往造成非常奇怪的現象。1923年荷蘭的一座軍火庫爆炸,在100-160km地區內沒有聽到,可是在1300km的地方卻聽到了,這就是聲音在空氣中多次拐彎造成的現象。


根據以上材料提供的信息,解釋下列現象:在炎熱的夏天,沙漠中的沙子吸收太陽的熱量,溫度很高,人在50-60m以外大聲呼喊,只看見嘴動,卻聽不見他在喊什麼。如果在北方的冰海雪原里,又會出現什麼現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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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柯南經典音樂起,伽利略開始寫公式)

重點就在於「1923年荷蘭的一座軍火庫爆炸,在100-160km地區內沒有聽到,可是在1300km的地方卻聽到了」這個事例。王恭廠百餘里之外能聽見響聲,也是同樣的原理。


發生爆炸時恰好處於白天,根據《明實錄》記載,就在幾天之前,天啟帝因為天氣熱,而暫停了上課,而五月初六那天天氣晴朗,所以天氣必然是乾燥偏熱的。在環境上偏向於事故發生。又因為天氣熱(爆炸時間為巳時,也就是09 時至11時),地面溫度高,空中溫度低,不同的密度形成了聲音傳播的速度差,於是聲音就好像是拐到天上去了,所以近處的人反而聽不見,而遠處由於聲音傳播方向再次發生彎折,所以反而能聽見。也就是說,聲音大小與聲音傳播遠近並無絕對正比關係。在遠處聽見聲音,聲源未必就真如想像中的那麼強。


我專門去查了一些地方的百度貼吧,之前的天津港爆炸,位於爆心約250至300公里的河北無極縣和藁城有很多人表示聽見了聲音,但是距離大約100公里的香河卻聽不見。

好了,案子解決了。


正當我自以為了解了真相的時候,忽然閃過一個念頭:如果這次爆炸的聲音,真的能憑著自己的實力傳播那麼遠呢?


換句話說,我們都低估了聲音的傳播能力,實際上一點點聲音就可以比我們想像中傳播的要遠呢?


我專門翻查了聲音傳播公式。然後發現果然看不懂。


於是我諮詢了人人網上著名的非新聞工作者,來自新疆昌吉回族自治州,畢業於重慶電訊職業學院,現居澳門的熊塗樣先生。


「熊老師,聲音和傳播距離怎麼算?」


「距離增加10倍,分貝減少20。」


「能精確點嗎?」


「聲音在空氣中衰減公式?」


我點開一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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計算公式:Lp=Lw-K+DIm-Ae

(1)輻射為球面波,發散衰減K:
K=10log(10,4π)+20log(10,r)
其中r為a,b兩位置距離。
(2)指向性因子DIm:聲源附近是否存在反射面(地面單獨考慮),或者聲源本身就非點聲源。增加一個反射面即增加3dB.
(3)其他附加衰減Ae
空氣吸收:Aa(與頻率、氣壓、溫度、濕度都有關)
20℃時:Aao=7.4×10^(-8)f^2 r/H dB
Aa(T)=Aao/[1+4×10^(-6)△T f]
其中H:空氣相對濕度;
f:聲音頻率。
障礙物附加衰減:Abhp(這個一般查表)
森林附加衰減Af:要精確點,這裡Af查表可得。
經驗公式:Af=0.01d f^(1/3)
其中d:森林寬度。
地面附加衰減:Ag
硬地面(水泥地面、水面等):Ag=-3dB
軟地面(草地、雪等):Ag=0dB
其他可查標準ISO 9613-2
氣象附加衰減Am
主要是風速和溫度梯度,查表可得其具體影響。

百度文庫相關資料:
http://www.doc88.com/p-79759208600.html
http://wenku.baidu.com/view/54013d66f5335a8102d2202b.html
找環境雜訊、雜訊控制相關書籍。一般說來只需K,DIm,Ag算出來基本就差不太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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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完之後我若有所思,然後果斷採用「距離增加10倍,分貝減少20」。


那麼王恭廠爆炸處的聲音多大呢?


又查了一下,只得到「180分貝:普通火山噴發,1噸TNT在70米外爆炸」。王恭廠應該生產不了TNT,那麼這是相當於多少黑火藥呢?


倒是有一些相關的論文,簡單來比較,1噸TNT最起碼也是相當於7、8噸黑火藥。


不過以「180分貝:普通火山噴發,1噸TNT在70米外爆炸」為例,案「距離增加10倍,分貝減少20」計算,在140里外,尚有120分貝。什麼概念?除夕夜爆竹齊鳴的時候大約105分貝左右。


當然這都是估算,想要驗證威力,只能拿黑火藥做個實驗驗證一下在這個法治社會,我也只能做夢了。


但是,在這個神奇的土地上,一切皆有可能。


我很巧的查到了個2012年的新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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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華網武漢6月22日電 記者22日晚從湖北省公安廳獲悉,22日上午8時,一輛湖南籍貨車在(武)漢十(堰)高速公路棗陽服務區附近發生爆炸,車身炸碎,致3死4傷。經初步查明,爆炸物系黑火藥。司乘人員涉嫌非法運輸爆炸物罪。


  據警方介紹,爆炸發生後,貨車駕駛員唐某,隨車人員喻某、劉某等3人當場死亡。另外,1輛過往小型貨車受損,2位司乘人員受輕微傷;爆炸還造成附近2位村民受輕微傷、2棟民房部分倒塌,周邊7公里範圍內部分房屋玻璃受損;道路隔離帶被炸出約5米長、3米深的大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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居然還有事發地視頻:http://tv.sohu.com/20120623/n346326815.shtml


想像一下,這樣的場景發生在四百年前的北京城內。卧槽,這不就是王恭廠的場景么?

真不敢想像,這輛火藥車爆炸,會被稱為「世界未解之謎」。


不過比起四百年前王恭廠大爆炸來說,更可怕的是,高速公路黑火藥貨車爆炸事件,似乎並不止這一起。。。。。。


2009年又是在湖北,還有一起類似事故。「經過逐戶核查,孝感市統計,事故導致孝南區三汊鎮、毛陳鎮和南大經濟開發區16個自然村的2096戶民房不同程度受損,其中重損戶270戶,倒塌房屋26間,出現危房29間,14戶不能入住,直接經濟損失495.75萬元;有17家企業廠房受損,直接經濟損失12萬元。」http://news.qq.com/a/20091207/000152.htm


看了這些新聞,以及現場視頻和照片,我覺得,到此基本上可以確定,王恭廠爆炸系單純黑火藥爆炸是比較靠譜的。什麼隕石、核彈、反物質、龍捲風以及「大規模空間等離子體爆炸性複合並伴有地內等離子體複合放能」,還是笑笑吧,畢竟大家心智應該都比較成熟了。


如果少了以訛傳訛,九成九的「世界之謎」將消失。


偽科學往往看上去都是高大上的。


這個世界有時候比你想得還要神奇,但很多時候真相比你想的要平凡很多。


原文:人人網,中國領先的實名制SNS社交網路。加入人人網,找到老同學,結識新朋友。

http://w.url.cn/s/A1RnWvN (二維碼自動識別)


http://w.url.cn/s/AkahAwp (二維碼自動識別)

http://w.url.cn/s/A20JaoO (二維碼自動識別)

http://w.url.cn/s/A8TB3Pm (二維碼自動識別)


你們都錯了(嚴肅臉)
事實上是言靈的效果。


某津大爆炸前,有一位網友發了貼。跟我QQ群聊天的一位佛棍,在之前一天中午,突然說東北方向有地震,可能在海里。

說時空有層次,這個算證據嗎?


讀書人記載這種東西向來不靠譜,比如紅衣大炮,一炮糜爛數十里


天雷無妄 燕壘生科幻小說

象曰:天下雷行,物與無妄。——《易經·無妄卦》
明代著作《天變邸抄》中記載了明天啟六年五月初六日在北京西南隅王恭廠發生的一次神秘爆炸。文中記載:「忽有聲如吼,從東北方漸至京城西南角,灰氣湧起,屋宇動蕩。須臾,大震一聲,天崩地塌,昏黑如夜,萬室平沉。東自順城門大街,北至刑部街,西及平則門南,長三四里,周圍十三里,盡為齏粉,屋以數萬計,人以萬計……」
這次爆炸的起因一直被認為由王恭廠存放火藥引起的。據後人估算,此次爆炸的威力相當於一萬至兩萬噸TNT,然而當時王恭廠存放的火藥總數不過數萬斤……
「你就是碧眼兒方子野么?抬起頭來。」
錦衣衛北鎮撫使許顯純的聲音低而飄忽,似乎從一口深井裡發出來的。方子野心裡有些惱怒,但仍然畢恭畢敬地抬起頭,道:「屬下正是方子野。」
周圍站了許多人,都是錦衣衛的中高級官員。這些人都在看著他,這讓方子野有些不安。作為一個新晉的無名小卒,不知道這個錦衣衛第二號人物緊急召見自己要做什麼。只是,以殘忍聞名的許顯純找上誰,多半不是好事。
許顯純頓了一下,道:「本官已看過你的稟報,但還有些話想問你。」
「是,屬下知無不言。」
「你與唐文雅可是夙識?」
這個名字突然又出現在方子野耳邊,讓他的心頭猛地一跳。他躬身行了一禮,努力讓自己平靜地道:「稟報大人,唐文雅與屬下同是武功院生徒,屬下於去年十月間赴沙塘子運送給養,但事前並不知是此人在負責滅天雷之事。」
「你見過滅天雷么?」
太陽像一個火球掛在空中,沒有一絲風。幾株早就死了的樹被沙子半掩埋起來,假如不是埋在沙子里的話,馬上就會燒起來的吧。本來十月已是深秋,在北京城的話人們該換上夾襖了,但這裡因為沒有風,仍然酷熱難當。聽說白天雖熱,一到晚上,卻又冷得發抖,「早穿皮襖午穿紗,圍著火爐吃西瓜」,說的就是這一帶了。
為什麼選在這麼個地方?方子野跳下駱駝,拉了拉頭巾,從駱駝背囊里拿出水壺來喝了一口。這裡是肅州衛以西,一個叫沙塘子的地方。顧名思義,這裡周遭百里都是沙漠,零星點綴著幾塊綠洲。作為大明帝國西北邊陲與韃靼土默特、土魯番三邊接壤的地帶,百餘年前這裡套寇橫行,數十年前則是俺答汗與大明軍隊交戰過的地方。只是自從俺答汗被封為順義王,不復為邊患後,這裡倒是一下子冷落下來。
也難怪,這裡除了沙子,還是沙子。當戰爭結束後,誰也呆不下去了。方子野用牛皮靴踢了一下,腳下的沙子被他踢得飛揚起長長一片,沙子下,是一根已經枯乾的白骨,也不知是人的還是戰馬的骨頭。攻戰殺伐近百年,前前後後死在沙塘子的人總不下於十餘萬了,隨便哪一塊地方都能在沙子刨出根白骨出來。他想不通武功院為什麼要將雷部設在這種地方。雖然韃靼已不為邊患,但沙漠仍是強盜出沒的地方,這裡離肅州衛也有一段距離,假如真碰上什麼事,肅州衛的駐軍根本無法對這裡有什麼照應。何況肅州衛的軍屯自給也困難,補給還得責令陝西行都司解決,每次又要專人押送,大為不便。
這裡唯一的好處,大概就是可以保守秘密吧。方子野有些憂傷地看著這根白骨,想像著這根白骨的主人究竟是什麼樣子。他只覺唇舌間仍是幹得像要冒火,正想再喝一口,耳邊忽地響起了一個聲音:「王大人。」
他抬起頭。灼熱的陽光曬得地面也升騰起熱氣,使得眼前看到的東西都有點變形。在這團熱氣中,一個身著白色長袍的人正向他走來。這人的長袍蓋到了腳面,連頭上也包著白布,看上去很有點詭異,身材不高,大概因為天熱,連聲音都有些尖。他迎上去,道:「在下方子野,見過唐大人。」
白袍人站住了。他看了看方子野身後的車隊,又看了看方子野,忽然笑道:「碧眼兒!原來是你!」
方子野生具異相,雙眼是藍色的,有如胡人,因此外號便是「碧眼兒」。只是這樣叫他的,只有武功院的同僚。那些同僚都是他的前輩,因此才會用這個帶點玩笑的稱謂。方子野有些猶豫,正不知該如何回答,白袍人已經解開了蒙面的白布,道:「是我啊,唐文雅。」
白布下露出的,是一張年輕女子白皙光潤的瓜子臉,與周圍的荒涼完全不搭調。方子野只覺有種要暈眩的感覺,眼前這如花的笑靨出乎他的預料,他喃喃地道:「唐大……唐文雅,是你!」
唐文雅的父親是武功院元老,後來因公殉職,因此她只比方子野大一歲,卻從五歲起就是武功院生徒,方子野進武功院時,她已經在裡面學習了十年。方子野還記得剛踏入武功院時,在學堂里見到那張有點過於嚴肅的女子臉龐,還大大吃了一驚。男女七歲不同席,這些話他也早聽說過,發現武功院里居然有不纏足的十五歲少女,地位也絲毫不下於男子生徒,實在讓他大開眼界。不過唐文雅第二年就正式加入武功院,後來便再沒有消息。正當他要忘掉這個名字的時候,沒想到所說的沙塘子唐大人,居然就是唐文雅。
唐文雅道:「當然是我。王大人呢?」
方子野道:「老師因為另有公幹,未能抽身,故今番押送給養由我負責,唐……唐大人。」
唐文雅一怔,道:「王大人有事?」正沉思著,身後的馬幫頭道:「方大人,快卸貨吧,外面快熱死了。」
方子野還沒回話,唐文雅忽道:「是。老雲,出來卸東西。」她扭頭向方子野露齒一笑,道:「碧眼兒,你辛苦了,進去喝杯茶吧。」
方子野跟著唐文雅走進屋裡。這裡是塊小小的綠洲,不過一兩畝地,建了幾座屋子,就幾乎將綠洲都搭得滿了。唐文雅倒了杯茶推給方子野,道:「王大人到底有什麼事來不了?」
唐文雅所說的「王大人」是武功院的指揮使王景湘。武功院有三指揮使,王景湘在三指揮使中位列次席,方子野是他愛徒。因為此事極其重要,以前給沙塘子押送補給都是王景湘親自出馬,讓方子野代替自己也還是第一次。
方子野道:「老師受命遠行,無暇前來。」他沉吟了一下,看看四周,道:「唐大人,這裡到底是做什麼的?」
唐文雅沒有說話,只是微微一笑,喝了口茶,才道:「滅天雷。」
方子野抬起頭,慢慢地道:「屬下曾見過一次滅天雷。」
許顯純登時顯得精神起來。他的手扶住椅子把手,身體向前欠了欠,道:「在沙塘子?」
「是。」方子野有些猶豫,但回答依然流利之極,「當時唐文雅大人是武功院雷部成員,受命在沙塘子研製滅天雷,屬下曾看過一眼。」
「當時你接到的真正任務是什麼?」
方子野的心裡又是猛地一跳,但臉色仍是平靜如常,道:「依照武功院法度第二條……」
「沒有武功院了,」許顯純有些惱怒,「你現在隸屬錦衣衛。錦衣衛法度第一條,忠君報國,萬事服從,你應該不會忘吧。」
「屬下記得。」
「那你當時接到的任務是什麼?」
方子野低下頭,道:「因雷部研製滅天雷多年不成,屬下受命查探唐文雅是否有所隱瞞。」
「為什麼會覺得唐文雅有所隱瞞?」
方子野只覺後背有些寒意,但他仍然直直站著,道:「因為天啟五年七月十三日,肅州衛兵備報告沙塘子地震,夜如白晝,其狀有異,因此武功院懷疑滅天雷已經成功,但唐文雅有所隱瞞。」
「滅天雷是什麼?」
唐文雅只是笑了笑,卻不回答,反問道:「你這麼想知道滅天雷?」
「我看過一點卷宗,說起成立雷部的源起。只是讀了之後,實在難以置信。」
唐文雅站起身,從一邊柜子里拿出一件白布長袍,遞給了方子野道:「碧眼兒,穿上,風帽可以翻下來,把臉也蒙起來吧。」
這件長袍帶著風帽,很是厚實,簡直和棉袍差不多。方子野詫道:「這衣服怎麼這麼重?」
唐文雅正在把臉蒙起來,聽得方子野的問話,道:「這衣服是夾層的,當中塗了一層鉛粉。」
「鉛粉?」方子野皺起了眉頭。唐文雅眼裡突然閃過一絲狡獪,道:「你不是想看滅天雷呢?帶你去看看。不過雷石是種很奇特的東西,如果不穿這種衣服,那你都不知自己是怎麼死的。」
「雷石?」
唐文雅沒有回答,點燃火把推開了牆上的一扇門。這扇門看上去也只是尋常木門,可是推開時卻顯得極其沉重。門一開,裡面是一條通往地下的甬道,與外面的酷熱相比,裡面要涼爽許多。方子野有些遲疑,道:「唐大人……」
「別叫我大人了,」唐文雅扭過頭,眼裡帶著一絲嘲弄,「我雖然是個掛名百戶,但一個女子,你也知道那只是個虛職。」
雖然已經把臉都蒙了起來,方子野的臉也不禁有些潮紅。認識唐文雅時,她沉默寡言得有點古怪,沒想到現在如此伶牙利齒。方子野還想再問,但唐文雅已經走了下去,他只好跟在唐文雅身後。
甬道很寬,兩邊都是石頭砌成。走了兩道門,裡面越來越暗,唐文雅手中的火把已經只能照亮身前不多的一塊地方。等推開第三道門,唐文雅這才站住了,道:「看,那就是滅天雷。」
借著昏暗的火把,方子野看到裡面是個檯子,上面放了一個方方正正的鉛盒。這鉛盒不大,只和一塊尋常的硯台一般大小,厚有兩寸許。方子野想往前湊近了看看,唐文雅一把拉住他,道:「小心,不要靠得太近,雷石很危險。」
「這麼小的雷石,大概……大概才幾斤重吧?」方子野在心裡估算著,只覺得自己的估計沒多大出入,抬起頭看看唐文雅,卻見唐文雅眼中含著一股淡淡的譏諷。
「有十五斤重。」唐文雅像是自語一般輕輕說著,「這只是滅天雷的一半。」
那滅天雷有三十斤重了?方子野記得新鑄的紅夷大炮吃子十斤,吃藥七斤,子葯在一起也只有這滅天雷的一半多一點,看來滅天雷的威力是很大了。他嘆道:「原來這麼重,真看不出來。威力一定很大吧?」
他只是隨口感嘆,唐文雅卻像聽到什麼可笑的話一樣吃吃地笑起來:「你見過的火器之中,哪種威力最大?」
方子野沉思了一下,道:「應該是紅夷大炮。」
「紅夷炮的威力確實不小,」唐文雅的眼裡仍然帶著淡淡的嘲弄,「如果滅天雷能夠成功,那麼紅夷炮就像小孩子的彈弓……不,連彈弓也不如,頂多是小孩子扔出的土塊。」
佛朗機、虎蹲炮、紅夷大炮,這些火器是大明神機器賴以取勝的利器。方子野曾見過紅夷大炮試射,對這種聲如震雷,一炮可將標靶打為齏粉的大炮印像極其深刻。他也聽人說過,紅夷大炮是當今世上威力最大的武器,即使在歐羅巴,最厲害的大炮也不過與紅夷炮相埒。可是在唐文雅嘴裡,紅夷炮和滅天雷相比居然會連小孩子玩的彈弓都不如,那滅天雷的威力實在已遠遠超過了他的想像。他道:「滅天雷究竟是什麼東西,威力有多大?」
唐文雅眼中的嘲弄之色一掃而空,取而代之是一片茫然。她喃喃道:「我也不知道這究竟算什麼。大概,」她看著這個這個洞穴的頂部,好像要透過厚厚的土層看到天空一樣,「大概,只能說那是神的最後審判。」
這是天學士所尊奉的《聖經》中記載的話。所謂天學,就是天主教在明代傳入中國後的稱呼。武功院中有不少人都是天學士,方子野的老師,三指揮中的王景湘便是一個,唐文雅也是,方子野還記得那時每到禮拜天,便見唐文雅和老師一起去禮拜堂做禮拜,只是他自己一直沒能成為天學士。他幾乎有些崇拜地看著唐文雅,這樣的女子在尋常人家,只是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小姐,可是唐文雅對什麼都像洞若觀火,有一種遠遠超過她年紀的老成。方子野雖然不是天學士,但在武功院學習拉丁文時,就以《聖經》為課本,知道最後審判的意思。他倒吸了一口涼氣,道:「真有那麼大的威力?」
唐文雅道:「上去吧。雖然放在鉛盒裡,但在這兒呆久了還是很危險。為了滅天雷,已經有十多個人死在這兒了。」
她轉身向後走去,方子野跟在他身後。一走出地窖,唐文雅就把門緊緊關上,又給方子野倒了杯茶道:「漱漱口,吐掉,別喝下去。」
「滅天雷究竟是什麼東西?」拉開蒙面的布,剛把一口水吐掉,方子野就迫不及待地問道。
唐文雅已經坐了下來,道:「萬曆四十六年肅州衛兵備李應魁向甘肅巡撫稟報,六月二十九日午時寧遠堡東北天鼓如大炮震響一聲,往西北去。紅崖堡地展二次,有聲如雷。這件事,便記在祁大人日記之中。」
甘肅巡撫祁光宗雖不是天學士,但與天學士交往甚密,曾為利瑪竇的《萬國輿圖》作跋,方子野也聽說過這人名字,先前也在卷宗里看到祁光宗這段日記的摘抄。他道:「這只是尋常地震吧。」
「邸報中是說地震。不過,當時李應魁曾帶回一個倖存者,他說的卻是另一番話了。」
唐文雅又喝了一口茶,像說書人一樣頓了頓。方子野再也忍不住,道:「那人說什麼了?」
「雷石。」唐文雅晃了晃杯子,看著杯中茶葉在裡面打轉,輕輕地說著,「他們發現的,就是雷石。」
那還是萬曆四十六年的事了。那年六月二十九日,一支駐守肅州衛寧遠堡的五人騎兵隊例行巡邏,向東進發。寧遠堡在祁連山北麓,正是韃靼、土魯番與大明三方交界的地方,是韃靼北行要道,因此寧遠堡雖然地處偏僻,仍然不可廢除。
寧遠堡就在沙塘子以西,他們進入的正是沙塘子。因為由祈連山擋住了濕熱的南風,沙塘子這一帶越發荒涼乾熱,一年都下不了幾場雨,長著些駱駝刺的地方就算是個綠洲了。因為太偏僻,即使是在戍卒口中傳為畏途的肅州衛,駐守寧遠堡也是件苦差事。
六月底的西北正值酷暑。五個人圍繞著寧遠堡巡邏了二十餘里,已是筋疲力盡,人困馬乏。正要回去的時候,卻發生了一件倒霉的事——五匹馬的馬蹄鐵同時碎裂了。
馬蹄鐵時間久了會碎裂,那也不稀奇。倒霉的是,五匹馬的蹄鐵居然同時都有碎裂,而當時寧遠堡的備用蹄鐵都已用完,本來準備回去打制幾副的。肅州衛一帶因為沒有官道,路上碎石沙礫很多,發現得也遲了些,有三匹馬的蹄子已被碎石割傷,想要撐回去已不可能。好在蹄鐵也不是什麼難打的東西,有塊鐵砧,加上一個爐子,一個熟練的鐵匠便可打出也容易,而五個戍卒中有一個就是鐵匠出身。只是馬蹄的形狀都不一樣,釘蹄鐵時非得現打現釘。經過商議,他們決定先從別的馬蹄上拆下完好的蹄鐵來湊成一副,釘在一匹馬上,讓一個人趕緊回去帶回工具和熟鐵塊,當場打制,再一起回到寧遠堡。
這樣一來一去,得拖上一整天,在野外呆上一天,不渴死也曬死。幸好一個戍卒及時發現了一個山洞。祈連山綿延千里,這樣的山洞數之不清,這裡有座小山,是祈連山的一條余脈,那個山洞就隱在山腳,並不甚大,但呆上四人四馬還是綽綽有餘。於是幾個人將馬匹都牽進了那個山洞裡,準備在那裡窩一晚。
一進山洞,一個戍卒意外地發現牆上嵌了一塊硬物,相當柔軟,用石頭都能砸出痕迹來,很容易就挖了下來。這塊東西相極其沉重,鴿子蛋大小小一塊,居然有好幾斤的份量。同樣大小而又有那麼大重量的,據他們所知只有鉛塊或黃金。萬曆年間礦稅大興,舉國上下到處都有開礦挖金銀的,這幾個戍卒雖然連字都不識,卻也聽說過有人在砂礫間找到大金塊的故事。興奮之餘,幾個人馬上在山洞上下找了個遍,又找到一些,都是黃褐色的沉重金屬。
這些東西到底是不是金子?幾個人大大爭執了一番,覺得這些東西絕不是鉛塊,因為鉛苦金甜,這幾塊東西舔起來隱隱有些甜味,顏色也和鉛大不一樣,顯然就是金子了。那些金塊一共總有三四十斤,五個人分,每個人都可以分到六到八斤,萬曆時金銀比價為七八換之間,六斤金子可以換到七八百兩白銀,而當時一兩銀子可以買到兩石大米,七八百兩銀子足以做個小富翁,當時戍邊士兵的月餉不過九錢銀子。這個誘惑力不可謂不大,但大明從洪武朝起就嚴禁私采黃金,一旦發現,以偷盜論處,因此這五個戍卒決定隱瞞下來。為防有人私分,又決定將這些金塊融成一個元寶,等戍邊期滿,再五人均分。
於是五個人說好,推舉出一個叫林土秀的騎馬回寧遠堡帶東西回來,其餘人都在這山洞等他。林土秀當時也不疑有他,騎馬就走了。剛走出十餘里,寧遠堡的遙影在望時,突然覺得大地一顫,座騎也失了前蹄,將他摔倒在地,彷彿有一個無形的巨人在林土秀後背猛推一掌。等林土秀轉過頭看時,遠遠地看見那裡有一道黑煙升起,像一個碩大無朋的黑色蘑菇。
「像個黑菌子,碰到天了。」林土秀是這樣說的。
這道煙柱就像從噩夢中冒出,在林土秀二十六年的生命中,連想都沒想過有這樣的事。看距離,正是那四個人藏身的山洞處。他不知道那四個人是怎麼弄出這樣的煙柱來的,沙塘子一帶很少有風,但現在他耳邊卻是狂風呼嘯,風聲尖厲得彷彿要將他的耳朵割下來,腳下的大地也仍然在不住地震動,以至於連小石子都跟活了一樣四處跳動。這副奇異的景像在沒見過什麼世面的林土秀眼裡看來,就和墜入一個噩夢沒什麼兩樣。不知不覺地,他嘶聲叫了起來,叫得連自己都聽不到——直到耳朵里都流出血來。
震顫過了許久才算停止。等林土秀回過神來,天空已黑了半邊。那並不是因為天黑的緣故,他們一早出發,現在頂多也才剛過正午,天變黑是因為那團黑雲在慢慢擴散,已經遮住了半邊天空。風還在刮著,不過小了許多,吹來的風也熱得發燙,只是天空中卻似乎要下雨了。沙塘子這一帶很少下雨,一年也下不了幾場,但一旦下雨,路面就會泥濘不堪,難以前行。林土秀髮現了自己所處的困境,顧不得再害怕,跳上馬飛奔回去。但還是沒能趕得上,他跑到離寧遠堡還有三四里時,天降暴雨。
這場雨中夾雜著大量黑灰,落在身上把衣服都染黑了。也許是雲中有這些黑灰的緣故,天空暗得叫人害怕,即使是白天,也和深夜沒什麼兩樣。等林土秀逃回寧遠堡時,已經連站都站不起來了。
這一躺就是一整天。第二天,林土秀覺得疲憊不堪,額頭燒得發燙,仍然站不起來,連那匹馬也病倒了。等兩天後從奉肅州衛兵備李應魁之命趕來查看的士兵抵達寧遠堡時,發現林土秀躺在坑上,一條精壯漢子已是半死不活。這場地震雖然離肅州衛甚遠,但就算那裡也感到了地面的震動。那些士兵詢問之下,林土秀結結巴巴地說了前因後果,自認是因為他們五人起了貪心,遭了天譴,故有此報。
由於林土秀病情嚴重,那些士兵準備將他帶回去肅州衛救治。另外這次地震未免匪夷所思,照實稟報,李應魁准不會信,只有讓林土秀自己說明。只是林土秀病情太重了,離開寧遠堡二十里,剛到達先前他們發現山洞的所在,林土秀便因為病勢加劇而亡。那裡原先有一座十餘丈高的小山丘,卻因為這一場地震被夷為平地。幾個士兵咋舌之下,只好將林土秀的屍骸就地掩埋,覺得那準是死在這兒的另四個袍澤的緣故。雖然他們屍骨無存,卻仍不放林土秀這倖存者走掉。
「懷疑唐文雅已經研製成功,卻隱而不報么?」
方子野頓了頓,道:「是,大人明鑒。」
許顯純的手指又在扶手上輕輕敲了兩下。他想了想,道:「為何要隱瞞?滅天雷成功,雷部糜費國家財物之罪便不能成立,立下這等大功,唐文雅縱是女子,一樣可以加官晉爵,對她來說有百利而無一弊,她為何要將此事瞞下來?難道,她是奴酋早就伏下的暗樁么?」
方子野道:「大人明鑒。」
許顯純嘴角浮起一絲笑意。大概覺得自己一語中的,大是得意。他道:「你寫下的查探結果我已看過,但其中頗有疑問。雷部在沙塘子前後已逾七年,七年中換過三撥人手。不論成敗,這些人應該留下大量記錄方是,但事後你帶回來的卻是些帳目出入之類無關緊要的東西,有關滅天雷的少而又少。這究竟是什麼原因?」
方子野面不改色,道:「屬下以為,是被唐文雅銷毀了。」
「她為何要銷毀這些紀錄?」
「屬下不知。」
許顯純的臉一下沉了下來,喝道:「你真的不知?」
「確實不知。」方子野的臉色仍是絲毫不變,「屬下懷疑,唐文雅已看透屬下的真實用意。」
「是你言語中露出破綻?」
「唐文雅聰慧過人,她看出屬下言語中的破綻,也大有可能。」
許顯純沉吟了一下,道:「那麼她到底為什麼要隱瞞此事?」
方子野稍稍有些猶豫,馬上道:「屬下以為,唐文雅是知道了楊御史入獄的消息。」
「楊漣?」許顯純一怔,「楊漣與唐文雅有什麼關係?」
「唐文雅自幼失怙,楊御兄與她亡父乃是知交,當初也是楊御史將她託付到武功院的。」
都察院御使楊漣,因為彈劾九千歲弄權誤國,於天啟五年七月入獄。負責此事的,正是作為九千歲心腹的許顯純,楊漣被投入的也正是北鎮撫司。許顯純聽到此處,已極是惱怒,喝道:「方子野!唐文雅一直在沙塘子,她怎會知道楊漣下獄之事?是你告訴她的么?」
「應該是屬下。」方子野不等許顯純發作,搶道:「屬下去沙塘子前,並不知要見的便是唐文雅,也不知道她與楊漣之間的干係。」
許顯純還沒來得及發作,話頭就被方子野堵住,噎得說不出話來。他長長吁了口氣,道:「知道楊漣的事後,她就將那些資料統統付之一炬?」
方子野道:「多半如此。但她隱瞞得極好,屬下先前竟未發現絲毫破綻,以至於功虧一簣。」
許顯純又沉默了半晌,方道:「難道她什麼都沒有跟你說么?」
沒有說么?方子野默默地想著。
不,她說了,說了很多。
「你還在聽么?」看到方子野有些心不在焉,唐文雅嗔道。
她的口才並不算太好,但聲音柔美清脆,如乳鶯初啼,很是動聽,方子野倒有些聽得呆了。其實這件事的始末他早在卷宗里看熟了,那裡的記載比唐文雅說得更是詳細。聽唐文雅在嗔怪自己,他訕笑了笑,道:「在聽,在聽。後來呢?」
「從祁大人處得知這個消息,武功院對此極感興趣。六月二十九日,武功院的地動儀也測到西方有震,但這一次地震居然沒有餘震,迥異尋常,倒更似一場火藥引起的爆炸,因此在萬曆四十七年二月間,馮計都師兄提議到沙塘子實地勘查。」唐文雅指了指門外,道:「這幾年這兒沙子蓋了厚厚一層,現在是看不到了,當時馮師兄來時這裡整個凹下丈許,有如一個鍋底,底下的沙子都成了黑色,而正中一塊更是連沙子都燒結成琉璃狀。馮師兄和幾個同僚經過七天詳細勘查,斷定這並非一次普通地震,而是爆炸。」
方子野有些遲疑地道:「是……是雷石引起的?」
唐文雅又啜了一口茶,微笑道:「當然。只是馮師兄那時還不知道雷石,他就用了個笨辦法,選了那塊凹地,以兩徑相交,找出爆炸的中心,然後從中心開始向四周發掘。他的運氣很不錯,只挖了一天,就發現了一些被熔成一團廢鐵的刀劍之類,證明這裡確實就曾是那林土秀所說的山洞,那四個戍卒曾躲在此間。只是他仍然不知道那四人究竟是怎麼引起這一場大爆炸的,於是馮師兄再挖下去,希望能夠找到林土秀所說的那種極重的東西,他覺得這一場爆炸定然與這些脫不了干係。」
方子野道:「他找到了?」
唐文雅搖了搖頭,道:「什麼也找不到。那兒原是一座小山丘,另一邊是沙地,現在山丘已被夷平,只剩一個石台,更是難找。馮師兄招募民夫挖了兩個月,一無所獲。他仍不死心,還想再挖,但他帶的這群人卻突發疫症,一多半人都噁心欲吐,開始掉頭髮。民夫覺得這定是褻瀆神明,以至遭到詛咒,在死了兩個人後都一鬨而散。馮師兄雖然不信這些,但他的病情也越來越重,只得回來。可是回到武功院後,藥石無靈,只撐了兩個月就過世了,第一次勘察以失敗告終。」
當時方子野還不曾入武功院,自然不知道發生過什麼事。他來時只聽說武功院損失慘重,不少人都丟了性命,這也是他能破例入院當生徒的一個原因,看來與唐文雅說的也有干係。他道:「這件事並沒有完,是吧?」
唐文雅道:「正是。馮師兄臨死前,向姚指揮使上書,要求加派人手,徹底追查此事。他將此事前後因果詳細說明,雷石這名字也是他取的。雖然他一無所得,但此事的頭緒已被他理清,後來能夠成功,馮師兄厥功甚偉。姚大人因馮師兄所請,當即請胡先生出馬辦理此事。」
唐文雅所說的「胡先生」是一個歐羅巴傳教士,方子野聽自己的拉丁文老師魯諦諾說起過此人,但這人的結果卻語焉不詳,直到今天才知道原來他也受命去查清雷石之事了。方子野道:「胡先生查得如何?」
唐文雅道:「胡先生也未能查清。不過,他倒是查明了馮師兄和那些人所患之病,正是雷石引起,唯有鉛能解之。可惜胡先生雖然查明此節,自己卻也未能逃過這一劫,一樣得了病。與他一同前來的三個死了兩個,一個趁病情尚未發作就離開此地,才算保住一命,但四股潰爛已盡,成了個廢人。」他頓了頓,又道:「然後,我和武師兄、錢師兄、甄師兄四個才受命來到此間繼續追查。」
方子野鬆了口氣,道:「你總算查明了。」
唐文雅臉上卻閃過一絲痛苦之色,道:「雖然查明了,但代價也極大。我們四人同來,商議之下,覺得雷石本來生在洞穴壁上,那一場爆炸過後,定然已成為齏粉,因此以淘金之法,取坑底沙礫淘洗,說不定能有所收穫。這裡沒有河流,水只能讓人運來,這一趟差事當真苦不堪言,淘出來的也是一些奇怪的金屬粉末,裡面夾雜種種雜質。我們想盡辦法,像用磁石吸去鐵屑,以汞抽去銅粉,可謂無所不用其極,還是取不出純凈雷石。直到最後,武師兄想出一個妙法,終於將雷石從中取出,只是最後的難題便是如何融冶。」
方子野道:「不能直接融冶么?」
唐文雅露出些得意的神色,道:「自然不能。還是我想出一個辦法,居然不費吹灰之力,將雷石粉末融成一團。但接著又遇到難題,這雷石有夜光,且不用鉛盒隔絕的話,沾到人身上便能讓人一命嗚呼。武師兄便是一次融冶時大意了一下,袍子被火頭燎開一個口子,結果四五天後渾身血管根根爆裂,頭髮也掉得一根不剩,掙扎了兩天後才斷了氣。」
方子野打了個寒戰,道:「你們仍然留在這裡?」
「自然。」唐文雅毫不在意地說道,「自從加入武功院的頭一天起,便已準備好丟掉性命了,何況雷石的事已有眉目,豈能半途而廢。武師兄遇難之後,我們加倍小心,後來大半年裡就只死了一個幫工。只是雷石越煉越多,卻不知道究竟如何才能令它爆炸。點火、敲打、乾餾,什麼都做過了,雷石卻和鉛差不多,根本就不會炸。屢次失敗之下,錢師兄覺得我們可能走錯了路,說爆炸是雷石引起的,那只是馮師兄的猜測,他也不曾真箇見過。錢師兄說爆炸可能與雷石毫無干係,而是另有原因。不過甄師兄覺得雷石如此兇險,能殺人於無形,馮師兄猜得絕沒有錯,只是我們還不曾發現能令雷石爆炸的正確方法而已。」
唐文雅說到這兒,又喝了一口茶,道:「真到七個月前,我領著幾個人照常去淘洗沙子。正在忙碌時,忽然聽得屋中發出慘叫之聲。我大吃一驚,急忙衝進屋裡。一到屋中,便聞到一股皮肉燒焦的臭氣,甄師弟已倒在地上,兩條手臂像被烈火灼過一般,錢師兄的手掌也已燒成了焦炭,屋中卻沒有第三個人,桌上還放了兩塊雷石。錢師兄還有一口氣,我把他救醒後,他說甄師弟在鼓搗雷石時突發奇想,說既然我們找不出如何讓雷石爆炸的方法,不妨掉過頭來想想那四個戍卒是怎麼做的。甄師弟覺得,他們既然以為找到的是幾塊金子,那麼……」
方子野突然搶道:「是打在一處!他們只有四個人在,一定是想把幾塊金子打成一塊,這樣那林土秀來時就可以少分一塊,每人也多分一點了!」
唐文雅渾身都是一震,抬頭看向方子野,喃喃道:「碧眼兒,原來你也很聰明啊。正是,雷石有個奇異的特性,只消整塊重量超過三十斤,就會發光發熱,鉛也無法阻擋了。當時那四個戍卒定是起了貪心,想把一份隱瞞下來,只與林土秀分其中的一部份。這樣隱瞞下來的那部份就只有四個人分,都可以多分一些了。只是他們沒料到雷石竟會如此霸道,以至於引起爆炸。甄師兄那天也是偶爾將煉出的兩塊雷石壓到一處,沒想到立刻就發熱放光,他也當即被灼死。還好錢師兄也在一邊,拚命將兩塊雷石拉開,才免除一場大禍。想通了這點,便豁然開朗,我只道滅天雷馬上就要成功了,卻沒曾想……」
她的兩道纖細長眉皺了起來,眼神里突然帶著一絲痛楚。
「說點別的吧。」她笑了笑,但笑容十分勉強。「還記得你剛來武功院時么?那副傲慢的樣子叫人一看就想欺負你。」
她是在隱瞞。方子野想著,但不由自主地笑了起來:「那時我可真怕你,看到你就想起阿大阿二沒食吃的樣子。」
阿大阿二是當時武功院養的兩條大獒。這兩條狗極是兇悍,武功院的生徒對這兩條狗都是又怕又恨,那時在方子野眼裡,總是對他管頭管腳的唐文雅當真和阿大阿二一樣可惡。唐文雅「撲嗤」一下笑了起來,一剎那間的笑容,讓方子野如醉春醪。
「你現在也變了很多,那時就跟刺蝟一樣,動不動就要打架,王大人可沒少替你向人道歉,沒想到現在也很像樣了。」
方子野眼前彷彿又出現了當時的自己。他訕笑了笑,道:「不管怎麼說,你可是大器已成。製成了滅天雷,功勞可不小,說不定真會授你的個官職也不一定,到時都能和秦良玉並稱巾幗雙絕了。」
一般來說,女子並不能授官,唐文雅雖然名義上是百戶,卻根本沒有職司,百戶的俸祿也比別人要少許多。不過這也不一定,石柱女土司秦良玉就因平定奢崇明叛亂,則被授指揮僉事,兼總兵官。唐文雅如果真的把滅天雷製成了,有秦良玉這樣的先例,她被授官也不是不可能的。
唐文雅笑道:「你真看得起我。是王大人說的么?」
「當然。」方子野還想再說句打趣的話,猛然間發現方子雅的臉一下沉了下來。那麼陰沉。方子野有些吃驚,道:「我說錯了什麼?」
唐文雅道:「沒什麼。」她看了看窗外,道:「晚飯好了,先吃飯吧。」
給養已經都卸下,飯菜也都已經做好。雖然都不是什麼新鮮材料,但幾道菜做得仍然很精緻。天也已黑下來了,大漠落日,便如在海上所見,平坦的沙子上有波紋起伏,遠方則是積滿白雪的祁連山,居然頗有幾分神清氣爽之意。只是方子野食不甘味,也不知吃了些什麼東西。
吃完了飯,唐文雅一下對方子野冷淡了許多,只讓他們自去歇息。
「她說過什麼?」
許顯純欠起身,似乎要湊到方子野跟前。方子野道:「唐文雅曾對我說過,雷石的威力總是達不到預期的目標,不知哪裡出了錯。」
「只有這些么?」
許顯純一點也沒有掩飾他的失望。方子野點了點頭,道:「只有這些。唐文雅對我說,其實滅天雷仍然未能成功。」
「是這樣啊。」許顯純的眼裡突然射出逼人的寒光,「真是這樣么?」
方子野覺得舌頭出奇地干硬,心頭也有種針刺一樣的痛楚。他低聲道:「是。」
「那只是她說的吧?」許顯純的聲音變得越發冷酷。「你並不相信。」
方子野無言以對,只是低低地道:「是。」他覺得自己像是被放在一台碾子下,被一點點壓榨出來。逼供是許顯純最擅長的事,雖然沒有動用刑法,但許顯純的口舌就讓他有一種置身於刀劍之下的錯覺。
「你和唐文雅在武功院當生徒時就認識,你覺得她是怎樣一個人?」
「聰明絕頂,驕傲,冷漠,」方子野小心地挑選著字眼。直到現在,他才發現自己原來對唐文雅竟是如此陌生。
第一次見到她是什麼時候?很久了。是的,已經很久了。
「碧眼兒,你為什麼要打架?」
少女板著略帶稚氣的面孔,看著面前的少年。少年的眉角有一小塊淤青,但倔強地昂著頭,一言不發。
「武功院法度第三條,不自私相鬥毆,違者嚴懲不殆。你已經加入武功院,難道忘了么?」
少年仍然不說話。碧藍的眼晴像一泓秋水,卻沒有一絲淚光。
「你今天別吃飯了,也不準回房休息,就站在這兒,什麼時候知道錯了再回去。」
少女站在這個個子比自己高出半個頭的少年跟前,也同樣毫不退縮。她胸前掛著一個銀子打的十字架,在月色中閃著慘白的光。
夢斷了。方子野忽地坐了起來。夢中的情形依然在眼前。
很久了吧。那是在他剛入武功院不久,因為一個生徒取笑他的藍眼睛,方子野和他打了一架。那人自恃長得比方子野要高大強壯,卻不料方子野自幼學武,等閑成人都不是他的對手,那人本想欺負他,沒想到被他打了個鼻青臉腫。而私自鬥毆,是武功院法度七戒條之一,方子野知道那人吃了虧也不敢聲張,所以並不擔心。打完了人,他心情也快活了許多,在回住處時卻被唐文雅攔住了。雖然方子野的拳頭可以將成人都打倒,但他根本不敢向這個驕傲而冷漠的少女揮拳。只是他大為不服,死都不承認自己錯了,於是唐文雅罰他在門口站一整夜。那是個秋夜,天已冷下來了,方子野雖然冷得發抖,仍然直直地站在門口,就是不認錯,連那個被揍的生徒也看不過去,向唐文雅求情。可是唐文雅卻死不鬆口,直到方子野又餓又冷又累,摔倒在地。
他下了床。沙漠里,白天和夜晚相差很多,白天如酷暑,夜晚卻與深秋一般。方子野還是第一次在沙漠中過夜,只覺嘴裡幹得受不了。他摸索著在桌上拿起茶壺,對著壺嘴喝了一口。
冰冷的水,像一條線一樣落下去,讓方子野煩躁的心頭平靜了一些。他忽地抬起頭,走向門邊。
門外有聲音。
他推開門。
門一推開,月光水一樣湧入門來。白天沒有一絲風,到了晚上卻微風徐來,靜謐的沙漠像一個矜持的陌生人,向天邊展開。在離屋子百步外,有一個白色的人影。
是唐文雅。方子野輕輕掩上門,向前走去。唐文雅坐在一塊石頭上,看著天邊的月光。和白天不同,她穿著一件素色的長裙,靜靜地梳理長發。在她胸前,還掛了那個她父親留給她的十字架。
這樣的裙子,一般都是熱孝時才穿的。方子野走到她身邊,唐文雅沒有轉身,只是幽幽地道:「碧眼兒,告訴我,朝中出了什麼事。」
她的聲音又變得冷漠。方子野記得多年前唐文雅就是用這樣的語氣問他是不是打架了。她的樣子已經改變了許多,但現在的聲音卻依然和那時一樣。方子野扭開頭,囁嚅地道:「沒出什麼事啊。」
唐文雅轉過頭盯著他的眼睛,方子野不自然地扭過頭。半晌,她輕輕嘆了口氣,道:「碧眼兒,你還和那時一樣,說謊時就不敢看著我。告訴我,朝中到底出什麼事了?」
方子野幾乎要崩潰了。許多年前,那個讓他又恨又怕的唐文雅似乎又站在自己面前,他低低道:「楊御史……楊漣大人下獄了。」
唐文雅垂下頭,沒有說話。都察院御史楊漣,是唐文雅的義父,也是武功院成立雷部的支持者。半晌,她低低道:「雷部,其實已經撤銷了吧?」
天啟元年,朝廷起用熊廷弼為兵部尚書兼都察院右副都御史,經略遼東。但第二年熊廷弼因兵敗下獄,雷部的處境就極為尷尬。雷部本是武功院受熊廷弼之託成立的,在沙塘子已駐紮了三年,因為食水日用都要長途運輸,費用很大,九千歲一黨已屢屢攻訐,說武功院糜費無度,使得內庫空虛。其實方子野也知道,雖然武功院耗費很大,畢竟離使得內庫空虛的程度還差得遠,九千歲一黨不過以此為借口,想翦除武功院這個東林羽翼而已。以前還有楊漣諸人加以回護,但現在楊漣自己也已下獄,雷部連最後一個靠山都已失去了,自然就要撤回。方子野突然間很不好受,道:「嗯。我來時錦衣衛田指揮使剛下的命令,撤銷武功院,併入錦衣衛。」
「派你來,大概就是因為我們都曾是武功院生徒,讓我不對你起疑心吧?」
方子野沉默不語。雖然受命時並沒有這樣交待,但當時故意不說駐紮在沙塘子的是唐文雅,只說要確認滅天雷研製的進展,那多半就是這個意思了。他直到現在也不明白唐文雅是怎麼看出破綻來的,也許僅僅是自己不知什麼時候漏出的一句話,一個動作。
「你的真實任務是什麼?」
方子野重重吁了口氣,道:「要我查明,滅天雷是否已經成功。因為七月十三日那次地震十分可疑,肅州衛兵備稟報情形,與萬曆四十六年六月二十九日那次極為相似。」
「如果你查明滅天雷已經成功,是我隱瞞不報的話,你就要將我捉拿回去?」
唐文雅的聲音中有一種奇異的力量,方子野彷彿感到了迎面而來的壓力,他低聲道:「是。」他頓了頓,又道:「你是怎麼看出來的?」
唐文雅笑了笑,笑容中卻蘊涵著無限苦澀:「王大人和我說過,滅天雷是機密中的機密,只有少數幾個人才知道,即使成功了,我們也只能隱藏在幕後。而且他說過,運送給養,一定是他親自前來,馬幫也一定找靠得住的,而且來之前會先行以羽書通告。如果哪一天他沒有來,就是情形有變。」她抬起頭,看著方子野,沉默了一會,道:「只是我沒想到居然會讓你來。你究竟是奉誰之命來的?」
方子野的頭再也抬不起來,剎那間,自己好像又成了那個被唐文雅責罰的武功院生徒。他低低道:「是羅大人。」
他所說的「羅大人」是武功院三指揮使中的右使羅辟邪,因為與九千歲一黨來往密切,向來和王景湘不睦。唐文雅嘆了口氣,道:「怪不得。去年楊叔叔彈劾九千歲,我就想到了會有這一天。」
天啟四年六月,楊漣上書彈劾九千歲二十四大罪,一時間九千歲一黨氣焰大挫。但最後九千歲卻仍未被扳倒,事隔一年,九千歲的報復便來了。方子野猛地抬起頭,道:「文雅,不論誰上台,我們終究是為國出力……」
「別說了。」唐文雅抬起頭,看著天空中那一鉤新月,「當年江陵公手創武功院,題的四個字是『國富民強』。我自幼在武功院長大,聽到的只是敬畏神,粉身報國。可是這國又是什麼?國富民強,到頭來也是一場空。」
武功院本是張居正在萬曆七年設立的。現在張居正雖已身死名裂,但武功院中仍然對他敬重有加,從不直稱其名。
方子野道:「可是,只要滅天雷成功,那遼事可平,於國終究有利。你為什麼要隱瞞?」
「與國有利?」唐文雅苦笑了一下。她低下頭,看著拖在地上的白色長裙,低低地道:「你們也猜對了,滅天雷已經成功。只是我沒有想到,成功後的滅天雷威力竟會那麼大,大得超出了我的想像。我將淘洗出的雷石制了兩個滅天雷準備試驗,七月十三日是第一次。兩塊總計超過三十斤的雷石撞擊後就會發生爆炸,我生怕會不成功,因此將那兩部份滅天雷裝在一個炮筒之中,以火藥點燃後兩者的撞擊來引爆。那天一早,天還沒亮,我便一個人向沙漠走去,雖然兩塊雷石都放在鉛盒裡,我還是提心弔膽,生怕會出錯。」
她的聲音越來越輕,也越來越無力。方子野獃獃地看著她,也不說話。唐文雅撫了一下一縷散到額前的鬢髮,道:「向西北走了五里多時,突然聽得遠處有人在高聲唱歌,那是游牧到這裡來的幾個韃靼牧人在圍著火堆燒烤。我怕滅天雷會傷到他們,便向北面又折了一里多遠。那裡已是土魯番地界了,再無人煙,就算那幾個牧人聽到聲音,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我將滅天雷放在地上,點了火,馬上打著駱駝向回走。在滅天雷里我用的是慢線,一個時辰後才燒到頭,而一個時辰足以回到這裡來了。我剛回到這裡,滅天雷就爆炸了。」
她抬起頭,眼中已滿是淚水,道:「碧眼兒,你知道么?看到那一團金色的火球在近十里以外升起時,我心裡只有害怕。滅天雷的威力居然遠遠超過了我的想像,那團火球竟然升到了比祁連山更高!等黑雲散去,我馬上過去查看爆炸後的情形,結果發現那個滅天雷竟然將方圓二里以內全都炸成了齏粉。」她沉默了一下,道:「包括那幾個牧人。他們當時正在火堆邊吃著烤肉,一個手裡大概還彈著琴,可是,他們都已經成了烙在地上的影子,黑色的影子,包括他們正在放牧的羊群,也都成了一些看不出形狀來的焦炭。」
方子野只覺自己快要喘不上氣來了。他重重地呼出一口氣,嘴裡卻幹得發苦。唐文雅仍然低低地說道:「那一天起,好幾夜我都不敢睡覺。一閉眼,我好像就看見那些牧人正在飲酒吃肉時,突然有一團熱浪衝來,他們還不曾發覺是怎麼一回事,身上的皮就被紙片一樣吹裂,肉和骨頭像灰燼一樣吹散,血飛濺出來,卻還不等落到地面就在一瞬間被燒乾了。」
她猛地抬起頭,道:「從那一天起,我就在想,如果讓滅天雷存在於這個世界,那總有一天,會把所有人都消滅得一乾二淨的。那已經不是一種武器了,遠遠不是,世上沒有哪種武器會和滅天雷一樣。那不是人所應有的,是神的最後審判。在神面前,世人都是有罪的,滅天雷要滅的,正是這個世界啊。我們妄想奪走神的威嚴,結果只能毀滅自己。」
這已是唐文雅第二次提到這個「最後的審判」了。一陣微風吹來,唐文雅的身體也微微一晃,纖秀的身軀彷彿枝頭最後一朵花,已不勝微風的吹拂,轉瞬間就要落下。方子野忽然感到心裡一陣熱,他搶上一步,抓住唐文雅的肩頭,道:「文雅,和我走吧,就忘了這個世界。」
他不知道自己怎麼會說出這種話來。他自幼所受的教誨,都是斬斷個人私念,時刻準備捐生報國。但眼前這個女子卻讓他有種想不顧一切也要護衛憐惜的感情。如果還能回到過去,回到那個被唐文雅責罰的夜晚,他想自己會毫無猶豫地認錯,也不讓她生氣。
唐文雅的身體一顫,卻沒有讓開,反倒靠到方子野懷裡,微笑著道:「碧眼兒,去哪裡?」
這個一直自信得讓方子野自慚形穢的女子,原來心裡和尋常女子一樣軟弱。方子野道:「哪裡都行。琉球,日本,佛朗機,紅毛國,走得遠遠的,再也不回來。」
他說得很輕,但沉著如磐石。唐文雅看著他碧藍的眼珠,眼裡突然湧出了淚水:「晚了,碧眼兒,晚了。」
她的嘴角湧出了一絲血痕。方子野大吃一驚,道:「你……」
「我已經吞下了碎玉丹。」她淡淡地笑著,「已經晚了。求神寬恕,神說自殺是不能上天堂的,可是我竟想奪走神的威嚴,大概也只能下地獄。我放出了魔鬼,還是讓這魔鬼和我一起回到地獄去。」
碎玉丹是武功院成員都發的一顆毒藥。武功院屬於絕密,又因為經常要面對敵人,因此從上到下都配發了這顆毒藥,取寧為玉碎,不為瓦全之意,防備落入敵手後經不起拷問。
方子野怔住了。唐文雅低聲道:「碧眼兒,你是個視法度高於生命的人,我沒想到你也會有蔑視法度的一天。」她突然狡黠地一笑,只是聲音更加微弱,「再告訴你一個秘密吧,其實,在看到你的第一眼起,我就喜歡你,所以才對你……特別嚴厲。」
「是兒鐵石心腸。」方子野想起老師轉述過的武功院最高首領姚指揮對自己的評價。那時他把這話當成是誇獎,暗中也大為得意,但直到現在他才知道,自己的心並不是鐵石的。他緊緊抱著唐文雅,淚水已不由自主地落了下來。
這是自己成年後第一次流淚,也許,也將是最後一次了吧。他緊緊地抱著唐文雅,只覺這個纖細而柔軟的身軀在一點點變得僵硬,一點點變冷,終於仰天嘶聲吼叫起來。
吼聲將睡著了的民夫都驚醒了。他們不知出了什麼事,全都驚慌失措地跑了出來。風也不知什麼時候停了,新月如刀,凄清而冷漠,映得沙塘子方圓數十里都一片銀白。
「唐文雅就因為未能製成滅天雷,才畏罪自盡么?」
許顯純嘆了口氣。那麼,天啟五年七月十三日那次,就真的只是一場地震了。他不禁有些後悔,如果再給唐文雅一點時間,說不定滅天雷就可以成功了。可是人算不如天算,看來有時,威權並不能決定一切。
「是。」方子野的聲音仍然平靜無波折。
「滅天雷看來真的已經漫無頭緒了。」
方子野道:「稟大人,屬下倒聽唐文雅說起過,滅天雷有個特性,雷石必須是三十斤以上方能點燃爆炸,否則等如無用。」
許顯純忽地一長身,道:「是么?」
「是。」
「好吧,你先回去。」許顯純居然笑了笑,語氣也和緩了許多,「今兒個粽子也吃過了吧?碧眼兒,你也辛苦了,放你幾天假,好好過個端午吧。」
「遵命。」
等方子野離開,許顯純扭頭道:「羅大人,你覺得這碧眼兒說的都是真的么?」
羅辟邪施了一禮,這才道:「卑職雖然與他不熟,但碧眼兒從不說謊,倒也是真的。當初他剛來,姚大人就說他鐵石心腸,連他老師入獄,他也毫無異動,說的定然不會有錯。只是那兩個滅天雷其實是一個,我們倒都想錯了,怪不得這半年不得其門而入,怎麼點都不會炸。」
方子野帶回的滅天雷一直保存在錦衣衛中,已由羅辟邪接手。這半年裡,羅辟邪招集工匠能手,連不少佛朗機傳教士也出動了。因為只聽說滅天雷威力極大,到底如何大法,誰也沒見過。他們在空地上點火試驗過好幾次,卻從來不曾成功過,怎麼也不明白那幾塊貌不驚人的雷石是如何才能爆炸。迫於無奈,才在天啟六年這個端午節緊急召見被調派到外地的方子野過來詢問。雖然仍然不知道詳細情形,但方子野終於說出了至關緊要的事項。
許顯純也大是興奮,道:「羅大人,快去看看,只消成功,遼事可平,那羅大人可就是平遼第一功臣了,哈哈哈。」
他越說越高興,羅辟邪躬身施了一禮,道:「這全靠許大人栽培,第一功臣非許大人莫屬,還要請許大人在九千歲前多多美言幾句。」
方子野帶回的雷石都放在天機閣中。天機閣是武功院總部正中心的一間小屋,原本是武功院三指揮使議事的所在,面積也不大,但建築極其堅固,據說當時是熔了鐵水灌入石縫,大門也是一道數千斤的鐵閘,號稱蚊蚋不能進。武功院被編入錦衣衛後,不再獨立,這個位於王恭廠的總部也被錦衣衛佔據了,天機閣也成了錦衣衛絕密的所在。
一行人到了天機閣前,有人拉開了鐵閘門,讓許顯純與羅辟邪換好衣服進去,又將門拉上。上了二樓,只見裡面幾個身著白袍的人正在忙忙碌碌。一見許顯純和羅辟邪進來,幾人都放下了手頭的活,道:「許大人,羅大人。」
羅辟邪道:「不用再試了,那兩個滅天雷原來並不是兩個,試試看,能不能合到一處。」
兩個白袍人答應一聲,從屋角捧出兩個鉛盒。他們試了試,一個叫道:「對,這鉛盒下有螺紋,正好可以相連。」
羅辟邪喜出望外,道:「是么?快接起來。」
因為滅天雷的成品只有兩個,他們一向只用一個在試驗,所以一直不曾發現這兩個鉛盒上竟有螺紋。現在這個讓他們迷惑了大半年的悶葫蘆總算打破,當真欣喜若狂。哪知他還未說完,那兩個擰在一起的鉛盒忽然「啪」一聲,兩塊底板同時掉了出來。兩個白袍人大叫一聲,登時翻倒在地,鉛盒裡突然間放出光亮,像是點著了一盞極亮的燈,發出「嘶嘶」的聲音,鉛盒也如同放在大火上焚燒一般在融化。
許顯純大吃一驚,叫道:「羅大人!羅大人!」
他已說不出別的字眼來了。羅辟邪只覺像被當頭打了一棒,知道出了亂子,顧不得說半個字,一把抓住許顯純,猛地向窗外衝去。他武藝高強,身輕如燕,雖然離窗子還有幾步,帶了一個人仍然輕輕巧巧地穿窗而出。屋中還有幾個白袍人卻沒有他這樣的本領,眼看桌上那兩塊雷石越來越亮,都嚇得魂不附體,連滾帶爬地向樓下跑去。但天機閣是用千斤閘封門的,拉門的士兵還不知出了什麼事,要拉起來也大費周折,一時間哪裡開啟得了,更是亂成一團。
就在這時,天機閣上射出一團比太陽更強的光芒,直插雲霄。
神啊,寬恕我。
方子野急急走出順城門時,用手在胸前划了個十字。
神說不能說謊,但沒有說不能少說一些。
他微微笑著,笑容中卻又苦澀。許顯純和羅辟邪從來也沒見過滅天雷,自然不會知道他在鉛盒上動的手腳,更不知道雷石並不是用點火來引發爆炸的。也許,姚大人說自己是「鐵石心腸」,也仍然沒有說錯。一路哭,不如一家哭。縱然京城要遭大劫,終究比天下沉淪要好得多。
他剛走出順城門數百步,天空突然間變得亮如白晝,身後也是驚雷滾滾,如同千軍萬馬更奔涌而來。一股大風席捲萬物,如一個勢不可擋的巨人,猛地推在他背後,將他掀翻在地。他在地上連著翻了好幾個滾,這才停住。
方子野欠起身,回頭望去。遠遠的,北京城裡升起一團火球,
那團金色的火球像是活物一般,仍在翻滾著上升,雖然夜還很深,但這火球已照亮了十餘里方圓的地界。
那就是滅天雷吧。方子野心裡不禁有些激動。聽唐文雅說起滅天雷的威力,終究還隔了一層,現在終於看到了。雖然隔了十餘里,那個火球還是將他的眼晴都灼得發痛,可他仍是著了魔一樣盯著。
火球還在上升,顏色在慢慢變淡。金色,金黃,深藍,然後成了紫色。最初的喧囂已歸於沉寂,連初夏原本鳴叫不休的草蟲也已一聲不吭,如同沉入了一片死地。
火球已經升到了空中,大約已有二三里的高度,頂端也已鑽進雲層。現在這火球已經越來越暗,周圍的亮光也已黯淡下去,火球成了一團黑雲,當中隱隱約約有火光透出,正如同一個巨大的蘑菇。
許顯純一定被嚇呆了吧,如果他還活著的話。方子野有點惡作劇地想著。在許顯純心目中,滅天雷無非是個尋常的火雷而已,只不過威力大一點,一定沒想到居然會有如此天崩地裂之威。
大風還在刮著。順城門外那些百年大樹此時也都在咯咯作響,像是要被攔腰折斷。方子野伸手從懷裡摸出一張紙,隨手撕成碎片,順風揚去。紙片被風鼓動,灑了一地,方子野向著紙片落下的方向踏出幾步,右手的拇指在四指關節處上下划動。
這是「掌中珠」演算法。方子野的心算極快,拇指如飛,先在食指上跳動,馬上又移到中指。等跳到小指的第三節時,他如遭電殛,登時怔住了。
掌中珠是簡易速演算法,最多可以算到九千九百九十九。他算的是滅天雷的威力,但讓他始料未及的是,算出來的數字居然已經超過了掌中珠的範圍。
滅天雷已經超過了一萬斤火藥的威力!確切地說,他這時估算出的僅僅是一小部份而已,那麼滅天雷的真正威力可能是一萬斤火藥的一百倍、一千倍!事實上,唐文雅說過,兩塊總計超過三十斤的雷石撞擊後發生爆炸,撞擊的力道越大,爆炸威力也就越大。許顯純一定只是命人將兩塊雷石合到一處,威力已經比唐文雅在沙塘子試爆的那一顆小了許多,但這個超出估計的數字還是讓他驚呆了。
滅天雷還是一種武器么?唐文雅放出的,是一場讓死人都會驚醒的噩夢啊。方子野不禁微微地呻吟起來,因為震驚,也因為恐懼。
文雅,你說得對,世人都是有罪的。不要妄想挑戰神的威嚴,還是讓神去審判吧。
他摸了摸衣服里那個十字架,默默地想著。
那團蘑菇狀的黑雲聳入雲天,將天空盡都遮住。亮光已漸漸消失,在黑夜中,黑雲如一個不可一世的妖獸,欲吞食一切,卻終究在慢慢散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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版權原作者所有 侵刪


排名第一的答案是最令人放心卻也是最無用的答案。這次事件顯然不是《天變邸抄》一家之言,只是它記錄最為詳細罷了。

絕大多數人都認為這次事件的真實性沒有疑問,並非簡單的以訛傳訛。對於脫衣事件等奇異現象也不是政黨惡鬥所能演繹出來的,而且這次災難記載具有完整性具體性,所有資料都互相佐證,簡單判定為謠言當然輕鬆卻並不合理。

如果真的討論原因,大規模帶電離子確實可以解釋所有奇異現象,所以這種解釋最為可能。前提是所有史料記載真實可信。雖然這種自然現象很罕見,但不是不可能,比如雷電,極光,球形閃電,龍捲風等都是由雲層中的電荷作用形成,不排除相關現象所引起的複雜災害的可能。對於所有自然未解之謎都只能有相對可信的解釋。

相關記載中的電光火球,火神廟球形閃電,鬼火等都可以佐證空氣離子現象的存在,而大規模脫衣現象更是只能用電荷作用解釋,所以這是唯一可能的解釋。

如果未解之謎都是謠傳,通古斯大爆炸為何不是謠傳?遠在地球另一邊的倫敦都連續數個夜晚亮如白晝,是否也是謠傳?如何解釋?

同樣,死丘事件幾乎確定是一次大規模核爆炸,但是數千年前怎麼會有核武器?排除那些史前文明地外文明之類不靠譜的理論,有可能的就是大規模帶電離子電磁爆炸或者隕石爆炸,最靠譜的解釋是黑色閃電加球形閃電爆發導致類似核爆炸的現象。但是迄今為止無數隕石落入地球,只有通古斯才造成那種爆炸又該如何解釋?也是謠言?

目前科學界最認可的關於死丘事件的解釋就是黑色閃電災害,那為啥天啟爆炸不是球形閃電災害呢?我覺得肯定是類似的電荷電離子災害。

最後歷史記載中說皇太子朱慈炅身亡總是真的吧,而在王恭廠上班的負責人卻只是受傷這些都是史實,所以有人說這次事件記載謠傳訛傳真是自欺欺人。自己理解不了的東西就不是真實發生的?這種邏輯真是可笑

排名第一的答案認為《天災邸抄》是野史(實際上人家是官方史料),那《明實錄》等各種官修正史也是訛傳?如果那樣所有史書都不可信了吧。排名第一的答案還說是東林黨為了打擊宦官而造謠,那宦官自己寫的書里也記載又是怎麼解釋?年代差不多清代《明史》也記載,難道滿清也參與謠言?所有人都參與謠言沒人說出真事?真是天真。


大地與山之王釋放了一個濕婆業舞的半成品。


就是火藥庫炸了。

其他那些詭異記載大概就跟「切爾諾貝利滿地跑喪屍,老鼠會吃人」這種地攤謠言是一個性質。


是因為…大地與山之王,釋放了言靈 濕婆業舞


未來的某一天敵對勢力京城某地遭遇不明恐怖襲擊,安全部門來不及應對,為了降低損失,強行打開時空隧道,將爆炸物扔向時空隧道。


要我看,火藥庫爆炸是主因,但火藥爆炸威力肯定沒有這麼大,估計粉末因為天乾物燥飛散在空氣中,遇明火發生塵爆,爆炸威力幾何數量上升才造成那麼嚴重的後果,畢竟塵爆的話,哪怕只是麵粉產生的爆炸力都很客觀,更不用說軍用黑火藥了


猜測是小規模的中子彈,或者是戰術核武器(就是現在五大常才有的)。
理由:

屍體沒有衣服,衣服被吹到很遠的地方。
猜測:熱輻射殺死了人,隨之而來的衝擊波把人的衣服衝到了遠方,這也是為什麼衣服沒有燃燒的原因。(不過,不知道衣服有沒有破損)。

」忽有聲如吼,從東北方漸至京城西南角,灰氣湧起,屋宇動蕩。須臾,大震一聲,天崩地塌,昏黑如夜,萬室平沉「
估計是飛行器投擲的,導彈飛行的聲音有沒有這麼大(「忽有聲如吼」)?
看次序,應該是:
飛行器(或導彈)飛至(」北方漸至京城西南角「)--引爆--發現爆炸光球(」灰氣湧起「)--衝擊波傳至(「大震一聲,天崩地塌」)


我不認為是當時的兵工廠火藥大爆炸,先不說火藥量有沒有那麼多,就算有,以史書描述,例如人的衣服都吹走,天空雲呈絲絮狀,但卻沒有爆炸形成的大坑,而爆炸力卻堪比原子彈。那有什麼能形成這樣威力的大爆炸?以現代人的知識,我覺得最大可能是大型隕石,最重要的是這個隕石是帶著水而且低角度切著大氣層從東北方向隕落,經過和大氣摩擦之後剛好隕石所帶的水形成的水蒸氣在接近地面的位置剛好空中爆炸,所以,史書描寫也有說空中有很多人頭掉落,這也是超低空形成爆炸直接吹飛人體上半身的情形,而且所吹飛的塵埃遮蔽天空仿如黑夜也符合描述。


歷史虛無主義真的是顯示智(zhuang)商(bi)的一把利器,王恭廠爆炸首先這件事肯定是真的,爆炸威力肯定很大的,天啟皇帝都下罪己詔了,你跟我說就一炮仗廠爆炸?各類文獻顯示,核心爆炸範圍大約方圓3~10里左右,這個範圍內房屋幾乎盡數摧毀,人員死傷嚴重。有裝逼物理弟說,就是一火藥罐子炸了。首先,我們看一下「小男孩」的數據吧,就是廣島那顆原子彈,1.3萬噸TNT當量,雖然他摧毀了整個廣島,但是他的物理摧毀範圍是多大呢?文獻描述是這樣的:1公里以內的混凝土建築全部摧毀,2公里以內的木質建築全部摧毀,超出兩公里,衝擊波和熱線的威力就不足以使所有木質建築倒塌了。說到這,呵呵,1.3萬噸TNT炸藥造成的效果差不多跟王恭廠的效果差不多,可能還要低一些。黑火藥的威力大約是TNT的0.45倍(有實驗數據的哦),那麼王恭廠這次爆炸黑火藥大儲存量在2~3萬噸,王恭廠作為當時最大的軍工廠之一,有這麼多炸藥也是正常。這可不是一火藥罐子炸了,不過也沒那麼誇張,什麼外星人,彗星撞地球,神秘武器,穿越之類的就是無稽之談了。哦,明朝有欽天監的,大型隕石,彗星這些墜落肯定有記載的,所以說,彗星撞地球,那是瞎說的。

最後吐槽一個,知乎這個長篇大論的毛病能不能改一改


以前我也覺得這事情巨神秘,後來看了一些煙花爆竹作坊、倉庫、汽車之類爆炸的現場圖片之後覺得黑火藥爆炸威力也不小


我認為根據歷史的描述最接近真相的解釋就是大型隕石墜落。在即將撞擊到地球表面的時候隕石本身發生爆炸。這種假設比地震、龍捲風、火藥爆炸等都靠譜的多。讓人不解的是:1.到現在沒有看到任何國內外的權威專家來研究和解釋這件事情,他們應該能夠更專業、更準確的分析和判斷這件事情;2.天上掉大型隕石是相當罕見的事情,即便是把人類有文字記載的幾千年歷史都算上(人類出現以前的就算啦,太久遠了,只能通過地質考察來研究),在全球範圍內發生這樣的事情也是屈指可數,概率相當的低。恰巧在明朝末年、宦官當道的時候,在距離北京紫禁城近在咫尺的地方發生這種事情,這不禁讓我這個無神論者也開始懷疑是不是真的有天怒人怨這件事。


火藥庫炸了而已。


個人猜測是:
1、不穩定的黑洞奇點,形成時間短暫而後消失。
2、時空扭曲造成平行地球相交,進而產生一系列本地球物質的重疊從而造成毀滅。
3、外星人(未來人)。


說火藥廠爆炸都是韃子的姦細,拿了五野豬皮吧,分明是韃子破壞了北京城內實驗性質的核反應堆才發生這種慘無人道事故的。畢竟,我大明科技世界第一!


也許是20世紀哪個國家實驗核武器的時候同時實驗了倆,一個爆炸了,同時因為某客觀原因形成了一蟲洞,把另一個炸到了天啟年間的北京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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