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代詩人如果有江湖,那應該是怎樣的?

無論初唐、盛唐、中唐、晚唐都可以,詩人的武俠世界,請各位大開腦洞。


好問題,可以開腦洞了。

初唐:

大唐帝國開國的前幾十年,武林並未出現值得一提的人物,前朝武學本就不夠繁榮,更值兵荒馬亂,典籍流失,因此武學衰微,有如末世,雖山林間有東皋隱叟王績,廟堂中的李世民,上官儀等人修為亦不凡,終不足以稱宗師。

幾十年之後,在武后一朝,武學終於漸漸走向復興。此時最引人注目的是「江湖派」,出了名動四方的四位高手,正是王勃駱賓王盧照鄰楊炯,他們重新修行武林間失傳多年的建安鍛骨功,舉手投足力大無窮。不過他們也有恃武傲物的毛病,倒是不必諱言。其中王勃不會水性,空有武功卻溺水而死,駱賓王反抗朝廷,後來憑功夫殺出重圍不知所蹤,盧照鄰先天體弱,難臻武學至高境界,鬱鬱而終,楊炯走上仕途卻始終不得志,最終病死。後輩更出了一名宗師級人物陳子昂,登幽州台時悟出的一招「俯仰古今」和獨創的古風三十八式名動江湖,為人也行俠仗義,頗為正直,可惜晚年被人陷害,不得善終,悲夫!

不過他們還稱不上武林霸主,與此同時還有一個「館閣派」,宋之問沈佺期杜審言領銜,他們比較看重招數的精妙,內功不是很強,不過進一步發展了齊梁古國的聲律流打法,堪與江湖派並稱,也為後來的武學大發展奠定了基礎。只不過他們往往以身為朝廷鷹犬而被後人皺眉,和我輩中人的俠義精神可就大相徑庭了。

此外,武林中相傳有劍仙張若虛將樂府流的舊招數加以改進,演繹出一招「春江花月」,精絕妙絕,隨即封劍,再不涉足江湖。世人口耳相傳,不知真假。

盛唐:

大唐帝國以武興邦,因此武學也是考試的重點科目,隨著玄宗繼位,盛世到來,武林也迎來了前所未有的繁榮景象。玄宗不但自己愛好武學,先後有兩位宰相張九齡和張說也都是武林高手,張說一對判官筆出神入化,以至於和人並稱「燕許大手筆」,張九齡則更為厲害,感遇十二式和天涯比鄰身法尤其為人稱道,成為武學盛世的先聲。

第一個修為高深,達到宗師境界的,乃是劍俠孟浩然。他四十歲前隱居山林苦心練功,與天地合一,劍術展開時如春眠花落,如江寒雁飛,如鹿門月照,如洞庭波濤,一舉一動無不協和自然之妙理,為人也極瀟洒,一時間名動長安。他有報國之志,奈何在友人家中舞劍衝撞了玄宗,從此被棄用,只好鬱郁而歸。他身為山水派的大弟子,將該派的劍術發揚光大。不過並非最強,他的師弟王維在他的基礎上將武學更推進一步。王維本身是山水派,而且比孟浩然年紀更輕就進入天人合一的境界,更兼博採眾家之長匯於一爐,乃至於詠史感懷,包羅萬象,成為謝靈運開派以來山水一脈的最高成就者。可惜安史之亂時縱然武功絕世,在大軍面前仍然衝殺不出,只得投降當了偽官,不過這並不損害他一代宗師的聲名。山水派的其他幾位就沒有那麼厲害了,三弟子常建,四弟子儲光羲等等各自在武林中闖出了名頭,不過和之前兩位就不能相提並論了。

山水派歷史悠久,在武林中勢力雄厚已有幾百年,但是在玄宗一朝,又有邊塞派強勢崛起。王昌齡身兼山水邊塞兩派之長,行動如光如電,持續戰鬥的記錄不多(雖然也精彩),往往一擊而就,飄然遠遁,只留下短短二十八字的武林傳說,開了這一技擊技術的先河,一度被人尊崇為「武林天子」。另有岑參高適一對師兄弟出入邊塞,高適的燕歌以聲波攻擊,另有「天下誰人不識君」一招流傳武林,和岑參的白雪梨花刀,熱海炎波刀等等並稱雙絕。高適只以邊塞本派武學見長,岑參卻從別派借鑒甚多,如「片時春夢」「故園東望」,一洗粗豪之氣,變得深沉宛轉,其實高適的燕歌也有「少婦城南欲斷腸」等纏綿傷感的段落,可見武學練到最高境界殊途同歸,還要剛柔並濟才成。李頎和王昌齡恰恰相反,他的成名幾戰往往都是經過漫長的戰鬥積累氣勢才最後取勝,不過舉手投足間也頗見功力。

跑題了,接著說說其他的武林豪傑吧。在這稱雄的兩大派之外,還有幾人神龍見首不見尾,因此稱不得大師,往往只留下神妙的寥寥幾招供後人懷想,如崔顥的「白雲黃鶴」,被後人贊為「千古第一劍術」,連後來的劍仙李白看到酒樓壁上的劍痕都束手嘆服,王翰的「醉卧沙場」,千百年後仍是邊塞派格鬥的典範招數,此外還有王之渙的「玉門楊柳」等等,就不一一說了。

鋪展完故事背景,讓我們隆重的迎來盛世的主角,劍仙李白。李白出生於中亞,後來隨家人來到四川定居。他既有建安以降直到初唐江湖派的深厚內功,又有山水派大小謝那裡學來的精妙招式,再結合他自己的不羈天才,將武學往前整整推進了一個時代。他來到長安,先是以自創的蜀道難劍法中的一招「上青天」大敗名宿賀知章,令其心服口服,然後四處挑戰,當者披靡。玄宗因此想聘請他為大內總管,奈何武人天性不受拘束,最後還是被賜金放還。他鬱郁不得志,武功卻越練越深,「床前明月」一式,成為後世練家子的起手式之一。他自創的招數還有古風五十九路,月下獨酌四式,行路難步法,襄陽龜頭掌(嘻)等等,太多太多,難以一一列舉。不過他的武功需要太高的天賦,以至於後世之人能練成其中一兩門已是艱難,遑論繼承衣缽了。至於他後期的天姥夢遊術,十步殺人訣,抽刀斷水勁,已經到了亦神亦怪的境界,凌厲飄逸兼而有之,後人連邊都摸不到。最後傳說他跟隨永王不成,拂袖離去,一日在船上練功,起身捉月,不知所蹤。

李白毫無疑問是亘古未出的武林神話,往前數一千年,恐怕也只有汨羅派祖師屈原和桃源山莊莊主陶淵明這兩位傳說人物可以相提並論。但是在群星璀璨的盛唐,另有一位後起之秀,竟然也達到了足以和李白相提並論的成就,正是武聖杜甫。

杜甫很少使劍,而是精於拳術,這在當時是很不受待見的,所以雖然很多人也知道他功力深厚,願意跟他比武的人卻是寥寥。杜甫求官不成,又趕上安史之亂被困長安,之後朝廷自己都亂成一團,可憐他一代大俠,也跟著顛沛流離,食不果腹。和李白不同,杜甫熱衷於行俠仗義,畢竟他不需要武器,因地制宜,打鬥起來方便很多,又對戰亂之中的百姓有著深切的關懷。他是第一個將拳術發揚光大的人,因此成為後世無數武術家靈感的來源。他的秋興八式,詠懷古迹五式,三吏三別手,公孫神劍掌,無不包羅萬象,博大精深。雖然他也有飲中八仙劍這類劍法,不過不是主流了。他的武功往往入門不需要很高的天賦,但是想要取得成就,非得勤學苦練不可。他後來在拳學大興的宋代被奉為武聖人,如江西派掌門人黃庭堅的點鐵成金大法,奪胎換骨手,都是從杜甫的武學中化用出來的。同李白一樣,杜甫的晚年境界也是越來越神妙,傳言有人見識過他晚年「安得廣廈千萬間」的千斤墜手段,功力簡直深不可測。還有歲暮陰陽掌,獨立蒼茫大真氣等等神奇功法,都在一本萬古流傳的《杜詩真經詳註》里,諸君自己去看,我就不多說了。

大曆:

安史之亂之後,盛唐戛然而止,國運進入到了低迷的階段。隨著上一輩大師的老去,武林也走向了低迷。當時崛起的有十位並稱的高手,人稱「大曆十雄」,其中錢起,盧綸,司空曙,李端等人堪稱名家。他們在衰頹的社會中失去了前輩的進取心,因此大都內功不濟,無法達到很高的境界。不過如盧綸的一招「月黑風高」,錢起的湘靈鼓瑟手等仍頗有創造力。還有戴叔倫也很厲害。不過他們都不是此時代的宗師,這一時期稱雄武林的有三位,分別是劉長卿,韋應物和李益。

劉長卿是老一輩劍術大家,繼承的是山水派的衣缽。他以守御滴水不漏見長,自號「長城」,論武時的精彩倒也不遜於孟浩然,王維等前輩,只可惜天分不足,招數變化太少,因此差一步不能成為宗師。韋應物嫉惡如仇,性格偏激,但他打鬥起來卻是古樸沖淡,天然渾成,「野渡橫舟」,「夕陽明滅」,「空山落葉」數招,觀空坐忘,一招一式如羚羊掛角,比劉長卿這個嫡傳還像山水派。他為人正直,晚年一貧如洗,雖然不惹人喜歡,確是真正練武濟世之人的榜樣。李益和王昌齡略有相似,都先投身邊塞派門下後來轉益多師,身法快捷,都是以一擊遠退的閃電戰為主,內功不及,不過所學更雜。

中唐:

武林到了中唐,揭開了新的一頁。杜甫的道統終於有人得以繼承,並且大放光彩了,他便是一代武學宗師韓愈。韓愈繼承了杜甫的深厚內功,而且在杜家拳的基礎上變化出了許多新招,開武學之新天地,成為之後千年武術家的楷模。其實平心而論,他天才有餘而機巧不足,創造出的新招雖然奇思妙想層出不窮,但是多有破綻,真正的實力不但不如李杜,和之前的王維和之後的白居易相比恐怕也要略遜一籌。但他內功太過深厚,舉手投足便可開山裂石,斷金切玉,完全彌補了招式的不足。他的文以載道心法講究絕對的力量壓制,再配合足以和杜甫北征神掌媲美卻更加玄奧蒼勁的南山神掌,左手李白右手杜甫招式的巨刃摩天爪,太山毫芒爪,一反武學常規的陸渾烈火鞭法,沉勁雄渾,無人能擋。他也有個別輕捷的招數,比如無影無形「近卻無」的天街草色針,「鳳凰躋攀」的身法,青蒲點穴手等等,不過還是上述霸道的武學奠定了他宗師的地位。

和韓愈走類似路線的還有韓愈的師兄孟郊,孟郊天生體質有缺陷,因此達不到韓愈這般威力,但他另闢蹊徑,選用奇門兵器,加以苦心琢磨,也成了一代高手。如古井波瀾指,愁腸轉輪法,南山日月石斧。他一生不得志,貧病交加,因此創出來的武功秘籍也是佶屈聱牙,令人皺眉,雖然練到深處也頗有威力。不過他最廣為流傳的並非以上這些,而在愁極苦極的境遇里忽然感受到一直以來存在的希望,借用那一瞬勃發的意境創出來的三春暉氣功,後來很多武學世家培養小孩子都以此作為入門,可以說是功德無量了。

韓孟兩人後來培養出了很多弟子,不過他們往往越走越偏,繼承了險怪一路,專門選用奇門兵器,罕見招數,來創造令人目瞪口呆的功夫。相對正常的是賈島,結合了劉長卿以來山水派的部分招數和孟郊的奇思,創造出了「落葉長安」「月下敲門」「松下童子」等等膾炙人口的精妙招數,修為幾不在孟郊之下。其他人就比較過分了,比如盧仝的七碗茶蠱,讓人在飄飄欲仙中死去,還有天蟆蝕月大仙術,經過漫長的氣勢積累之後可以吞噬對手的內力,幾乎已入魔道。同時劉叉的冰柱斬邪神槍,雪車格鬥式,也是奇崛特異。這些雖然威力強勁,殊非正道。後來把這發展到登峰造極的便是絕代鬼王李賀。

李賀是皇家旁支後裔,生來通眉長爪,不祥之相。他本來要參加武舉,結果因為朝廷中權貴嫉妒,令他不得考試。他被陷害之後性情大變,拚命練武,據說騎驢時也不忘演練招式,幾度走火入魔吐血重傷。九歲時韓愈就攜人見過他, 當時他就以「高軒過」的身法震驚來客。等他長大之後,韓愈已然老邁,誰也制他不住了。他的武功也有光明正大的一路比如關山吳鉤五十式,姿勢雖怪但威力絕大可以「斬龍足」的雲中騎驢步,但更多的都是匪夷所思。比如能流出鉛水劇毒,乘酸風而千里的金銅仙人傀儡術,能腐朽物質結構的敲日玻璃指,能一夜落盡千里梨花的曲水飄香毒功,在蘇小小墓前的油壁車中枯坐悟出的翠燭光彩神幻,不知多少英雄豪傑栽在這一幻術之下,還有葬仙鼓譜等等。倘若天假其年,他說不定能成為和李白杜甫比肩的魔道祖師。不過他性子乖僻,練功操之過急,終於在二十七歲那年走火入魔而死。

但是在韓孟一派奇崛古怪的風格之外,中唐更加流行的則是平易流暢,入手容易的武學。這一派有四大弟子,分別是張籍,王建,白居易,元稹。其中三弟子白居易成就最高,幾乎可以說是這一時代的第一高手。

張籍和王建風格類似,其中張籍的「還君明珠」,王建的「三日入廚」,招式簡單,實用性強,後來常常被人使用。王建還擅長房中術,「桃花結子」一招沉腰坐胯,不知道幫多少武林中人解決了無後的難題(嘻)。

白居易和元稹是一對好基友,兩個人雖然仕途漂泊,但是始終不忘交流武學,每有一招一式都要迫不及待的寫信描述,或者是在驛站刻下痕迹,傳為武林佳話。白居易武功更高,更兼雅善音律,乃是古往今來聲波攻擊第一人,更兼其武學通俗易懂,因此一時間連長安街上的小孩子都在抱著樂器練功,不會武功的行人不幸路過往往頭暈目眩。故曰「童子解吟長恨曲,胡兒能唱琵琶篇」,信其然也。白居易還將古老的樂府流劍術發揚光大,號為新樂府,劍招中包含人生百態,有老宮女的痛哭,有賣炭翁的絕望,有太行山的崎嶇,數十招一氣貫通,令對手忽喜忽悲,精神錯亂而敗北。以上是他最主要的貢獻,此外還有若有若無,吞吐奧妙的花非花掌力,放言五式,「錢塘春色」「大林桃花」「紅泥火爐」「半江瑟瑟」等絕招。他也精通房中術,到老還納了小蠻為妾,以「力盡不知熱」五字為修習要訣(嘻),可以說是非常厲害了。

元稹不但是樂府流劍術大師,還是個情痴,為了紀念死去的妻子創出了「滄海巫山」絕招,對後世影響極大。此外還有遣悲懷三絕掌,最後一掌「永夜開眼」超越生死,顛倒迷離,使他不愧於同時代的任何名家。元稹其實也精通房中術,不過他的房中術走的是另一條路子,修習要訣是七字「不是花中偏愛菊」(...感覺自己徹底崩壞了)

(未完待續,我不用加個備註把引用的梗和詩句都標出來吧?)


大唐至德二年,亳州,鉛雲似鐵。

前些天有詩人途徑此地,說此乃兵火之象,即使英雄隕落,所有卑劣的,宵小的,也都必將受到懲處。

咔嚓!

詩人王昌齡身首異處,猶自帶笑。

刺史閭丘曉面沉如水,身前橫著王昌齡的屍體,鮮血從斷頭台流到他的腳邊。

他仰首觀天,雷雲密布,大雨將至。

·1
這年安史叛軍長驅直入,長安淪陷,席捲中原,戰火直逼江南。

杜甫在長安憂心忡忡,忍不住吟了首詩,慨嘆國破山河在,城春草木深,後來因為政治敏感被叫去喝茶。

杜甫說,我好歹算個詩人,你們連詩都不讓寫,本人會懷疑人生的。

叛軍說,那你疑。

繼而強行讓杜甫交了罰款,放歸城中,杜甫悲涼之下,又聽到王昌齡在亳州被殺,一時間悲從中來,忍不住想給王昌齡寫首詩。

可惜杜甫沒寫出來,他忽然發現,自己其實並不認識王昌齡。

杜甫嘆了口氣,他想起一個人,那個人一定認識王昌齡,那是他一生之中見過最瀟洒的人,從不缺酒,從不缺朋友,聽說他已經走在流放夜郎的路上,他還好嗎?

所以到最後,杜甫又吟了首詩,表達自己對李白的思念之情。

「喲,這不阿杜嗎?」

一個久違的聲音輕輕響起,杜甫如遭雷擊,震驚當場。

有個年過半百,青衫落拓的漢子,正提酒壺,笑吟吟轉到杜甫的身前,「喲,瘦了啊,在洛陽的時候就告訴你,寫詩歸寫詩,詩意最重要,強迫症要不得……別看我啊,你處女座也不行啊,什麼語不驚人死不休,你哪來那麼些驚人之語,憋瘦了吧?」

杜甫像是還沒回過神來,抬手,啪一巴掌甩到自己臉上。

疼,火辣辣疼。

李白怔了怔,說阿杜你已經被生活摧殘到這個地步了?

杜甫眉毛嘴角一起抽動起來,那神情,似笑非笑,似哭非哭,說是狂喜還差分興緻,說是震驚還少點錯愕。

說不好,乃是癲癇了。

杜甫終於動了,一跳三尺,哈哈大笑著抱住李白,說李太白,我竟然見到活的李太白了!

李白:……你又不是沒見過。

杜甫鬆開手,止不住的笑,說那不一樣,我今天見你,有許多許多話要說,許多許多事要問呢。

李白喝了口酒,說你是不是想問我為什麼沒有去夜郎,是不是還想問為什麼我會來長安?

杜甫搖搖頭,一臉正色,拿出坊間流傳的詩稿。

詩稿是李白寫給元參軍元演的一封信,當年在洛陽城裡,杜甫李白,元演高適,一群人黃金白璧買歌笑,一醉累月輕王侯,玩得很嗨。

杜甫指著詩里的一句話,似笑非笑說,這句「海內賢豪青雲客,就中與君心莫逆」什麼意思,來來來,翻譯一下。

李白乾咳兩聲,說咱們都四五大十的人了,翻這些陳年舊賬有意思嗎,詩意,重要的是詩意你懂不……

「那我愛孟夫子,風流天下聞呢?」

「……」

·2
這一年,李白五十六歲,坐杜甫對面的時候已經不復當年意氣風發,皺紋叢生,溝壑里都是年月和故事。

唯獨一雙眼睛,春水初生,春林初盛,瓦亮鋥明,這年頭沒有燈泡,李白的眼就是這世界的光。

溫柔,浪蕩,像是二十年前一樣年輕。

李白說,我來長安找你是有事相托,我與高適鬧得很僵,他不願見我,但願意見你。我帶你離開長安,你幫我找他辦事,怎麼樣?

杜甫還沒反應過來,說你怎麼就跟高適鬧僵了?

李白嘆了口氣,懶洋洋說,永王李璘是個智障,但是他三番五次來找我,恨不得親自去請,恩深義重,我怎麼也得給他個面子。高適說我是個傻逼,他還說永王更傻逼,一定會出事,出事誰都不能全我性命,亂軍如虎,隨時身首異處。

杜甫說,但你還活著。

李白又笑起來,喝了口酒遙望東南,「不錯,那是因為不久前永王抗命,來征伐永王的人正是高適。有他領兵,我又怎麼會死在亂軍之中?我不死在亂軍之中,想必也就死不了了。」

杜甫皺起眉頭,說不對啊,那你怎麼跟他鬧僵的?

李白說,我在牢里的時候,我娘子以為我要死,找他去求救,結果他把大門一關,曬了我娘子一天,換你你能忍?

杜甫:……能。

杜甫說,人家好歹也算全了你一條性命。

李白把酒壺往桌上一放,眉頭一揚道:「美酒不可糟蹋,美人不可唐突,相比之下性命又算得了什麼?這個道理就算你不懂,他高適也該懂。唐突美人也就算了,還唐突我家娘子,不答應!」

杜甫:……你開心就好,所以你托我找高適,究竟有什麼事。

李白嘿嘿一笑,說你先幫我添上酒,我保證給你一個驚喜。

杜甫狐疑看著他,李白彈彈酒壺,說如果你不驚喜,這次的酒錢我自己出。

杜甫:???

·3
當杜甫給李白付賬的時候,他才發現李白也是人,李白也會老的,連一壺酒都要省著喝,可以說是非常慘淡了。

所以杜甫付完酒錢,才又坐回原位,他決定哪怕李白給的驚喜不那麼驚喜,也一定裝作很驚喜的樣子。

隨即杜甫就發現他錯了。

李白這樣的人,又怎麼會老呢,即使他變窮,時勢所逼變得比自己更窘迫,他也不會老。

李白壓低了聲音,笑著對杜甫說:「我要給……王昌齡報仇。」

杜甫一時間沒反應過來。

這是個遍地兵燹,戰火紛飛的亂世,殺王昌齡的人乃一方刺史,手握精兵上萬,要為王昌齡報仇談何容易?

杜甫猛地驚醒,定定望著李白道:「所以你要找高適,高適是淮南節度使,當能鎮壓閭丘曉?」

李白搖頭,笑著說,聖上慫得很,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他不會同意高適出兵的。

杜甫有點懵,覺得李白大抵是老糊塗了。

「放心,我李太白真心想做的事情,沒有人能攔得住。」李白悠悠飲酒,彷彿胸有千頃碧波,八面來風紋絲不動。

杜甫頓了頓,開始掰著手指頭數:入仕無門,好不容易入仕又仕途慘淡,流落江湖,好不容易有人瞎了眼請出山外又……

「還能不能好好當個迷弟了!!!揭人老底有意思么!!!!」

·4
在長安城外的古道上,有馬車緩緩向南馳去,車廂內李白與杜甫對坐,講述著邊塞詩人最後的熱血。

睢陽是個好地方,龍盤虎踞,兵家必爭之地。

安史叛軍十三萬人圍攻睢陽,一旦失守,江淮那些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百姓將流離失所,田地里長出的也不再是稻穀,而是淋漓鮮血。

張巡帶領幾千人馬從雍丘到睢陽,時刻面對數萬叛軍乃至十幾萬叛軍,堅守近兩年,大小四百餘戰,斬將奪旗,無數袍澤戰死沙場,卻還是孤立無援,困守待死。

有猛將南霽雲身負數箭,血戰出城,求援河南道全境,援兵不過寥寥千人。而亳州刺史閭丘曉距睢陽最近,卻連一匹快馬都不曾施捨。

天怒人怨,王昌齡貶官回鄉,本不該經過亳州,但他還是去了,幾乎指著閭丘曉的鼻子在罵,如果這個世上始終有不會變老的人,他定然是其中一個。

李白望著車窗外,說所以我一定要殺了閭丘曉,閭丘曉一日不死,我李太白枉學書劍。

杜甫砰然一拳砸在車廂上,灰白的頭髮高高揚起,「殺!一定要殺!」

李白沒有回頭,淡淡說,要殺也是我殺,你激動什麼,我估計到了睢陽,人應該也差不多了。

杜甫一怔,不明所以道:「什麼人?」

李白沒有回答,掀開車簾向外望去,天空碧藍如洗,似是丈高大浪捲起之前的無垠滄海。

·5
極目望去,睢陽城斷壁殘垣,像極了被凌辱過後的茫然少女。

在睢陽城外的大營里,李白彈了彈身上灰塵,攜酒帶笑,施施然像中軍大帳走去。

杜甫還站在轅門,守營的衛士死活不讓他進去,說是將軍有另,閑雜人等不得入內。

彼時北風肅殺,杜甫心頭窩火,指著李白說,你看那傢伙不是閑雜人等嗎,他怎麼就能進去?

士兵將胸膛一挺,昂然說,他是李白,李白怎麼能是閑雜人等,繡口一吐就是半個盛唐,改天為我們這些軍士賦詩一首,那都是流芳百世的榮耀。

杜甫指著自己,兩眼放光,說我是杜甫杜子美啊,一樣的!

衛士一怔,緩緩搖頭道:「沒聽過……」

杜甫一口老血憋成內傷,捂著胸口不聽咳嗽,恰此時,背後又傳來個熟悉的聲音。

「杜子美?」

有個身著軍裝,風沙雕琢的冷峻漢子從杜甫身後走來,當杜甫回眸的時候,漢子才露出一絲微笑。

高適,淮南節度使的高適。

當杜甫說明來意,與高適同坐軍帳之中的時候,才發現氣氛有些詭異。

高適靜靜坐在中央,杜甫只能坐在下首,那急切的言辭,激動的神色,還有臉紅脖子粗的狀態,都像極了找不到紅燈區的嫖客。

虛火上燎,卻燒不得一絲枯草。

高適從頭到尾不言不語,像是許多年前在洛陽遊俠時分,但那個時候的高適不說話,會出手,眼下的高適只有一口氣嘆出來。

「告訴李太白,回去吧,天下事不是你們兩個舞文弄墨的詩人可以插手的。」

杜甫愣在軍帳里,面前的高適不知何時已經有了種說不出的威嚴,再不是詩文唱和與關懷老友的那個詩人。

杜甫更加焦灼起來,他問是不是因為你跟李白鬧僵了,都是朋友,他那個人你知道的……

「不是因為他,你也不需要擔心他,河南新任節度使張鎬是他的朋友,如今在河北作戰的郭子儀也是他朋友,所以他能重恩義,想去永王那裡玩就去永王那裡玩……與其擔心他,不如擔心我。」

高適自嘲般一笑,說我乞丐出身,沒什麼朋友,宮裡有宦官妒忌,想必不久之後我就被降職了。

有風掀起軍帳帳簾,杜甫眉頭緊了又松,鬆了又緊,屁股跟嘴巴一樣,怎麼動都尷尬。

·6
此時,李白臉上的表情很心痛,壓低了聲音說,你給我留點,留點啊!

坐在李白對面的,正是此次平叛的領軍人物張鎬,李白一進帳,酒壺就到了此人手裡。

當李白眼睜睜看著酒壺裡連一滴都不剩了,整個人都委頓下來,有氣無力癱在凳子上。

張鎬放下酒壺,哈哈大笑,差點就忍不住喊出聲好酒。

張鎬說,你是不知道,軍中禁酒有多痛苦,幸好有你來,沒白救你啊。

李白一把搶過酒壺,拿根手指沖張鎬晃悠,「你行不行啊,讓你去叫閭丘曉過來,你搞沒搞定?」

張鎬眯縫著眼,說你再拿手指對著我,信不信我立馬喊人把你扔出去?

李白晃著手指:不信。

張鎬深吸口氣,半晌,苦笑道:「當年在長安,我就不該認識你!」

李白哈哈一笑說,認識本人也不虧,皇天在上,冤魂在下,那麼多奸佞小人,得替他們會上一會。

張鎬說,行了,正事,就算我喊閭丘曉過來,還是沒有正經理由殺他。你讓我去向朝廷請命,派浙東、浙西、淮南、青州四方節度使與閭丘曉來援睢陽,但你又說不讓我把給閭丘曉的文書發出去,什麼意思?

李白笑著說,這你應該明白啊,如果你把軍令發給他,他一定還是不會救援睢陽,此時你抵達睢陽,擊破叛軍,但城已經破了,他有違抗軍令之罪。你喊他,他怎麼會來?

「可是現在即使他會來,軍令未至,他同樣無罪。」

李白打了個呵欠,說這簡單啊,你把文書給我,我去他亳州城裡,將文書塞進城中。

帳中有一瞬的寂靜,只聽得李白那一個呵欠,緩緩打完。

張鎬緩緩起身,目光如兩柄長劍,死死盯著李白,「想死的話,死在大牢里就好,何必讓我替你說話,還替你打點讓你跑一趟長安?亳州城裡數萬兵馬,你闖進閭丘曉府衙,如何能安然脫身?」

李白摳了摳耳朵,說你怎麼還跟二三十年前似的,都四五大十的人了,能不能穩重點?

「你踏馬跟我提穩重?!!」

「噓……小點聲,小點聲,這事是能讓人都聽見的嗎?」李白翻了個白眼,一臉嗔怪。

張鎬:……

張鎬說,你有話直說,再跟你扯淡我估計得被你氣死。

李白笑道:「其實沒那麼複雜,我雖然年紀有點大,身手怎麼也能跟南霽雲一拼,他能從十萬叛軍陣中殺出來,我當然也能從亳州城裡殺出去。只是畢竟那麼多人,一直追我估計我也得累死,被抓現行更是前功盡棄,所以得有人幫我,接我回營。」

「最後,讓我裝作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的樣子,繼續去那什麼夜郎。」

啪啪啪,李白自己就鼓起了掌,說這個計劃是不是特完美,特優秀?

張鎬像看白痴一樣看著李白,說你是不是傻,我坐鎮中軍,隨便一動就萬人矚目,到時候閭丘曉說咱倆勾結,你個被流放的人還沒去夜郎……他沒死,咱倆先死了。

李白又是一笑,眼中閃過道光。

「誰說讓你去接我了,你就等著砍人,替死去的冤魂報仇吧。」

·7
淮南軍中軍大帳之中,高適和杜甫還在相視無語,默默尷尬,忽然有人前來通傳,說李白求見。

杜甫立馬扭頭看向了高適,倆大眼睛水汪汪的,幾乎快哭出聲來。

高適皺著眉頭,說見見見,快讓這傻逼進來吧。

杜甫哽咽著,說你果然還是記得我們當年的情誼的,對不對?

高適說,你是不是夢李白夢多了,怎麼也變得怪裡怪氣的……

帳簾聲動,有謫仙人拎著空酒壺含笑而入,高適看都懶得看,低頭自顧披閱軍報。

咣當!

空酒壺猛地砸在案上,高適霍然抬頭,一字字道:「李太白,你鬧夠沒有?」

李白嘻嘻一笑道:「沒有。」

杜甫:……我想,他只是開個玩笑,開個玩笑。

高適沒理杜甫,對著李白肅然道:「你別妄想我會幫你,不是人人都像你一樣,有機會行俠仗義,快意恩仇,我們單單只是活著就已經拼盡全力了。」

李白說,對不起,雖然我覺得這場景應該是嚴肅的,但是我還是忍不住想笑。

「李太白!」

李白輕咳兩聲,伸手止住了高適的憤怒,說我懂你的意思,但這麼活著太沒勁了,單單活下去有什麼意思?看見阿杜了沒,他活下去也要拼盡全力,可他仍舊想著語不驚人死不休,仍舊想著國破山河在。

「拼盡全力想活下去的人很多,比如王昌齡,可惜他死了,我得為他報仇。」

「拼盡全力想讓別人活下去的人很少,張巡算半個,然而他也死了,這個仇不能不報,否則高適,如果哪天你發現自己拼盡全力也活不下去……不要怨別人,怪你自己與這個世界早已同流合污。」

李白淡淡一笑,便要轉身離去。

高適憤怒了,他說我有什麼不同流合污的資格,我不同流合污,像王昌齡那樣去死嗎?李太白你給我站住!

李白果然站住,還回眸一笑,指著案上那空了的酒壺笑道:「如果你要去接我,記得把那壺酒灌滿,我走啦,你記得快點,不然我死了你都沒人罵。」

高適愣了一秒,緊接著他就看見李白大笑而去,頭也不回。

高適猛地抓起空酒壺,狠狠向李白離去的方向飛擲,大聲喊著李太白,我不會去的,誰去誰是你孫子!

杜甫打了個顫,趕忙上前扶住高適,說你別這樣,萬一你最後沒忍住,場面多尷尬……

高適:……

高適:連你也背叛我?

杜甫連連擺手,一臉正色,說不去,咱們堅決不去,讓李白死在亳州城裡,或許是府衙里,或許是護城河邊,反正不得好死,身首異處,五馬分屍,凌遲處死。

高適:滾!

·8
當李白從亳州府衙出來的時候,在張鎬為他準備的地方拎出十三把長劍,每柄都是好劍,百戰功成,寒鐵迫骨。

李白將這十三柄劍背在身後,插在腰間,巷道的外面,是紛亂的腳步與集結的追兵。

不久前,李白潛入府衙,成功將文書塞進閭丘曉的書房。

在此期間,他搶過一名護院的刀,殺了兩名衛士,一個管家,賬房跪地求饒,看著他翻牆而去。

李白長吸口氣,帶著十三柄劍在亳州城裡疾馳。

四個城門口已經開始有軍士涌去,李白向著北方徑直而去,有追殺的士兵發現他的蹤跡,他也不曾回顧,此刻他的心中只有一個念頭。

要在城門關閉之前衝出城外。

一步步踏在古城的青石板路上,李白似乎能感受到腳下冤魂的嗟嘆,他縱身而起,在望見城門的那一刻拔劍而出!

劍光一閃,十步一殺。

剎那間血舞飛花,綻放出萬道光華,在城門處有守城的士兵長槍橫刺,李白毫不遲疑,飛出兩柄長劍擊殺門衛。

劍光再閃,李白拔劍斬斷門軸,滑步側身,一劍橫掃卷飛身後大好頭顱的同時,在城門縫隙中跨步脫身。

一聲長笑,李白看見那扇城門被再度完全打開,閭丘曉的親兵蜂擁而出,更有城中踢踏聲響,開始策馬追來。

李白不退反進,又陡然沖入城門洞中!

士卒們紛紛怔住,手中武器為之一頓,彈指間便有一劍光寒十九洲,那個青衫孑然的漢子飛身而入,恍如謫仙。

血濺長衫,李白在城門洞中萬夫莫開,身上綻開一道道傷口,終於等到那踢踏聲響的到來。

李白一聲大喝,手中長劍再度飛出,狠狠插進地下,馬上的騎士不由控馬躲避,馬勢為之一緩。

天地忽然一暗,繼而有日月同輝,灼人眼目。

那不是日月,是李太白長歌一劍,一劍刺穿馬上的騎士,轉瞬間奪馬而逃。

一路之上,亳州城內的騎兵不見停歇,繼續狂奔追擊,還有城頭上的弓箭手在李白堪堪出城的時候就已亂箭放下。

好在劍光如雪,如風,如五嶽常存,箭雨水潑不進。

但馬勢為之一緩,身後的騎兵終於越追越近,李白頭也不回,手中長劍再度擲出,又有騎士倒地,激起黃塵一片。

終於,李白手中只剩一柄長劍,身後的騎士也在李白換劍的時候弓如滿月,羽如驚鴻,直沒李白坐騎。

那匹戰馬長嘶一聲,逐漸慢了下來。

李白渾身血污,青衫開裂,不少細小的傷口還在汩汩流血,他卻在此時陡然一聲長笑。

傷口顫抖,崩濺鮮血。

「若是此時有酒,醉卧沙場又何妨?」李白長笑聲中,一勒韁繩便要赴死衝殺。

身後數十騎,已經只有七八丈的距離了。

·9
風從北方來,李白的鼻子動了動,忽然從北風中嗅到一絲酒香。

似乎還有一個正極力剋制自己情緒的聲音傳來。

「李太白,你的酒來了!」

李白哈哈長笑,再不迴轉馬頭,而是將最後一柄長劍也狠狠向後甩去,但聞一聲慘呼,又有軍士落馬。

「孫子,你爺爺回來啦!」李白揚聲大笑,不遠處那一隊人馬已躍然眼前。

還有高適那張便秘一樣的臉,以及他身旁想笑而不能笑的杜子美,都落入李白眼底。

高適看都不看李白,手一揮,那隊士兵箭發如雨,隔開了李白身後的追兵。

有一壺打滿的酒,也落在了李白懷內,李白勾唇一笑,向高適杜甫舉酒示意,一如二十年前。

而此時睢陽的大營之中,閭丘曉正被綁得面無人色,他說聖上不會讓你殺我的,我無罪,手下人不會服你。

張鎬望著南方,冷冷說,有人會讓他們服的,所有卑劣的,宵小的,也都必將受到懲處。

閭丘曉身子一顫,兩行淚下,說我還有老母未曾奉養,可不可以讓我再苟活……

「那王昌齡的老母,又有誰來奉養?」張鎬漠然盯著閭丘曉,後者咽了口唾沫,將頭緩緩垂了下去。

刀光一閃,猩紅色的鮮血直射天際,有如祭奠冤魂,以告皇天。

砰砰兩聲輕響,偌大的頭顱屍身,落於塵土之下。

·0
很多年以後,有人問過杜甫,為什麼當年李白拼了性命也要為王昌齡報仇?

杜甫笑了笑,說因為他是李白啊。

如果非要說有什麼理由的話,就當他……是因為曾經給王昌齡寫過詩吧。

聞王昌齡左遷龍標遙有此寄

楊花落盡子規啼,聞道龍標過五溪。
我寄愁心與明月,隨風直到夜郎西。


氣蒸雲夢澤,波撼岳陽城:氣功宗師孟浩然
我欲因之夢吳越,一夜飛度鏡湖月:輕功絕頂李青蓮
手中氣概冰三尺,石上精神蛇一條:劍仙無敵呂純陽


詩人們紛紛因決鬥而死,參見普希金


王昌齡右手一甩,掌夾風聲,高適只覺一股陰冷之氣撲面而來,忙側身閃避,口中驚呼,好一招「寒雨連江」,王昌齡見他生生躲過,不慌不忙順勢將掌風一轉,已變掌為拳,輕輕向前送出,正是一招「平明送客」,高適不敢怠慢,一邊護住周身要穴,一邊暗運功力,心想:單憑我原來的功夫,要勝他不易,待會兒尚要和王之渙比武,若與「七絕聖手」打的筋疲力盡,就不能敵王之渙了。當下右手執筆一招「君前書」,直打王昌齡面門,右手指尖微動一招「子云居」向檀中穴點去,以攻為守,王昌齡心中一凜,暗自佩服,他前兩招看似恭謹禮讓,實則暗藏玄機,為他成名絕技「冰心玉壺」蓄勢。對於一般劍客,看他前兩招循規蹈矩,早起了輕敵之心,遇殺招時或然驚慌失措,或然倉促放手,最後都只得鎩羽而歸。但


明天再寫


文心雕龍

一片竊竊議論之中,瘦弱的王子安站了出來。

「大人有此美意,子安一試,當無不可。」

此言一出,群聲嘩然。

閻公高座,不動聲色,只道:「事非易於,然王子安素有威名,今來一試,當能服之。此事功成,炳輝千古,吾當更服以恭其美。請吧。」

言畢,便舍了眾人,轉入內堂。

「王子安,你行不制體,骨不顧肉,精魂正是虛弱之時,如何就敢毅然挺出?」

「此滕王閣勝地,方以山河,圓以時節,銳氣正盛,若非閻公神威高超,如何能成?如今此閣既成,天地龍虎,風雲相應,若要使此閣鎮壓千古,名開萬里,需要大神通戰勝此地精魂萬類,你此前在長安被破了元神功體,今日之事,若要用強,恐怕性命不保!」

……

眾人議論紛紛,或憂或難,盡皆搖頭。

王子安卻絲毫不為所動,看似弱不禁風的身形利於滕王閣中,廣應四方,衣衫無風自鼓,颯颯有聲。

忽然,他眉目一肅,整個人神氣一變,猶如炎夏旱林之木倏逢涼飆清江之雨,在眾人驚駭之中,並指如劍,憑空而畫。

他劍指橫斜,飄風驟雨,呼吸之間,劍氣四激,眾人只見眼前光影紛紛變滅,已知道眼前這王子安已經使出了他平生所學。

「鍊氣化神,冥通天地。王子安果然是王子安,少年先天,名不虛傳!雖然功體半廢,元神欲滅,依然能以心使氣,以氣行劍,畫山河,辟鬼神,今日若非親眼所見,吾畢不能相信世上有人可以如此!」

「不過,此時尚不及神理,你以半廢之軀,來為此事,固然豪勇非凡,但究竟人力有限,此閣難為,在於四方地氣已然蛻化升龍,欲竟此功,必要與其爭鬥,吾卻要看看,你能撐到何時!」

閻公坐於內,明感王子安此時威能,心中驚嘆。

……

「呵!」

「文心劍式!四方天地,文氣何在,速來助我!」

王子安一聲厲喝,聲如神諭,威嚴無限。

眾人只感周遭毛孔一涼,不禁然都要心生肅穆。

「文心劍式!」

閻公猛地坐起,雙目欲出,不敢置信。

「竟然是能借天地文氣為己用的文心劍式!文中子,文中子,果然功造無雙!」

「此文心劍式乃文中子所創,傳聞學之萬難,並無傳承,已然絕代,卻沒想到王子安竟然能重現此式,老夫有生之年,還能睹見聖賢高妙,此身可以無憾矣!」

呼呼呼!

撒颯颯!

文心劍式既出,王子安更是神采大盛,再無病弱之狀。

他劍隨氣動,氣任指出,指由心使,奕奕然,燦燦然,浩浩然,巍巍然,晦暝倏爍,盡化大千。

眾人眼前光影駁雜紛轉,如龍飛騰,雲奔走,風起林,虎嘯谷,頃刻剎那之間,又化為驚鴻文字,映入雙目。

「……披綉闥,俯雕甍,山原曠其盈視,川澤紆其駭矚。閭閻撲地,鐘鳴鼎食之家;舸艦彌津,青雀黃龍之舳。雲銷雨霽,彩徹區明。落霞與孤鶩齊飛,秋水共長天一色。漁舟唱晚,響窮彭蠡之濱,雁陣驚寒,聲斷衡陽之浦……」

……

盛事無雙,眾人早已被王子安的神乎其技全全吸引,完全忘記了所在滕王閣事成之兇險。

他們只見,王子安心之使臂,何其瀟洒,卻不知道,此時的王子安已是油盡燈枯。

他早知自己大限將至,卻不忍王家文心劍式從此失傳,此來滕王閣,原是想一會苦境武林英秀,擇善者而傳之,卻高朋滿座,無一可為,本欲作罷,卻察覺此閣龍魂有成,於是心中一動,生出要講文心劍式化出之念,以千古文章廣傳天下,有才能通天者,自可參悟。

……

「……楊意不逢,撫凌雲而自惜;鍾期既遇,奏流水以何慚?

嗚乎!勝地不常,盛筵難再;蘭亭已矣,梓澤丘墟。臨別贈言,幸承恩於偉餞;登高作賦,是所望於群公。敢竭鄙懷,恭疏短引;一言均賦,四韻俱成。請灑潘江,各傾陸海云爾:

滕王高閣臨江渚,佩玉鳴鸞罷歌舞。

畫棟朝飛南浦雲,珠簾暮卷西山雨。

閑雲潭影日悠悠,物換星移幾度秋。

閣中帝子今何在?檻外長江空自流。」

「吼。」

龍吟低沉,已然俯首。

王子安神采漸黯,一身如絞,卻心滿意善,雙目湛然。

「好好好!」

閻公連叫三聲好,從內堂轉出,眾人亦心神滿足,精光奕奕,餘興不減,回味生津。

紛紛共來慶賀。

王子安微微一笑,不做他言,只是應承。

……

數月後,武林傳聞,王子安死。

————————————————————————————————————————————————————————————————————————————————

一戰傾城

長安。

夜。

微雨。

兩個人影並著來到張丞相府。

「京師群英盡在門中,我此來突然,丞相一無所知,現在門前,摩詰老弟可還有什麼交代?」清瘦的身影蕭然停住,一身布衣,過雨不濕,優哉游哉,負手問道。

微胖的身影昂首看向門頭丞相府三個大字,笑道:「孟兄說笑,丞相雅量高懷,光風霽月,孟兄正可一展神技,哪還有什麼交代。」

「哈哈哈,摩詰老弟你真是不懂幽默。」清瘦人影朗然一笑,聲音不落,人已消失了身影。

「風流雲跡,孟兄功力越發不可及矣。」微胖的身影搖了搖頭,感嘆一聲,上前敲開了大門。

……

「摩詰老弟,你可終於到了。」

才入大門,未行幾步,一個面潔如玉,廉廉髭鬚的長者便高叫著迎了上來。

「王摩詰見過丞相大人。」

「唉,不是說過,朝堂上才有丞相,你若再說,我可要罰你來一段自彈自舞的小蠻舞了。」

「……」王摩詰一陣無語。

「好了好了,快快入席,今日論武,就等你了,快快讓我等瞧瞧,數日不見,你又精進到了何種地步!」

長者話音方落,不等王摩詰答話,忽然長袖一動,一道驚虹劍氣,便化入微雨,向王摩詰飛去。

「上燭搖空影,衣裳滿靈風。」

卻是拿手絕技,美人心劍。

雖是劍氣,卻溫柔婉約,如美人款款。

「哇!丞相出手了!」

「這一手悄無聲息,毫無徵兆,化氣入空,御武萬類,丞相功力真入造化!」

一旁的華筵之上,滿座群英,個個武功非凡,當世迥出。此時眼見丞相出手,個個聚精會神,兩眼放光,想要看看,這丞相和王摩詰這兩位先天大高手的巔峰對決,到底是如何精彩。

王摩詰不敢大意,縱然心知眼前丞相只是試探,但這一手畢竟是丞相絕學,他自然不能隨意應付。

氣一轉,神一凜,雙目精光如水,映出飛臨的飄飄劍雨,右手大袖向天一擺,已然招式擎出——

「撫琴發清響,鳴意與天通。」

這一式清中藏健,柔以入剛,正好收劍雨在袖,簡直天衣無縫。

「好好好!」

丞相連聲叫好,手上又是一式化出。

這一式卻來的急急。

「美服患人指,高明逼神惡!」

此乃美人心劍至威嚴之一劍,一劍出,光華萬丈,駭膽李魄,頓時滿座驚懼,如臨天后之下,盡皆匍匐,不敢造次。

……

(待續)


這。。。劍網三長歌門?


李白師承裴旻將軍,劍術高超。


唐朝本就有江湖,李白就是一個水準挺高的劍客!


我只知道李白武力值應該是爆表了,另外拉仇恨技能MAX,引起的群毆應該是無懸念的


唐代本就任俠之風大盛,所以唐代先賢們本就身處江湖。

趙客縵胡纓,吳鉤霜雪明。銀鞍照白馬,颯沓如流星。
十步殺一人,千里不留行。事了拂衣去,深藏身與名。
閑過信陵飲,脫劍膝前橫。將炙啖朱亥,持觴勸侯嬴。
三杯吐然諾,五嶽倒為輕。眼花耳熱後,意氣素霓生。
救趙揮金槌,邯鄲先震驚。千秋二壯士,烜赫大梁城。
縱死俠骨香,不慚世上英。誰能書閣下,白首太玄經。


唐代其實本身詩人們就挺有武俠之風的……李白劍術可是當時數一數二的……還有梁園吟,雖然跟決鬥沒關係,但是這故事…挺恩,有江湖味道的……所以(說到這為什麼想到了普希金→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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