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評價作家馮唐?

期待聽到大家各個方面的評價。


看他的文,就像看一個人,渾身長滿小丁丁,可勁抖機靈


貼一篇嫌棄文吧,專門寫馮唐。(略長,但我認為各方面都評述的很貼切)

馮唐論

自戀與自省

  初讀馮唐,就一個字,屌。
  一篇篇一部部看下來,卻也生了疑。間或,聽人說起他的自戀、臭牛逼。不知是否和這些聲音有關,他曾說:「我不是自戀,我是愛人類。」
  自戀,人的天性之一,原本沒什麼大不了。何況,傲、自負、囂張、優越感、臭牛逼,可能已化為馮唐的創作動力與快感。一種勃勃的真實。
  對他有了些看法,是在《歡喜》出版後。在作序和接受採訪時,馮唐一再強調這是自己十七歲,甚或十六七歲所寫,且「在十七歲的時候寄給一家叫《中學生文學》的雜誌,一個月後,雜誌倒閉了」。各路媒體,也就跟著這麼傳來傳去。而卷末寫的是1989年9月完稿,雜誌也是於當年歲末停刊,至於馮唐,1971年5月出生,小說分明是到了十八歲才寫好,怎麼能十七歲就寄走?後又發現,他把自己17歲寫出《歡喜》,和白居易九歲通音律,曹禺張愛玲二十郎當歲作《雷雨》《傾城之戀》相提並論。我實是有些看不下去了,作為長篇處女作,出手不俗,吆喝幾句,亦屬正常,往小了說一歲也沒多麼嚴重,問題在於有意無意間的那種心態,非要包裝成神童、天才方肯罷休么?有幾個曠世之才須得虛托浮誇、一再自我廣而告之?
  未經反思的自戀,以及自視過高,會成為一種自我催眠,後果可怕。除了涉及基本的事實,還關乎言語的風度。
  同樣有傲氣和痞氣,我還是更欣賞王朔。問,聽說你一不留神就能寫出《紅樓夢》來?答:「我那不是對自己高標準嚴要求嗎?」不論是說一不留神就寫出傑作,還是說高標準嚴要求,無不靈動地體現了心態的澄澈、語言的幽默。而馮唐的幽默沒有王朔的自然鮮活。王朔還有一種自我消解,很可能,他在骨子裡對自己這麼說不太當回事,或是有所警醒,而馮唐則是唯恐天下人不相信自己有青山遮不住的牛逼。
  王小波也是一個參照。「杜拉斯的《情人》、卡爾維諾的《我們的祖先》,還有許多書都使我深感被冒犯,總覺得這樣的好東西該是我寫出來的才對。我一直憋著用同樣的冒犯去回敬這些人——只可惜卡爾維諾死了。」這話夠自信夠自負夠飛揚夠跋扈,而緊接著他又說:「如你所見,筆者犯著眼高手低的毛病。」這麼寫,他的抱負躍然紙上,也沒人會否認其才情。
  王朔和王小波,都更有彈性。
  馮唐的牛氣,除了秀自我,還包括好為人師。在這一端,《三十六大》是集大成者,作者的腔調限制了作者的才華。就標題而言,每一篇均冠以「大」,大志、大乘、大喜等還不錯,而大錄、大老、大偶,透著勉強。就內容而言,寫李銀河那篇十之八九在向自己致敬,批韓寒那篇也把自己放在了高位。結果,作者比讀者還興奮,還容易為自己的見解所傾倒,《大路》就是一例,本來以金木水火土結構此文就很牽強附會,而沒遠行過的人會覺得作者嘮嘮叨叨,真正有經歷的人又可能說得更清通簡要。
  馮唐服膺於亨利?米勒,稱他「元氣最足」,是「思想家」,是「文學大師」,那麼,馮唐是否切實注意過米勒的態度呢?又是否有過自我反省?
  米勒說,「我讀書,是為了忘記自我,沉醉其中」;米勒還說,「寫作的過程中,一個人是在拚命地把未知的那部分自己掏出來」。
  那種忘我,何等可貴;那種竭力把未知的自己掏出來的過程,何等可貴。事實上,好的寫作都是一種實驗,一種對世界和自己的試探與窮盡,而不是站在自擬的制高點上昭告天下:我他媽的真了不起!

節制與專制

  過於自戀的情緒,一旦滲入敘事和虛構,會導致不節制,還可能埋下更大的隱患。
  「我的小便真雄壯啊,我哼了三遍《我愛北京天安門》和一遍《走進新時代》,尿柱的力道沒有絲毫減弱,砸在水泥池子上,嗒嗒作響,濺起大大小小的泡沫,旋轉著向四周盪開,逐漸破裂,發出細碎的聲音,彷彿啤酒高高地倒進杯子,沫子忽地湧出來。小便池成L形,趁著尿柱強勁,我用尿柱在面對的水泥牆上畫了一個貓臉……」《北京,北京》的這段描寫,有人喜,有人批,我是由衷讚許,具具體體的,神神叨叨的,又自由又帶著刺兒,有一絲炫耀,依舊可愛。
  不過,多走一步便可能是謬誤。接下來,作者由這幅「畫」想到徐悲鴻畫馬,想到貓有九條命,自己養的貓沒被父親摔死,只是瘸了,又想到把父親從三樓扔出去會怎樣,接著描述小便池裡的煙屁,並用尿柱對準它,沖,得意地喊一聲「我牛逼」……這就過猶不及了。類似的例子還很是不少,短篇《麻將》里一口氣列舉了八九十個AV女優的大名,而這堆人名一不推動敘事,二無助於紓解女主角恨嫁的心情,完全是一種臭貧,何必呢,就你會百度?《十八歲給我一個姑娘》里,用近三頁紙寫男孩和朱裳搭訕,而無不是俗套,如咱們順路正好一起走,如你父母興許還認識我爸呢,如我不是流氓我是四中的……藉此襯托朱裳的魅力,也真難為作者了。
  偶爾來個閑筆,饒有意趣。但是,對不必要的枝節的過分渲染,已屬於炫技,也是一種才華和信用的透支。
  此外,不節制還有一種表現形式,在長篇《不二》中,爭取衣缽之際,神秀的兩個粉絲有過高聲對話,恕我不厭其煩地引錄如下:「神秀和尚是個多麼偉大的學者。」「神秀和尚是個多麼偉大的專家。」「神秀和尚是個多麼偉大的詩人。」「神秀和尚是個多麼偉大的領袖。」「神秀和尚集中了我們全部的智慧。」「我們的智慧集中在一起,也不及神秀和尚的萬分之一。」「我們不需要澄心用意作詩,神秀和尚一個人作詩就好了。」「神秀和尚的詩一定是最偉大的詩,一定代表了新時代的最高思想。」如此這般鋪排,對時代問題有戲仿,有反諷,只惜用意過於淺白,措辭過於現代,和全書的語感太不協調了,甚至可以說是敗筆,是以一種文字的霸道去反諷時俗或威權的霸道。
  寫文章,不少人能夠或渴望能夠像蘇東坡所說的那樣,萬斛泉源,滔滔汩汩,一日千里,然而,容易忘記這個偉大的天才還曾強調:常行於所當行,常止於不可不止。
  一般人以為馬爾克斯揮霍想像力,而在《溫暖和百感交集的旅程》一文里,余華敏銳指出,他在天馬行空的敘述里,「隱藏著小心翼翼的剋制,正是這兩者間激烈的對抗,造就了偉大的馬爾克斯。」余華認為,《禮拜二午睡時刻》尤其體現了剋制的才華,母愛這一主題源遠流長,算不上新奇,讀來卻頗震撼。「雖然作為小偷的兒子被人槍殺的事實會令任何母親不安,然而這個經過了長途旅行,帶著已經枯萎的鮮花和唯一的女兒,來到這陌生之地看望亡兒之墳的母親卻是如此的鎮靜。馬爾克斯的敘述簡潔而不動聲色……」神甫何以在她面前不安?枯萎的鮮花何以令人戰慄?余華感慨於,馬爾克斯留下的疑問很清晰,背後的答案同樣清晰,「讓我們覺得自己已經感受到了,同時又覺得自己的感受還遠遠不夠。」
  有必要補一筆的是,即便在《百年孤獨》里,也罕見為所欲為的專制性敘事,他只不過是選取了一種與小說的整體氛圍相適應的非常語調,和速度。而馮唐的敘事,有時是專制或有專制之嫌的。
  作家盛可以自稱「景仰」馮唐,但她早就曾委婉地批評《萬物生長》,「諸多瑣事成段,構成龐大細節,雖妙趣橫生,又稍顯臃腫,橫向擴張的毫不節制通常會使作品力量減弱,哪怕是幼功深厚的馮唐也不能例外。」多年來,不斷有論者指出,馮唐講故事的技巧一般;常有脫離故事的突發奇想;充斥的俚語、段子和各種枝蔓令人遺憾;呈現為一種沒有長進的廢話體,等等。
  近乎專制,還會轉化為人物設定和刻畫上的任性。如《不二》,小說開篇交代背景,初唐,西元661年,書中有唐高宗李治,五祖弘忍,神秀,慧能(惠能)。此外,作者把玄機寫進來(年代也靠後),一方面令人想到日出融化雪峰這一公案中的尼姑玄機,一方面又匯入了道姑魚玄機(844—868?)的故事,把此玄機和彼玄機結合,還算是一種巧妙。而硬生生把韓愈(768-824)拖進小說,且讓玄機和韓愈成婚,後來還亦真亦幻地生下一兒一女,就很沒道理,「韓愈」完全成為作者意志的一個工具:借用這個名字,及其「文起八代之衰,而道濟天下之溺」等文化指涉(包括他對佛教前後截然的態度),而並未賦予他鮮活獨特的魂魄。在作者龐然的布局中,韓愈不過棋子一枚,是用來充實一朝天子、佛門大德、魅惑玄機、和尚不二這一豪華陣容的「文壇泰斗」。同樣的問題還有,把柳宗元(773—819)所寫千古絕句《江雪》,歸在了初唐的不二名下,並用下半身給闡釋了一番。可能,作者很是得意於此;無疑,會有人喜歡這種穿越或解構,但在我看來,這是一種偷懶,為了實現一個目的,或是寫作時遇了溝溝坎坎,作者不是去爬梳歷史,發掘七世紀中與惠能等人有交集且有意味的人物,而是取巧、「飛」了過去。原本藉助大唐豐富的史料與自身的想像力,這部小說可以寫得既反叛,又扎紮實實,但是作者逢山不開路,遇水不搭橋,有意或無意唱起了花腔。說到底,這是一種貧乏,敘事能力的貧乏。
  作者寫真正得到衣缽的不是神秀,也不是惠能,而是自己虛構的小和尚「不二」。即便是不喜歡這一構思的人,可能也會承認它的強悍,由此完全可能生長出一部傑作。目前的文本也確乎吸引了頗多目光,大部分內容寫得像模像樣,神采飛揚,有的地方真可謂才華橫溢,但終究功虧一簣,一個關鍵點就在於,作者吃透禪宗佛理了嗎?作者究竟有何洞見?舉兩個例子,一,五祖弘忍來找玄機幫忙,讓她睡一下神秀和恵能,看看誰修為更高,更適合繼承衣缽。玄機這麼做之前,作者先安排弘忍插了她一千下。事畢,隔了很久,弘忍問:牆上掛的畫就是傳說中達摩大師的舊物嗎?玄機答,是。弘忍說:「原來傳說是真的。達摩大師花了十年功夫不是面壁,而是面屄。不對,其實是一個,面對壁上的屄。這個屄畫得實在好……」寫小說,當然可以合理想像,大膽虛構,無法無天,但是,若你只能以這樣的小聰明破局,未免太像文字遊戲了。
  另一個例子,弘忍對不二說:「你年紀小,你覺得神秀的詩如何?」不二說:「這和年紀有什麼關係?你真的是禪宗五祖嗎?」幾句話後,可愛的作者讓弘忍再度被貶抑。弘忍說:「童言無忌,你看不上他們,你自己做首詩吧。」不二說:「這和年紀有什麼關係?」看得我要吐血了,如果你想凸顯某人及其思想,最好是為他樹立一個更高的對手或參照,而聰明的馮唐是通過矮化大師弘忍來寫自己創造的人物不二,這就無聊了,亦屬敘事上的低能。獨斷專行的人就是這麼自以為得之。
  一位朋友還跟我探討過,在性這個問題上,馮唐把弘忍、神秀和恵能等人放在了一個平面之上,很是不智,好像他們無時無刻想的都是性。唐代盛大,作為高僧,他們怎麼看待性愛,他們究竟有什麼慾望,有什麼人性的弱點,他們各自破除慾望的方式有何不同,發現弱點後又將何為?作者均不聞不問。自鑄新辭也好,解構也罷,一個個人物首先要有自身的血肉和思維,然後才是在另一層次上的「不二」。平面化的處理,只能給被塑造者和作者減分,於事無補。
  近乎專制的敘事,還會損害字裡行間的曖昧之美。馮唐曾稱自己在麥肯錫公司學到的金字塔原則,是偉大的。簡單而言就是,任何事都能歸納出一個中心論點,並可由三至七個論據支持,這些論據本身也可以是論點,被另一級的三至七個論據支持,如此延伸,狀如金字塔。所以,他的雜文常常是這樣的,先拋出觀點,然後是第一第二第三,第一注意第二注意第三注意……在《三十六大》里尤其泛濫,而且,多路人等享受到了他無遠弗屆的開導。類似的方法,自會產生佳作,但因太講究規則,便也少了彈性,少了曼妙。
  於作家而言,節制是一種美德,也是一種才能,是對筆下人事的敬畏,也是對自我的彰顯。偶爾的失控,未必是壞事,但是屢屢出現的近乎專制性的書寫,就頗可留意了。

 思想的維度

  在《活著活著就老了》的序言里,馮唐評價了自己的「文學努力」:詩第一,小說第二,雜文第三。
  「生活簡單/思想齷齪/每天除了干你就是幹活」(《簡單》);「馮夢龍改變了我詩歌的趣味和模樣/《高僧傳》改變了我人生觀的語法和大綱/我媽這個婦女改變了我婦女觀的細節和主張/你這個婦女改變了我雞雞的方向和形狀」(《改變》);「葡萄藤腫脹/葡萄/葡萄腫脹/酒//肉身腫脹/淚水/淚水腫脹/字句//下次/帶兩瓶酒去/不說/一字一句」(《腫脹》)……這幾首寫的不錯,亦有代表性。讀者不難發現,他的思維方式和抒情方式比較簡單,不是很複雜。「腫脹」更是幾乎成了他的一種主義。
  至於創作的母題,文字的調性,也不複雜,淵源亦屬清晰。小痞,反叛,混不吝,殺佛殺祖……除了來自禪宗公案、某些經典、街頭經驗,很多不過是亨利?米勒的翻版。米勒的話如鞭子,如獵獵長風,《北回歸線》里這樣的話不算少:「這是無休止的褻瀆,是啐在藝術臉上的一口唾沫,是朝上帝、人類、命運、時間、愛情、美等一切事物的褲襠里踹上的一腳。我將為你歌唱,縱使走調我也要唱。我要在你哀號時歌唱,我要在你骯髒的屍體上跳舞……」熟悉馮唐文本的人,怕是立馬就浮現出很多類似的腔調和語句。那麼,真正屬於馮唐的識見呢?有限。至少沒有他所想像和自詡的那麼獨異、豐沛。甚至比不上他的協和背景、前麥肯錫合伙人、國企總裁等身份來得那麼真切,和晃眼。
  把性寫得和吃飯喝水曬太陽一樣簡單美好,確實不易。小說《不二》,面對禁忌,汁液淋漓,別開生面。問題是,作者根本性的創見何在?馮唐說,隨著這本書的流傳,自己很可能被沒參透的佛教徒打死。言下之意是自己參透了,並冒死寫了出來。不妨選取小說收官階段的一部分看看。一個作家,完全可以認為神秀的「身是菩提樹,心如明鏡台」不行,也可以說惠能的「本來無一物,何處惹塵埃」不好、空執太盛,但是你給出的新說務必令人信服。何況,行文至此,不二給出的這個佛偈,幾乎可以說是整部小說的一根定海神針,至少是所有解構之後的一個落腳點。而讀者也算真真開了眼,不二說:菩提大雞巴,心是紅蓮花。花開雞巴大,花謝雞巴塌。
  這和前文所說達摩不是面壁而是面屄,可謂「完美」接續。此語一出,弘忍就把衣缽傳了他。憑什麼呀?真好比大山分娩,轟隆隆,卻誕下了一隻老鼠。這是自以為是的大境界和釜底抽薪,是典型的專制性敘事。即,為了作者的意志,不惜犧牲佛法,犧牲歷史真實,犧牲思想的深度(完全變成了性的單向度存在)。是的,性怎麼強調都不為過,人們好奇,感其深淺,得其美好,受其困擾,但是把雞巴及其所蘊涵的東西推向世界的本一,這就太簡單粗暴了。
  換個角度,即便將這一點上升為關乎性、快感、繁衍與生存意志的問題,叔本華也早就有過更高明更深刻的論述。山高水遠,新大陸那麼容易就能發現嗎?
  因為,《不二》未能在解構、重述之後再往前走一步,不免令人想到那個有名也有趣的段子:一個人說,魯迅有什麼呀,他用兩個字「吃人」概括中國歷史,而我就一個字——「操」!事實上,這簡化了歷史與現實,也窄化了人。而辱沒在此前便已發生了。

金線與實績

  那段關於韓寒與金線的高論,已惹得議論紛紛,註定還將被不斷提起。
  馮唐談「金線」,可能跟他學過醫有關,正常組織、一般腫瘤與癌症之間,著實有較為明顯的界限。這可以理解。我甚至覺得他很坦率,直言不諱,做一隻可愛的烏鴉。就文學命題而言,也完全可以仁仁智智。
  每個人心裡,都可能有一條或明或暗或高或低的線,不存在絕對的客觀,一個個人的主觀,乃至一代代人的主觀感受,匯聚成了相對客觀的經典序列。
  不過,你說別人沒及格,別人也會這麼說你,事實上,已不止一個作家這麼指摘馮唐了。
  真正的大師無語,他們的作品矗立在那裡。
  而今,太多的作家站在銀線、銅線、鐵線、塑料線上,晃晃悠悠,晃晃悠悠,好意思奢談么?
  「對於真正的作家來說,小說卻是極端複雜的。馮唐的小說雖好看,但忽略了一些不該忽略的東西,他所擅長的敘述風格似乎對他形成了限制,使之難以揭示內心深處的獨特感受,也難以觸及人性中最為脆弱、晦暗的層面,從而使許多本應嚴肅的事物流於了滑稽。」作家艾丹,曾被馮唐稱為「最好的朋友」,他的這段評析,而今看來仍屬敏銳。
  我從不否認,馮唐是大才,奇才,還可以說是一個異數。不過,他野心勃勃,境界與實績並沒有預想中那麼高。或者說,如若他能更好地管理自己的才華,開掘它,提升它,海闊天空,不可限量。
  他嘗試或正在嘗試多種題材,他以為自己一寫權力就是一部權力之書,一寫黃書就和《肉蒲團》並列,一寫武俠就有了一部武林經典……他的寫作,有一種懸浮狀態。不是像犁一樣深深地探入並掘起、析開。對於內心的撞擊,淺嘗輒止。
  他的好,是信任感官,尊重事物的現場,注重器物的聲色形貌淵源流轉,他是一個超群的「形而下」的書寫者。尤其在性愛方面,他最為勤力,恣肆,只是他的思想底蘊和步幅有待協調。
  他有語言的自覺,幼功好,語感亦好。他迷戀文筆,有時卻也把文筆弄小了。他的文字膩,看多了審美疲勞。他說王小波文字寒磣,這話不無道理,但是自己的文字也沒江湖傳說中的那麼超拔,不是十分遼邈豐麗。缺乏言外之意、弦外之音,有些時候失於淺白。「北京三部曲」、中短篇集《天下卵》、散文集《活著活著就老了》和《馮?唐詩百首》,體裁各異,而行文的節奏雷同,變化有限。除了自我的取向、北京人的貧嘴,這還和他好大喜功的態度以及未經反思的意趣頗有干係。
  他在長篇小說方面的創新不多。他自信,對於成長這一主題,「北京三部曲」樹在那裡,夠後兩百年的同道們攀登一陣子了。這話貌似浩然,實則有些狹隘。我不會掩飾對這三部小說的喜愛,但並不是很滿足,尤其是未能看到秋水有長足的成長。後兩百年的事誰說得清呢,只是好奇,它們比《在細雨中呼喊》或《動物兇猛》如何?對於青春小說、成長主題,馮唐並未有多少新發現,或給出什麼絕妙揭示,他主要是在北京的氛圍、醫科大的背景、自我的元氣,以及文字方面不同凡響。在中短篇敘事上,手段也不夠豐富或先鋒。
  細細想,馮唐或者說馮唐的文字還比較純情。不知這是好是壞。至少,他並沒有直面真正的黑暗與殘酷。某種意義上,他還不曾把社會現實的大江大海融入自己的創作。
  馮唐說中國作家,怕疼,怕吃苦,他自己是否也有這個毛病呢?或者說,他尚未表現出在這方面有多麼脫俗。他可能真的是一個李漁型的作家,心事跌宕,性情熾盛,人間遊藝,興味無窮……
  他缺少王朔的諷刺,王小波的自省,韓寒的犀利和擔當,也缺少勞倫斯在性、心理、現代性方面的開創性,以及亨利?米勒的渾然天成和精神底蘊……
  野心是野心,才華是才華,實績是實績。一個作家,一個有了相當成就的作家,也許更不能忘記,你只是一個有限的自己。「一身非法的才情」,如何轉化為卓越的作品,不僅僅是一個敘事的問題。如何避免成於有趣也止於有趣,同樣不僅僅是一個敘事的問題。

 轉自 馮唐論_散文天下


我覺得如何評價一個寫文字的人呢?先看看他的作品,再看看他的讀者群。
先聲明一條,沒看過他完整的作品,不過當時他提出「金線說」,對他一時好奇倒是把他的博客文章全看過了。
先說作品,馮唐說自己下體腫脹內心腫脹,看他作品中無數次提及的與生理有關的辭彙,有種把性誇張到神聖神秘,又把性貶成對於自己來說隨意到信手而來的東西。他對性的描寫完全就是為了性而非其他,他忽略了真正文學應該擁有的很多東西。他自己在YY 一個人人都用下半身思考的世界,文字里充斥著熱騰騰的浮躁勁。
除此之外呢,他的作品中滿含著對自己小聰明(當然他沒有意識到是小聰明)的洋洋得意,和對其他人酸溜溜的揶揄諷刺,看他的作品就是在感受一個自戀者的自白。批評韓寒,他的論調是「只有高學歷者才能成為精英,改變世界」;提出「金線說」的那篇文章每個字都叫囂著「只有我配給文學界設立標杆和規則」。
至於讀者群,大家可以去看看他的微博粉絲,應該就明白了。


感覺上面的很多都沒談到點上。雖然這是個主觀的問題,但既然評論作家,還是可以根據文本給出一點自己的理由的。
關於馮唐,兩篇文字說絕了。一篇是論馮唐,一篇是馮唐論。
我自己也寫了點文字,跟提到的這兩篇比差遠了。
前者可讀性更好(本身就是一篇好文章),後者在文學上談的更深。
前者貼過來,來自豆瓣奧沙利武日誌,發表在《上海文化》,署名唐牛:

最早知道馮唐,是在一種極偶然的情況下。當時我結識了一個當語文老師的朋友,他經常自吹語感好,自稱但凡讀過的作者,再讀到,基本上不看署名,也能猜得七七八八。我聽了當然不服,勾了手指,跟他賭一個禮拜的午飯。然後我在他的辦公桌上,隨機搜集了一批作者名單,晚上回家製成試題。一共五篇,我拿給他看。只幾眼,他就認出第一篇是陶傑作品。他對陶傑的評價是:文字簡練,文氣貫穿,給人以開閘放水的錯覺,知識面也極廣,喜歡拿東、西文化作對比,並稱之為「基因」。看到第二篇時,他撲哧一聲笑了出來,罵我看扁他。他說李承鵬的文風太明顯,他在模仿韓寒,開篇必抖文字遊戲,但是比較低級,類似於「樹上騎個猴,地上一個猴」,而不抖機靈時必煽情,永遠是複述那句:「興,百姓苦,亡,百姓苦」,民粹氣息撲面。在看到第三篇時,朋友卡住了。他說是因為我節選的文字太短,他有點拿捏不準到底是阿乙還是野夫。這兩人都是功底深厚,風格厚重,文字中不露輕浮,只有深不見底的滄桑,像一眼老井。接下來一篇,他為了炫技,幾秒鐘就出口斷言出自馮唐手筆。這讓我有些驚訝。他說,馮唐的隨筆極風格化,首先是陰氣重,各種器官名詞兒,和一堆堆毫無意義的同義詞,就像出操一樣往出蹦,讓人覺得不給他兩劑雌激素,就會沒完沒了,而且文字結構也特別突出,喜歡用逗號製造節奏感,有時用多了,會給人以哮喘的感覺。

說到這,朋友四猜三中,我已經輸了。可是朋友正在興頭上,我也不方便阻止他接著猜下去。他嘆了口氣,裝作無可奈何的樣子說,是李海鵬吧。他的文字乍一看,意象變幻如流水,實則邏輯跳躍,喜歡引用名人名言,更喜歡用神秘語氣給讀者講大道理,文藝腔濃得化不開。

因為輸了這幾頓飯的緣故,從此以後,我便記住了馮唐與李海鵬兩個名字。每隔幾天總是會到兩人的博客看一看。朋友知道了,便送給我三本馮唐小說,他說這三本並稱「北京三部曲」。馮唐的小說寫得不如他的隨筆,這點是多數人公認的,不過,我覺得他的隨筆寫得也不好,這是我讀過他幾本書後的唯一感受。我所指的不好,不僅是馮唐文字本身,還包括他行文的結構和語感。

跟隨筆相比,馮唐在他的「北京三部曲」(《萬物生長》、《十八歲給我一個姑娘》、《北京北京》)中,有著一種形式上的延續。看似狂野和淫蕩,卻沒有太多青春小說的激情,更多的是一種情緒。這說明,作品實質上在傳遞一種糾葛,姑娘只是一種符號,一種意念。所以在他的每本小說里,都有股荷爾蒙瀰漫,熊熊燃燒而不盡的氣息。而他的小說本身,完全是依靠意象的轉變來構建的,情節反倒在其次。這樣一來,就使得他的小說寫得像隨筆,寫著寫著,下一筆就忽然拐入奇怪的議論中,就像傳說中的「夾敘夾議」,但是議論的篇幅又明顯過多。這種情況,簡而言之就叫做,沒有寫作技巧,太過信馬由韁。比如《萬物生長》的前幾章,幾乎跟他專欄上的文章沒有差別,和所有不會寫小說的作家一樣,總是忍不住拋出自己的「深刻洞見」。問題是,這些玩意在旁人看來叫做長篇大論和喋喋不休。

而當這種無休止的廢話,需要依靠貧嘴支撐時,馮唐又顯得力不從心,時而甚至需要藉助網路段子來支撐(比如「姓焦」、貝多芬為何不用食指彈琴等等)。不過值得肯定的是,從故事性來看,馮唐的「北京三部曲」一部好過一部,其結構,屬於漸強的關係,人物性格亦是。沒有長進的,還是他的廢話體,涉及描寫的句子太多,喧賓奪主,大大削弱了故事性。稍微敏感一點的讀者,都會覺得馮唐一定是愛上了自己的描寫水準,好比在《北京北京》的開篇,馮唐寫在餐館喝酒:

「燕雀樓門口的行人便道上,支出來四張桌子。我,小白痴顧明,和小黃笑話辛荑,三個人坐在最靠馬路的一張。桌子上的菜盤子已經狼藉一片,胡亂屎黃著,堆在菜盤子上的是一盆五香煮小田螺和一盆五香煮花生,堆在菜盤子周圍的是五香煮小田螺和五香煮花生的殼兒,胡亂屎黑著。小田螺和花生都是時令新收,小田螺是帶著土腥的肉味兒,花生是帶著土腥的草味兒。如果盆里還有田螺和花生,杯子里還有酒,我的手就禁不住伸出去不停地剝來吃,勉強分出來田螺殼兒和田螺肉,已經分不出田螺肉足和不能吃的田螺內臟。田螺內臟吃到嘴裡,不是肉味,不是土味,全是腥味。

「桌子原本是張方桌,摺疊鍍鉻鋼管腿,聚合板的桌板貼了人工合成的木紋貼面,湖水波紋一樣蕩漾。粘合膠的力量有限,吃飯的人手欠,老摳,靠邊的地方都翹了起來,露出下面的聚合板。桌面上蓋了張塑料薄膜的一次性桌布,輕薄軟塌,風起的時候隨風飄搖,沒風的時候耷拉下來,糊在吃飯人的腿上,糊塌了腿毛,糊出粘汗,間或引導桌面上漫無目的晃悠的菜湯汁水,點點滴滴,流淌到褲襠上,油膩粘滑,即使以後褲子洗乾淨,還有印子。酒菜瓶盤多了,花生殼螺殼多了,放不下,又沒人收拾,將方桌四邊藏著的一塊板子掰起來,就成了圓桌,立刻多了三分之一的地方,酒瓶子繼續堆上來。」

我實在是不懂,也沒法解釋,作者為什麼要費力渲染一個桌子。馮唐這麼寫,除了能證明他的觀察力細微,眼睛結構特殊,記錄才華不亞於錄像機之外,於故事本身,又有什麼幫助?依我看,馮唐的小說技巧甚至不應該稱作差,而應該是沒有,即使他一直在進步。大概他不懂得故事與隨筆的差別是,隨筆可以寫得特別亂,像一個拆散的讀書筆記。就算前後實在聯繫不上,也可以借用章節的形式,用數字把文章串連起來。小說則不同,它需要故事情節,而不是單純的意象和夸夸其談。馮唐這麼寫,我琢磨著無外乎兩種原因,一種是他太自信了,認為隨便寫兩句俏皮話便能擺平一大批讀者;另一種可能是,他對自己的語言太過喜愛了,並且深深為之折服。所以他總是大量、反覆的拋售同義詞和並不好笑的俏皮話。有時我甚至叵測地認為,馮唐要把一句話說得那麼啰嗦,是在跟某個假設的對手較勁,比試誰掌握的詞語多一些。所以,他的東西看上去永遠需要大幅度的刪減。

好比馮唐寫城市變遷:「……暗娼比理髮館都多,賭場比旅店都多,幫會比學校都多,土豪比街道都多」;「現在的北京是個偉大的混搭,東城像是民國、西城像蘇聯、宣武像朝鮮、崇文像香港新界、朝陽像火星 暗面。」

透過角色「顧明」展示自己的詞庫容量:「一次性杯子,一次性碗,一次性筷子,一次性桌布,一次性啤酒和啤酒瓶子,一次性花生,一次性田螺,一次性桌子,一次性避孕套,一次性內褲,我們人要是一次性的有多好啊!一次性胳膊,一次性腿,喝多了就收拾出去,再來一次。」

展示完詞庫量,又開始展示起馮唐式的絕活:「酒過了一箱二十四瓶,槐樹花的味道聞不到了,小白痴顧明眼睛裡細細的血絲,從瞳孔鋪向內側的眼角,他直直地看著燕京啤酒瓶子上的商標,說:『燕京啤酒北京啤酒天津啤酒上海啤酒廣州啤酒武漢啤酒深圳啤酒香港啤酒哈爾濱啤酒烏魯木齊啤酒舊金山啤酒亞特蘭大啤酒紐約啤酒波士頓啤酒,我媽的和我爸的住在波士頓,我原來也住波士頓。』」

馮唐寫錢:「因為你生下來就有的錢不是通俗意義上想吃點什麼就吃點什麼、想干點什麼就干點什麼的錢,而是能想讓很多人吃什麼他們就吃什麼、想讓他們幹什麼他們就幹什麼的錢……」

馮唐寫文化:「現在的中文作家大多擅長美容、駕車、唱歌、表演、公眾演說、縱橫辯論,和娛樂的曖昧關係遠遠大於和文字的親密關係。懂得《史記》、《世說新語》、唐詩、《五燈會元》的妙處的,一代人裡面不會超過十個人,有能力創造出類似文字的,十代人里不會超過兩三個。比如大師。余秋雨、張藝謀、季羨林都被官府和群眾認可,是大師了。比如名士。花上千萬買輛義大利的跑車在北京開開,花幾千萬買張中國當代藝術的殺豬畫擺擺,就被媒體和群眾認可,是名士了。比如才女。如果現在街上這些才女叫才女,那麼李清照、張愛玲、或者你老婆轉世,你我需要為她們再造一個漢語名詞。」

馮唐寫撒尿:「我的小便真雄壯啊,我哼了三遍《我愛北京天安門》和一遍《我們走進新時代》,尿柱的力道沒有絲毫減弱,砸在水泥池子上,嗒嗒作響,濺起大大小小的泡沫,旋轉著向四周盪開,逐漸破裂,發出細碎的聲音,彷彿啤酒高高地倒進杯子,沫子忽地湧出來。小便池成L型,趁著尿柱強勁,我用尿柱在面對的水泥牆上畫了一個貓臉,開始有鼻子有眼兒有鬍鬚,很像,構成線條的尿液下流,很快就沒了樣子。」

在馮唐的文字中,類似的筆觸隨處可見。其構架上的笨拙,一望可知。如果有讀者說,從馮唐書中看到了自己的青春期,毫無例外,那肯定是因為他進行深度想像了,把自己的經歷投影到故事中,套取共鳴。這種情況並不罕見,就像當下流行的抗日電視劇,無論拍得有多糙,總是有人看,因為裡面有某種歲月的痕迹。除此之外,馮唐的自戀,在他的「北京三部曲」中也坦露無遺。在書中,他無一例外地在陳述的無非是:我,馮唐,乃文曲星下凡。有幼功,智力絕倫,文字博通古今。在馮唐的新書《三十六大》中,這種自戀被他發揮的淋漓盡致。舉例來說,書中有一篇叫做《大作》的文章,是馮唐為李銀河小說集作的序。此文一經網路發布,馬上遭到數萬網友調侃,因為序言中馮唐幾乎沒怎麼提李銀河,光顧著吹噓自己了。

當然了,引起爭議的原因並不僅僅因為他「寫跑題了」,還在於馮唐的一貫自大。好比馮唐在文中說,「我記性不好,比背誦唐詩、宋詞一定輸,但是我直覺好,沒背過唐詩、宋詞,掩上幾個字,我常常能猜到,即使猜錯,也常常比原來用的字格調高。老天爺賞飯,和自卑以及自尊無關,三月桃花開,躲也躲不開」。這句話意味著什麼,網友們都知道——馮堂在暗示他已經開始成批量地給唐詩、宋詞提升格調了。馮堂真是個大國寶啊——不好意思,我總是習慣把「馮唐」寫做「馮堂」。這說明我記性不好,比背誦一定輸,但是我直覺好,掩上幾個字,我常常能猜到,即使猜錯,也常常比原來用的字格調高,老天爺賞飯吃……

除了這篇,書里收錄的那篇《大是》,更是名動江湖。文章出自馮唐在《GQ》雜誌上的專欄,其中在評價韓寒的文學水準時,馮唐寫了這麼一段話:

「我不喜歡你寫的東西,小說沒入門,短文小聰明而已,至於你的賽車、罵戰和當明星,我都不懂,無法評論。至於你的文章,我認為和文學沒關係,文學是雕蟲小道,是窄門。文學的標準的確很難量化,但是文學的確有一條金線,一部作品達到了就是達到了,沒達到就是沒達到,對於門外人,若隱若現,對於明眼人,一清二楚,洞若觀火。」

接下來,鋪天蓋地的網友,把「馮金線」這個外號,按在了馮唐的腦門上,還有網友借用武俠小說中的人物調侃道:馮唐的兩個利器分別是「銀針」和「金線」。其實,單說「金線論」,我覺得是完全沒有問題的,每個人心頭肯定都有一個及格標準。馮唐說了出來,或許是因為他有勇氣,或許是因為他根本不需要取悅讀者,根本誰都不在乎。還有一種極小的可能,就是馮唐的情商太低,不懂得事先放低身段。所以他在當時「方韓之戰」的風口浪尖上,慘遭網友圍攻,屬於時運問題,更是咎由自取。跟馮唐相比,近年同樣呼聲較高的專欄作家李海鵬,說過一段甚於馮唐數倍的大話,不過由於是刊登在「知乎」這樣的小眾網站,因而鮮為人知罷了。

而以我的標準來看,馮唐對韓寒的評價,其實同樣適用於他自己。對比兩人小說即可知,同樣的是面對構架中存在的嚴重問題,韓寒是用成批量的精裝段子來彌補不足,再與所謂的「針砭時弊」相結合——這是韓寒小說中一貫清晰的姿態。甚至可以說,這種姿態先於故事,把握著小說的走向,穿針引線,用「九曲十八彎」的方式,講述著一個個破碎的生活片段,讀起來好玩,但是由於故事本身不是一個整體,所以有些像情景喜劇,在網路上被人稱為「廁所文學」,適合即看即走。有時由於過分強加了「時事動態」和「社會責任感觸」,在笑料用盡時,便會顯得不倫不類(比如《他的國》中環境污染的主題)。沒有貫穿始終的情節,只剩下了個人感悟;馮唐亦然,差別只是段子變得更簡陋一些,再把韓寒的「針砭時弊」兌換成「荷爾蒙」而已。也可以說,在馮唐的小說里,荷爾蒙就是一種源動力。令人意外的是,在很多人的心目中,馮唐式的毫不修飾,任意揮灑的風格,並不是缺乏裁剪,反而被認為是「原生態之美」,馮唐也因此收穫了不少「痞中帶真」的印象分。

但是,不論讀者承認與否,馮唐和韓寒在小說中經常闡述的東西,更多的是一種自說自話、個人感懷,和脫離故事的突發奇想,而不是完整情節下的小說語言。所以在我看來,兩人擅長的都是雜文,而非小說。對比兩人的雜文風格,我更覺得馮唐於韓寒,只低不高。論文字,兩人風格截然相反,一個陰柔細膩,一個陽剛凌厲,各有所長。但是,馮唐的骨子裡稀缺韓寒身上那種特別自然的幽默感。馮唐曾在《王小波到底有多麼偉大》一文中,把「趣味」認定為閱讀中的一項基本要求。而馮唐本身的「趣味」通常源於兩點,其一是拿男女話題開玩笑,在這一點上,香港的著名導演王晶已經驗證過了,可謂屢試不爽;其二就是他經常以自我為定向,所鬧出的笑話。比如他經常宣揚自己的履歷,恨不能把青年有為四個字掛在前胸;把「不敬畏寫作」當成對韓寒發難的理由之一;自認天才絕倫,「老天賞飯」,但是輪到韓寒身上,馬上換了另外一套標尺。

寫到這裡,馮唐式的啰嗦和顧盼自雄,忽然讓我想起了電視劇《劉老根》中的人物:李寶庫,外號「葯匣子」。其中一集里,「葯匣子」陞官後連忙給自己印製了一盒名片,其風格跟馮唐甚為相似,上面寫道:「中共中央國務院,遼寧省委東興縣。龍泉山莊葯膳部,主管經理李寶庫」。

最後,關於馮唐,我對比王朔、阿城多談了幾句。在另一個回答下,寫的細些,不妨一閱。
如何評價馮唐、王朔、鍾阿城?


馮唐,再見。
初讀馮唐是在2年前,當時一位做媒體的朋友推薦給我,說最近冒出來一個新派作家,其文字犀利如手術刀,並號稱婦女之友。
好奇一讀,的確有趣,尤其是時不時露出的各類性器辭彙好似決堤的洪水一般沖入人的腦海,而後又買了幾本雜文集,又發現此人乃中國文壇第一自戀狂,剛開始還覺是奇人必有奇行,但再讀幾本,發現幾乎每部序(不論是他自己的書,還是給別人的序)都要給自己吹噓一番,不停的告訴我們他做過麥肯錫合伙人,還不停的向我們展示他坐飛機用的包裡面放什麼雜碎的東西。次數越多,越對他提不起勁。
自戀其實是有趣的,尤其是在大多數作家都顯得特別謙遜的時候,你得確是會覺得他別具一格,但剛開始的自戀,漸漸就變成了狂,而他的文采又駕馭不了這種狂。別的作家也自戀,譬如柏楊,各類雜文時常吐槽自己,而吐槽自己才是自戀的高級形式。
每個作家每個導演都想成為獨一無二之人,你有千萬種方法可以讓自己成為獨一無二,而不是在自己的書里這樣寫到:論當世文壇,馮唐第一,王小波第二。
馮唐在《王小波到底多偉大》一文里,有一句話:小波成於趣味,也止於趣味。《紅拂夜奔》的前言里說:「我認為有趣像一個歷史階段,正在被超越。」這是小波的一廂情願。除了趣味,小波沒剩太多。除了《黃金時代》和《綠毛水怪》偶爾真情流露,沒有見到大師應有的悲天憫人。至於思想,小波和他崇拜的人物——羅素、福柯、卡爾維諾等等,還有水平上的差距。
小波早已不在人世,還不了嘴。
以後有人也把這句話還給馮唐:馮唐成於自戀,也止於自戀。《紅拂夜奔》的前言里說:「我認為自戀像一個歷史階段,正在被超越。」這是馮唐的一廂情願。除了自戀,馮唐沒剩太多。除了《萬物生長》偶爾真情流露,沒有見到大師應有的悲天憫人。至於思想,馮唐和他所崇尚的作品——《查泰萊夫人的情人》《金瓶梅》還有水平上的差距。
所以,再見馮唐。


豆瓣上看到的一篇關於評論馮唐的,簡直不能更贊同。所以附上來了。

我看馮唐

bleakhand 評論 不二 (評分: 3星)
2012-12-06 12:41:02

題目有些大,我當然是還不夠格評價馮唐的。但是畢竟花了錢買了書,為馮唐的性福生活出過力,緬懷下我的人民幣也是可以理解的。而且若不是為了一個姑娘,我也根本不會感恩節把自己悶在家裡,把他的東西都看了個遍。結果發現他的散文集,都是一個東西,刪刪改改換個名字換個封面又賺一遍錢。不知道他是不是真覺得自己已經到了可以只靠名字斂財,過著吃喝嫖賭抽坑蒙拐騙偷的幸福生活了。

隨便他的一本書,翻開封頁,滿眼的什麼協和博士,美國MBA,麥肯錫合伙人撲面而來。生怕別人不知道他有多牛逼,只好把雞巴露在外面,逼人說牛逼。依我看這還不夠,應該再加上出生時偸了哪個小護士的心,託兒所騙了哪個小姑娘的情,小學時奪了哪個小女生的初夜,才夠牛逼,配得上馮唐的牛逼,才能讓他熠熠生輝,讓後輩攀登個兩百年。其實我很好奇,馮唐是如何撒尿的,他是不是撫摸著自己的小雞雞都能勃起?

當初讀到《萬物生長》,眼裡充滿了驚喜,以為真當又出了個王小波,除了紙頁間瀰漫著已經乾涸的精液味。讀完之後除了笑笑,沒了。不像《黃金時代》,合上書,從頭到腳充滿了愉悅。他的每個逗號之間,想盡辦法扯到下三路,逗逗趣,導致整書「遍布小雞雞」,可是卻是吃了葯的,是假的,是人造的,是性無能的,是太監身上的擺設。

沒想到後來這種小聰明在《姑娘》里變本加厲。幾年前剛上大學的時候讀的,現在回想起來,除了對著書擼了幾管,情節、人物沒有任何印象。好像作用和其他黃書黃片差不多。這樣的青春小說,沒有共鳴,只有共射。我的十八歲沒有姑娘,有的是上下紛飛的試卷,有的是各色各樣的周末補習,有的是藍天下綠色的人造足球場,有的是和狐朋狗友在網吧的激戰,有的是躲避老師和家長圍捕的逃散,獨獨沒有姑娘。到了《北京》又進入到了另一個極端,臃腫不堪,反反覆復,如果馮唐覺得王小波有了精神錯亂的先兆,那他自己基本就是晚期。我本來一直以為馮唐的自戀是自嘲式的,是場面活兒裝點門面,後來看到他批韓寒絲毫摸不到文學的金線,卻不知自己的雕蟲小技也擠不進文學的窄門,他說小波的小說結構臃腫流於趣味,卻不自覺自己的文字浮誇流於形式,我這才被一巴掌拍醒,這才認識到這個人是真真的自戀啊!

馮唐的浮躁在人物刻畫上是顯而易見的,直到讀完《北京三部曲》,我也沒搞清楚他初戀 ,前女友,小紅有什麼不同,多年以後回想起來,就算還能記住一星半點的情節,怕是也分不清楚這些到底是不是一個人。他太痴迷於讓男讀者腫脹,讓女讀者高潮,而忽略了人物和情節。但是就算過了很多年,我還是清楚的記得陳清揚是怎樣頭髮蓬蓬目光筆直地論證破鞋,是怎樣被打了屁股,渾身癱軟,死心塌地的愛上王二,是怎樣冰冷的忍住叫喊聲,怎樣和任何人格格不入。王小波的性,乾淨整潔,含了愛,與情節密不可分。馮唐純粹為了性而性,沒有愛只有淫,諷刺的是,他卻總覺得自己的文字充滿了愛,總覺得自己沒有下體,也可以讓你燃燒。李銀河把他拔高到王小波之上,只能說明不想要孩子的女性的確特立獨行,就像消費亡夫這般特立獨行。

《北京三部曲》的後記,馮唐的博客,各種採訪,在不同場合看到過多次馮唐宣稱自己要寫黃書,期待不已。等拿到書後,才發現,黃書不黃,情書無情,不二,不三不四。虛構的故事以禪宗五祖弘忍傳法為背景,北宗神秀南宗慧能相爭之始為結局,用屌,屄,汁液貫穿全文。大概由於感恩節四天全在讀這種東西,讀到中間看到這些淫字淫詞淫詩,竟然陣陣噁心,好像我青春期的時候已經念爛了的。如果硬說這和佛法有什麼相干,除非弘忍傳給慧能的不是《金剛經》,而是《肉蒲團》。

公正的說,馮唐確實下筆如注,揮灑淋漓。可惜四十多歲的人,卻還在青春期,forever 21,微博轉美女,飯局拍女人,陽具一直腫脹充血,從青春期開始勃起了二三十多年,這不是牛逼,這叫永久性勃起障礙。要想治療,只能切除,植入個假雞巴。難怪他家王老師鬧離婚。

最後,我還是得承認我對馮唐是飽含了偏見與恨,在看書之前就已經在考慮怎麼個法來罵他。這也不能怪我,誰叫我喜歡的姑娘不喜歡我卻喜歡他。我不管是不是全北京城的文藝女青年都想和馮唐上床,反正搶走了我看上的姑娘,我吃醋,我嫉妒,我生氣,我憤怒,我恨不得一管精液糊住他的鼻子他的嘴,讓他憋死過去。但是我有思想有頭腦,光是冒酸氣解決不了問題,也要學會自我反省,為什麼一個黑不溜秋肥腸油腦婚姻不幸的中年大叔可以讓那麼多姑娘甘心脫褲子,我玉樹臨風瀟洒倜儻走在大街上下至十一歲初潮後上至四十五歲絕經前的女性都要盯看兩眼的小夥子卻找不到一個姑娘願意陪我打炮到天荒地老?

後來,我學了英文,知道了三個人做愛叫threesome,四個人叫foursome,以此類推,一個人就叫handsome了。於是我頓悟,這原來是長得帥的代價,便心安理得的去睡覺了。


對不起,我來晚了。

當然這次不是因為我懶惰,而是我在這幾天里,又複習了馮金線的《北京北京》、《歡喜》、《活著活著就老了》。馮金線有多篇雜文提到金字塔原則,道是此乃麥肯錫一位美國老太傳授給他的。那麼我就試用一下這個金字塔。

.

假設我在電梯里碰到了我的導師,導師肯定會親切的撫摸我的頭顱:「小胡呀,聽說最近有個叫馮唐的,在出版界混的挺熱鬧的,這個人是有真才實學還是嘩眾取寵啊。」

我一定會低眉順眼又故作深沉地說呀:「老師,這個馮唐,真才實學是有的,但是其作品只能稱之為有趣的作品,不能說是好的文學作品。」

.

電梯開始上升,距離十樓還有一定的距離。

「作品有趣程度堪比王小波王朔,是在我讀完王小波的《黃金時代》和王朔的《我是你爸爸》之後更加開心的作品;但是有人物沒性格,有故事沒發展;能很明顯的看到作品的炫技之處,炫耀學識、智商、經歷。」

.

老師本來就是有趣之人,聽完這番話之後,定會對我說:「小胡啊,你師哥剛給我送了兩塊新茶,知道你也是好茶之人,去我辦公室嘗嘗去。」

雖然我心裡樂開了花,這時候仍得裝作不好意思的樣子:「啊,哈哈,那就打攪老師了。」

清茶泡定,慢慢小酌一口,跟老師細細品一品茶,稱讚幾句清淡其外而芳香內斂,入口清新而餘味悠長。但我知道老師不是請我來喝茶來的。我要細細言說:「老師,我最早看的馮唐的小說之後,不禁拍案叫絕。您曾經教導我們,說一個作家只有形成了統一的風格,才能成為成熟的作家。而馮唐就是這樣,作品風格一致,大量描寫男女關係,以及青春期混亂的情愫,人物所說所歷,又都是那麼有趣。看完之後,我首先跟師哥說了,你看看人家的校園生活,你再看看你的,人家過得高富帥,坐在醫學實驗室里喝酒精,躺在大房子里啪啪啪,而你呢,整天就知道在圖書館看文獻,對女孩子敬而遠之。其實說他的時候我心裡也是這樣自責的。」

.

老師點了點頭:「就是嘛,跟你們倆說了,要多認識小姑娘,你看咱們系,那麼多漂亮女生,你們倆還不趕緊找創作靈感。」

我附和了幾句,翹起了二郎腿:「嘿喲,老師看來我以後得奮發向上了。但是他的作品看多了覺得故事都比較相似,情感都比較相仿。自己總是吸引人的,即使是沒錢也有姑娘倒貼;姑娘們總是好看而多情的,且往往對男主人公是喜愛有加的;小夥伴們都是熱愛遊戲的,在愛情上是奔放不羈的。您跟我說過,一流的作品看性格,二流的作品看故事,其實那些故事雖然缺乏變化,但卻是最吸引我的部分。那一段段的故事,發生在北京的大街小巷,雜文和小說用的是同一個場景,都是在醫學院里,在某個有特色的小餐館裡,酒是離不了的,姑娘也是沒跑的,就這麼一個個的吊上,被『我』的帥氣學識所吸引。在情節上很少出現發展,一般直接高潮,不僅是身體上的,也是敘事上的高潮。」

.

我又給老師來了一杯,老師抿了一口:「年輕作家都有這個弱點,日後經過洗鍊,體味到不同的人生之後就會變得成熟有韻味的。那個蘇童不就是那個樣子嘛,不過余華倒是有點原地踏步的意思。」

我放下二郎腿來,開始有點不相信老師沒看過馮唐了:「老師,馮唐好像或多或少說過經歷的問題,他年少成名,自幼機敏過人,上的最好的學校,做的最好的工作,但他卻在雜文里引用陸放翁的那句話,我背給你聽聽,『少時汨於世俗,頗有所為,晚而悔之。然漁歌菱唱,猶不能止』,可是這等意思。」

老師說:「年輕的時候自負輕狂,略有成就,那在作品裡必然是處處炫技,沒有城府。」

我傾下身子:「老師所言非虛,從他小說的整體結構上看,必然是吸引人的,而且主角也是吸引人的,但這種主角的光環並非單單來自文學手法,而是他本人的生活經歷。帥氣、博學、智慧、多情,等等特點,都齊聚一身,自然是好的,也是對自己本人的認可,這是其一。其二,歡喜大概是其十七歲所作,那時候就已讀書不少,然而不夠嚴謹,引用之處常有紕漏,這些我不能一一記得。然而這個特點在其他小說和雜文中也多有表達,常常顯露博學之光,引用的同時還略有俏皮,例如,『馬克思說,早飯一定要吃好的』,這樣的句子,讓你挑他引用之處的毛病也不好下手。三者,對圈子裡的事,與文人乃至其他圈子裡的交往,也號簿避諱,一來互相誇讚,比如與柴靜唱和,對吳虹飛的讚美,等等,不免有些炫耀自己品味的嫌疑。

.

「恩,小胡,今天聽你說完,覺得你的思路更全面了一些,但未免小家子氣了,有才氣之人,誰家不炫耀,有故事之人,誰家不張揚。需知民族的就是世界的,自己的才是大家的。」老師點評道。

「那老師,他曾經自己說,2100年1月1日各家文學報的頭版,21世紀文學大家排行榜,他的雜文定然是要上榜的。這個怎麼看呢。」我心服口服地問道。

「根據你說的這些。如果現在他停止寫作,而沒有之後平淡生活中的升華,那麼只能是驚鴻一瞥,天上流星。」老師站起身來,從書桌上拿起一本書,「這本林語堂,你且拿去看,好好想想他的雜文是怎麼寫的。」

我膝行告退。


馮唐的行文路數都是抄襲亨利米勒的,亨利米勒的書一度在國內也是禁書。看了亨利米勒再看馮唐,就會發現他只是學到了亨利米勒的皮毛,不值一提。


王朔說:你能看出更深的東西你就看,看不出來你就樂樂。
看馮唐的東西我是真樂了,但是更深的東西我真沒看出來。
一定是我拿書的角度不對……


有一次同學跟我說他喜歡馮唐,我說「你也不愛看歷史,就知道一句馮唐易老所以喜歡他?」。他一臉鄙夷「寫小說的馮唐」,我一臉高冷「什麼玩意兒,沒聽過」。


有些人,性事是為了作品服務的。
還有些人,作品是為了性事服務的。


有位作家說過,所有的寫作都是一種露陰癖行為。我想這「癖好」是能分出輕重緩急的,有人「粉面含春」,有人「猶抱琵琶」,放到馮唐這兒,不但是大膽的露了,丫還要瘋狂的裸奔。和菜頭說,男人生而流氓遠比人人生而平等更為久遠,這個視角很恢弘,彷彿在歷史長河奔流的盡頭,有位篳路藍縷的智者,逶迤而來,你以為他要高歌「大江東去」,誰知他開口一個「卧槽!」,炸你個五雷轟頂。

這兩年,馮唐時髦起來,寫作「馮唐批評」的讀者很多,頂他的讀者,贊他才情跌逸;倒他的人,說他放蕩邪逼。大致的思路是,這廝寫作上有點小聰明,可惜小雞雞滿天飛,體液能射一鍵盤,壞了趣味。好吧,既然問題出在趣味上,我在這裡就斗膽略談談我對馮唐趣味的理解:

其一是感性。
馮唐之感性,相信所有咂摸過他文字的讀者都有共鳴。他的文字並不苛求鮮衣怒馬,反而有一種古意的光華(這和他中國古漢語的造詣是密不可分的),有書卷氣,也又江湖氣,有古玉般的溫潤,也有裸鑽般的艷光。有時貞潔入聖,有時風騷類妖。「梅心劍氣相思骨」樣樣有情致。
他不喜歡分析、不喜歡演繹,他擅長描摹,擅長下結論,擅長用一連串的綿密的意象表達「比擬」之快哉,看得人痛快好似咬斷後槽牙,摔掉大下巴。
比如這一段:
「如果我伸出食指去接觸她的指尖,就會看見閃電;如果吐一口唾沫,地上就會長出七色花;如果橫刀立馬,就地野合,她會懷上孔子」。

又如:我喜歡這壺身上的八個字:「風雨一爐,滿地江湖」,像花茶里的乾枯的茉莉花一樣,像她某個時刻的眼神一樣,像乳頭一樣,像咒語一樣。
寥寥數筆,馮唐筆觸之銳利,視角之磅礴,想像之峻拔,元氣之淋漓,意境之悠遠,境界全出。另外,馮唐常常在平白描述中,藉助古詩詞的意象,使筆下人物猶如從歷史的風塵中凝練而出,韻味十足。

比如: 「趙小春黑色短髮,在杭州出生和發育,笑起來香白如和路雪,話不多如晏殊小詞……關之琳和小紅燒肉肖月有點像,都有著一張大月亮臉,笑起來床前明月光。」

我知道馮唐看過很多英國維多利亞時期的小說,那種小說精於描述,精於鋪陳感性的畫面,往往一個草坡子能用三五千字來形容,從草莽間交配的蜘蛛寫到日光下飛揚的塵土,從雲層中驚厥的飛鳥寫到山洞裡發酵的兔子屎,馮唐一定受此影響,不然絕對不會寫出這樣的小便的場景:
「我的小便真雄壯啊,我哼了三遍《我愛北京天安門》和一遍《我們走進新時代》,尿柱的力道沒有絲毫減弱,砸在水泥池子上,嗒嗒作響,濺起大大小小的泡沫,旋轉著向四周盪開,逐漸破裂,發出細碎的聲音,彷彿啤酒高高地倒進杯子,沫子忽地湧出來。小便池成L型,趁著尿柱強勁,我用尿柱在面對的水泥牆上畫了一個貓臉,開始有鼻子有眼兒有鬍鬚,很像,構成線條的尿液下流,很快就沒了樣子。」

其二是性感。
有人質疑說,馮唐如果性感,老子就能立貞潔牌坊。
常言說的性感,那是遮遮掩掩的藝術,馮唐這種「步兵」貨色,一上來就是白肉橫飛,雞雞亂竄的節奏,那是閣樓大片、DP劇集、東熱SM系列的手法,跟性感沒半毛關係。
我一直覺得性感是一種存在狀態。跟露多少不成比例。大部分的時候,人們習慣於把「性」看做是「性感」的全部,而忽略其中的美好的「感官」效應;偏偏「性感」這個詞邪逼的厲害,尤其下半身被「閹割」之後,留下的那一半,更閃爍出一種淫蕩的「邪性」。
所以,「性」從來就不是「性感」的全部。性感不是展覽了多少的「性 .器官」,而是能夠激發人類對「性.美好」的多少嚮往。

拋開那些雞雞和白肉的敏感詞,靜讀馮唐文章中關於「勾引」的埋伏,一樣能感受到內心的誘惑與震動。加上敏感詞,無非直白些,痛快些,礙眼些。我知道馮唐是有著「Henry Mille」的師承,體內永遠流淌著一腔子「流氓無產階級」的彪悍血脈,荷爾蒙橫衝直撞,力比多蠢蠢欲動,小宇宙隨時待命打出一套天馬流星拳來。略薩在《給青年小說家的信》中說,小說家的真實性或者真誠態度就在於接納來自內心的魔鬼,並按照自己的實力為魔鬼服務。照此說,馮唐心中一定揣著一柄「風月寶鑒」,並高舉著右拳驚呼:準備著,時刻準備著!因為,他的文字不但能激發「性感的氣質」,也盡情的陳列了性的器官。

我認為馮唐文字的性感,是一種讀過經史、經過世事、歷過沉浮依然賊心不死、春心動蕩式的性感,是一個洗清爽澡,刮乾淨鬍子,修齊整指甲,西裝革履的純爺們,抱一瓶二鍋頭夜讀春宮式的性感,是黃沙漫天的北京城裡,光著大膀子游竄著懷念自己初戀式的性感。

其三是自戀。
常有人把馮唐與王朔、王小波三人撮在一起比較,卻很少有人會比對他們「自戀」的趣味。在王小波哪,自戀是一種迷幻的色彩,潛台詞是:「我真心覺得我自己還不賴」。在王朔那兒,自戀是一把利器,「老子奏是這麼流氓,你丫愛咋地咋地!」而在馮唐哪,自戀被發揮到了極致,成了人生的終極信條與存在意義,潛台詞是:「卧 槽!我已經牛逼成這個樣子了呀?!」

縱觀馮唐的小說與隨筆,自戀是貫穿如一的主旋律,愛情與親情只是靈光乍現的小插曲。比如這廝說,「寫作是老天賞飯,三月桃花開,躲也躲不開!」;寫完「北京三部曲」後又放言:「夠同道中人追趕個二百年了」。接著寫《不二》,為了師出有名,繼續大嘴巴說:「我欠老天十本小說,其中一本是黃書。」怎麼樣,這種自戀不是「文曲星投胎」的嘴臉,怎麼著,這種自戀是不是連老天都得準備好了衛生紙,站在寫字檯前,等你丫開書呢!

其實自戀沒什麼錯。既不害人,又能悅己,綠色環保無污染,賞心怡情樂陶然。希臘神話的納西瑟斯性格高傲,有次在溪水裡照見自己,他被水中美麗的影子吸引,由此陷入深深的自戀之中。神且如此,況乎凡夫?王二德子也說過,自戀是一個人浪漫的開端。
討厭馮唐的讀者,大都受不了他這種風騷鋪面的自戀情結。看到我這樣寫,一定暗罵:別他娘的給馮唐臉上貼金了,他那自戀是浪漫嗎?整個一個 「臭牛逼」!

是的!實話實說,我也早看不慣他這「顧盼自雄」的德行了——「我自牛逼仰天笑,去留肝膽兩崑崙!」你丫真以為自己是天神下凡啊?

但是瑕不掩瑜,我們不能因為馮唐個人的「臭牛逼」德行,就對他鮮活靈艷的文字打上成見。一千多年前,大騷客李白同志受邀進京,奉旨在皇家澡堂子里洗涮,完事後,李白讓高力士同志給他提鞋。讓我說,這事真的全怪李白失禮,要知道高力士當時的身份是皇家總管,那命根子是為了伺候皇上,效忠黨國才咔嚓掉了,給你李白提鞋?你丫太把自己當顆蔥了不是?高總管因此沒少在聖上身邊打李白同志的小報告,後來終於尋了機會收拾了小李。
千百年後,文字終於打敗了時間,李白因為才情瑰麗而被傳頌,然而高力士卻因為受不了大文豪當年「臭牛逼」德性一時詆毀,而被千古詬病。對於「馮唐批判」,我不是借古喻今,危言聳聽,只是希望大家能抱著對文字本身公允的態度來鑒賞文字,至於他的自戀,他的臭牛逼,就讓「他浪由他浪,明月照大江」吧。

其四是念舊。
村上春樹曾經編過一個段子:「有一句箴言說,真的紳士,不談論別離了的女人和已然付出去的稅金。照找個思路評判馮唐,他的作品絕對不紳士,甚至還有落魄行乞的味道。

我沒見過哪個作家不厭其煩的、不知疲倦、不吝筆墨、不分場合、不知瑣碎的嘮叨自己的初戀的,就痴情念舊的情懷而言,馮唐絕對是個中翹楚。他就是一「情盛」、「情聖」、「情剩」,外加「情牲」的四合一絕版典藏級套裝。
來看看他都在哪些作品裡,怎樣的回味她的初戀:
《十八歲給我一個姑娘》:第一次閱讀這些人的文字對我的重要性無以倫比,他們的靈魂像是一碗豆汁兒一樣有實在的溫度和味道,擺在我面前,伸手可及。這第一次閱讀,甚至比我的初戀更重要,比我第一次抓住我的小弟弟反覆拷問讓他噴涌而出更重要,比我第一次在慌亂中進入女人身體看著她的眼睛身體失去理智控制更重要。

《萬物生長》:「我的初戀有一頭又黑又長的頭髮,我高中的時候常常感覺她是一種植物。」……(此處略去一萬字)

《把歷史熬成一晚皮蛋瘦肉粥》:「我想起很久遠的一天,我陪我的初戀在中山音樂堂聽管風琴,出來的時候也是沙塵暴,所有的星星都沒了,所有的路燈看上去都像星星。我們沿著長安街一直走到國貿,然後再沿著東三環一直走到團結湖,我的初戀表情堅定頭髮飛揚,她笑了,我看到街邊的玉蘭花開了。」

《浩浩蕩蕩的北京》:我想起很久遠的一天,我陪我的初戀在中山音樂堂聽管風琴,出來的時候也是沙塵暴,所有的星星都沒了,所有的路燈看上去都像星星。我們沿著長安街一直走到國貿,然後再沿著東三環一直走到團結湖,我的初戀表情堅定頭髮飛揚,她笑了,我看到街邊的玉蘭花開了,她唱《晚霞中的紅蜻蜓》,我覺得比鳥叫好聽多了。我問她,你是不是來自火星?我的初戀說:「我真的懷疑你是不是北京孩子。要誇我長得像天仙,就眼睛看著我,舌頭伸直,直截了當地說,不用轉彎抹角地說什麼月亮,什麼火星。」

總之還有很多很多,各種手法、各種意向、各種場合、各種體位。彷彿她的初戀就藏在他的腦後,以某種形狀、顏色、氣味、聲音或文字的形式存在,一旦頻率接近,馬上和鉉共振,產生某種微妙的化學效應,接著天空暗了、星星沉了,他的初戀開始輕聲的哼唱著《晚霞中的紅蜻蜓》……微風吹亂了她的頭髮……

馮唐是個念舊的人,他喜歡收藏古玉、喜歡先秦的散文、喜歡住老宅子,喜歡明清的傢具,喜歡老輩子的器玩,更喜歡把玩他百轉千回的「初戀」。同時他也是個時尚的人,有著MBA、麥肯錫、CEO、GQ專欄作家等時尚的標籤,總之,他是個矛盾統一的人,或者說,他其實就像他臭牛逼時說得那樣,他根本不是人。

其五是率真。
小時候讀賈島:「松下問童子,言師採藥去,只在此山中,雲深不知處!」這樣的對話,清新自然,多麼天真靈動有活力。放在馮唐那兒,他在自己的詩中寫:
「松下問童子,言師草B去!」
要知道這詩的寫作背景,是他收到了初戀女友的送來的新茶,寫詩答謝。這是什麼德行?各位,不好意思,我真沒覺得很黃,些須有點操蛋而已。好像至尊寶幾百年沒見過鐵扇公主,見面後張口一句「小田田」,一「口條」把人拉回花間杯酒看月亮的夜晚,又直白,又性情。那種一見到自己的初戀,就沒正形,混不吝,撒嬌使性,找片麥子地犯壞的純貞節操,油然而生。

馮唐說,要是司馬遷沒被切了小雞雞,估計中國的史書還是雞+巴味。這話真有遠見卓識啊,驚得我等沒做過sucker的人,簡直無法想像沒有史遷的中國史是何等的不堪與混亂。驚詫之餘,不免惶惑,阿唐哥,那玩意兒,究竟是啥個味兒?

我說這話,不是要證明馮唐的無厘頭與閑扯淡,只是說,這廝為了表述的快意,淋漓與透徹,不惜懷揣強烈的自戕精神,類似的公案很多。譬如說,去年方韓罵戰最激烈的時候,萬榮書業的作者群體收聲,只有馮唐放言韓寒其實是個「二貨」。甚至拋出了讓同行貽笑的「馮氏金線」理論。
圈裡人明白,就算這有個「金線」理論真存在,也犯不上你馮唐冒這個大不韙,何況金線的尺度很模糊,到底是以你馮金線為準,還是以張金線、李金線為準,誰來評說?你丫說他不著調,我偏說他真靠譜,咱倆到底誰亂彈呢?
明眼人都清楚,馮唐 「很傻,很天真!」的表現,以他的閱歷和人生高度,絕對不會是一個情商很低的人,更何況近年來他縱橫商業,混的是「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大場子,這點安身立命的小智慧總是還有的吧。

於是我相信,馮唐身上總有些 「本真」的東西存在,他是學禪宗的,明心見性、直至人心是他文字的特點,也是精神的航標。他在微博里寫,「因智慧故,不住輪迴。因慈悲故,不住涅槃。」可見,般若與慈悲也被他奉為圭臬。

因此那些文字上的「流氓」氣象,更像是一種遠離塵世的放逐,一種修行,一種解脫。於是,那些奶 子不再是奶 子,肉身也不再是肉身。Henry Mille說,我看A 片都會感動的慟哭流淚,馮唐則會說,我是一個乾乾淨淨的縱慾者。Henry Mille說,性並不神秘,它就像吃飯、睡覺一樣自然。馮唐則說,大道天然,何須閹之。
於是我看到,一個真正對史遷滿懷憧憬的男人,用漫天飛舞的小雞雞,架構了文字上的雄起,實現了「率性與天真」的逆襲,也完成了對偉大偶像的崇高致敬。甚至我不憚以最壞的惡意揣度:如果切光了馮唐作品裡所有的小雞雞,那麼他的文字才是真正J8味兒!
(即使在那本色的能結晶出「人工牛黃」來得《不二》里,魚玄機展現出來的淫蕩氣質,也好似是一種「愛你就像愛生命」是的天然情懷,她色的襟懷坦蕩,頂天立地,順道說一聲,馮唐寫黃書始終有點不著調的意思。)

豆瓣id:午歌
新浪微博:@天涯午歌


文字帶著投行諮詢味兒,話里話外透著優越感


馮唐的作品總是在表達一個主題:我最牛逼,我最牛逼。我聰明,我智慧,我純情,我淫蕩,我腿毛長,我雞雞強,我交遊多,我見識廣,總之,我最牛逼。因為牛逼,所以腫脹,因為腫脹,更顯牛逼。
根本上來說是屬於爽文。


提到馮唐第一反應是不二,再想到的就是柴靜的那篇文章。
懶得打字,決定一併貼過來就此提供信息。因為自身毫無貢獻,就此匿了。

火炭上的一滴糖
1
中學語文課本上有道題,魯迅先生寫道「我的院子里有兩棵樹,一棵是棗樹,另一棵還是棗樹」,課後題問「這句話反映了魯迅先生的什麼心情?」
老羅當年念到這兒就退學了,他說「我他媽的怎麼知道魯迅先生在第二自然段到底是怎麼想的,可是教委知道,還有個標準答案」
馮唐是另一種高中生,他找了一個黑店,賣教學參考書,黃皮兒的,那書不應該讓學生有,但他能花錢買著,書中寫著標準答案「這句話代表了魯迅先生在敵占區白色恐怖下不安的心情」。他就往卷子上一抄。
老師對全班同學說「看,只有馮唐一個同學答對了。」

2
後來過了好多年,他倆認識了。
老羅一直初中學歷,沒買假文憑,沒考電大。販中藥,擺地攤,來北京混滾滾紅塵,馮唐在協和學完了醫,美國念完博士,進了麥肯錫當完了合伙人,買了後海的四合院,老羅剛來北京住他家,他給老羅找錢投資搞學校。「有了錢,有什麼壞事兒,就更敢作了」
老羅在飯桌上橫絕四海,嬉笑怒罵,馮唐是飯桌上不吭不哈,挺文靜的,但眼睛活,別人說沒意思的話他就拿手機拍桌上的姑娘,有人說邪話,他笑得又快又壞,有時候還側頭跟老羅補充句什麼,我們沒聽清,問說什麼,老羅一揮手「別問了,這是個流氓」
我當時覺得馮唐狷狂,有天晚上吃完飯一起坐車,他跟我說從小沒考過第二,托福考滿分,不用背,是照相機記憶力。寫東西的時候根本不想,憋不住了一坐,象有人執著他手往下寫。
我心裡想,這哥們實在是。
後來還跟老羅聊過「他挺有優越感啊」
老羅帶著欣賞之意說「臭牛逼唄」。他自己也根本不是個謙退的人,「希望那些喜歡用「槍打出頭鳥」這樣的道理教訓年輕人,並且因此覺得自己很成熟的中國人有一天能夠明白這樣一個事實,那就是:有的鳥來到世間,是為了做它該做的事,而不是專門躲槍子兒的。」

3
一開始馮唐的小說我不太喜歡,一股元氣淋漓,但橫衝直撞不知所終,在我們姑娘家看來,這是由男性荷爾蒙驅動的寫作,是另一種動物的囈語—–好象我們的存在只是象一面鏡子映射出他們,不容易有共鳴。
不過他的文字真是腥,鮮,寫跟姑娘在實驗室用燒杯喝七十度的醫用酒精,邊上都是用福爾馬林泡著的人體器官,「我喝得急了,半杯子下去,心就跳出胸腔,一起一伏地飄蕩在我身體周圍,粉紅汽球似的,我的陽具強直,敲打我的拉鎖,破開泥土的地面就可以呼吸,拉開帷幕就可以歌唱。酒是好東西,我想,如果給一棵明開夜合澆上兩瓶七十度的醫用酒精,明天夜合會臉紅嗎?香味會更濃嗎?它的枝幹會強直起來嗎?」
中國字和中國字往一塊這樣一放,象有線金光鑽在馮唐的文字里,有的地方細尾一盪抽人一下。
這挺怪的,我們都是七十年代人,我的課外閱讀是批判胡風的文件和作文通訊,寫作文是「平地春雷一聲響,四人幫被粉碎了」,他這個東西從哪兒來的?
大概是因為他和老羅都把背標準答案的時間省下了,老羅退學後,看李敖王朔《羅馬帝國衰亡史》,馮唐看勞倫斯,二十四史和《金瓶梅》。我十七歲學汪國真的時候,他倆已經寫小說了,老羅寫個挺魔幻的尿床故事,投給《收穫》,馮唐投的是《少年文藝》,裡頭有句詩,一個半大孩子,已經邪得很猙獰了,「我沒有下體,也能把你燃燒」。
他們都這麼野氣生蠻地長起來,瞧不上肉頭肉腦的精英,香港有個董橋,句子寫得刻苦又艷麗,六十歲的時候感慨:「我扎紮實實用功了幾十年,我正正直直地生活了幾十年,我計計較較地衡量了每一個字,我沒有辜負簽上我的名字的每篇文字」,文章叫《鍛句鍊字是禮貌》。
馮唐說「這些話聽得我毛骨悚然,好象面對一張大白臉,聽一個日本藝妓說,「說我扎紮實實用功了幾十年,我正正直直地生活了幾十年,我計計較較地每天畫我的臉,我沒有辜負見過我臉蛋上的肉的每個人」
朋友里說起馮唐,分兩類,一類喜歡他,說「他左手一指明月,右手一指溝渠,然後把手指砍了。」
另一類連他的名字都不能提,「陰氣太重」

4
我理解他們說的「陰氣」是什麼。
有次跟馮唐說起韓寒,他說韓的雜文好,我問他覺得韓的小說怎麼樣,他舉個例子說有個他喜歡的作家叫伊恩,寫過八個中篇,全是禁忌,欺負白痴什麼的,非常顛覆根本道德的人性最黑暗的一面,「但是他的視角是好小說家的視角。」
他說了個細節「他們在二樓,在一個小漁港旁邊 ,有魚的味道一直在,跟女生抱在一起,感到怪獸在撓那個牆,他說給那個女生聽,那個女生一開始沒聽到,慢慢她也聽到了。」
這個細節讓他感到用口語無法表達的那種敏感,「這是正常人的眼睛看不到的東西,但是是正常人在某一天,或者下雨,或者醒來,忽然感覺到的東西。」
他說,這就是小說家的責任。
他說「韓寒根本沒摸到門呢」
他認為自己有這個敏感,「曾是寂寥金燼暗,斷無消息石榴紅」。
他學醫的幾年加重了這個氣息,「我記得卵巢癌晚期的病人如何像一堆沒柴的柴火一樣慢慢熄滅,如何在柴火熄滅幾個星期之後,身影還在病房慢慢遊盪,還站到秤上,自己稱自己的體重。」
能看到最黑暗處的人,大概有曹雪芹說的殘忍乖僻與靈明清秀兩氣相遇的氣質,「使男女偶秉此氣而生者,在上則不能成仁人君子,下亦不能為大凶大惡。置之於萬萬人中。其聰俊靈秀之氣,則在萬萬人之上;其乘僻邪謬不近人情之態,又在萬萬人之下」

5
我奇怪的是,寫這一類字兒的人一般遠離俗務,吃完大酒橫著肚腹,讓帝王讓開別擋著光。他不,從美國回了香港,香港又回了內地,還轉到大國企工作,當上了局級幹部,簡直是泡在世俗里,「中午喝酒,喝到三點,談,談到了晚飯,沒談完,吃完晚飯看二人轉,晚飯被三中全會了。吃完冷盤,就站著敬酒。喝得吐了再喝,到十二點。」
我問,天天開會怎麼辦?
他說有個大官兒跟他說「開會的時候帶一念珠,就當聽和尚念經」
黨的套路,老外的套路,政治的套路,商業的套路,他都熟。說政治需要相對透明的規則,如果沒有很多年的契約精神的積累,辦不到。「現在要不然是大國企,要不然是小本生意。別的根本形成不了力量」,我說你能做什麼,他打個比方,現在都知道醫院不行,要靠葯養著,他當年的協和的同學都是嚴重低工資,但沒有載體幫它扭這個勁兒。他想利用這個國企去開個十家醫院,不要什麼人都去協和。
他說,現在這種壟斷的狀況,只能試試擰身鑽進體制,「把事挑起來」
我有什麼俗事兒就問問他,他說他有個有用玩意兒,是一個戴金鏈子的美國老太太教的,在麥肯錫公司苦練了十年,叫金字塔原則。給我發個文件來。
「用一句話說,金字塔原則就是,任何事情都可以歸納出一個中心論點,而此中心論點可由三至七個論據支持,這些一級論據本身也可以是個論點,被二級的三至七個論據支持,如此延伸,狀如金字塔。
他寫「對於金字塔每一層的支持論據,有個極高的要求:MECE(Mutually exclusive and collectively exhaustive),即彼此相互獨立不重疊,但是合在一起完全窮盡不遺漏。不遺漏才能不誤事,不重疊才能不做無用功。」
我才第一次看到他搞諮詢管理的嘴臉 「過去皇帝早朝殿議,給你三分鐘,現在你在電梯里遇到領導,給你三十秒,你只彙報中心論點和一級支持論據,領導明白了,事情辦成了。如果領導和劉備一樣三顧你的茅廬,而且臀大肉沉,從早飯坐到晚飯,吃空你家冰箱。你有講話的時間,他有興趣,你就彙報到第十八級論據,為什麼三分天下,得蜀而能有其一。有了這個原則,交流起來最有效。」
這人是有志於世事的,看中曾國藩立德立功立言三大不朽,「曾國藩牛啊,把自己的肉身當成蠟燭,剁開兩節,四個端點,點燃四個火苗燃燒,在通往牛逼的仄仄石板路上發足狂奔。」
所以他第一學老曾人情練達,依靠常識百事可做。第二如果想立事功,不要總在集團總部務虛,到前線去,到二級公司去,真正柴米油鹽醬醋茶,對付痞子混子傻子瘋子,對一張完整明確的損益表負責。第三學老曾靈明無著,物來順應,不象和尚隱入五百里深山,要喝盡世事煮沸的肉湯,領會什麼是「未來不迎,當時不雜,既過不戀」。

6
但有一樣他恐怕學不來,老曾一輩子一隻青藤箱,一件布衣,前襟上還帶著油漬,稍有點世俗之念,就罵自己是畜生,說不為聖賢,就為禽獸。他是兩樣都要,事功文章古玉姑娘,哪樣都捨不得。
其實他心裡挺清楚的,知道真正的文學要付出什麼代價,不象司馬遷那樣付出身體,就得象曹雪芹這樣付出窮苦。真要想醇酒美人還要文章傳世,有點貪婪。他也想像狗子那樣一張苦瓜臉,一支潦倒筆,「全知全能又百無一用地度過一生」。
但他有一個媽,他媽是純種蒙古人,老了還穿一身大紅裙,脖子里掛狼牙,一人能喝一瓶蒙古套馬杆酒,看見長的好的動植物,說拿回家燉了,見著風景好的地兒,說佔一塊蓋房子。
有這麼一媽,他就不太可能成阮籍,嵇康。加上他是紅旗下的蛋,沒戰火沒亂世,聽著奧斯特洛夫斯基的「人的一生應該這樣度過……」長大,大學宿舍里天天喝著劣質茉莉花茶坐看紫禁城的金琉璃頂鬼火閃動,出了國幹了諮詢又知道了一張A4紙上寫了字能換兩萬美刀。
這樣的人哪兒還能受得了「百無一用」。
我問他權力對你來講有吸引力么,他想了一會兒說「我能感覺到吸引,但沒有形成貪戀,大權在握的時候,還是挺爽的」
他想了一下,又說,還是挺爽的。
然後又說了一句,還是挺爽的
又拿一個朋友舉例子「你說老陳他做的事是全行業里最好的,但為什麼還要委屈自己去跟一幫傻逼競聘?因為沒有待遇就沒這個檯子,這是個兩難,當然要到這兒,你非得扭自己一下,但這扭一下,肯定就離你自己心裡的理想遠一點。」
陸放翁有句話說「少時汩於世俗,頗有所為,晚而悔之,然漁歌菱唱,猶不能止」馮唐說他看了有點害怕,但也知道這是命。
有不少人勸他,什麼都有了,風景好的地兒哪兒都有房,幹嘛不停下來專職寫。
他說,「有一個人天天背水上山,後來山上有了井,他還一直背,有人就說,你幹嘛還背這個簍,他說後背冷。」

7
他有次說「比如我立志要當一個酒保,那又怎麼樣呢?但按傳統價值觀就是不靠譜的。」
我說「你能擺脫么」
他說「擺脫不了,所以我要反抗。」
反抗方式之一是寫黃書,知道發不了。還要寫。說是他小時候看勞倫斯,看肉蒲團,看金瓶梅的結果,想要寫本又真又好又善良的,「象花絲要把花藥傳給雌花的蕊柱上一樣美好,象餓了吃飯再餓再吃一樣善良」,傳個五百年造福人類。
說想發我看,又挺不安「柴老師你不會覺得我是流氓吧」。
嗨,柴老師也是見過世面的人。
我說你撒開寫吧,寫字兒的人是造物,給萬物命名。
後來他發大綱來看,叫《不二》,第一句話是魚玄機站山崗上對老禪師說「你要看我的裸體么?」後邊都是大尺度,挑戰禁忌,汁液淋漓,我沒覺得不適,只是有點不太明白他想寫什麼。
有次說起來這個,他說很多小說,不說明什麼,看了更糊塗,或者讓你以為明白的,再次糊塗。「《不二》,故事清晰,人物背景清晰,力量起伏清晰,但是人物如何評判,對錯等等,毫無結論。」
那你為什麼要寫黃書?我問。
他說「我推崇的不是濫交,我只是要拋開審美和正統思維,因為接受新思維對於流氓是很容易的,對於社會主義老太太是很困難的。」
他問他爸,到這個年紀,你人生還有什麼未了的心愿,他爸說我想解放台灣。
他挺感慨,說這麼樣的一個人心基礎,即使有什麼想法,也很容易碰到很大範圍反對,再正確,也怎麼都推不動的。「誰呆在這個位置上,都推不動 ——-並不說這個對,但這是一個現實。如果這麼一個人群,讓他們來支持你,只能用他已經習慣的東西。如果想站起來反對什麼,反的人也是大字報言論。
他說,「如果成了,可能更差。」
他用這個解釋他為什麼不談時事,也不跟什麼東西正面衝突,要寫文藝。
馮唐說「文藝有什麼作用?至少能啟人心,多有點美感,往天上一看,不光有太陽。這人一分心,獨立性就能建立一些。」
他這話象蔡元培說過的,「一個沒審美的民族是不知善惡的」,所以一戰後蔡有個觀點,道德的提高要依靠美術的教育,「美無私利,可以「隔千里兮明月」,有普遍性。將人我之見漸漸熄滅。」
馮唐說他有個中篇,是寫遼代太監的故事,他說,「我想用我的方式寫寫歷史,平時聽的這些事兒,至少可以有另外的解讀,你聽到的不是真理,只是真相的另一種說法。至少是我認為的說法。汪精衛是個大壞蛋嗎?看你怎麼看了。人心應該相對複雜起來。不要從小就是標準答案,不是就錯。」
這時候是能看出有了錢的好處——–寫的時候可以百無禁忌,不為印成紙,不為掙銀子,寫完提筆四顧,躊躇滿志,他說「如果沒有一定的經濟基礎,思維獨立,很多事兒你是不敢做的。反過來說,經濟上自信,你有自覺精神,能獨立思考,這是分不開的。」
這是他對自由的理解,有一點象他喜歡的毛姆筆下的人物,「他象是一個身上塗了油的角力者,你根本抓不住他。這就給了他一種自由,叫你感到火冒三丈。

8
他文字上囂張得厲害,怪力亂神,但說起話很平常。這個挺好,怕就怕反過來。
他們說他喝大後,說話尺度極大,但我沒趕上過,所以我覺得他是個內向的人,跟女生說話離遠一站,有時候還結巴,覺得他這人也象他的小說一樣,好象瘋長的時候抽條太快,總有一部分是沒有發育成熟的樣子。
他當然也會一些悶騷的招,比如趴在桌上,眼巴巴地看著人「累了」,然後單位里的大姐們立刻心軟「快去睡快去睡,我來做」這也就是那種中學小男生把戲,他還老有點不好意思「「金牛座其實沒那麼花心」他補一句「跟他能得到的機會相比」
他說他喜歡的女的從沒變過。都是一個類型,都滿強的,用他的話說象剪刀一樣氣勢洶洶地強,知道自己在幹什麼「不會兩天沒理,一回身發現已經上吊了」.
他家王老師掙錢比他還厲害,不化妝,背個「為人民服務」的布包,聰敏過人,飯桌上,他稍說句過頭話,她看他一眼,他就笑嘻嘻舉杯敬她「王老師,祝你幸福」
兩人碰杯一笑。
有次聊天,談起婚姻,他一拍桌子說你可是問對人了,嚴肅地想了半天,說有一點最重要「兩人還是要愛過,就算成了灰,也是後來婚姻的基礎。」
這話多平常,他這麼個看來放浪形骸的人說出來有點怪,他說有的事無論你有多聰明,道理多淺顯,不是機緣巧合時你就是不明白。
所以他雖然老拿亨利米勒的話來搞點流氓氣,「if you feel confused ,fuck」,但他本質上不是一個把女性當成獵物的人,甚至有點崇拜之情,不可能輕慢或者褻瀆。就他這樣的,談個戀愛分個手都糾結個十年八年,稍下點雨就要寫幾句詩內心才平靜,一輩子跟自己左纏右斗,也就是個場面花哨。
有次飯局上,有個姑娘跟他同來,頭髮臉蛋黑白分明。
中間他和老羅去撒尿,歪頭主動對老羅說「發乎情發乎情只是發乎情」。
哪兒有流氓還解釋的。

9
我倆有時候約個小局,吃飯喝茶。
我們七十年代男女中學時疏離得很,互相猜測,彼此羞辱,我回憶起來幾乎沒跟男同學四目對視過,他是當時在樓頂上看著姑娘們青白分明的髮際線,「都能聞到她們的味兒」,但也不敢搭訕。
之後二十多到三十多,男女都忙著戀愛,寸寸彎強弓,傷筋動骨地折騰,活在對自己和對方的想像里,哪有功夫互相了解。
到了這會兒,大雪初歇,天藍得發紫,風把房頂上的積雪吹得滿天都是,金光閃閃,好象才剛睜眼看到世界本然,覺得對方和自己都不是神,不是泥,都是人。
我原來對他的小說有些抵觸,覺得當中的女性並不讓我覺得親切,後來他有次說「我只能通過我理解人」,我忽然覺得,我根本用不著通過他的小說去看到女性,他的身上就蘊涵著女性,他書里那個精瘦的小黑男孩身上,就有我自己,童年時熱愛大白熱饅頭,芝麻醬沾白糖,喝什麼茶都是茉莉花味兒,常看的書摸得又厚又亮,頭頂上是春天槐樹上好多叫弔死鬼的蟲子,拐過路邊,「天上兩三朵很閑的雲很慢地變換各自的形態,衚衕里兩三個老頭兒薄棉襖還沒去身,坐在馬紮上,泡在太陽里,看閑雲變換。」。
有次和菜頭深更半夜在MSN上說,看到馮唐寫的一段話,看得他差點號啕大哭。說是有次開車的時候,看到前方有隻松鼠被自己的車嚇愣了。
「那隻松鼠有我見過最困惑的眼神,很小地站立地在我車前不遠的行車線內,下肢站立,上肢屈起,兩腮鬍鬚炸開,它被嚇呆了,快速左打輪,車入超車道,它也跟著閃進快車道,後輪子輕輕一顛,沒聽見吱的一聲,但一定被壓成了鼠片。
太上忘情,如果更超脫一點,就不會走上這條路,最下不及情,如果再痴呆一點,就不會躲閃。小白和我就在中間,難免結局悲慘,被壓成鼠片。」
無論男女,作為動物活在世上,一粒果子迸濺在嘴裡的滋味是一樣的,為對方梳理皮毛的眷戀是一樣的,被命運輾過的痛苦是一樣的,生之狂喜和死之無可奈何也是一樣的。

10
有天晚上聊完天,他送我從院子出來坐車,好象是夏末,月亮底下,槐樹下的細衚衕走好長,樹的小黑手指指著大銀星星,有幾個男人坐在路邊上借著雜貨鋪子的光說話,有一個大嫂胡亂挽了個簪,花綢褲子白胖小腿,拿只鋁盆嘩一聲把水潑在我們的腳前一截,月光下水印子象墨一樣流得哪兒都是。
馮唐老說他心裡有腫脹,要寫出來,要化掉,才舒服痛快。
能痛惜這樣的夏夜,又知道自己非死不可,這樣的人才有腫脹,才寫,他的博客名字叫「用文字打敗時間」
歸根結底,沒什麼是不朽的,我們終將化為粉塵,歸彼大荒,但還是要寫,寫是一件沒辦法的事,什麼也不圖,卻非這麼不可。王小波說,雙目失明的漢彌爾頓為什麼還坐在黑燈瞎火裡頭寫十四行詩?那就叫「自我」。
他說,「我永遠不希望有一天我心安理得,覺得一切都平穩了,我情願它永不沉默,它給我帶來什麼苦難都成,我希望它永遠『滋滋』地響,翻騰不休,就象火炭上的一滴糖。 」

如果再多點資料:http://www.fengtang.com/blog/
http://www.bimuyu.com/blog/archives/154310873.shtml


看他的文字有點密集恐怖症的感覺,很多東西堆到一起。
個人感受。


聽說很有趣堪比王小波,讀過一些之後有些失望,他似乎太自信了一點


仁者見仁,智者見智,不褒不貶。

我是在高三的時候第一次接觸馮唐的作品,自習課的時候悄咪咪地看馮唐的萬物生長,看到臉紅紅。然後抬頭看了看窗外,陽光綠葉藍天白雲,覺得生活就算沒有遠方,沒有故事,什麼都沒有,反正活著就是真他媽美好。

文學作品很多時候看的就是一個意境。

不得不說馮唐的作品,良莠不齊,有些看了真想讓人說這是什麼玩意兒?這玩意兒也能出書?但是確確實實有那麼一些句子,能讓人心裡一動,能值得一品。

萬物生長:
我抬頭,就看見我的初戀向我走來
她穿著一件粉色的小褂,白色的裙子,黑色的布鞋
頭髮散開解下來的黑色髮帶鬆鬆地套在左手腕上
看到她的時候,一隻無形的小手敲擊著我的心臟,語氣堅定地命令道,嘆息吧
我於是長嘆一聲,周圍的楊柳開始依依,雨雪開始霏霏
我伸出手去,她的腰像楊柳一樣纖細而柔軟

我要用盡我的萬種風情,讓你在每一個沒有我的時刻,都不得安寧。

可以說他真的沒有學富五車滿腹經綸,但是他有靈氣。有的人窮極一生都寫不出來他靈光一現的句子。但是靈感不是什麼時候都有的,肚子里墨水不夠是一個作家的致命傷。他最悲哀的地方在於自大,但這也是大部分有靈氣的人的通病。這點在他對自己《飛鳥集》的評價可見一斑。


所以他的作品,看看就好。我可能會在很多年之後還記得這個人,但不是因為他的詩集和某本書的名字,而是因為他書中曾經撩撥我心弦的幾句話。但我這輩子都忘不了百年孤獨和圍城,不是因為馬孔多在下雨,婚姻是圍城之類的幾句話,而是一整個家族的紛擾,幾個人情感糾葛帶給我的感悟。這就是馮唐和他們的區別。他們壓根就不能相提並論。所以一個優秀的作家不能過於恃才傲物,他要永遠找尋自己進步的空間,用各種文學充實自己,而不是只有靈光一現,只是空架子。

另外反駁幾句說馮唐只會寫小黃書的話,我問你,百年孤獨赤裸不赤裸?金瓶梅低俗不低俗?生命不能承受之輕,挪威的森林,您是不是都要捂著眼睛裝著正人君子然後偷偷看?一邊欣賞一邊鄙視?能把性寫得讓你感同身受面紅耳赤近在咫尺又遠在天邊,還得不落俗套,我覺得這也是一種本事。


酸文人,自戀,搞笑的金線論的推崇者。(個人看法 不同意請無視)


馮唐是個極其聰明的人,文字功底也好,人也驕傲也牛逼,記得他曾評價韓寒:「雜文隨筆還可以,小說還沒摸著門道呢。」
其實這也是我對他的評價,《活著活著就老了》里的短篇隨筆,大學時每天讀一篇,翻來覆去,愛不釋手,但小說,讀完印象都不深,大抵文字技法,應付雜文短篇恰到好處,長篇就有點矯情了


推薦閱讀:

如何對比《斗羅大陸》和《冰與火之歌》?
關於笛安的《南方有令秧》的腰封上的文字?
為什麼如此多的小說動漫是以北歐神話為背景 ?
你看過哪些堪稱獨特的小說?
寫鬼故事和恐怖小說的作者會不會自己嚇到自己呢?

TAG:小說 | 人物 | 文學 | 馮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