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理解博爾赫斯說的「玫瑰即玫瑰,花香無意義」?
@陳小圓 的解釋我訂正下。
如果@楚雲飛的查證是對的的話。
這句話的出處分別出自博爾赫斯《七夜》(陳泉譯本)129頁和《博爾赫斯訪談錄》(西川譯本)250頁。
翻譯過來是說:玫瑰開放了,它沒有理由地開放了。訪談錄的翻譯是:玫瑰無因由,花開即花開。
《七夜》的這一處的用法要說明:美感是一種肉體感受,一種我們全身感受得到的東西。它不是某種判斷的結果,我們不是按照某種法則得到的,要麼我們感受到美,要麼感受不到。
《訪談錄》的用法是:史蒂文森的詩歌不需要什麼過多的解釋。他的詩歌是自足的。
想起莎士比亞在語言學界的一大「貢獻」。
《羅密歐與朱麗葉》中,朱麗葉一再感嘆名字的意義。
「What"s in a name? That which we call a rose
By any other word would smell as sweet.」
大三時有門語言學導論,講到人類語言的特徵(designed features)之一就是任意性(arbitrariness),當時課本里給的例子就是羅密歐與朱麗葉里的這一金句。
What"s in a name?和 A rose is a rose is a rose這兩句話常常被拿來做梗的,比如今天要讀的這篇文獻的某一個section:
(By 語言教學大V 庫馬)
所有物體名稱本身和指代該物體的那個聲音之間是沒有任何內在邏輯關聯的(no intrinsic logical connection),也就是說我們把那種香氣怡人的植物稱為「玫瑰」、稱為「Rose」這個詞,是人為制定的。如果我們把這種花朵稱為poop,那麼我們在讀到 /pup/ 這個音的時候想到的就是一個芬芳浪漫的東西了。所以說玫瑰只是玫瑰,花香也只是花香,本來「無意義」,而是在社會語境下被賦予了意義。原作者是意識到了物體本來的自在屬性,渴望透過符號化的象徵尋求自然事物的原貌。
語言的命名功能使語言本身和所指事物之間建立了強制的聯繫,加上文化和社會因素的促成,使得本來隨意的語言承載了許多符號化的意義,比如玫瑰、芬芳、浪漫這三者的關聯。玫瑰僅僅是讀作meigui的一個普通的語言單位,花香也只是一種自然屬性,但如果你選擇接受其中的符號化意義,就會認同玫瑰和芬芳被賦予的「浪漫」、「代表愛情」的內涵(connotation)。我的觀點和@陳小圓倒是截然不同。
這句話看似和莎士比亞那句很接近,但我覺得不能用語言的任意性來理解。
要我說,這句話大概是一種諷刺。
一直以來,人們總想賦予事物某些意義
玫瑰代表愛情
月亮代表思鄉
連閱讀理解里的作者說今天自己放了個屁 也要糾結半天這個屁是不是表現了作者對社會黑暗的不屑。
其實很多時候這種人為的意義賦予跟做菜的時候放多了佐料沒什麼區別。
那麼鮮甜的大閘蟹,你給切碎了加辣椒炒炒炒,不是浪費了么
煮起來蘸醋吃就好了。
所以玫瑰就是玫瑰,好好欣賞它的美就好了,不要過度解讀。
這充分體現了樸素唯物主義價值:
沒有肉絲,魚香是啥?
沒在博爾赫斯的作品裡找到出處,但是在Wikipedia上找到了這句:「Die rose ist ohne warum; sie bluhet, weil sie bluhent.」 英文翻譯為"The Rose is without a "wherefor"—she blooms because she blooms. " 作者是Angelus Silesius。
分析方面贊同@陳小圓的答案。
個人理解:這個問題,首先讓我想起的是辛波斯卡的一句詩:「只有玫瑰才能盛開如玫瑰,別的不能!」這是一個有趣的現象,我們好像進入了詩人設置的看似簡單而又玄妙的陷阱。花香的意義在於玫瑰的賦予,然而只有玫瑰是獨一無二的存在(事實上,它已經是了。因為通常我們買到的玫瑰,儘管只是月季,也能如玫瑰一樣在情人節變得不可替代,具有全世界範圍內的接受度。當然這涉及到另外一個問題,不贅述),玫瑰已經抽象於花朵這個概念之外,更像是對每個人而言都獨一無二的體驗。這種符號的升華有點兒像蘋果的產品,融藝術品和具體產品於一身,每個人的體驗都被歸化為一種無可替代的渴望,在一瞬間具象。這是一種創造。抑或說是一種不斷地賦予符號情感、精神層面的共同體驗。就像畢加索的和平鴿成為全世界公認的和平的象徵,也不過是短短几十年的時間而已。玫瑰成為獨一無二的玫瑰,如果追根溯源,也不會超過幾百年。只有這種廣泛意義上的認同和瞬間領悟力(當然這需要被教育、需要體驗、需要愛情等的積累)得到迅速傳達,玫瑰才擁有玫瑰的獨特性,離開了這些,它的花香那些不能區分、不為人知的花香又有什麼區別呢,意義何在呢?
題外話:這種看似不可名狀的感覺,歸根結底是一種更廣泛意義上接受的符號的問題。哪怕是一個懂得詩歌優美的食人族,我相信他也會因為玫瑰這個音符而擁有自己獨特的體驗和想像。中國古代詩歌中也有這樣的感覺,能夠懂得詩經、楚辭中鬱鬱蔥蔥的草木、花鳥所賦予的精神、情感的,中國人無疑最多。能夠體會到英文詩歌美感的人也必須懂得那些詞句後面的文化、情感寄託。不然,詩經中的屈原描繪的那些美好的香草,對於那些對此毫無感知的人有何意義呢。你不讀詩,又何必想要探究這句詩後面看似玄妙不可捉摸的奧義呢。
我們不需要總是去追尋事物的意義,事物本身的存在就是他的意義所在。意義則是相對主觀的一種存在。生活中大多數時候人們會被意義所蒙蔽,比如要卡號的意義就是為了打錢……而事物本身的意義往往被忽略
因此一些邏輯自洽的廢話恰好能夠反應事物本身的存在意義,是一種文化的進步。如2012年走紅的被稱為「廢話體詩歌」的烏青體則是一種語言上的進步,不強調意義,只強調事物本身。
玫瑰無意義,花香也無意義。而你會賦予她們意義。
我覺得是因為人類本身賦予了玫瑰太多的意義,以至於其象徵性(玫瑰本身讓人聯想到的),超越了其自然屬性(玫瑰的香味),所以對人們來說玫瑰就是那個想像中的玫瑰,玫瑰本身是什麼,沒有意義。
玫瑰即玫瑰。花香即花香。意義無意義。
-----------------------------------------------------------------------------------------我喜歡你,但與你何干。
吹皺一池春水,干卿底事。花香可以複製,玫瑰不能(或理解成每一朵玫瑰都是獨一無二的);花香只是花香,玫瑰更是一種意象、象徵。
所有藝術形式實際上是萬物眾生在人心中的投射,從人的角度再上升一點,讓我們借來造物主的眼睛來看一看。
一個剝離了意識的宇宙是純物質的,只有存在而沒有認識。花香是氣味,氣味是感覺,感覺源於意識,意識是主觀和客觀的統一,但在一個樸素唯物主義者看來,花香是客觀物質,也就是後人定義的化學物質,玫瑰也是化學物質。微觀得看,眾生平等,萬物皆為能量塊~,所以博爾赫斯說玫瑰就是玫瑰,一種被命名了的物質,花香本無意義,一種被附加情緒的物質,南朝人說「形存則神存,形謝則神滅。」亦有異曲同工之妙。
有些詩人作家寫作時要將自己靈魂剝離軀殼,以便審視世界,但放下筆,作為人,以上所有關於無意識世界的思考便不能徹底的存在,因為人之所以為人,正因自我不論是思考的說出的還是潛意識裡都有對意義的渴望。
博爾赫斯有沒有說過這句話,我持保留意見,因為印象中沒有但是不能肯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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評論區提出這句話來自蔣方舟的文章,我看了一下,玫瑰即玫瑰 就是最後一句:「它不必有意義。 「玫瑰即玫瑰,花香無意義。」這是博爾赫斯說的。」
然後用關鍵字「Rose」去檢索博爾赫斯的作品,得到的結果不是很多,再從中篩選,找到博爾赫斯的一首詩,叫做The Golem,有以下節選:
If (as the Greeks maintained in the Cratylus)
The name is the archetype of the thing,
In the letters of the rose is the rose,
And all the Nile in the word Nile.
The Golem全詩:The Golem, Borges
前半句勉強對上了,後半句不對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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簡單說來:
「玫瑰即玫瑰」,樓上有提到Gertrude Stein的詩歌,她寫道:Rose is a rose is a rose is a rose。玫瑰就是玫瑰就是玫瑰……
「花香無意義」,是因為莎士比亞的《羅密歐與朱麗葉》裏的臺詞說到:A rose by any other name would smell as sweet 玫瑰就算叫別的什麼名字,聞起來也一樣香
所以這句話,實際上代表了玫瑰作為形而上學的本體論的存在,和玫瑰作為語言學、符號學的符號、概念、以及符號背後的引申意義,兩種詮釋方法之間的關係。
但是想要完整地理解這句話,不是一個答案就能夠說完的。讀書吧,少年!
義大利當代巨牛學者、作家Umberto Eco (中譯艾柯),曾經寫過一本超級暢銷書,很多人可能都聽說過,叫做《玫瑰的名字》,或者譯作玫瑰之名,1980年出版。(答應我,一定要看書,不是看電影!電影是渣!如果你非要看電影一定先讀完書再看!也不是什麼張雨生的歌!)
《玫瑰的名字》受到了極大的歡迎,也在讀者中激起了許多反響,對本書內容的種種挖掘、解讀,促使艾柯後來又寫了一本小書,叫做《關於玫瑰之名的思考》(postscript to the name of the rose),1986年出版。這本書裏,Eco詳細論述了玫瑰作為符號學的符號,以及所謂的「意義」,「玫瑰就是玫瑰就是玫瑰」作為艾柯的「玫瑰」其中的一個概念,出自本書。
大概五六年前在網上還可以找到中文全文翻譯,但我今天試著搜索,已經找不到了,中文搜索出來的都是別人文章裏的引用。如果你能按圖索驥找到,請在評論區留言。英文版也沒有可供下載或瀏覽的資料。所以如果想要閱讀原文,要自掏腰包,而且是複印版,沒有eBook。
Google Books連接https://books.google.com/books/about/Postscript_to_The_name_of_the_rose.html?id=7S9dAAAAMAAJ
但即使沒有辦法閱讀到上面那本書,還有一本可以提供線索的書,叫做《詮釋與過度詮釋》。
新浪微盤下載:詮釋與過度詮釋.pdf
本書集合艾柯及其他幾位學者在講座上的發言,整理成文。艾柯作為主角,有四篇文章收錄其中。篇幅關係,我只貼一下跟本文直接有關的段落:
彩蛋:
《玫瑰的名字》裏,圖書館裡有一個失明的管理員叫做Jorge of Burgos,名字變形自Jorge Borges即豪爾赫·博爾赫斯,他的名字,以至「圖書館」這個概念,都是艾柯對他的致敬。
「你未看此花時,此花與汝心同歸於寂,而你來看此花時,則此花顏色一時明白起來」
這句話讓我想起我一種很私人的體驗:如果發現朋友跟我喜歡一樣的藝術作品我會非常非常高興,會很激動地跟對方聊自己的感受,但是我不喜歡隨便跟人交流各自對那部作品的看法。
所以我的理解就是,眼前的這朵花某種意義上和我們存在於同一個世界,讓你和我產生了聯繫。至於它香在哪美在哪,就不是人能關心的領域了
好像跑偏了。。
就是不要刻奇。
我喜歡他,喜歡了就是喜歡了
玫瑰無因由,花開即花開。
查無此句,但也很有可能是翻譯的問題。我只在《密謀》中找到了一句「花園裡的玫瑰已不再是玫瑰,而想成為抽象意義上的玫瑰」,出自《初張的夜色》,全詩如下:
夜色如同凈水為我滌除了
斑斕的色彩和萬般的物形。
花園裡,棲鳥和星斗在慶賀
期望中的這睡眠與黑暗的成規復回。
能夠用虛影複製物體的鏡子
已經完全被黑暗所吞沒。
歌德說得非常之好:近物遠逝。
言簡意賅,將晚景全然概括。
花園裡的玫瑰已不再是玫瑰,
而想成為抽象意義上的玫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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