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颜之推《观我生赋》的译文?
主体思想能理解,但是里面好多典故对不上号,网上查资料多半也找不到,也可能是我搜索渠道过窄,希望知乎上的朋友们能帮助一下,感激不尽。
谢邀。
题主这是要我给《观我生赋》作注啊。我可没有那么大的本事。不过暂且试着把我知道的写出来,肯定有很多错误,敬大家轻拍。
《观我生赋》是颜之推(就是写《颜氏家训》的那位)写的一篇赋,叙述自己的平生,其中记述了许多重大历史时间,可以算做是萧绎赋中的史诗作品,和庾信的《哀江南赋》堪称双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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仰浮清之藐藐,俯沉奥之茫茫。
所谓“浮清”,即天。所谓“沉奥”,即地。天地开辟之时,清者上浮为天,浊者下沉为地。藐藐,形容天空之高远,茫茫,形容大地之辽阔。
已生民而立教,乃司牧以分疆。
这句是说上天降生了人类,同时对其进行教化,为了方便统治,又将天下的土地划分为不同的区域。
内诸夏而外夷狄,骤五帝而驰三王。
所谓“内诸夏而外夷狄”,就是以诸夏为内,以夷狄为外,出自《公羊传》,是公羊学“三科九旨”之一,它的主要思想是认为王道的发展,是由夏而夷,华夏崇尚礼仪,以此教化夷狄,将其纳入王化,这就叫做“以夏变夷”。若反其道而行之,就是以夷变夏,那就是违反王道的举动。
所谓“骤五帝而驰三王”,出自纬书《钩命决》:“三皇步,五帝骤,三王驰”。三皇五帝大家都知道,三王指的是夏禹、商汤、周文王,三皇五帝三王都是华夏历史上的圣主。步即缓行,骤即疾行,驰即奔跑。纬书中的这话意思就是说三皇道德高尚,天人和谐,日月也走得很慢;五帝时政事繁杂,日月也走得快,三王时为治理国家勤苦思考,日月就飞奔起来了。
大道寝而日隐,小雅摧以云亡。
前面说了,以夏变夷才是正道,但那只是理论上的。现实如何呢?这句就开始说到了。现实情况是“大道寝”,寝即停止、废除。大道已经废止了,正在一天天的消亡。
“小雅”即《诗经》中的《小雅》,众这里用来指代文化,说华夏的文化也被夷狄摧毁殆尽。典故出自《毛诗序》:“小雅尽废,则四夷交侵,中国微矣。”
哀赵武之作孽,怪汉灵之不祥,
赵武即赵武灵王,他胡服骑射,颜之推认为这是华夏被胡化的开始,所以称之为“作孽”。
汉灵即汉灵帝,他特别喜欢胡人的文化,《续汉书·五行志》记载,“灵帝好胡服﹑胡帐﹑胡黙﹑胡坐﹑胡饭﹑胡空侯﹑胡笛﹑胡舞,京都贵戚皆竞为之。”颜之推认为他和赵武灵王一样,都是以夷变夏的千古罪人。
旄头玩其金鼎,典午失其珠囊。
旄头是星座名字,即二十八宿中的昴宿,《史记·天官书》说它是胡星,代表了胡人。
金鼎即九鼎,传说大禹铸九鼎,嗣后为国家象征,故而楚庄王观兵于周,问鼎之轻重,就意味着他对周天子有野心。这里所谓“旄头玩其金鼎”,即意味着胡人颠覆了华夏政权,也就是历史上的五胡乱华。
典午即司马,“典”和“司”同义,都是执掌的意思。“午”和“马”相配,十二地支和十二生肖一一对应,午即代表马,这是古代的一种文字游戏。珠囊指的是金、木、水、火、土五颗行星,所谓“遗其珠囊”,也就是五星运行失其度,不正常了。“典午遗其珠囊”,就是说司马家的政权被破坏了。
瀍涧鞠成沙漠,神华泯为龙荒。
瀍、涧是两条河流的名字,都在河南中原地区。而沙漠则是胡人的故乡。这句是说五胡乱华之后,华夏帝都所在的中原地区变成了胡人的地方。
神华就是神州华夏,龙荒就是龙城,匈奴祭天的地方。这句也是说神州华夏沦落成为了胡人的地盘。
吾王所以东运,我祖于是南翔。
吾王就是晋元帝,他本来是琅琊王,而颜之推祖籍就是琅琊,所以称之为“吾王”。西晋灭亡之后,琅琊王司马睿南渡,在建康登基,建立东晋。这就是所谓“东运”。
司马睿南渡时,颜之推的九世祖颜含跟随南下,故而称之为“南翔”。(可不是学挖掘机的地方)
去琅邪之迁越,宅金陵之旧章。
颜家从此离开了故乡琅琊,寄寓于金陵。迁越即迁流播越,也就是四处逃亡,流离失所的意思。
旧章,旧时制度。
作羽仪于新邑,树杞梓于水乡,
羽仪:《易经》云“鸿渐于陆;其羽可用为仪。” 孔颖达疏:“处高而能不以位自累,则其羽可用为物之仪表,可贵可法也。”后人用羽仪居高位而有才德的人。
杞梓,杞树和梓树,两者都是良材。《左传》说“ 晋卿不如楚 ,其大夫则贤,皆卿材也。如杞梓、皮革,自楚往也。虽楚有材, 晋实用之。” 因此后世都用“杞、梓”比喻人才。
这句话是说颜家定居建康后,家族中人才辈出。
传清白而勿替,守法度而不忘。
这两句是说颜家世代清白传家,守法不忘。
逮微躬之九叶,颓世济之声芳。
颜含南迁开始,到颜之推时已经过了九代。“微躬”是颜之推自称,“九叶”就是九代。颜之推说“家族传了九代到我这里,使祖先的美好名声颓败了。”
问我辰之安在,钟厌恶于有梁,
辰,即时运。《诗经·小弁》:“天之生我,我辰安在”,意思就是老天爷把我生下来,可我的时运到底在哪里啊?这里颜之推也在发出这样的感叹:“我的时运到底在哪里啊?老天爷居然就这么抛弃了梁朝。”
养傅翼之飞兽,子贪心之野狼。
傅就是附,傅翼也就是长了翅膀。飞兽,本作飞虎,唐人避李虎讳而改。《逸周书·寤儆解》:“无虎傅翼,将飞入邑,择人而食”。意思就是“那长了翅膀的老虎,将要飞入城中,抓住人来吃。”
这里用长翅膀的飞虎比喻侯景。说梁武帝养了侯景这只长翅膀的老虎,没想到他却是一只贪心残酷的野狼。
侯景本来是高欢的部下,高欢死后,他和高澄相互猜忌,最后率军投向了梁朝。梁武帝接受了他,故此称“养”。不久之后侯景叛梁,攻入建康,纵兵杀掠,建康百姓死者十余万,史称“横尸满路,无人埋瘗,臭气熏数里,烂汁满沟洫”。
初招祸于绝域,重发衅于萧墙。
招祸,即只梁武帝招来了侯景之祸。绝域指胡人的地盘,侯景是羯人,从鲜卑叛逃而来,故此称绝域。
萧墙则指梁朝内部。这里指萧正德之叛。
萧正德是梁朝宗室,梁武帝兄弟的儿子。最初梁武帝没有儿子的时候,把萧正德收为养子,后来梁武帝生下了儿子萧统(即昭明太子),就又解除了和萧正德之间的父子关系,把他退了回去,萧正德因此而心怀怨恨,后来干脆投降了北魏。三年后,他再次从北魏叛逃回国,梁武帝并未责罚他,而是恢复了他的封爵,后来又加封为临贺王。侯景叛乱后,他和侯景内外勾结,狼狈为奸。他迎接侯景过江,并打开建康城门迎侯景进城,被侯景扶持为皇帝,和侯景相约破城后必杀武帝父子。但侯景攻陷台城后,却不再承认他这个皇帝,降为大司马,于是萧正德心中怨恨,又和梁朝鄱阳王联络,要内外夹击侯景,事泄被杀。
虽万里而作限,聊一苇而可航,
万里,代指长江。限即界限。这是说梁朝虽然有万里长江作为天堑,但侯景叛军还是很轻松地渡江。
一苇,即一苇渡江。《诗经·河广》曰“谁曰河广,一苇航之”。也就是“谁说黄河很宽阔?我用一根芦苇就渡过它。”后人多用“一苇”形容渡河之易。
侯景叛军到达长江边之后,萧正德用数十艘大船,假称是运输芦苇,暗地中将叛军渡过长江。
指金阙以长铩,向王路而蹶张。
侯景渡江后,很快攻陷建康,梁武帝只好死守台城(即禁城,犹如明清时的皇城)。侯景将台城团团包围,日夜攻打。
金阙、王路,都是代指皇宫,长铩为兵器,蹶张为蹶张弩,一种用脚踏才能张开的硬弩。
勤王踰于十万,曾不解其搤吭。
侯景攻陷建康后,武帝诸子及各地诸侯纷纷率兵勤王,如邵陵王萧纶、湘东王萧绎、河东王萧誉、高州刺史李迁仕、前司州刺史羊鸦仁等,号称百万,相聚建康,百姓扶老携幼以迎王师。援军汇集之后,公推司州刺史柳仲礼为大都督,节制诸军。柳仲礼初受命之时,意气勃发,但刚与叛军作战一次,负伤落马,自此畏敌如虎,不敢再战,从此日日饮酒高会,凌蔑将帅,即使尊贵如邵陵王萧纶,也被其鞭策择打。从此之后邵陵王萧纶与柳仲礼仇隙日深,将帅离心,徒拥百万之众,而坐视台城陷落,援军遂四散。台城被攻陷后,柳仲礼投降侯景。
搤,即扼。吭,即喉咙。“搤吭”就是扼喉。这句话是说勤王之军超过十万,却不能解救台城之围。
嗟将相之骨鲠,皆屈体于犬羊。
骨鲠之臣,即刚正的大臣,指梁朝的将相。犬羊,指侯景。这句是说梁朝将相,大多投降侯景,屈体事敌。
颜之推自注,云“台城陷,援军并问讯二宫,致礼于侯景也。”也就是说台城陷落后,援军将帅都打着慰问二宫(梁武帝、简文太子)的名义,投降了侯景。如柳仲礼、羊鸦仁、王僧辩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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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皇忽以厌世,白日黯而无光。
武皇就是梁武帝,厌世就是去世。台城被破后,梁武帝遭侯景百般凌迫,乃至于饭食都被裁减,梁武帝心中郁闷愤恨,积久成疾。有一次感到口苦,向侍者索求蜜糖,侯景不给,武帝口不能言,只发出“呵、呵”之声,遂死。享年86岁。
既飨国而五十,何克终之弗康。
梁武帝在位48年,故称“飨国五十”。
“克终”即善终,这句是说梁武帝在位50年,最后却不得善终。
嗣君听于巨猾,每凛然而负芒。
嗣君即梁简文帝,梁武帝第三个儿子,名萧纲。梁武帝大儿子萧统(即昭明太子)死后,他被立为太子,侯景攻破台城后,他和梁武帝两人同时被侯景控制,武帝死后,他被侯景立为皇帝,死后谥号简文。
巨猾,即极其奸猾之人,这里指侯景。嗣君听于巨猾,就是说简文帝被侯景所控制。
负芒,即芒刺在背之意。汉宣帝为霍光所立,政权操于霍光之手,史称宣帝每次见到霍光,“若有芒刺在背”。
自东晋之违难,寓礼乐于江湘。
违,就是“避”,违难,即避难。《国语·周语》曰“虽吾王叔,未能违难”(即使是王叔简公,也不能避免这场灾难)。
这句是说自从东晋避难江东以来,在南方地区发展文化。
迄此几于三百,左衽浃于四方。
晋室东渡是在317年,侯景攻克台城是在549年,相距232年,故称“几于三百”,即将近三百年。
左衽,华夏衣服为右衽,即左襟在上,右襟在下,左襟向右掩系在右腋下。蛮夷衣服与之相反,称为左衽。后世多以左衽指代蛮夷。
这句是说东晋建国三百年后,蛮夷却流布于四方。侯景是羯人,故侯景之乱也是胡难。浃,是渗透、融合的意思。
咏苦胡而永叹,吟微管而增伤。
微管,孔子曰“微管仲,吾其左衽乎”,因此后人多以“微管”二字来形容功勋卓著的大臣。
这句是说胡人肆虐中原,却没有管仲一样的人物来力挽狂澜,不由得令人叹息伤感。
世祖赫其斯怒,奋大义于沮漳。
世祖,即梁元帝萧绎,庙号世祖,梁武帝第七个儿子,封湘东王,驻守荆州。侯景之乱时,他虽然也派出军队勤王,但首鼠两端,坐观成败(嗯,其实武帝其他的儿子也都一样),武帝死后,先后打败自己的侄子萧誉、萧詧,并击败侯景,登基称帝。
赫其斯怒,出自《诗经·皇矣》:“王赫斯怒,爰整其旅”,意思就是天子勃然大怒,整顿他的军队(准备作战)。这句是说萧绎勃然愤怒,在荆州举起了义旗。
沮、漳都是河流名。沮水即沔水,发源于秦岭,流入汉江,是汉江上游最大的之流。漳水,这里指南漳水,发源于荆门,注入涢水。沮、漳都是荆州地区重要的河流。
授犀函与鹤膝,建飞云及艅艎。
函,即铠甲,《广雅》云:“函,铠也”。犀函即犀牛皮做的铠甲。
鹤膝,即长矛。《方言》:矛骹如雁胫者,谓之鹤膝。矛骹即矛刃,也就是矛刃象鹤腿的,就叫做鹤膝。
飞云、艅艎,都是战船的名字。《初学记》说“水战有飞云”。艅艎是春秋时吴王的战船,吴楚交战,这艘船被楚国俘获,公子光(后来的吴王阖闾)拼死夺回。
这两句是说萧绎给士兵们分发兵器,建立战船,做好了出战的准备。
北征兵于汉曲,南发餫于衡阳。
汉曲,即襄阳,当时属雍州,雍州刺史为岳阳王萧詧。衡阳,当时属湘州,湘州刺史为河东王萧誉。河东王萧誉、岳阳王萧詧都是昭明太子(武帝长子)的儿子,萧绎的侄子。
当时萧绎职务为荆州刺史、镇西将军、都督荆、雍、湘、司、郢、宁、梁、南北秦九州诸军事,岳阳王萧詧的雍州、河东王的湘州俱在其节制之下。因此萧绎向这两个州进行了征兵。
发餫,即征发粮饷。餫就是食物。
昔承华之宾帝,寔兄亡而弟及。
承华,《洛阳记》记载太子东宫有承华门,这里指代东宫。宾帝,即宾天,也就是去世。《逸周书·太子晋解》:“吾后三年,将上宾于帝所”,也就是“三年后,我要去见上帝了”的意思。
梁武帝开始时立长子萧统为太子,是为昭明太子,昭明太子死后,他没有按照礼法立萧统的长子为太孙,反而立了三子萧纲为太子,是为“兄亡而弟及”。
逮皇孙之失宠,叹扶车之不立。
皇孙,即昭明太子的长子萧欢,昭明太子死后,本应立他而未立,是为“失宠”,他被封为豫章王,后来早死。
扶车,钱大昕认为是“扶苏”之误,这是以扶苏比昭明太子。
间王道之多难,各私求于京邑,
王道之多难,指侯景之乱中,武帝诸子、孙不肯尽力救援,各拥重病,坐观成败,最后致使建康惨遭屠戮,武帝父子蒙难。
私求于京邑,是说这些皇子皇孙们都为自己的利益打算。京邑,用郑庄公弟弟太叔段的典故。太叔段封于京,他心怀叵测,图谋不轨,最终被郑庄公打败。
襄阳阻其铜符,长沙闭其玉粒。
襄阳是雍州治所,为岳阳王萧詧的地盘,长沙为湘州治所,为河东王萧誉地盘。
萧绎向湘州征兵,为萧誉所拒绝,这就是所谓“阻其铜符”。萧绎又派周弘直前去湘州催粮,前后三反,萧誉始终拒绝听命,这就是所谓“闭其玉粒”。玉粒,就是粮食。
这两句也就是说萧誉、萧詧拒绝听从萧绎的命令。
遽自战于其地,岂大勋之暇集。
萧绎因河东王萧誉不听从自己命令,于是派兵攻打湘州,萧誉向弟弟萧詧求救,于是萧詧起兵攻打江陵,这就是所谓“自战于其地”。
大勋就是大功,集就是成就,成功。出自《尚书·泰誓》:“大勋未集”。
这是说萧绎等宗室相互攻杀,根本没有时间去建立消灭侯景的大功。
子既殒而侄攻,昆亦围而叔袭。
在攻打萧誉的战争中,一开始,萧绎派儿子萧方等率兵攻打,结果大败,萧方等被乱军所杀。这就是所谓“子既陨”。萧誉为萧绎侄子,这就是所谓“侄攻”。
萧方等被杀后,萧绎又派鲍泉进攻,萧誉告急,于是向弟弟岳阳王萧詧求救,萧詧率军从襄阳袭击荆州,萧绎只能闭城坚守。这就是所谓“昆亦围”,昆,指萧誉、萧詧为兄弟。
后来萧誉、萧詧皆为萧绎所击破,这就是所谓“叔袭”,萧绎是他们两人的叔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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褚乘城而宵下,杜倒戈而夜入。
元帝之攻湘州,初遣世子萧方等,结果兵败身死。又以鲍泉为帅,结果久攻不下,最后派遣王僧辩取代鲍泉,急攻湘州,湘州人褚显族背叛萧誉,投降元帝,于是湘被攻陷。此即所谓“褚乘城而宵下”。
萧詧接到萧誉的求救后,诡称围猎,随即发兵袭击江陵。结果天降大雨,平地积水四尺,萧詧军队在城外,营寨尽数浸泡在水中,士卒大怨。萧詧部将杜岸兄弟遂率部众投降元帝,萧詧军队随即大溃,萧詧逃回襄阳。这即所谓“杜倒戈而夜入”。
行路弯弓而含笑,骨肉相诛而涕泣,
《孟子》:“有人于此,越人关弓而射之,则己谈笑而道之;无他,疏之也。其兄关弓而射之,则己垂涕泣而道之;无他,戚之也。”也就是说“有个人在这里,一个越国人弯弓射他,他会跟别人谈笑着说起这事。原因很简单,射他的人跟他没啥关系。如果他的兄弟弯弓射他,他会跟别人哭泣着说起这事,原因也很简单,因为他太伤心了。”
此处颜之推即用此典故。萧绎和萧誉、萧詧是亲叔侄,结果竟然如此骨肉相残。
周旦其犹病诸,孝武悔而焉及。
周旦即周公旦,周成王年幼,他辅佐执政,结果他的两个兄弟管叔、蔡叔造反,他率兵镇压,诛杀管、蔡。
孝武即汉武帝,他晚年出了巫蛊之祸,幸臣江充诬陷太子在宫中行巫蛊之事,太子恐惧,遂发兵诛杀江充,武帝以为太子造反,遂发兵镇压,双方在长安城内厮杀五日,太子逃走,最终自杀。武帝后来悔悟,修建了思子宫。
这也是以周公、汉武帝之事来说萧绎等人骨肉相残。
方幕府之事殷,谬见择于人群。
幕府,即将军之府。军队出征在外,只能居住帐篷,也就是帐幕,所以将军之府就被称作幕府。当时萧绎尚未称帝,职位为镇西将军,故称幕府。
这句是说当时镇西将军府内事情繁杂,故此将自己从人群中简拔出来任职。颜之推自述当时职位为右常侍、加镇西墨曹参军。
未成冠而登仕,财解履以从军。
当时颜之推十九岁,男子二十而加冠,故此称“未成冠”。
解履,人臣觐见君主必须脱鞋,所以后世常以“解履”作为出仕的代名词。
从军,当时颜之推入镇西将军府,为镇西墨曹参军,故而自称“从军”。
财通才。
非社稷之能卫,□□□□□□。
颜之推自谦,说我没有那么大本事去保卫社稷。
后面一句佚失了。
仅书记于阶闼,罕羽翼于风云。
这句是说自己仅仅是在将军府中作一些文书工作,从没想过要翱翔腾飞于风云之上。
及荆王之定霸,始雠耻而图雪。
荆王即梁元帝萧绎,他当时是荆州刺史,封湘东王,故称荆王。
定霸即奠定霸业,这里指萧绎扫平了岳阳王萧詧和河东王萧誉,这才开始谋划攻击侯景的事宜。
舟师次乎武昌,抚军镇于夏汭。
萧绎派徐州刺史徐文盛率兵2万,屯于武昌。同时任命自己的二儿子萧方诸为中抚军将军、郢州刺史,也驻守武昌。
夏汭即夏口,也就是今天汉口,和武昌相近。
滥充选于多士,在参戎之盛列。
多士即众士,出自《尚书》多士,这里指众多人才。
这句是说萧绎在众多人才中选拔镇守夏口的人,结果自己就被滥竽充数地选中了。
惭四白之调护,厕六友之谈说,
四白即四皓,秦末汉初在商山隐居的四位隐士,分别叫东园公、甪里先生、绮里季、夏黄公,因为他们四人年纪很大,须发雪白,故称四皓。刘邦欲废太子,张良献计请这四人出山辅佐,刘邦见后感叹太子羽翼已成,于是就打消了废太子的念头。刘邦对四皓说“烦公幸卒调护太子”。
所谓“惭四白之调护”,就是“非常惭愧老前辈们对我的爱护”的意思。
六友,西晋时,东宫属官设有六傅,即太师、太傅、太保、少师、少傅、少保(三太三少),来辅佐太子。时称太子六友。
因为当时萧绎派世子萧方诸为中抚军将军,镇守武昌,颜之推被任命为中抚军外兵参军,是世子属官,所以他说自己参与到六友的谈说之中了。
虽形就而心和,匪余怀之所说。
形就:身体上靠拢。心和:心中顺其本性进行疏导。语出《庄子》:“形莫若就,心莫若和。”这是个寓言,说的是颜阖将要辅佐卫国的太子,他向卫国的贤大夫蘧伯玉请教,说:“有一个人生性残忍好杀,他身边的人如果顺从他和他一起胡闹,就会损害国家,如果坚持正道,就是危及自身,该怎么办呢?”蘧伯玉就说:“遇到这种情况,形莫若就,心莫若和。”意思就是外表上你就靠拢他,但在内心里你要顺从自己的本性,暗中对其进行疏导。
颜之推是湘东王世子属官,也是辅佐世子的,所以他说他兢兢业业,外表上积极靠拢世子,同时在内心中坚持正道,对世子进行正面引导。但是这种生活,却并不是他所希望的。
匪,同非,不是。说(yue),即悦,高兴。
繄深宫之生贵,矧垂堂与倚衡。
繄:即惟,语气词。深宫之生贵,指湘东王世子萧方诸。
垂堂:屋檐之下。倚衡:靠在栏杆上。《史记·袁盎列传》:“千金之子,坐不垂堂,百金之子,不倚衡。”意思就是有钱人家的子弟,不坐在屋檐下,不靠在栏杆上。因为屋檐上会掉下瓦片,栏杆会断,都是有危险的。
欲推心以厉物,树幼齿以先声。
推心:即推心置腹。厉物:用外物来磨砺。
幼齿:嗯,这个不用解释,就是幼齿。这里还是指湘东王世子萧方诸,当时他15岁。
这句和上句连在一起,就是说:富贵人家的孩子应该是坐不垂堂,但现在却把世子放到了前线军队这样危险的地方,为的就是让他接受磨砺,以树立起他的声望。
忾敷求之不器,乃画地而取名。
忾:叹息。敷求:广求。不器:君子不器,指多才多艺的人才。
画地而取名:《三国志·卢毓传》记载曹丕诏书,说“选举莫取有名,名如画地作饼,不可啖也”,也就是说选拔人才不能凭借他的名声来选拔,名声就象在地上画的饼一样,不能吃。
这句是说萧方诸到武昌后,表面上广求人才,但其实却只是凭借名气大小来选拔,就象在地上画饼一样。
仗御武于文吏,委军政于儒生。
萧方诸把防卫的职权交给文吏,把军政大事委托给儒生。指他以虞预为郢州司马,领城防事。以鲍泉为郢州行事,总摄州府。
值白波之猝骇,逢赤舌之烧城,
萧方诸到夏口后,日日和鲍泉等人饮酒作乐,不问政事。侯景知道后,派遣部将宋子仙率领轻骑数百,从小路突袭,兵至城下,萧方诸、鲍泉等人犹然不信,说“徐文盛大军就在武昌,敌人怎么可能来?”于是宋子仙得以冲入城中,生擒萧方诸,随后被侯景所杀。
白波:东汉末年黄巾军余党郭泰等人在白波谷起事,人称白波贼。这里以白波指代侯景军。
猝骇:指侯景军队突然袭击,萧方诸等人全然无备,猝然受敌,惊骇奔散。
赤舌:即火焰。赤舌之烧城,即大火焚城。
王凝坐而对寇,向诩拱以临兵。
王凝即王凝之,王羲之的二儿子,大才女谢道韫的丈夫,当时非常著名的大名士。王凝之任会稽内史,正好碰上孙恩之乱,乱军攻打会稽,下属都请王凝之赶快准备防守,可王凝之死活不干。他们王家世代都信奉五斗米道,于是王凝之就入静室祷告,完毕后出来给众将说:“好了,我已经请了鬼兵来助战,贼人肯定被打败。”结果孙恩攻破会稽,王凝之被杀。
向栩,东汉末年人,拜为侍中。黄巾军起,向栩反对武力镇压,只是派人到黄河边上面朝北方诵读《孝经》,中常侍张让诬陷他与黄巾军同谋,下狱被杀。
这两句是以王凝之、向栩的事迹,来形容萧方诸之荒唐。
莫不变蝯而化鹄,皆自取首以破脑。
将睥睨于渚宫,先凭陵于他道,
懿永宁之龙蟠,奇护军之电扫。
奔虏快其余毒,缧囚膏乎野草,
幸先生之无劝,赖滕公之我保,
剟鬼录于岱宗,招归魂于苍昊,
荷性命之重赐,衔若人以终老。
贼弃甲而来复,肆觜距之鵰鸢,
积假履而弒帝,凭衣雾以上天,
用速灾于四月,奚闻道之十年。
就狄俘于旧壤,陷戎俗于来旋,
慨黍离于清庙,怆麦秀于空廛,
鼖鼓卧而不考,景钟毁而莫悬,
野萧条以横骨,邑阒寂而无烟。
畴百家之或在,覆五宗而翦焉。
独昭君之哀奏,唯翁主之悲弦。
经长干以掩抑,展白下以流连,
深燕雀之余思,感桑梓之遗虔,
得此心于尼甫,信兹言乎仲宣。
西土之有□,资方叔以薄伐,
抚鸣剑而雷□,振雄旗而云窣,
千里追其飞走,三载穷于巢窟,
屠蚩尤于东郡,挂郅支于北阙。
吊幽魂之□枉,扫园陵之芜没,
殷道是以再兴,夏祀于焉不忽,
但遗恨于炎昆,火延宫而累月。
指余棹于两东,侍升坛之五让,
钦汉官之复覩,赴楚民之有望。
摄绛衣以奏言,忝黄散于官谤,
或校石渠之文,时参柏梁之唱。
顾甂瓯之不算,濯波涛而无量,
属潇湘之负罪,兼岷峨之自王。
竚既定以鸣鸾,修东都之大壮。
惊北风之复起,惨南歌之不畅。
守金城之汤池,转绛宫之玉帐。
徒有道而师直,翻无名之不抗。
民百万而囚虏,书千两而烟炀,
溥天之下,斯文尽丧。
怜婴孺之何辜,矜老疾之无状,
夺诸怀而弃草,踣于涂而受掠。
冤乘舆之残酷,轸人神之无状,
载下车以黜丧,揜桐棺之藁葬。
云无心以容与,风怀愤而憀悢。
井伯饮牛于秦中,子卿牧羊于海上。
留钏之妻,人衔其断绝;击磬之子,家缠其悲怆。
小臣耻其独死,实有愧于胡颜,
牵痾疻而就路,策驽蹇以入关。
下无景而属蹈,上有寻而亟搴,
嗟飞蓬之日永,恨流梗之无还。
若乃五牛之旌,九龙之路,
土圭测影,璇玑审度,
或先圣之规模,乍前王之典故,
与神鼎而偕没,切仙宫之永慕。
尔其十六国之风教,七十代之州壤,
接耳目而不通,咏图书而可想,
何黎氓之匪昔,徒山川之犹曩。
每结思于江湖,将取弊于罗网,
聆代竹之哀怨,听出塞之嘹朗,
对皓月以增愁,临芳樽而无赏。
自太清之内衅,彼天齐而外侵,
始蹙国于淮浒,遂压境于江浔。
获仁厚之麟角,克□秀之南金,
爰□旅而纳主,车五百以敻临,
返季子之观乐,释钟仪之鼓琴。
窃闻风而清耳,倾见日之归心,
试拂蓍以贞筮,遇交泰之吉林。
譬欲秦而更楚,假南路于东寻,
乘龙门之一曲,历砥柱之双岑。
冰夷风薄而雷呴,阳侯山载而谷沉,
侔挈龟以凭浚,类斩蛟而赴深,
昏扬舲于分陕,曙结缆于河阴。
追风□之逸气,从忠信以行吟。
遭厄命而事旋,旧国从于采芑,
先废君而诛相,讫变朝而易巿。
私自怜其何已,
谢黄鹄之回集,恧翠凤之高峙,
曾微令思之对,空窃彦先之仕,
纂书盛化之旁,待诏崇文之里,
珥貂蝉而就列,执麾盖以入齿。
□ 一相之故人,贺万乘之知己,
秪夜语之见忌,宁怀□之足恃。
谏谮言之矛戟,惕险情之山水,
由重裘以寒胜,用去薪而沸止。
予武成之燕翼,遵春坊而原始,
唯骄奢之是修,亦佞臣之云使。
惜染丝之良质,惰琢玉之遗祉,
用夷吾而治臻,昵狄牙而乱起。
诚怠荒于度政,惋驱除之神速,
肇平阳之烂鱼,次太原之破竹。
寔未改于弦望,遂□□□□□,
及都□而升降,怀坟墓之沦覆。
迷识主而状人,竞已栖而择木,
六马纷其颠沛,千官散于逐,
无寒瓜以疗饥,靡秋萤而照宿,
雠敌起于舟中,胡、越生于辇毂。
壮安德之一战,邀文武之余福,
尸狼藉其如莽,血玄黄以成谷,
天命纵不可再来,犹贤死庙而恸哭。
乃诏余以典郡,据要路而问津,
斯呼航而济水,郊乡导于善邻
,不羞寄公之礼,愿为式微之宾。
忽成言而中悔,矫阴疏而阳亲,
信谄谋于公王,竞受陷于奸臣。
曩九围以制命,今八尺而由人,
四七之期必尽,百六之数溘屯。
予一生而三化,备荼苦而蓼辛,
鸟焚林而铩翮,鱼夺水而暴鳞,
嗟宇宙之辽旷,愧无所而容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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