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評價李連杰早期電影《精武英雄》?
自己看了好幾遍,感覺動作場面和演員表演都用一個詞可以概括:酣暢淋漓。我覺得這是一部十分高質量的電影,可為什麼鮮有人提起?
不邀自來,這是我最愛的動作片之一,必須刷一個存在感。
《精武英雄》是那個年代少有的有境界的動作片,是李連杰自組正東電影后的野心之作,試圖向著徐克的黃飛鴻看齊,以武入哲。雖然最後還是略遜一籌,但寫實的動作風格,沉穩大氣的人物,明暗交錯的線索,還是讓人難忘。李連杰扮演的陳真,有勇有謀,不排斥現代文化,以理服人,中國的動作片派系裡,這種人物極為罕見。精武的題材很多,但像這樣拍出「英雄」氣概的,非常少。
(這張劇照算是全片點睛,姿勢角度都充分說明,陳真就是真正的「精武英雄)
本片翻拍自一代動作偶像李小龍的經典《精武門》,總製片人——韓三平,陳嘉上導演,袁和平動作指導,集合了錢小豪、倉田保昭、周比利等實力派動作明星,配角上也有秦沛、蔡少芬(牛夫人呀呀呀呀),扮演光子的日本演員中山忍是日本當紅明星中山美穗的妹妹(不過這妹子雖然很萌,但一直沒紅起來,很可惜)。從陣容上可以看到其野心可見一斑。這也是李連杰自組正東之後,試圖擺脫香港電影圈明暗的控制,自己打出一片天的嘗試。請注意這片子的製片人和監製名叫李陽中,這是李連杰在北京什剎海武校上學之前的名字,是他的本名。也就是說,這片子他自己是製片人,又是監製,又是主演,甚至在創作上,他也投入良多。有個花絮,是開拍之後一直無法確定動作風格,搞得袁和平袁八爺也很煩。忽然有一次一個NG的動作,李連杰說很好,那是一個武行破窗而出,動作不利索,被窗框卡了一下迅速應變站穩的鏡頭。袁八爺一下就明白了,說原來你要的是這種寫實啊,於是才有了全片精彩激烈的動作場面。
先說動作,確認了全片寫實的動作風格之後,袁和平為幾位主角設計了風格鮮明。各自差異的武術套路。而演員也都是一時翹楚:李連杰扮演的陳真是主角,又是脫胎自小龍哥的陳真,那簡潔利索,以武入哲的截拳道風格自然就是他的。
(拳擊的起手,不管什麼拳,打得贏你才是好拳)
錢小豪扮演的霍廷恩,是霍元甲迷蹤拳的傳人,套路風格明顯,剛柔相濟(可惜酒色過度打不動),雖然有些拘泥,但最後把家傳的迷蹤拳教給陳真,表明他也不再固步自封,同時氣頭過去之後依舊是陳真的好兄弟。
(難得見到錢小豪演正面角色,頗有人情味。《太極張三丰》里他可是心狠手辣)
從邵氏片時代就在香港電影圈沉浮的老動作明星倉田保昭,和李小龍合作過,他扮演的黑龍會總教頭船越文夫是空手道大師,心懷正義的老派武術家,深諳武功之道,但又是在政治和陰謀中沉浮幾十年不倒的傢伙,因此不動聲色、聲東擊西,下手狠辣是他的老狐狸招牌,在和陳真較量時號稱要活動身體那幾下深得中國兵法示弱以敵的精髓。
(嘆息霍元甲之死,英雄相惜)
號稱「機器人」的藤田剛由香港的泰拳拳王、金腰帶獲得者周比利扮演(說起來這片子里真正最能打的也就是他了,擂台上打出來的真拳王),所以動作剛猛無匹,極為兇狠。
(面對兩人,拿著東亞病夫的牌子拉仇恨,藤田剛囂張至極,但他真有囂張的本錢。)
還有一個和霍元甲比武的日本武館館主芥川龍一,是台灣演員樓學賢,這人是模特出身,身材架勢都非常好,雖然不知道有否功夫底子,但起手式很有氣勢(我看過他演的武松,一身肌肉勾引潘金蓮……額跑題了)。
(芥川龍一雖然囂張愚蠢,但還有武者的自尊)
所以在不同風格的武術交融下,全片的打鬥沒有浪費的,每一場都非常精彩。一場一場說。
第一場打鬥是在日本的學校課堂,當地黑龍會的混混去學校鬧事,被陳真用擒拿手關節技打的落花流水。陳真的動作非常小,但非常狠,基本是中招之後就失去反抗能力了,一看就是無數貼身實戰鍛鍊出的身手,立刻讓船越文夫刮目相看。從一開始就為片子定下了寫實的基調。若干年後我看諜影重重,伯恩在日內瓦的公園內擊倒兩名警察,也是同樣的風格,簡潔利落,一擊倒地。
(輕鬆擒拿,分筋錯骨,陳真收拾這種小混混太大材小用了,一下就引起船越先生的注意)
第二場打鬥是讓人熱血沸騰的虹口道場踢館,這場曾經被李小龍演繹成經典的片段,李連杰換了一種方式來演繹,不是小龍哥那種怒髮衝冠橫掃一切的風格,而是冷靜中帶著不屑,居高臨下碾壓的做派。從開場穿著鞋進道場就氣勢逼人,面對日本武士的圍攻,充分彰顯了截拳道中「無法為有法、後發先至」的思路,簡潔快速半路截擊,打的日本浪人滿地滾。後來與館主的正式比武,一直冷靜觀察對方的招式,不著急痛下殺手,而是不斷撩撥,小動作打擊各種脆弱之處,讓敵人失去理智,最後在精神上和肉體上徹底完爆了對手:「我師父不是你打死的,你壓根不是他的對手」,說完這話輕輕地系好鞋帶,轉身走出武館,留下一群咬牙切齒的日本浪人,太痛快了。
(踢館一場,用截拳道痛毆眾浪人,真是秋風掃落葉一般)
第三場打鬥是同門的較量,心生嫉妒的霍廷恩借日本姑娘光子的事情向陳真挑戰。兩人是一起長大的師兄弟,可以說知根知底。但陳真出國學習的眼界幫了他,還是不拘泥於成法套路的打法,面對霍廷恩氣派十足的起手式,開始他也用同門拳法應對,但霍廷恩顯然熟悉這套打法,佔據了上風。陳真立刻變換戰術,用中西結合的拳法應對,一上手拳擊的跳步就讓霍廷恩迷惑不解,隨後過程中處處隨手應變,尤其是被勾倒之後借勢反踢,著實精彩。這段在片中有重要的潛台詞,象徵著不拘泥守舊,放眼看世界,學習外國長處的精武精神,戰勝了固步自封的傳統武術思維。
(精武門下,兄弟之戰)
第四場打鬥是陳真對船越文夫,這場打鬥從場面上沒有最後一場激烈,但卻是全片動作的核心所在,是兩位真正領悟武術精神的武者對決,斗心理斗應變斗拳術斗謀略,然而雙方又都堂堂正正,不下殺手,不糾纏輸贏,相互彌補,互相承認對方的長處,充分體現了「精武」的精神所在,任何看過這段打鬥的人,都覺得酣暢淋漓,因為這不僅僅是打鬥,還是說拳理。文武相濟,智武合一,光明正大,這是中國人和日本人共同認同的武者形象。
(全片的核心,武者之戰)
(船越先生最後這話,是真正體現他武功修為的地方,也是給陳真的畢業證書)
最後一場打鬥是全片的高峰,面對泰拳風格,機器人T800一般兇狠的藤田剛,陳真算是用盡了渾身解數。其實從對抗的實力來說,陳真不如藤田剛,軍人用的是殺人術,不是武術,單以勝敗而論,顯然更注重身體素質和殺人效率的軍人格鬥術要強於修身和較量層面上的武術。所以從開始霍廷恩和陳真就被打的落花流水。陳真不斷變換戰術,還是用了和片頭相似的戰術風格,避實就虛,專挑對方最薄弱的關節下手,喉結、腋下、肘關節、膝關節……摔抱擒拿,最後用這種近乎游擊戰術的打法擊敗了對手。在藤田剛拔刀相向的時候,抽出皮帶,就像當年李小龍揮動雙節棍一般痛擊對手,最後反制對方,一刀封喉。
(經典一幕,武者與殺神的決戰)
不正面對抗,靈活對敵,這是中國傳統兵法的思維,也是李小龍「用手指指向月亮,卻不要只看到手指,忘了月亮」的截拳道武術思維。在此之後,很少再見到能把中國武術博採眾長、兼容並包的精神表現的如此充分的作品了。精武英雄,莫過於此。
在文戲方面,《精武英雄》的套路並不算新奇,比如中國英雄和日本美女的愛情,羅密歐朱麗葉的故事架構,為這個男兒熱血的片子平添了幾分兒女情長和悲劇色彩。但這個設定卻是當時乃至現在中日雙方交往的尷尬縮影。日本在辛亥革命時為中國多方出力,資金、軍火、培訓……全力支持,在片子里也提到了這一點,孫文是日本人的老朋友,那段歷史功過如何眾說紛紜,但不容置疑的是日本方面的確是提供了很多幫助。而一直以來日本對中國的野心卻又讓雙方始終無法真正合作,以大使為代表的文官和以藤田剛為代表的軍人意見相左,其實就是當時日本軍部和內閣相互對抗的真實寫照。這多年來中日雙方恩怨糾纏,一直是放不開的冤家,可惜可嘆。
(面對大使」不能用暴力解決「的言辭,軍方只是冷然一笑。不過當時日本文官忌憚的是英美介入,並不是真有那麼高的節操)
這個片子里真正算是讓人眼前一亮的,是對於日本人擺脫臉譜化的描述。陳真從開片就到日本留學,不但學武還學文,真正是師夷長技以制夷(片中有一段是他向師弟們介紹日本空手道的側踢,簡潔有效威力巨大)。也正是他在國外學了化學等科學技術,不避諱中國人的傳統,回國後力主開棺驗屍,查出了霍元甲中毒的真相,究根揭底,這是日本人對中國人的幫助(近代中國人到日本留學的風潮不用多說了)。日本姑娘光子美麗溫柔善良,為了陳真犧牲自己的聲譽,無悔追隨,卻又為了不讓陳真兩難獨自離去,留下一段真正美好的愛情。
而全片中武術修為最高的,也是一個日本人,黑龍會總教頭船越文夫先生,從片頭他就告訴弟子「暴力不能解決問題」,說起霍元甲去世之後又慨嘆「可惜沒機會較量一次」,惺惺相惜。後面又反對藤田剛的行動,不肯為了軍部的威風而出戰。與陳真的私下約戰,與其說是較量,不如說是傳藝,代替去世的霍元甲檢驗陳真留學的成色。經歷了船越文夫先生這一戰,陳真才算是真正畢業,給了送他出國的師父一個交代。可以說這個日本武術家的光彩甚至超過了真正的主角陳真,和霍元甲一樣,是陳真的師父(隱喻日本對於中國的幫助和指導,不要不服,那個年代太多人去日本留學救國)。放眼過去和現在的片子,有幾個敢這麼做的?說日本人教導中國人?小白罵死不說,劇本怕是也通不過吧?
所以這片子的角色設定,上下透著一股大氣。有強大的對手又如何?只有學習之,超越之,才能顯示自己更是強中手。難道手撕鬼子就真牛逼了?那麼容易就被撕成兩半的對手,可是和我們打了十幾年,幾乎侵佔了大半個中國的人。如果說敵人那麼弱,那麼被如此弱的敵人打到差點亡國的我們,又是什麼角色呢?
(美麗多情的光子,當年可是迷了她一陣)
總之,《精武英雄》這片子,堪稱經典,足以傳世,雖然布景、情節還不夠精緻,但對一部動作片來說,瑕不掩瑜。唯一可惜的是,結尾有些流於形式,「中國哪裡日本人最多?東三省?那我們就去那裡打個痛快。」拜託,道場里日本兵端著三八大蓋一出來,大家還不是要乖乖站著?前面都挺好,為何這裡就不能再大氣一點呢?「光能打拳不行,我們還要會打槍,要發動更多的人起來抗日,光靠我們自己單槍匹馬拯救不了整個國家」,若是最後能有這樣的台詞,那這片子就沒有遺憾了。這段台詞我是根據類似的片子《神鞭》(馮驥才先生的名作)編的,那也是一部好片子。
多年後,不管是甄子丹的《精武風雲》、還是李連杰自己的《霍元甲》,儘管資金、人力上都要好於這部片子,但沒有了內里對「精武」的真正理解,沒有了倉田保昭這種老戲骨,再多花哨的場面也難掩空虛,可惜。形勢比人強,這個年代已經不是當初「萬里長城永不倒」的年代,不需要平民有尚武精神,用不上霍元甲,更容不下黃飛鴻。如今是再無「精武」,只有《英雄》了。(李連杰這廝真是pose之王,任何一個架勢,頭頸肩背腰,永遠端正挺直,從容大氣,無人能比。英雄風範油然而生。可惜後繼無人,再也沒有了)
這部電影,武學修為最高的,是個日本人,給陳真教了最後一課
最能打的,也是個日本人,陳真和霍廷恩一起也沒佔到上風
那個日本官員,清楚中國形勢,極力反對日本軍部的過分行動
那個日本妹子,有情有義,不懼犧牲,不求回報,有大勇氣,更有大智慧
就連那個魚腩館主介川龍一,也以被利用殺死霍元甲為恥,最後也為自己的武者尊嚴而死
而電影里的中國人,有為了蠅頭小利毒害霍元甲的那個廚子,有欺軟怕硬的租借華警,有看似開明實則因循守舊甚至質疑陳真目的的農勁孫,有自卑而又嫉妒的嫖客霍廷恩,更有那些雙重標準不分黑白趕走日本妹子的所有人
現在誰會這麼拍?誰敢這麼拍?
大象為什麼會被螞蟻吃掉,電影其實已經給出了答案
可是即便如此,這些不怎麼高大全的中國人卻依然讓我們有所觸動,比如毫不猶豫贖出蔡少芬的農勁孫,比如盡釋前嫌傳陳真霍家拳最後並肩作戰的霍廷恩,比如為保陳真不惜和日本人火拚的精武館所有人,比如陳真
大象為什麼不會,也不應該被螞蟻吃掉,電影其實也給出了答案
精彩的武打和頗具思辨的情節,倒已經不重要了,雖然這部電影在這兩點上也做到了中國武打片的上限,並且幾乎沒什麼可能再被超越了影片的動作設計是頂級的,但我覺得更難得是影片的思想觀念,我私以為它是少有的有著健全的價值觀,廣闊的胸襟,表現出自信自強氣質的功夫電影。
沒有一味地誇大中國功夫,沒有一味地貶低日本人,李連杰所扮演的陳真那種自信飛揚卻又堅毅沉靜的氣質簡直讓人傾倒,這種氣質中國人彷彿已經丟失很久了。
想一想這是上世紀九十年代的電影,感覺不可思議卻也覺得是情理之中。
(這個草稿本來都快被我遺忘掉了,但最近兩天在和我師傅討論《大聖歸來》的時候才想起貌似有這道題沒有答完,一翻草稿果然如此,趁著現在還有精力,補上吧,,圖片為了觀看體驗全部做成了400寬的小圖,配合文字)
不邀自來。這部影片是我電腦硬碟里的硬通貨,一直存在。我個人認為,這是香港新派功夫電影當中最成功的兩部。
另一部是《葉問》(特指第一集)。為什麼成功我之前已經說過了,《葉問》展現的不是一名超越了人生巔峰、不食人間煙火、天下無敵並且人見人愛的武術大師,而是一名懂得善用力量、在不同時代背景下懂得生存和生活的意義的正直拳師,僅此而已。
《精武英雄》不僅僅是一部「武俠電影」,也是一部包含了哲理的電影。誠然,陳真獨闖虹口道場,通揍日本浪人的橋段,無論是黃元申、梁小龍版電視劇,還是李小龍版,抑或是後來的《精武英雄》,都演繹得酣暢淋漓。不過,在劇情的邏輯性上,「獨闖虹口道場」能夠成為習武之人開啟悟心的第一站,也只有《精武英雄》演得出來。
《精武英雄》的超卓之處在於,陳真每個時期遇到的對手,對武術、人生、對手和世界的思考都不一樣,而陳真本人,面對這些對手的時候,境界、技藝、思考和境界,也是不一樣的。
這裡必須要感謝電影當中那位還沒出場就已經撒手人寰的大俠霍元甲先生。借秦沛老師飾演的農勁蓀之口,交代了陳真之所以去日本留洋,是霍元甲一力促成,於是陳真回國之後的言行舉止,和當時封閉、落後的中國人格格不入。
這很容易讓人想起當年《獅王爭霸》當中的那句話:「國人不僅要練武強身、以抗外敵,還要廣開民智、智武合一,才是國富民強之道。」由此可見,霍元甲先生雖然沒有出場,但他的目光十分超卓,而胸襟更是寬廣。在侵略者用槍炮征服了「老大帝國」之後,拳腳很明顯已經不是抗外敵的好手段,科技和知識,是救中國的唯一方法——讓霍元甲先生去講政治救國,去糾結於朋黨之爭肯定是行不通的,武術家能依靠的,除了俠義之心,就是自己的拳腳和眼光(思想)。
電影當中的故事橋段不複雜,《精武門》的典故沿用而已,片中四場半打鬥各自有著特殊的含義,只不過一開始陳真在學校打激進分子算不上什麼特別出彩的橋段,但日本第一高手、黑龍會教頭船越文夫的出現,給了所有人一個震撼。
「我不是說過武力不能解決問題嗎?現在還有沒有人懷疑?」
一句話,就能看出來黑龍會的總教頭氣度不凡,他和渡邊教授的風度以及胸襟,和時代大背景形成了鮮明的對比。特別是他對山田光子直白表示自己「是個有名的窮光蛋」,以及非常遺憾沒能和霍元甲交手的獨白,讓人覺得日本之所以強於中國,是因為這樣的人,而不是窮兵黷武的軍國主義分子。
陳真和霍廷恩的對決、以及和藤田剛的對決,狗大V @飛鳥冰河 姥爺說得很清楚了。我最有感悟的,是陳真和船越文夫的對決。這也是我最願意用技術角度去分析和討論的一場對決。
和其他武俠片或者功夫片不同,《精武英雄》當中陳真和船越文夫的對決,在故事線上進行了異常多的鋪墊。特別是船越文夫這個角色。除了一開始簡單的對話,還用陳真回國之後的種種舉動進行渲染。
陳真學習內燃機原理、回國檢驗師傅屍體、教師弟們練側踢、引體向上、俯卧撐等獨特的「練功」方式,直到和霍廷恩比武之前,都顯出了他真正學到了西方的先進知識和思維,並且學以致用。這些細節越發讓人期待「武裝起來的他」和船越文夫的一戰。
在和芥川龍一的比武之後,陳真和騎馬的武官藤田剛曾經有過一個微妙的對視鏡頭,作為高手,能夠察覺出對方的不一般是司空見慣的橋段——當藤田剛用斷背術(英文說法是backbreaker,查了一下翻譯,「折腰鎖」勉強算是個貼切的詞)擊殺芥川龍一時,基本能斷定他是個「反面大博士」,不過藤田剛帶來的是恐懼感,遠不如船越文夫帶來的神秘感這麼讓人興味盎然。
直到比武開始前,船越文夫和藤田剛的短暫對話,開始讓人明白,作為日本第一高手,或者虹口道場第一高手,抑或是黑龍會第一高手,這位老人——
是一個教頭,不是走狗。(這真是讓人肅然起敬,對著陸軍部的人說這樣的話,不被當場槍斃就已經燒高香了)
比武之前,船越文夫被拍得特別可憐。尊貴如黑龍會的總教頭,竟然走路到上海郊外找陳真比武,似乎連人力車都坐不起(果然不愧是有名的窮光蛋),這時的台詞鋪墊精妙絕倫,當船越文夫對光子說出「萬一他死了,你也不會變成寡婦」這種帶著絕對自信的話,更讓觀眾覺得此人捉摸不透、莫測高深了。
在比武開始前,船越文夫用了各種方式削弱陳真的銳氣。
1.針鋒相對。在「什麼是最強拳」的理論考試中,用手刀削破飛舞紙錢,應對陳真拳頭碎石,顯示出不俗的功力和見解。
陳真的反應:被問得不耐煩了。「我師父沒那麼多廢話,你到底打不打?」
2.示弱。皺眉看陽光(這場打戲是幾天拍成的,從日光的變化就能看出來,後期也沒做好)以表示不喜歡暴晒,脫掉外衣放在木屐上。
陳真的反應:開始覺得老頭怎麼那麼多事……
3.拖延。「我老人家先要熱身。」這台詞簡直×爆了。第一說明自己老了,第二熱身的時候顯得腰硬骨脆,更像是個糟老頭子。
陳真的反應:已經提不起精神、擺不好之前那勇武的Pose了。臉上那種懷疑而應付的表情更是讓人覺得船越文夫不過如此而已。
輕敵是兵家大忌。無論是因驕傲輕敵,還是因耐性到頭而輕敵,都是如此。
然而這三招,招招「有×用」(其實「有卵用」在廣西桂柳話中就是否定的意思,現在的「然並卵」是被錯誤使用而且誇大了效果),而且招招致命!船越文夫真是可以一戰的對手。他不僅在陳真第一次痛毆自己弟子的時候就看出了對方的功底,還以自己的行為擴大了比武的範疇。
某種意義上說,很有可能當時的中國武術家,除霍元甲之外,是比不上船越文夫的。
走著來郊外然後比武——這是有多麼可怕的體能;
和陳真的問答——第一重消耗,而且理論考試表現的高度足以讓人產生錯覺,以為他是代替霍元甲來考驗學成歸來的陳真;
疊外套脫木屐——第二重消耗,將陳真的心態拉低,在戰略上以柔克剛,但實際搏擊的時候並非如此;
熱身——第三重消耗,陳真開始輕敵,這才是船越文夫想要達到的目的。
比武分為兩段高潮,第一段高潮又可以分為兩個小節。
第一個小節就是船越文夫做足了水磨工夫之後獲得的上風,這是戰略優勢,拉平了個人實力因為年齡出現的差距。兩次凌空飛腿一次擊退,一次踢倒,直接把陳真打得神情大變,在之後短短的幾個回合當中,不得不處於防守反擊的態勢。
但是船越文夫也犯了戰略錯誤,他主觀認為陳真主要會使用霍家拳,即便陳真已經領悟了剛柔相濟的拳理,卻沒想到陳真對於拳法的理解已經不囿於門第之見(人可是差點娶了日本媳婦的聰明利,哪還會在乎門第之見)。於是陳真使出西洋拳擊的步法和中西結合的技擊招數,把戰局拉平。
船越文夫畢竟不是浪得虛名,他最可怕的地方在於——同樣沒有門第之見,善於學為己用。陳真說了「少廢話,打得贏你就是好拳」,立刻將船越文夫對於武學的理解層次展現了出來:
於是日本第一高手現學現賣,非但賣得比陳真好,還一度將陳真擊退——陳真此時的反應是興奮而且認同的,他已經開始微笑了。這是一種認可對手、欣賞對手的態度,並期待接下來的對決中,能夠相互領悟和學習更多。
在配樂上,從比武開始直到船越文夫眼睛進風沙不敵陳真之前,都是本片的主旋律,直到「盲打」的開始,音樂變了,以琵琶為主(希望我那拙劣的樂器辨識度還沒有退化)的樂段烘托出肅殺、殘忍的氛圍。
這是決生死、定勝負的第二段,由於眼睛被蒙住,雙方都在不停試錯,只要試錯成功即不擇手段要佔據壓倒性優勢,因此拳法大變,不再像之前第一段那樣充滿觀賞性,顯得更為殘酷和兇狠,只要主觀猜測不中,就會遭遇凌厲反擊,被對手各種擊退。
於陳真而言,他明白這場比武的重要性,要在一名亦師亦友的對手面前實踐自己的理論,「在最短的時間內擊倒對手」,何況他面對的是前所未有的勁敵;於船越文夫而言,他比所有人更深知「拳怕少壯」的道理,另外,現在的陳真,某種意義上比霍元甲更可怕——學貫中西的他,已經接近一台殺人機器的標準了。
皮鞋對襪子——典型的裝備壓制
「盲打」的最大魅力在於「誘敵」,因為看不見,全憑聽感、觸感、反應行事,攻防也更加謹慎,加上缺少了目視的距離感,被擊退、擊倒的時候,身體觸地的感覺是完全不一樣的,必須防止意外的磕傷和碰傷。這一段里,雙方都在主動試錯,也在主動誘使對方犯錯,期間有經驗老道佔上風的時候,也有裝備優勢佔上風的時候(穿皮鞋的陳真好屌),令人擊節叫好的設計層出不窮——這些優勢,都在目不見物的情況下,只要遠離對方的身體即告消失,更增添了「盲打」的不確定性和殘酷。
船越文夫深不可測的實力,在短兵相接當中渲染得淋漓盡致。從演員理解香港武打片的層次來說,這個角色非倉田保昭莫屬。「盲打」之所以帶來一連串的驚心動魄,除了設計上的獨具匠心,更因為近距離格鬥將勝負的標準升級為生死判定,最後沒有套路和章法可言,完全是見招拆招、致人死命。這位日本第一高手在陳真的步步進逼之下,反擊接踵而來,同時還預見甚至遏制了陳真的反撲,防禦之綿密令人窒息、驚駭,最後把少壯派逼到同歸於盡的局面,在比武的概念當中,其實他已經贏了。
當然了,高手多惜命,所以主動停手。後來的對話當中,陳真爽快地承認了這一點。要是比「殺人伎倆」,陳真不是船越文夫的對手(人摸爬滾打幾十年呢)。然而讓人心悅誠服的是,船越文夫痛快而謙虛地表示,自己輸給了霍元甲。理由有三:
1.囿於時勢格局,船越文夫在日本教不出陳真這樣的弟子。
2.霍元甲能推動陳真去日本留學,就算胸襟和船越文夫相同,眼界之超卓也是當世無雙。
3.船越文夫依附於黑龍會,最後要靠大使庇護才能離開上海回國(但是可以想像,他的結局一定不會好),而霍元甲自創精武會。
這場比試,船越文夫是一名合格的老師,他代替霍元甲給陳真上課,準備大考,而陳真考了滿分。船越文夫也是當世少有的大師,他以自己為藍本,讓陳真充分了解和學習了日本技擊的最高境界,為陳真和「最終大博士」藤田剛的一戰,打下了堅實的基礎。
從象徵屬性上,船越文夫代表了當時日本極少的有識之士,以及這個國家之所以能成為一戰/二戰時期的世界霸主所應具備的國民素質,比較讓人難受的是,他無法掙脫時代和國家套在他身上的枷鎖,只能無奈選擇退隱,這在他和大使對弈之後說的那番話,很好地體現了出來。而他全力烘托的虛擬主角,就是只有遺像出場的霍元甲。在陳真身上,體現出了霍元甲的一切亮點,甚至寄託了主創和導演要表達的樸素觀點——
俠之大者,為國為民。
這樣的表演安排,是導演將劇本和全劇構思理解異常透徹的表現——陳嘉上自己就是編劇之一。用一場兩個頂級高手的巔峰對決,以及對決中的思考、學習、吸收、應對,將兩種迥然不同的意識形態,兩個相似而又對立的國家/民族之間的紛爭,採取非常寫意、又值得讓人回味無數遍的方式演繹,其用意之深刻、手法之多變,已經是功夫片的頂峰,對後世影響深遠。
船越文夫的原形是一代宗匠船越義珍先生,他和李小龍一樣偉大,眼界寬廣,是一名致力於把空手道(電影當中,船越文夫提到的「唐手」即空手道早期的稱謂)推向世界的武術大師。電影當中,船越文夫將「至剛的唐手」演繹得剛柔並濟,同時博取各家所長,胸懷遠遠超越了國界和民族之爭,這也是《精武英雄》有別於其他功夫電影的境界。
船越義珍鏈接:http://baike.baidu.com/view/1696839.htm
BTW:導演陳嘉上先生曾在接受相關採訪時表示過,這部片子融匯了他、李連杰、袁和平對於功夫、人生、電影的思考和探討,誠不我欺。謝邀。
私人認為,兩部最好的功夫電影之一。另一部是周星馳《功夫》。
不只是打得好看,而且在功夫的呈現和「功夫語言」上,最浮凸的一部。
我們這代看武俠的人,都默認了一些武俠基本定式。
比如,功夫是分風格的。剛柔、快慢、潑辣兇猛和輕盈靈巧。
比如,不同的性格,對應不同的功夫。比如洪七公光明正大,就該用大開大合的降龍十八掌。黃藥師瀟洒不羈,就該用繽紛輕盈的落英神劍掌。令狐沖無拘無束,就該用無招的獨孤九劍。莫大先生隱於市,性格難以著墨,就該用百變千幻衡山雲霧十三式。
比如,功夫的格局也是人品。功夫大師都講究境界。
這些,在《精武英雄》里,體現得很完美。
霍廷恩代表著傳統中國功夫,技巧、靈活,但實戰略微不太行。
陳真代表著中西結合的功夫,迅速、機變、爆發力。
芥川龍一代表著傳統日本功夫,空手道。
船越文夫代表著日本武功的至高巔峰。紮實有力,實戰出眾。
藤田剛代表著實戰技擊的巔峰。
他們打起來,是看得出風格差異的。
陳真以中西合璧的打法,擊敗霍廷恩,然後和船越文夫那番對話,就是功夫不同思想體系之間的對話。
「要擊倒對方,最好的方式是手槍。練武的目的,是把體能上升到極限。要達到這境界,就要了解天地眾生。」
這些其實是《一代宗師》級的話題了。
周星馳《功夫》是是用了大量華麗展示加上特技,還原了我們童年概念里功夫的樣子,加以碰撞,是寫意。
《一代宗師》則是把他們的境界和功夫家的江湖加以描述,是寫實。
《精武英雄》的情懷,未必有上兩部那麼深沉,但在打戲設計上,真是能完全體現上面所說的,」功夫人格「和」功夫語言「。打戲結合說理的紮實和華麗上,是獨一無二的。
個人認為最有味道的一段話:
陳真:船越先生的武功第一,是說他的武功修為,不是他的殺人伎倆。
船越(搖頭微笑,喃喃對空處):霍元甲,我輸了。我沒想到你有這麼好的一個徒弟。
從第一次看到這部電影開始,就被深深的吸引了。
那時候是95年吧,我還上小學。
其後的時間裡,只要有機會,我都會再次重溫這部電影。
然後到了大學,我們有一門選修課是武俠電影欣賞。
作為選修課的考試,我寫的影評就是這部電影。
具體內容我已經忘了,總之就是吹,吹到了天上去。然後得了95分。(看來老師也喜歡這部電影)
在我看來,武俠電影在中國有兩個高峰不可逾越,第一就是精武英雄,第二是新龍門客棧。
精武英雄是因為他已經超越了武俠範疇,堪稱一部武道電影,是陳嘉上這輩子再怎麼努力也努不出來的神來之筆。
而新龍門客棧則是太美,美的不真實,就算是用盡現在的全部特效技術,也無法重現的美。
這個片子最大的意義在於
1:精幹不花哨的武術動作
2:對武術境界上的討論如「快」,「最好的防守是進攻」
3:光子和舟老先生兩個日本人的加入進一步批判了日本軍國主義,這一點是我認為最成功的。當然還有哪個日本外交官
4:光子,雖然出鏡很少但是這一段跨國戀令人感動,戰爭與愛情,這部電影可謂是非常成功的把二者組合起來,這是最令我難以忘懷的一點
5:低成本高票房,最成功的電影之一
反正就是經典
顧嘉輝的音樂也功不可沒!感興趣的可以Google一下,香港電影音樂頂級大師。
1.教科書式的實戰打鬥動作。在動作方面超越李小龍的電影。
2.對格鬥精神的終極詮釋。格鬥的目的是將體能推向極限。搏擊不要有花架子。另外,我必須強調,肘擊不是泰拳的專利,傳統的八極拳裡面也有!
3.破除臉譜化的日本人形象。在日本學習,有個靜美的日本女朋友,最高的武哲竟然是個日本人。這幾點,即使是現在的很多電影電視劇也做不到
4.中山忍,太萌了!
第一次看只關注暢快淋漓的打鬥場面,後面年紀大了重溫才赫然發現第一幕居然是日本學生在喊:打倒天皇,日本是屬於全體人民的。很是震驚,後面才知道,這段時間是軍部權力擴張的時期,也是日本民眾自由現代意識開始覺醒的時期。可惜最後,狂熱的愛國主義民族情緒戰勝了理性文明的思維,類似於大使的意圖限制軍部獨走的文官紛紛被國賊天誅。日本人終於成了今天大部分國人心中非人的代名詞。從這方面講,這部片子除了經典的打鬥,內涵上也相當有深度。
只說一句,昆汀是這部片子的鐵杆影迷,據說拍殺死比爾前看過40多遍
中國最好的功夫片,流暢乾淨的動作場面,開闊的思想境界,我想不出還有哪個動作片可以與之相比。
我是在高中學校電影院每周放一部電影的時候看到這部《精武英雄》的,全校學生都沸騰了!我被李連杰利落矯健的身手和內斂智敏的氣質震撼,一直到現在,18年過去了,這部電影我看了不下30遍,就為崇拜李連杰那種罕有的精氣神。我練了20年體育,見過各種體育健兒,李連杰個子雖矮,但以我的經驗,他的身體素質非常厲害,最要命的是先天精力過人,也只有他這個能力高度的層次,才會真正謙和淡定。他是後李小龍時代最廣受世界喜愛的華人動作巨星,袁和平和劉家良對他的武術才華深為推崇,他進軍好萊塢的《致命武器》、《致命羅密歐》、《救世主》、《龍之吻》、《狼犬丹尼》都屬佳作,裡面都有著他一貫的和平理念和俊俏無比的各門武術招式,這一點是無人能比的。低調謙虛,大智慧,勤勉,仁慈,李連杰不光有紮實利落的過硬功夫,也具備高貴的品格,是少有的好男人。
大學的時候11點熄燈,關燈前最後10分鐘,有個舍友就會把華彩的部分放一遍
乾淨利索,不拖泥帶水。
情節緊湊,配樂也很贊。
周比利演的軍國主義分子很經典。
船越有日本武學大師風範。
光子女神溫柔體貼美美美。
就是錢小豪演的霍庭恩有點不太習慣,壞人演的太多導致他演好人的時候也感覺壞壞的,總害怕他突然從後面給陳真一刀。
不得不說袁和平大師太牛逼了,每個打鬥場面都很有意境,酷愛櫻花啊,殺死比爾第一部也是。
總之這是一部經典之作。
最後結局,陳真和師弟們在車上對話:
「五師兄,這次我們去哪?」
「你們說全中國哪裡日本人最多?」
「東三省吧。」
「好,那我們就去東三省。」
標準的港式武俠結尾,不過加上配樂非常燃。
以前都是成龍的幽默花俏的,或者黃飛鴻方世玉那種傳統武術加踢腿的,這片忽然出現實戰式的打鬥了,格鬥擒拿搏擊為主,切合截拳道,格調忽然一變。還有中南海保鏢,正氣逼人,陽剛的耀眼。
說個暴露年紀的,之前打架比誰能踢到頭,架勢漂亮就是功夫高。看了這片趕緊買了本截拳道秘籍練習,側踢,正踢,斧斤腳,寸勁,勤學苦練,和軍訓教官學習擒拿術,電影教育功能可見一斑。 汗
@飛鳥冰河已經回答得很具體了,贊一個
我來稍作補充。
大家請看這張劇照(是我截的)相比李小龍的【精武門】和甄子丹的【精武風雲·陳真】,【精武英雄】的構圖相對來說工整,平衡多了有沒有?
導演陳嘉上在這部電影裡面添加了自己對武學的思考,這是李小龍版的【精武門】和甄子丹版的【精武風雲·陳真】所缺乏的內涵,也是最重要的。
其次,他的武術指導是袁和平(江湖人稱:八爺。八爺曾經指導過【黑客帝國】的動作指導)。八爺在武術指導方面花了不少的心思,有泰國的膝撞,日本的柔術,巴西拳術,貌似還有擒拿術中的十字固。這些在陳真和船越文夫的那場打戲裡面都有表現。
我記得曾經看電影雜誌上,把三個不同的版本的陳真做了比較。如果你需要的話,我回家後再補充。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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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到家,翻箱倒櫃找出那本《看電影》(2010年第十期,總第457期 10月30日出版)雜誌。不贅述,即將開始:
電影與時代的演變——功夫偶像。
如今再糾結於霍元甲得意的無地自容是否確有其人,已無甚意義 ,作為一個歷近40年而不衰的經典銀幕形象,精武門的陳真經過幾代電影工作者的創作,呈現出的有角色與光影的特質,還有時代的印痕。1970年代的李小龍,1990年代的李連杰,以及千禧年之後的甄子丹,分別是各自年代的功夫明星,並以他們對武術,對陳真的理解,賦予了這位亂世中的孤單英雄各具特色的氣質,一個鋒利不羈、一個懇切紮實、一個花俏平面,而掌舵的羅維、陳嘉上與劉偉強,則分別將所處時期的電影氣象,以及民族訴求、烏市幹練、虛浮淺白的時代特色帶給了他們的陳真及精武精神。比較【精武門】、【精武英雄】、【精武風雲·陳真】,不僅能管窺功夫偶像及功夫電影的嬗變,也能從中感知到不同時代的電影風尚與時代氣息。
文→Gia、張力、大頭馬、法蘭西膠片 □編輯、Gia
故事方面
單 一 / 飽 滿 / 凌 亂
30多年前,李小龍銀幕上一招騰空踢腿,踢碎了「中國人與狗不得入內」的木牌,踢碎了日本人的門牙,也踢回了中國人的自尊。30多年過去,無數後人對這一故事進行改拍、闡釋與致敬,其中,李連杰版的【精武英雄】和最近甄子丹版的【精武風雲·陳真】或許是可以拿出來比較的兩部。因為這三人都是以打成名,以打為生,雖不能讓他們三個人在同一擂台上較量武藝高低,但對散布相同主題故事的電影進行比較。或許還不算不敬。
雖然講的是同一個故事,但是三者在人物和劇情設定上的取捨,導致三個版本的電影各有立意,甚至千差萬別。首先是主角陳真的變化。一介武人趁人,霍元甲最勞苦功高的弟子,從一個沒念過多少書不認識幾個字的粗人(【精武門】),變成了遠赴日本深造求學的洋派精英(【精武英雄】),再到一個精通法語、日語、樂理的風流雅痞(【精武風雲·陳真】),變化驚人。
···李小龍版的【精武門】走的是一條為師傅報仇的傳統復仇的敘事路線
···以探討舞蹈為核心的【精武英雄】在故事的飽滿上是三部中最出色的
單單從陳真這一人物性格和背景上的設定,便可窺見三部電影的風格走向。以現在的眼光看李小龍版的趁人。表演誇張做作。武打場面虛假,可以說完全是李小龍的個人秀。【精武門】走的是一個傳統復仇敘事套路:為(師)父報仇。矛盾衝突的對立面一則是,弒師兇手VS為師報仇的徒兒。另一則是,侵略者VS被侵略者。而陳真在其中主要扮演的還是一個報仇的徒弟。民族大義擺在背景的位置。雖然有著名的「東亞病夫」招牌,但整個故事的主線圍繞的還是查明兇手並為師報仇的線路。為復仇而踢館,對面反踢,被迫逃亡,無意中得知真相,再踢館,戰勝Boss,自我犧牲。一個順理成章的傳統敘事路線,真相只有一個是推動劇情發展的關鍵線索。人物塑造都顯得蒼白、單薄、簡單、流於表面。好人很好,壞人都壞得一塌糊塗。這一缺點在電影營造民族仇恨情感的方面尤為突出,所有日本人都是十惡不赦,變著法兒地歧視、辱罵、藐視中國人。無一例外。李小龍的打鬥幾乎是在不與對手過招的情況下完美呈現的,彷彿揮揮手對方就立刻倒下。這種理解方式很像古龍塑造小李飛刀,「永遠沒有人看清刀是怎麼飛出去的」,儘管有著種種漏洞,【精武門】依然以不可動搖的地位影響了一代人。
【精武英雄】如今看來是三部中敘事上最為圓滿的一部。它可以說是【精武門】的修復版,在故事細節上給了很多交代和補充,人物性格更為飽滿,情感上也非完全二元對立。首先陳真的背景變得複雜,他在日本念書,有一個日本女友,這就使他不僅要面對殺死師父的兇手和侵略國家的敵人這兩個大敵,還需要忍受來自內部之間的分裂和敵對,衝突更為多樣。其次,電影把武術這一元素提純,將它和民族情感區分開來,也就是把日本武術界和軍界區分開來。
在武學上的追求無國界這一自命題貫穿始終,譬如擊敗了霍元甲的日本武師(芥川龍一)在得知真相之後認為勝之不武自感有愧,船越先生則更是一介武痴,對霍元甲和陳真充滿了敬意,罔顧國家間的仇恨,不與軍人藤田剛同流合污。大局觀在這部電影中得到不過度的體現,一些劇情細節的變動也使故事更為合理。比如陳真發現弒師兇手的真相是他打敗芥川後認為師父不可能輸給如此尋的功夫,繼而開棺驗屍。【精武門】則是完全靠著各種「巧合」來推動劇情發展。
【精武風雲·陳真】則完全應驗了工業時代電影敘事的崩潰和破碎的預言。這就是一個明星效應應取代敘事結構的典型案例,有太多無用的任務和為他們安排的多餘情節充斥。
可能受【葉問】、【十月圍城】等片宣揚民族情感的啟發,陳真在本片中乾脆罷手不報仇了,霍元甲在其中幾乎沒有任何蹤影,陳真完全變成了一個地下黨,衝突僅剩一個革命情結。照搬好萊塢個人英雄主義的套路,陳真變成了中國版超人,行俠仗義,多重身份,自然也少不了危險的美女特務。唯一一條若隱若現的主線是保護日本人名單上的暗殺對象,除此之外看不出任何推動劇情發展的脈絡,生硬,離奇,無法自圓其說。最終,Boss戰竟然還出現了民族魂召喚陳真醒來,從而小宇宙爆發的漫畫情節。可以說,本片與精武門如果還有一點血緣關係的話,可能就是甄子丹不斷華麗變裝和最後的那身中山裝,以及在閃回中出現的雙截棍了。
·····【精武風雲】則沾染了時代的浮躁,將看似力道十足的故事以快速推進的方式展現,最終只留下了一堆空洞的拳腳和影像。
導演
守 舊 / 務 實 / 動 漫
香港老導演羅維一生拍片半百,被人戲稱為「跟風大師」。從電懋到邵氏再到嘉禾,無論什麼風格的影片成為當世流行他都會立即跟風而上。1972年,張徹導演的【馬永貞】公映,從而掀起了「民初時裝功夫片」的新潮流,羅維立刻就聯手李小龍拍出了【精武門】。但【精武門】的經典地位全賴李小龍的個人魅力,羅維有限的才情反而限制了Bruce Lee的發揮。畢竟李小龍並非一個玄龜道具的功夫明星,他不僅對功夫和電影都有著自己獨到的見解,更懂得如何在銀幕上更好地表現自己的身體。比如李小龍更傾向於使用中鏡來完整地向觀眾展示自己的功夫,而本身對功夫不甚了解的羅維則只能依靠蒙太奇的剪接。此外,熟悉張徹電影的觀眾可以發現,在【精武門】中羅維幾乎將張徹「陽剛美學「的主要元素如」白衣大俠「、」主角之死「、」赤膊上陣「等全部原封不動地照搬到李小龍身上,這樣的不思進取也難怪後人在談及【精武門】時只會想到」李小龍電影「的標籤,而忘記了影片背後導演的名字。
1994年,陳嘉上翻拍了電影【精武門】,取名【精武英雄】,它比以往的任何翻拍作品在故事情節上都要更加接近原作。陳嘉上屬於1980年代末港片好景時冒起的一代導演,他的電影里總體現著香港的本地特色,比如務實精神。這種務實在【精武英雄】里集中表現為陳真所說的那句話:」搏擊只有一個目的,就是擊倒對方。「電影里有一場儀式化的打鬥,為了」爭「關注之位,陳真跟霍廷恩進行了一場比武。這是傳統和現在的一次較量。在戲中我們可以看到,霍廷恩打得非常匠氣,一招一式有板有眼。但陳真不同,他的拳里有境界,這個境界就是自由不羈,不墨守成規,就是道法自然,突破形式的束縛。因而【精武英雄】不像1990年代通常的武俠片一樣騰雲駕霧、電光火石、飛劍白光,而是堅持相對地道的拳腳功夫。更重要的是,導演嚴格按照動作片的運行規律,非常準確地把握了影片的動作節奏。同樣是在虹口道場,雖然沒有了雙截棍,李小龍招牌式的」李三角「和怪異的叫喊聲,但是高速的剪輯手法卻讓李連杰的拳腳看上去比李小龍更快更准更狠,更有表現力。這不僅得益於李連杰本人淵博的武術功底,更緣於鏡頭和準確到位和影像技藝水平的高超。
在【精武英雄】的結尾,陳嘉上並沒有讓李連杰像李小龍一樣對著鏡頭怒吼著飛起一腳。英勇死去,因而才會有如今「精武英雄」的風雲再起。攝影師出身的劉偉強在【精武風雲】中塑造了一個與以往完全不同的「超級英雄」。他不僅將自己作為攝影師的畫面感發揮到了極致,更把曾經混跡好萊塢的經驗也用在了電影中。因而我們看到這部電影無論是角色的造型設計,還是影片的色調和場景都頗具漫畫色彩,行雲流水的鏡頭和優美的畫面很有好萊塢大片的風範。而陳真也不再像李小龍一樣是個「不識字」、只會打打殺殺、為師父報仇的魯莽武夫,而是蓄起了小鬍子、穿上西裝,變得溫和儒雅,時尚帥氣,讓人不禁聯想到好萊塢影史上那位著名的詹姆士·邦德。稍顯遺憾的是,劉偉強此番沒有將它自【無間道】開始的對人深不可測的內心世界和波瀾壯闊的感情天地的熱衷繼續貫徹下去,從而也就導致【精武風雲】最終只能算作一部浮於表面的功夫大片。
陳 真
復仇者 / 隱忍者 / 遊戲者
從1972年中國香港編劇倪匡寫出陳真這個角色,至今38年里,先後由李小龍、梁小龍、李連杰、陳小春、甄子丹等人演繹過。從電影角度看,李小龍的【精武門】、李連杰的【精武英雄】、甄子丹的【精武風雲】,都會再功夫片歷史上留下一筆,只是最後一筆有些遺憾。
中日情感是精武系列電影的主要背景,片中矛盾最終導向民族矛盾,為師報仇的毛頭小子最終成長為保家衛國的民族英雄,這是一脈相承的主題,也是最有戲的設計,然而,一切歷史都是當代史,李小龍,李連杰,甄子丹,在不同時期的演繹中,有著不同的角色內涵。1972年的【精武門】,李小龍版陳真苦大仇深,目光如炬,這與當時李小龍初進香港功夫影壇,正欲殺出血路的心態一致。從開篇陳真一拳打死謀殺恩師霍元甲的日本內奸,到大鬧虹口道場喊出「中國人不是東亞病夫」,到「凌空踢碎」華人與狗不得入內「招牌,再到一腳將日本頭目踢飛屋外,最終飛身撲向侵略者的槍口,隨著影片營造的民族矛盾逐漸緊張,陳真的復仇之路也在不斷升級。李小龍以復仇者的形象,痛快淋漓地懲罰侵略者,他的快感就是觀眾的快感,他的強壯幻化成民族的強大,在當時的冷戰背景下,片中」暴打日本人「成了一種儀式,李小龍因此成為第三世界國家抵抗侵略者的代言人。
從武打設計角度看,李小龍賦予陳真的個性化武功,就是他自創的截拳道。如果按照陳真一角的戲路走,李小龍在片中的打鬥多半出於憤怒和無奈,所以他的拳頭必須是帶血的,然而李小龍的情趣不在復仇,而是截拳道的表演和自我能力的張揚,於是他為陳真的打鬥平添一種深度。片尾,與俄國拳手的打鬥就像競技,李小龍不慌不忙地走圈,像是玩耍獵物的獅子,直到需要解決時,他才發出致命一擊。這種人物打鬥包含的遊戲感和嚴肅感,是李小龍作者電影的標誌。
1994年,李連杰飾演的智慧陳真在【精武英雄】中誕生,開篇,他就在日本學堂學習先進工業,雖然片刻後他也要痛打日本人,但他目光含蓄,姿態隱忍,出手分寸,相比李小龍,這個陳真衣冠整齊,與時俱進,顯然多了理論的武裝。有理有利有節,這是李連杰版陳真對中日矛盾的態度。他對日本女友山田光子的愛真摯感人,對黑龍會教頭船越文夫的武道心存敬意,對日本軍人藤田剛的暴行,快意恩仇。銀幕上這個英俊而只會的功夫小子陳真,在片中始終沒有苦役踢碎」東亞病夫「的牌子,也沒有」中國人不是東亞病夫「這樣的告白,但他的隱忍與爆發,正像我們民族韜光養晦的發展策略,正所謂君子」有所為有所不為「。以開放的姿態對待仇恨,是導演陳嘉上賦予李連杰版陳真的個性,這一點也被用在了該片的武打設計上。
李連杰回到精武門,帶來了全新的訓練方法,和打鬥技術,比如跳繩、俯卧撐、引體向上、轉身側踢、拳擊跳步、雙手架勢,這些帶有鮮明現代體育色彩的元素,在後來的實戰運用中,點化了霍廷恩的霍家拳,印證了船越文夫的修道理論,也戰勝了藤田剛的至剛拳法。這種武戲文唱的方式,讓李連杰版的陳真有了優秀而完整地人格,真正成為可以學習的偶像。
2010,甄子丹版的陳真在【精武風雲】中彈琴泡妞,面對家國讎恨,他表現出喜怒哀樂的奇怪情緒,導演或許是要表現亂世兒女的清歡,但從子丹空洞的眼神里,我們看到的只有自戀。片中,陳真無所不能,卻一無是處。歐洲戰場的華工,上海名利場的股東、地下工作者、行俠仗義的黑俠,陳真的身份多變,選擇多元,像幻燈般一晃而過,卻沒留下一片雲彩,歌舞、飆車、追逐、打鬥,一個都不缺,卻就是沒有」陳真「,影片因此成為支離破碎的動作遊戲。
從情緒的布局看,日本人依然作惡多端,但似乎與陳真無關,陳真依然能征善戰,但似乎與民族無關,臉譜化的設計與個人主義的膨脹,讓編劇陳嘉上的家國情懷淪為笑話。當甄子丹踢碎」東亞病夫「喊出」中國人不是東亞病夫「時,觀眾樂了。這裡本是歷史的嚴肅,卻成為一種娛樂,為什麼?顯然,主創想打造的超級英雄失敗了,因為他們選錯了人,選錯了表達方式。從武打設計來看,由李小龍開創、李連杰升級的格鬥遊戲感,是一種對武道的崇敬和恪守,笨是一種高貴的品質,但在甄子丹的【精武風雲】里,卻變異成拼盤式的雜耍,真的成了廉價的遊戲。影片除了開篇戰地跑酷的驚艷,甄子丹後續的大篇幅打鬥完全陷入鬥毆,不講環境,不講壬午、不講情緒,徹底倒退到上個世界六七十年代的香港武打片水平。
最後,從李小龍【精武門】到李連杰【精武英雄】到甄子丹【精武風雲】,打鬥越來越快,剪輯越來越快,這或許跟現代社會的節奏加快有關。但無論如何,我們希望陳真這個土生土長的中國式英雄,始終要密切聯繫群眾,戒驕戒躁。
功夫
截拳奧義 / 混合寫實 / 花俏炫目
精武體育會創會十周年之際,孫中山曾提筆匾額」尚武精神「四個大字,對武術的至高推崇,是歷代陳真中山裝上不曾卸下的胸章。反映到電影中,便是那花團錦簇的搏拳斗腿,每次重塑精武精神,都不忘在此更進一層樓。
李小龍版的【精武門】是公認的實戰功夫片奠基作,主打李小龍自創的截拳道。如果說【唐山大兄】中的連環三腳還是李小龍截拳道技法的探門磚,那【精武門】無疑是將」速度、力量、準確性「的截拳奧義過山車般嵌入影像。首先李小龍強調推進步法下的離感,所謂離感,即格鬥雙方在真實切磋中的安全距離,片中各種單對單的比試莫過於此,而以兩點距離為半徑,還形成了以李小龍自身為圓心的虹口道場群斗戲,連環八腳一氣呵成,在當年看來恢宏壯觀(「李三腳」變「李八腳」,這個宣傳口號也像「大字報」一般打在當年【精武門】的預告片中)。同事,武者常說拳打二分,腳踢八分,在最後與羅伯特·貝克的決鬥中,李小龍還展現了靈活的封手攻擊,這種俗稱勾漏手的技巧可封住對方出拳進而追打。在踩頭、擊襠或劈掌斷喉各類終結技使出後,截拳道已讓當時花拳繡腿的武俠片掩面。同時又因為李小龍敵欲動我先動的截擊思想過於迅速,過分依賴剪輯屬畫蛇添足,由此【精武門】大量長鏡頭的主導影像又增添了觀影上的客觀。當然,雙截棍花式技法首次在銀幕上呈現也是舉世震驚,一定要描述那種視覺衝擊力,只能用黑武士掏出激光劍來形容了。
李小龍曾說【精武門】是一部外行看熱鬧內行看門道的電影,這在於截拳道倡導實戰本能反應的思想並沒有在電影中通過情節或影響細節講出來。22年過去,不變的是理論,變的是香港動作電影長久以來醞釀成的細膩的剪輯方式,【精武英雄】出現的經典意義正在於其將截拳道精神延續擴散並化作教科書。【精武英雄】中融合了傳統武術、自由搏擊、泰拳以及巴西柔術,集各家之長,秉承截拳道廣納武學又不寧拘一派的特質。開場陳真擊退黑龍會成員用的擒拿術,陳真與霍廷恩勝負對決時亮出了拳擊和巴西武術中的倒踢,在影迷廣泛體積的船越文夫對戰中,則出現了泰拳的抱頭頂肘和各類摔法與十字固。袁八爺身為武術指導一反常態,剋制威亞的運用而「腳踏實地」,同事在拍攝上力求清晰的影像解讀,如虹口踢館時對面在慢鏡中向陳真飛腿,反而下一個鏡頭切換正常速度被陳真踢飛,「以慢打快」這一截拳道思維實為觀影的邏輯理解時間。另外,八爺提出的拳頭即將集中時才去格擋的「貼臉打」要求也大大增強了電影的觀賞性,不提那些直接道明武術真諦來往台詞,僅在解構和審美上,【精武英雄】已做到超越。
又是16年過去,【精武風雲】再次動作翻新,又回到李小龍精神原裝倡導者掌舵。而這十幾年中,武林風變化最大的自是MMA無差別經濟的流行,甄子丹身為當下港影動作中MMA打法的領航者,在這次漫畫化的陳真身上加重了各類打法的施展範圍,例如報社打鬥時一個飛身剪刀腿,即刻在空中旋轉一圈後鎖住對方脖頸,超脫現實卻非常炫目。雖然在摔法 上不及【導火線】琳琅滿目,但更多情況下,甄子丹在全片中展現的都是一擊必殺。有著跆拳道身影的各類鞭腿充斥著變身黑俠後的全部場景,地面終結技便是「詠春式」的連環快拳。不得不提的還有2002流行開來的跑酷,雖稱不上武術範疇,但開篇戰火中那個賽過子彈速度的深度變向跑確實足夠提神,配合著匕首左右開攻,此刻註定是全篇最華彩的段落。遺憾甄子丹使用另一看家兵器雙截棍是,打擊點在劉偉強過於花哨的鏡頭中完全沒有捕捉到,加之甄子丹標準的凌空三踢腳靠慢鏡特寫剪輯合成,削弱了視覺上的流暢性,傳統踢館的橋段相對全片幾近淪為雞肋,變成純粹緬懷李小龍的過場戲。
女人
傳統的 / 衝突的 / 複雜的
以人物為主的功夫片難免帶上個人英雄主義色彩,並且,還必須是無組織無紀律的那種。這種個人英雄主義需要配角做陪襯,少不了的是以小雞般柔弱表現老鷹強有力翅膀的女人。從【精武門】到【精武英雄】再到【精武風雲】,這三部電影中的女人是越來越多,身份也越來越複雜。
故事脈絡最為清晰,單一的【精武門】,也是最像一場個人秀的英雄主義電影。李小龍那時沒有多少特效,只能靠展示肌肉、武鬥過程和扭曲的表情為主要方式。從片子中甫一登場,李小龍那痛苦而做作的表情就沒下過那張臉。可能只有在和小師妹——電影中唯一的女性角色麗兒相吻時,這張臉才稍稍放鬆了一些。雖然是唯一的女性角色,但影片沒給苗可秀多少發揮的餘地,作為一個僅僅為陳真人性的多面性提供證詞的輔助角色,她只要在適當的時候表現出楚楚可憐,在鏡頭下展示完美的45度,以及發揮出我國女性的傳統美德和不可避免的人性弱點,就已圓滿完成了任務。她就像電視節目插播的廣告,雖然徒勞無益,但讓觀眾放鬆下去個廁所也無傷大雅。這和1970年代絕大部分武打片一致,這樣的女性角色幾乎都是附贈品。
到了【精武門】,事情起了變化。這一變化直觀上是中山忍飾演的山田光子——陳真未婚妻的背景變化。陳真這樣一個民族英雄竟然有了一個日本未婚妻,這是片中的我方群眾不能忍受的。中山美穗的妹妹確實漂亮客人,但這也阻擋不了她被驅逐的命運。這給陳真和電影都帶來了一個新的衝突,愛情這一道具不是可有可無的了,它也牽扯上了背叛師門、背叛國人的性質。陳真要面臨一個新的二難選擇,這是莎士比亞曾經給羅密歐設下的難題。問題變得複雜,陳真腹背為敵,這和【精武門】中的逃離師門不同,【精武門】中陳真為了免使同門兄弟受到牽連而逃,在這裡他則是為了愛情而叛逃。這使陳真這個武人多少帶上了浪漫主義色彩,李連杰的表演也比李小龍自然率真得多。這樣一來,精武門中的兄弟不但免受不仁不義之罵名(【精武門】中的師兄弟確實非常不近人情而略顯嫌惡,全片只有陳真一個人是純粹的好人),陳真這一角色也變得更加動人。山田光子在片中還是主要負責花瓶的角色,也無甚使人印象深刻的發揮,但這一角色背景設定的稍加變動,已使電影主義更為龐雜而相對出彩。
【精武風雲】中,陳真身邊的女人變得更為複雜。這個複雜不僅僅是角色背景的複雜,性格同樣如此。可以說,在這部片子里,女人終於變成了以個可以推動劇情發展的重要角色。當然,這與舒淇這一很貴的玩兒來扮演是密不可分的。KiKi至少負責三重身份,一是大上海歌廳的舞女,劉爺身邊的女人;二是日本軍界的軍官,派遣中國的卧底;三是陳真的曖昧對象,最後為愛而死的紅顏。雖然【精武風雲】劇情混亂,但KiKi對於揭示黑俠的真實身份至少起到一個關鍵作用,從側面推動劇情發展,這是對這一角色的硬性要求。軟性要求自然還是配合陳真展現瀟洒風雲的一面,還要使陳真真名流露,激發他的小宇宙。同時,為了愛情背叛祖國(日本),也是一個展現另一種大局觀的方式,現在不是陳真為了日本女人背叛師門了,而是日本女人為了愛情和友誼(與舞小姐霍思燕的友誼)肝腸寸斷,死在同胞的刀口下,對日本人的心狠手辣也不失為一種表現。可惜的是,這種過多的身份和情感使電影凌亂而流於俗套,擾人視聽,舒淇偶像派的表演顯然也沒彌補之功。這裡實在不是女性主義大張其道的地方,還是把劇情推手還給陳真為妙。
配角
臉譜化 / 層次化 / 單薄化
配角之於主角,說得俗氣點兒就是綠葉之於紅花,沒有葉子的鮮翠欲滴,自然也就沒有花兒的奼紫嫣紅。但李小龍的電影似乎不是這樣,他是個極度自戀的武者,從來不放棄任何一個向觀眾展示自己的機會,就連鏡頭也毫不要、那是對他身體的偏愛。在【精武門】中,李小龍飾演的陳真是當仁不讓的唯一主角。他無往不勝,所向披靡,可以憑藉一己之力橫掃虹口道場,就連最後的大反派也顯得不堪一擊。所有人的存在都是為了凸顯李小龍的不可一世,從日本武士刀俄國斧頭黨的首領,在他面前甚至沒有一個人可以稱得上「對手」。他不僅用「精武門」里一班手足的無能凸顯自己的厲害,還利用魏平澳飾演的漢奸的語氣和體態襯托出自身的剛武和英雄氣概。李小龍的過分光輝,讓任何人在他面前都變得黯然失色。但值得注意的是哪些在【精武門】中飾演日本人的配角演員,他們或衣冠不整,或染著怪色的頭像,對人傲慢無禮,形象猥瑣至極。李小龍所飾演的陳真也因在銀幕上痛擊日本武士而迅速成為了民族英雄的化身。
陳嘉上導演的【精武英雄】雖然基本照搬了【精武門】的故事,卻理智地將謀害霍元甲的行為歸因於日本軍方的陰謀而非日本武館之罪,更為陳真安排了一位近乎完美的日籍女友光子。於是,觀眾們看到這位新時代的陳真不僅跟日本人談起了戀愛,還跟日本黑龍會總教頭船越文夫這一具有武者崇高精神的高手交上了朋友,就連打死霍元甲的芥川龍一至少在精神上也是一個真正的武士。這樣的改動,不僅大大減少了影片的暴戾之氣,也使得故事的情節更加合理,人物形象更加飽滿。
當年的這部【精武英雄】,不論主角配角,個個栩栩如生,譬如霍廷恩、農勁蓀、船越文夫、藤田剛,甚至戲份較少的青樓妓女也皆層次分明,各擋一面。電影里有三場經典的比武,三個對手,各有千秋。錢小豪、倉田保昭和周比利分別代表國術、空手道和泰拳三種不同門派的絕頂高手。他們不再像李小龍的那些「對手」一樣會被陳真輕而易舉地擊敗,也正是這樣配角的強大才更加凸顯陳真的身手不凡。
到了【精武風雲】中,導演劉偉強為了向偶像李小龍致敬,將甄子丹塑造成一個「超級英雄」。於是,所向無敵的陳真又回來了。影片最後的高超段落更像【葉問】般草草收場,可憐的木幡龍壓根兒不是甄子丹的對手。
【精武風雲】成就了甄子丹的獨角戲,卻削弱了其他配角的表演空間,讓這些次要人物顯得非常單薄,反倒是片中兩位不會功夫的配角黃秋生和黃渤演出了神采,而這「雙黃影帝」可以說完全是靠著自己精湛的演技才搶來風頭。黃秋生飾演的上海灘大亨「長袖善舞」,周旋於各派勢力之間,成為陳真行俠仗義最後的「後盾」。而黃渤飾演的華人探長不僅暗中幫助陳真從事愛國運動,更以痛斥鬼佬上司一段大漲國人士氣。其實細心的觀眾可以發現,在每一部和【精武門】有關的電影里都會有這樣一位猶如風箱里的老鼠兩頭受氣的華探長,但以往這些人能夠給陳真提供的幫助可以說微乎其微。相比【精武門】里感嘆「誰叫我們自己不爭氣」的那位尚有良心的巡捕,在黃渤身上體現出來的這種自信則要感謝時代的進步和如今的底氣。
文字部分,完。
提一句,此文非本人原創,是誰所作,我在前面已經說明。不喜勿槽。
有時間再補圖。
喜歡,請君打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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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篇精彩,就是結尾不好。
陳真最後去了日本人最多的地方堅持抗戰,單憑兩隻拳頭打鬼子,真是白瞎霍元甲掏錢送他去日本學技術。
陳真應該繼續深造,最好到歐洲學習機械,抗戰回國時已成知名機械專家,一根鋼管造毛瑟,兩把鉗子搞虎式,上天入地,至少打掉鬼子一個師團,抗戰最後關頭,陳真施展功夫,暴揍忍者,生擒鬼子專家,確保美國順利投放原子彈,49年中將陳真陣前易幟,通電全國我是卧底,有人不服一查嚇一跳,原來在法國就是黨員,介紹人姓鄧…
所以說,愛國始於約架,但如果你是大俠,最好要有升華,利國利民利於己,不然就等著派出所吃盒飯吧。
如果沒有最後一句台詞,整部電影可以說得上是一部完美的作品
武打片有個問題。邵氏式的定機位長鏡頭,一刀不剪,拍的時候NG的可能性就大。
剪碎了,看著就假。
精一片協調的正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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