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庸對於筆下人物的結局安排有何妙處和深意?
比如北丐西毒一生宿敵,最後內力相通,相擁大笑而逝;比如任我行名為自由,卻被困了十幾年,最終卻在成功的前夕眩暈而逝等等。大家可以暢所欲言 。題主鐵杆金迷。
請各位知友不要隨意更改問題,之前有人該成了有哪些人物的結局細思極有深意,連我自己不注意的情況下都看成了細思極恐。謝謝了。
最近又看了一遍新修版的倚天屠龍記,突然發現大名鼎鼎的光明右使范遙一直處在想打架沒得打的狀態,而且幾乎每次約架都沒打成功。
讓我們回顧一下范遙的一生。
陽頂天在世時,范遙愛戀紫衫龍王黛綺絲無果,結果黛綺絲愛上銀葉先生破門出教。不久陽頂天失蹤,光明頂上為爭教主之位鬧得天翻地覆,范遙無心爭奪,下光明頂後發現成昆和汝陽王府的關係,為了明教大計,毀容投入汝陽王府做卧底,成為苦頭陀苦大師。
書中范遙第一次正面出場是明教眾人裡面最晚的。在萬安寺陪趙敏向六大派「學招」,張無忌即判斷范遙武功與玄冥二老不分上下。
跟著趙敏和黑林缽夫喂招,使到最後數招時有些遲疑,問道:「鹿杖先生,是這樣的么?」鹿杖客沉吟不答,轉頭道:「鶴兄弟,你瞧清楚了沒有?」左首角落裡一個聲音道:「苦大師一定記得更清楚。」趙敏笑道:「苦大師,勞你的駕,請來指點一下。」
只見右首走過來一個長發披肩的頭陀,身材魁偉,滿面橫七豎八的都是刀疤,本來相貌已全不可辨。他頭髮作黃棕之色,自非中土人氏。他一言不發,接過趙敏手中木劍,刷刷刷刷數劍,便向黑林缽夫攻去,使的竟是極精純的崑崙派劍法。
......
張無忌尋思:「苦頭陀武功之強,只怕和玄冥二老不分上下,雖不知內力如何,但招數神妙,大是勁敵。他只打手勢不說話,難道是個啞巴?可是他耳朵卻又不聾。趙姑娘對他頗見禮遇,定是個大有來頭的人物。」
後來張無忌為救周芷若暴露行蹤,范遙到酒店相認,跟張大教主「切磋」,先是比拳腳比劍法還有來有回,結果比內力直接被秒殺。。。
楊逍和韋一笑在旁看到這等聲勢,齊聲驚呼出來。他二人只道苦頭陀和教主比拚內力,至少也得一盞茶時分方能分出高下,哪料到片刻之間,便到了決生死的關頭。二人心中雖有話說,卻已不及言講,待見苦頭陀平安無恙的落下,手心中都已捏了一把冷汗。
苦頭陀雙足一著地,登時雙手作火焰飛騰之狀,放在胸口,躬身向張無忌拜了下去,說道:「屬下光明右使范遙,參見教主。敬謝教主不殺之恩。小人無禮冒犯,還請恕罪。」他十多年來從不開口,說起話來聲調已頗不自然。
張無忌又驚又喜,這啞巴苦頭陀不但開了口,而且更是本教的光明右使,這一著大非始料所及,忙伸手扶起,說道:「原來是本教範右使,實是不勝之喜,自家人不須多禮。」
但范遙一定想不到這是金庸留給他最後一場酣暢淋漓的「比武」了。。。
為了相救六大派,范遙著實當了一把主線劇情人物,吃狗肉、酒里下藥、騙十香軟經散解藥、陪趙敏去跟張無忌「約會」、回萬安寺把解藥給六大派,結果被困萬安寺塔上,只好跟滅絕師太、鹿杖客無聊鬥鬥嘴,還好張無忌「約會」中看見起火及時趕到救下眾人。范遙最後看著滅絕師太和鶴筆翁打了一會架,等鶴筆翁跳下之後,滅絕師太又找他「約架」,范遙沒理她,滅絕師太就抱著周芷若跳下了塔。。。若干年後范遙應該很後悔當時沒有好好打一架吧。
滅絕師太厲聲道:「芷若,你跳下去!」周芷若道:「師父,你先跳了,我再跳!」滅絕師太突然縱身而起,一掌向范遙的左肩劈下,喝道:「魔教的賊子,實是容你不得!」
范遙一聲長笑,縱身躍下。張無忌一掌擊出,將他輕輕送開,贊道:「范右使,大功告成,當真難能!」范遙站定腳步,說道:「若非教主神功蓋世,大伙兒人人成了高塔上的烤豬,范遙行事不當,何功之有?」
離開萬安寺,張無忌帶著小昭和趙敏又約了個會,范遙向他們道別以後主線劇情里范遙就再沒有那麼風光過了。直到張無忌和周芷若的婚禮,范遙才好不容易又露了個臉,說了一句楊過最喜歡的話。
趙敏向范遙道:「苦大師,人家要對我動手,你幫不幫我?」
范遙眉頭一皺,說道:「郡主,世上不如意事十居八九,既已如此,也是勉強不來了。」
趙敏道:「我偏要勉強。」轉頭向張無忌道:「張無忌,你是明教教主,男子漢大丈夫,說過的話作不作數?」
為救趙敏,跟周芷若拆了一招
范遙眼見危急,心念舊主,不忍她頭破腦裂,伸掌向周芷若肩頭推去。周芷若左手微揮,輕輕一拂,范遙手腕一陣酸麻,這一掌便推不出去。
後來快結尾了,各種武打場面,范遙都只能幹看著。先是少林寺」屠獅大會「前夕,張無忌帶領明教挑戰少林三渡,本來張無忌點將光明左右使楊逍范遙,范遙心裡一high終於有架打了(誤),結果空智從中作梗,范遙到手的架沒打成,反而把張大教主最親的親人殷天正給打架累死了。。。張大教主為救義父累死外公,不知心中作何感想啊。
楊范二人聽得教主提及自己名字,當即踏前一步,躬身道:「謹遵教主號令。」張無忌道:「三位高僧使的是軟兵刃,咱們用甚麼兵刃好?」張、楊、范三人平時臨敵均是空手,今日面對勁敵,可不能託大不用兵刃,三人一法通,萬法通,甚麼兵刃都能使用,張無忌此言,乃是就著二人方便。楊逍道:「聽由教主吩咐便是。」
張無忌微一沉吟,心想:「昨晚河間雙煞以短攻長,倒也頗佔便宜。」便從懷中取出六枚聖火令來,將四枚分給了楊范二人,說道:「咱們上少林寺拜山,不敢攜帶兵器,這是本教鎮教之寶,大家對付著使罷。」楊范二人躬身接過,請示方略。
空智突然大聲道:「苦頭陀,咱們在萬安寺中結下的梁子,豈能就此揭過?來來來,待老衲先領教你的高招。老衲今日沒服十香軟筋散,各人手下見真章罷。」他被囚萬安寺的怨氣未曾發泄,今日見到范遙,一直儘力抑制心下怒火,此刻再也忍耐不住了。
范遙淡淡一笑,說道:「在下奉教主號令,向三位高僧領教,大師要報昔日之仇,待此事過後,在下如幸而不死,再行奉陪。」空智從身旁弟子手中接過長劍,喝道:「你不自量力,要和我三位師叔動手,不死也必重傷。我這仇是報不了啦。」范遙笑道:「我死在令師叔手下,也是一樣。」空智冷笑道:「明教之中,既除閣下之外更無別位高手,那也罷了。」
他這句話原是激將之計,明教群豪豈有不知?但覺若是咽了這口氣下去,倒教少林派將本教瞧得小了。以位望而論,范遙之下便是白眉鷹王殷天正。張無忌覺得外公年邁,不便請他出手,便想請舅父殷野王出馬。殷天正已踏上一步,說道:「教主,屬下殷天正討令。」張無忌道:「外公年邁,便請舅舅……」殷天正道:「我年紀再大,也大不過這三位高僧。少林派有碩德耆宿,我明教便無老將么?」
到了「屠獅大會」的正日,簡直就是一場選武林盟主的架勢,最後商定的比賽方式是各大派各派兩人出戰,明教一號選手當仁不讓張大教主,二號選手范遙,而且各大派為了給主力省些力氣都是二號位先上打啰啰,一號位最後上打正賽,范遙正是心裡都笑啊——終於輪到我了。而且因為范遙跟空智梁子還在,趙敏出了個主意讓他們訂個約會,別影響今天的比賽。
張無忌一個個瞧過去,心想:「楊左使、范右使、韋蝠王、布袋師父、鐵冠道長諸位各負絕藝,均可去得。其中范右使武學最博,不論對手是何家數,他都有取勝之道,還是請范右使出馬的為是。」便道:「本來各位兄弟任誰去都是一樣,但楊左使曾隨我攻打金剛伏魔圈,韋蝠王與布袋大師曾生擒夏胄,都已出過力氣。這一次本座想請范右使出手。」
范遙大喜,躬身道:「遵命!多謝教主看重!」
明教群雄素知范遙武功了得,均無異言。趙敏卻道:「范大師,我求你一件事,你肯答允么?」范遙道:「郡主但有所命,自當遵從。」趙敏道:「少林派的空智大師與你的梁子未解,倘若你跟他先鬥了上來,勝敗之數,未易逆料,縱然勝得了他,那也是筋疲力盡的了。」范遙點了點頭,心知空智神僧成名數十年,看上去愁眉苦臉、一副短命夭折之相,其實內功外功俱臻上乘,趙敏道:「你不妨去和他訂個約會,言明日後再到大都萬安寺去單打獨鬥,一決勝負」
楊逍和范遙齊聲道:「妙計,妙計!」均知空智與范遙一訂約後,今日便不能動手,趙敏此計,實是給明教去了一個強敵。
所以范遙高興得啊,今天不僅有架打,明天還可以有「期貨」架打,而且都是一流高手啊,幸福來得太突然。
空智對范遙的武功也是頗為忌憚,加之寺中方有大變,實無心緒與范遙動手,再被他這麼一激,當即點頭,說道:「好,明年正月十五,在下再在萬安寺討教大師幾手絕藝。」
可是在宋青書用九陰白骨爪殺了丐幫兩位長老以後,范遙跟張無忌一起把對付宋青書的絕招都想好了,就等宋青書再次上場,范遙就可以大顯風采了,萬萬沒想到,一向謙恭的俞二俠竟然出來搶戲,沒辦法,誰讓他是教主的二伯呢,等下一波怪吧……
過了片刻,宋青書又飄然出場,抱拳道:「在下休息已畢,更有哪一位英雄賜教。」
范遙叫道:「讓我領教峨嵋派的絕學。」正要縱身而出,突然一個灰影一晃,站在宋青書之前,向范遙道:「范大師,請讓我一讓。」只見此人氣度凝重,雙足不丁不八的站著,抱元守一,正是武當二俠俞蓮舟。范遙見他已然搶出,又知他是教主的師伯,自不便與他相爭,說道:「范某今日有幸,得觀俞二俠武當神技。」俞蓮舟道:「不敢。」
可是這一波怪武當峨眉一打就打完了,張無忌為救俞蓮舟和周芷若,反被周芷若暗算而深受重傷。范遙為了打架(誤)拼了命也要上啊,誰知道張無忌身子動不了,嘴巴皮子還能動,以教主之令把范右使給攔下了......
便在這千鈞一髮之際,一人從旁搶至,右手擋開了俞蓮舟的「虎爪絕戶手」,左手架開周芷若插向俞蓮舟頭頂的五指,正是張無忌出手救人。周芷若雖知張無忌救了自己,仍雙掌并力,疾向張無忌胸前擊到。張無忌若是閃避,這雙掌之力剛好擊正殷梨亭臉盤,只得左掌拍出擋格。
......
周芷若叫道:「哪一位英雄前來賜教?」范遙束了束腰帶,大踏步走出。張無忌道:「范右使,我下令,你不可出戰,咱們……咱們認輸……」一口氣岔了道,又是兩口鮮血噴出。范遙對教主之令不敢不從,倘若堅持出戰,勢必引得張無忌傷勢加劇,何況出戰只是盡心竭力,枉自送了性命,卻於本教無補。
架沒打成,第二天范遙為救少林方丈反而把眉毛都燒了,燒了也就燒了吧,空智和尚一感動,把約的架就直接認輸取消了。范遙心裡苦啊說不出。
忽然峰腰傳來一人聲音,說道:「洪水旗救不得,還有厚土旗呢。」卻是范遙的聲音。他話聲甫畢,便和厚土旗掌旗使顏垣奔上峰來,兩人攜扶著一位老僧,正是少林寺方丈空聞。
空智搶上去抱住空聞,叫道:「師兄,你身子安好?師弟無能,罪該萬死。」空聞微笑道:「全仗這位范施主和顏施主從地道中穿出來相救,否則你我焉有再見之日。」空智見師兄空聞與范遙、顏垣都鬚眉燒焦,臉上手上均給燒起水皰,足見當時局面之危險。
空智向范遙、顏垣深禮致謝,又道:「范施主,老僧先前無禮冒犯,尚請原宥。大都萬安寺之約,老僧是不敢去的了。」武林人士訂下比武的約會,若是食言不到,比之較技服輸可要丟臉萬倍。
後面的劇情新修版大改特改,沒改的就是武林高手范遙依舊沒能在眾人面前展示他一流高手的武藝......所以苦大師的苦不僅是愛情得不到的苦,還有功成不名就、有架打不了的苦啊。
世上不如意事十居八九
金庸對人物結局的安排,告訴我們:立flag是會應驗的。
「多謝明教」「我又不想做尼姑」「小林子」的例子不提了。我估計大夥都知道。我專門說冷門的。
比如《神鵰俠侶》第二十三回:
楊過舉著木棒,只是東閃西避,並不還手,說道:「『妻子如衣服,兄弟如手足, 衣服破,尚可縫,手足斷,不可續!』這首詩你們聽見過么?」
無論是衣服破還是手足斷,楊過可是全都遇到了。細思極恐。楊過堪稱flag之王,動不動就念兩句的,真得看自己能不能hold的住。
比如《天龍八部》第八回:
這句話便如當頭一記悶棍,木婉清雙腿酸軟,坐倒在地,呆了半晌,喃喃的道:「你是鬼,你是鬼!」那聲音道:「我有個法子,能叫段譽變成不是你的親哥哥,又成為你的好丈夫。」木婉清顫聲道:「你……你騙我。這是老天爺註定了的事,變……變不來的。」那聲音道:「老天爺該死,是混蛋,咱們不用理他。我有法子,能叫你哥哥變成你的丈夫,你要不要?」
金庸對於每個人都是公平的,惡人也一樣。四大惡人三狗帶,唯有段延慶拿自己的親兒子填上了自己立的flag,於是得以善終,避免了領盒飯的命運。
比如《天龍八部》第四十回:
包不同道:「公子爺做晉文公,咱四兄弟便是狐毛、狐偃、 介子推……」忽然想到介子推後來為晉文公放火燒死,此事大大不祥,便即一笑住口。
最後真的做了介子推,死在主公手裡。一共五個人就想開國,一提這事就像打了雞血一樣,不論誰信這事,都免不了當介子推。
比如《碧血劍》第十回:
穆人清眼望歸辛樹,臉色漸轉慈和,溫言道:「辛樹,你莫說我偏愛小徒弟。你年紀雖已不小,在我心中,你仍與當年初上華山時的小徒弟一般無異。」歸辛樹低下頭來,心中一陣溫暖,說道:「是,弟子心中也決沒說師父偏心。」穆人清道:「你性子向來梗直,三十年來專心練武,旁的事情更是甚麼也不願多想。可是天下的事情,並非單憑武功高強便可辦得了的。遇上了大事,更須細思前因後果,不可輕信人言。」歸辛樹道:「是,弟子牢牢記住師父的教訓。」
然而歸辛樹聽信吳三桂之言誤傷吳六奇在先,被韋小寶耍的團團轉在後,穆人清的棺材板表示壓不住了。最後歸辛樹死就死在了「誤信人言」上。
這就是固執人的通病。就算嘴上服了輸,心裡也不可能認錯,他們只會堅持自己認為對的事情。歸辛樹就是如此,結果一條路走到了黑。
比如《連城訣》第一回:
戚芳哼了一聲,見他衣衫破損甚多,心下痛惜,從懷中取出針線包,就在他身上縫補。 她頭髮擦著狄雲下巴,狄雲只覺得痒痒的,鼻中聞到她少女的淡淡肌膚之香,不由得心神蕩漾,低聲道:「師妹!」戚芳道:「空心菜,別說話!別讓人冤枉你作賊。」
然後轉眼就讓人冤枉做賊了。《連城訣》一本書里寫盡了世上的醜惡,狄雲身經百戰見的多了,可惜戚芳至死好多事都沒看透。她自己才是「空心菜」。
噗。有朋友不知道「多謝明教」的梗,我填上:
《神鵰俠侶》第二十一回:
郭靖叉手說道:「我南朝地廣人多,崇尚氣節。俊彥之士,所在多有,自古以來,從不屈膝異族。蒙古縱然一時疆界逞快,日後定被逐回漠北,那時元氣大傷,悔之無及,願王爺三思。」
忽必烈笑道:「多謝明教。」
張無忌:「不客氣!」
「小林子」的梗也有朋友不知道?好吧,我填上:
《笑傲江湖》第二十四回:
突然之間,一個極熟悉的聲音鑽進耳中:「小林子,你到底陪不陪我去喝酒?」
岳靈珊在電影《笑傲江湖之東方不敗》里被稱為烏鴉嘴,果然人如其名。天天管林平之叫小林子,結果人家真成了小林子。
人丑就要多讀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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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談一個龍套角色,《笑傲江湖》里的儀清。
這個角色的塑造並沒有多出彩,龍套到我一開始讀笑傲江湖這本書時基本上是忽略這個人物的存在的,但是金庸給儀清安排的結局是恆山派掌門:
【這時令狐沖已將恆山派掌門之位交給了儀清接掌。儀清極力想讓給儀琳,說道儀琳手刃恆山大仇,為師尊雪恨,該當接任掌門之位。但儀琳說什麼也不肯,急得當眾大哭。畢竟還是依著令孤沖之議,由儀清掌理恆山門戶。 】
第一次讀笑傲的時候,印象最深的恆山派女尼當然是儀琳,然後脾氣火爆的儀和,以及俗家弟子鄭萼,秦娟也都有印象,偏偏是最後當上掌門的儀清沒留下印象,當我再帶著這個疑問來讀書的時候,才發現儀清果然是恆山掌門的最佳人選。
令狐沖知道有人準備伏擊恆山派,就假扮一個滑稽的軍官提醒眾人,此時儀清也在跟令狐沖說笑:
【 後面一名女弟子又笑又埋怨:「你這位將軍大人真是……咳,一天也不知要摔多少跤!」
儀琳回過頭來,說道:「儀清師姊,你別催將軍了。他心裡一急,別真的摔了下去。這山坡陡得緊,摔下去可不是玩的。」
儀琳見他雙目獃滯,容貌醜陋,向他微微點頭,露出溫和笑容,又道:「儀清師姊,這位將軍倘若摔跌,你可得快拉住他。」儀清笑道:「他這麼重,我怎拉得住?」
令狐沖大聲嚷道:「這一帶所在,偷雞摸狗的小賊最多,冷不防地便打人悶棍,搶人錢財。你們出家人身邊雖沒多大油水,可是辛辛苦苦化緣得來的銀子,卻也小心別讓人給搶了去。」儀清笑道:「有咱們大將軍在此,諒來小毛賊也不敢前來太歲頭上動土。」 】
之後恆山派被嵩山派的人伏擊,令狐沖救了她們,受了輕傷:
【(令狐沖)伸手一摸額頭,登時苦起了臉。儀清道:「將軍,你可砸傷了嗎?咱們有傷葯。」令狐沖道:「沒傷,沒傷!大丈夫馬革里屍,也是閑事……」儀和抿嘴笑道:「只怕是馬革裹屍吧,什麼叫馬革里屍?」(里字的繁體寫做「裏」,跟裹的字形非常相近)儀清橫了她一眼,道:「你就是愛挑眼,這會兒說這些幹什麼?」 】
儀和還在跟令狐沖說笑,但是儀清卻在關注令狐沖的傷勢,非常分得清輕重緩急。
然後在福建恆山派接到定閑師太的求救信,儀清的表現非常沉穩,理智,有禮有節:
【儀清接了過來,朗聲誦讀布卷上的文字:「余與定逸師妹,被困於龍泉鑄劍谷。」又道:「這是掌門師叔的……的血書。她老人家怎地到了龍泉?」
儀真道:「咱們快去!」儀清道:「卻不知敵人是誰?」儀和道:「管他是什麼凶神惡煞,咱們急速趕去。便是要死,也和師叔死在一起。」
儀清心想:「兩位師叔的武功何等了得,尚且被困,咱們這些人趕去,多半也無濟於事。」拿著血書,走到岳不群身前,躬身說道:「岳師伯,我們掌門師叔來信,說道:『被困於龍泉鑄劍谷。』請師伯念在五嶽劍派同氣連枝之誼,設法相救。」
岳不群接過書信,看了一眼,沉吟道:「定閑師太和定逸師太怎地會去浙南?她二位武功卓絕,怎麼會遭敵人所困,這可奇了?這通書信,可是師太親筆么?」儀清道:「確是我掌門師叔親筆。只怕她老人家已受了傷,倉促之際,蘸血書寫。」岳不群道:「不知敵人是誰?」儀清道:「多半是魔教中人,否則敝派也沒什麼仇敵。」岳不群斜眼向令狐沖瞧去,緩緩地道:「說不定是魔教妖人假造書信,誘你們去自投羅網。妖人詭計層出不窮,不可不防。」頓了一頓,又道:「這事可須查個明白,從長計議才是。」
儀和朗聲叫道:「師叔有難,急如星火,快去救援要緊。儀清師妹,咱們速速趕去,岳師伯沒空,多求也是無用。」儀真也道:「不錯,倘若遲到了一刻,那可是千古之恨。」
儀清向岳不群、岳夫人躬身說道:「晚輩等告辭。」儀和氣忿忿地道:「這種人跟他客氣什麼?徒然多費時刻。哼,全無義氣,浪得虛名,叫什麼『君子劍』,還不如……」儀清喝道:「師姊,別多說啦!」】
儀真,儀和接到求救信直接就準備殺過去,只有儀清想到向身邊的岳不群求助。之後岳不群拒絕,儀清依然很有禮數,還在阻止儀和對岳不群不敬。
再之後恆山派沒錢,令狐沖讓人搶官府的馬,儀清依然很穩重:
【儀清道:「得罪了官府,只怕……」令狐沖大聲道:「救師尊要緊,還是守王法要緊?去他奶奶的官府不官府!我吳將軍就是官府。將軍要馬,小兵敢不奉號令嗎?」儀和道:「正是。」令狐沖叫道:「把這些兵卒點倒了,拉了馬走。」儀清道:「拉十二匹就夠了。」令狐沖叫道:「盡數都拉了來,路上好換騎!」
群弟子中幾個老成持重的如儀清等人,心下隱隱覺得不妥,暗想恆山派戒律精嚴,戒偷戒盜,這等化緣,未免犯戒。 】
之後令狐沖接任恆山掌門,也都是儀清在主持工作:
【 儀清道:「掌門師兄接任此位,須得公告武林中同道才是,也須得遣人告知五嶽劍派的盟主左師伯。」儀和怒道:「呸,我師父就是他嵩山派這批奸賊害死的,兩位師叔多半也是他們下的毒手,告知他們幹什麼?」儀清道:「禮數可不能缺了。待得咱們查明確實,倘若三位師尊當真是嵩山派所害,那時在掌門師兄率領之下,自當大舉向他們問罪。」 】
林平之眼瞎之時,阻止激化雙方矛盾:
【這一次林平之卻只哼了一聲,咬緊牙關,沒再呼叫,說道:「他對你這般關心,你又一直說他好,為什麼不跟了他去?你還理我幹嗎?」
恆山群弟子聽了他這句話,盡皆相顧失色。儀和大聲道:「你……你……竟敢說這等不要臉的話?」儀清忙拉了拉她袖子,勸道:「師姊,他傷得這麼樣子,心情不好,何必跟他一般見識?」 】
最後在華山,日月神教逼迫恆山弟子跪拜任我行,儀清能不畏生死,不懼強權:
【儀清朗聲道:「我們是出家人,拜佛、拜菩薩、拜師父,不拜凡人!」鮑大楚大聲道:「聖教主不是凡人,他老人家是神仙聖賢,便是佛,便是菩薩!」儀清轉頭向令狐沖瞧去。令狐沖搖了搖頭。
儀清道:「要殺便殺,恆山弟子,不拜凡人!」 】
這樣一個有氣節,懂禮數,明事理,不衝動的人,確實是一派掌門的合格人選,相比之下儀琳等人明顯不夠格。
我們可以看到,金庸安排每個角色的行為方式,乃至最終結局都是符合其人物性格的。神鵰俠侶後記里的一段話,可以看做金庸的創作準則:
【 武俠小說的故事不免有過分的離奇和巧合。我一直希望做到,武功可以事實上不可能,人的性格總應當是可能的。楊過和小龍女一離一合,其事甚奇,似乎歸於天意和巧合,其實卻須歸因於兩人本身的性格。兩人若非鍾情如此之深,決不會一一躍入谷中;小龍女若非天性淡泊,決難在谷底長時獨居;楊過如不是生具至性,也定然不會十六年如一日,至死不悔。當然,倘若谷底並非水潭而系山石,則兩人躍下後粉身碎骨,終於還是同穴而葬。世事遇合變幻,窮通成敗,雖有關機緣氣運,自有幸與不幸之別,但歸根結底,總是由各人本來性格而定。 】
木高峰三字對應林平之。
木高峰出場是湊熱鬧偶遇林平之,結尾還是湊熱鬧偶遇林平之。
金庸老師告訴大家,沒事別瞎湊熱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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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庸小說里,有哪些細思極恐的情節? - 回答作者: 太極堂主 https://zhihu.com/question/29288818/answer/131187230
一、射鵰中的鐵槍廟,名義上是紀念後梁大將鐵槍王彥章,實際上有說法是託辭暗中紀念抗金名將楊再興,也就是是楊康和楊過的祖輩。類似的是清朝揚州人立碑紀念「梁山好漢九紋龍史進」(實則紀念史可法)。
楊康數典忘祖賣國求榮,結局就是慘死在鐵槍廟中,屍骨不全。這是不孝子死在祖宗靈前的隱喻。而神鵰最後楊過在柯震惡的教導下明白真相後翻然悔悟,也是在鐵槍廟中。這時的楊過已經為國為民,不愧對祖輩楊再興,也應了他有過能改的名字。
再加兩條吧
二、金庸筆下有兩個邪教教主,一個號稱千秋「萬」載,一個號稱「壽」與天齊。兩個教主讓姘頭把持朝政,任用年青之輩,屠戮有功老臣。這兩個教主一個姓東方,一個姓洪。
《笑傲江湖》中的岳不群,這個世界上最有心機的人,是被最單純的人——儀琳殺死的。
《天龍八部》中的康敏,有著強烈的自我中心感和瘋狂的自私性格,對自己的美貌過於自信與執著,是蕭峰一生悲劇的導火索(只因為蕭峰沒有看她一眼),最後死在了阿紫的手裡,阿紫的手段之惡毒更在她之上,更為諷刺的是,阿紫是阿朱的妹妹,阿朱是被康敏設計害死的,還有康敏最後的死法,也讓人唏噓,且看原文:
阿紫走進房來,笑道:「怎麼你還不死?這麼醜八怪的模樣,有哪個男人肯來瞧你?」
馬夫人道:「什麼?你……你說我是醜八怪的模樣?鏡子,鏡子,我要鏡子!」語調中顯得十分驚惶。蕭峰道:「快說,快說啊,你說了我就給你鏡子。」
阿紫順手從桌上拿起一面明鏡,對準了她,笑道:「你自己瞧瞧,美貌不美貌?」
馬夫人往鏡中看去,只見一張滿是血污塵土的臉,惶急、兇狠、惡毒、怨恨、痛楚、惱怒,種種醜惡之情,盡集於眉目唇鼻之間,哪裡還是從前那個俏生生、嬌怯怯、惹人憐愛的美貌佳人?她睜大了雙目,再也合不攏來。她一生自負美貌,可是在臨死之前,卻在鏡中見到了自己這般醜陋的模樣。
蕭峰道:「阿紫,拿開鏡子,別惹惱她。」
阿紫格格一笑,說道:「我要叫她知道自己的相貌可有多醜!」
蕭峰道:「你要是氣死了她,那可糟糕!」只覺馬夫人的身子已一動不動,呼吸之聲也不再聽到,忙一探她鼻息,已然氣絕。
我們都知道,金庸信佛,金庸小說中的很多角色的結局,不僅僅具有諷刺意味,還具有濃厚的佛教氣息。最具代表性的就是《天龍八部》,這部小說的很多人物的結局都是戲劇性的,我就不一一贅述了。
不知道算不算結局啊。。楊康殺了歐陽克,也就是歐陽鋒的兒子,自己多行不義必自斃,就算是楊家欠歐陽家一條命,後來楊過認歐陽鋒當義父,就好像楊家還給歐陽家一個兒子一樣。
狄雲和水笙。《連城訣》原文:
「他回到了藏邊的雪谷。鵝毛般的大雪又開始飄下,來到了昔日的山洞前。
突然之間,遠遠望見山洞前站著一個少女。
那是水笙!
她滿臉歡笑,向他飛奔過來,叫道:'我等了你這麼久!我知道你終於會回來的。'」
男女主角在藏邊雪谷經歷過一場生死劫難,深受反派血刀老祖、花鐵干霸凌,但脫險出谷一段時間後,居然不約而同回到曾經的噩夢之地,並不是相約談戀愛,而是源於對現實世界更大的恐懼與失落。
於狄雲,是發現師父的真面目,目睹初戀的死去,以及與此相關的人性的貪與惡。
於水笙,是家庭的破碎,外界的流言,以及戀人的不信任。
把紅塵看得太破,就像娜拉出走以後,卻發現無路可走。好在武俠小說總有遁世之地,而在現實中,沒有主角光環的人們往往只能忍受眼前苟且,暢想詩和遠方的田野。
感觸最多的還是《天龍八部》里慕容復的結局吧。曾經的我也像慕容復一樣有著顛倒夢想,可是一切轉眼都飄散如煙。所幸我生性比之不同,才沒有落入瘋癲。
顛倒者,即相反、倒置,指真假不明、迷真認妄。以無常為常,以苦為樂,以無我為我,以不凈為凈。倒置事理者,謂之顛倒。此等顛倒,乃依根本無明煩惱而起。
現在回想起來,金庸小說中從儒家思想依次逐漸轉變到佛道的過程是很值得探討的。
這一日將到京城,段譽要去天龍寺拜見枯榮大師和皇伯父段正明,眼見天色漸黑,離開龍寺尚有六十餘里,要找個地方歇腳。忽聽得樹林中有個孩子的聲音叫道:「陛下,陛下,我已拜了你,怎麼還不給我吃糖?」
眾人一聽,都感奇怪:「怎地有人認得陛下?」走向樹林去看時,只聽得林中有人說道:「你們要說:『願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才有糖吃。」
這語音十分熟悉,正是慕容復。
段譽和王語嫣吃了一驚,兩人手挽著手,隱身樹後,向聲音來處看去,只見慕容復坐在一座土墳之上,頭戴高高的紙冠,神色儼然。
七八名鄉下小兒跪在墳前,亂七八糟的嚷道:「願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一面亂叫,一面跪拜,有的則伸出手來,叫道:「給我糖,給我糕餅!」
慕容復道:「眾愛卿平身,朕既興復大燕,身登大寶,人人皆有封賞。」
墳邊垂首站著一個女子,正是阿碧。她身穿淺綠色衣衫,明艷的臉上頗有凄楚憔悴之色,只見她從一隻藍中取出糖果糕餅,分給眾小兒,說道:「大家好乖,明天再來玩,又有糖果糕餅吃!」語間嗚咽,一滴一淚水落入了竹藍中。
眾小兒拍手歡呼而去,都道:「明天又來!」
王語嫣知道表哥神智已亂,富貴夢越做越深,不禁凄然。
段譽見到阿碧的神情,憐惜之念大起,只盼招呼她和慕容復回去大理,妥為安頓,卻見她瞧著慕容復的眼色中柔情無限,而慕容復也是一副志得意滿之態,心中登時一凜:「各有各的緣法,慕容兄與阿碧如此,我覺得他們可憐,其實他們心中,焉知不是心滿意足?我又何必多事?」輕輕拉了拉王語嫣的衣袖,做個手勢。
眾人都悄悄退了開去。但見慕容復在土墳上南面而坐,口中兀自喃喃不休。
崑崙三聖何足道
感覺這個人是很值得玩味的……
「崑崙三聖何足道」這個稱號和名字連起來念,很有網路ID中常見的那種自嘲自黑的意思(「聖」是外人給的,「足道」是自己改的)。
但是這個人本身的自尊非常高,相當傲氣的。就像知識分子自謙但自負、好勝心非常強不容他人冒犯。
同時信守承諾,言出必行,(和郭襄一樣)很有一種涉世不深的純真。有主角一樣的設定,卻流星一樣匆匆而過(是金老劇情設定原本如此,還是中途改變劇情不得而知,總之真的感覺這個人物設定非常可惜……)。
類似的,金書中的很多頂尖高手,都是知識分子+科研系的,而非單會拳腳招式的糙哥,按此思路,通過很多頂尖高手的結局,也可以看出金老對各種知識分子的思考吧。因為時間不足,不一一細說自己的想法了,在此拋磚引玉,期待其他答主的回答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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零零散散寫一些零碎的想法。
一開始世俗心、功名心極強的鳩摩智,代表性武功是「火焰刀」,一種「慾火焚身」的諷刺感覺,而武功盡失後,終於修行成為了高僧。
一開始一心向武,以暴制暴的丘處機,始終沒成為頂尖高手,而晚年修行悟道,千里止殺,成為了丘神仙。
天下第一的大俠郭靖,武功來自天南海北,但俠道的啟蒙老師卻是來自市井武藝修為並不高強的江南七怪,很有正義在民間,百姓傳承正氣的意味。
二十四年後,郭襄創立峨眉派。
雲中鶴死得是罪有應得,金庸果然是不喜歡雲中鶴啊……
我覺得【天龍八部】對於虛竹一家的結局安排極妙。
葉二娘,壞事做盡,惡名遠揚。如果最後能夠金盆洗手,隱士江湖。讓那些失去孩子的父母如何面對?
即使能夠隱士江湖,她的內心真的能夠平靜嗎?能夠面對內心的拷問嗎?所以,她最好的結局就是死去。
但從另一方面,她苦尋孩子幾十年,強掠他人孩子也是因此,身為一個母親,不夠痛苦嗎?愛人卻礙於身份和對於世界的不同看法不能夠在一起。凄凄慘慘,不夠令人同情嗎?
結局是,她找到了自己的孩子,在眾目睽睽之下,讓眾人知道了她的無奈心酸,承認了愛人的身份,並且為了愛人而死,這已然是最好的結局。
玄慈方丈,他聽信小人讒言,聚集江湖,獵殺蕭遠山一家。雖然錯了,本意卻是為了民族大義。
事後,懺悔了數年。已是無可奈何之事。
他破了色戒,丟棄愛人多年,但他與葉二娘纏綿也只是衝動,他於葉二娘有情卻未必有愛。
事後,一切結局勘破,他是少林方丈,是江湖的領袖人物,無論人品武功都是上乘。但他錯信慕容博,致使慘劇發生,又破了色戒。為了少林清譽,甘心赴死。雖死猶生,他挽回了少林的名聲,也為自己的錯誤付出了代價。更不愧是一代大師。多年夙願達成,有何遺憾?否則,又如何了卻他人的不忿?
虛竹,早些年沒有父母,後來得到了武學傳承,他在最後尋回了父母,又失去了父母,在最圓滿的一刻,又成為了最遺憾的一刻。了卻了多年遺憾。如果父母未死,又如何面對葉二娘殘殺的小孩子?如何面對從未謀面的父母?他的心靈還會圓滿嗎?
我認為虛竹一家的安排已足夠巧妙,每個人都為自己的過錯付出了代價。在死前,每個人又都了卻了遺憾而圓滿,這就是一種禪境吧。一切一切自有因果而定。《天龍八部》玄痛
是個配角,身中劇毒跟蘇星河幾個徒弟對戰的時候讓書生拿前人偈語說頓悟了,當場圓寂。
四個人酣戰聲中,大廳中又出來一個,嗆啷啷一聲響,兩柄戒刀相碰,威風凜凜,卻是玄痛。他大聲說道:「你這批下毒害人的奸徒,老和尚今日大開殺戒了。」他連日苦受寒毒的折磨,無氣可出,這時更不多問,雙刀便向兩個儒生砍去。一個儒生閃身避過,另一個探手入懷摸出一枝判官筆模樣的兵刃,施展小巧功夫,和玄痛鬥了起來。另一個儒生搖頭晃腦說道:「奇哉怪也!出家人竟也有這麼大的火氣,卻不知出於何典?」伸到懷中一摸,奇道:「咦,哪裡去了?」左邊袋中摸摸,右邊袋裡掏掏,抖抖袖子,拍拍胸口,說什麼也找不到。
虛竹好心起,問道:「施主,你找什麼?」那儒生道:「這位大和尚武功甚高,我斗他不過,我要取出兵刃,來個以二敵一之勢,咦,奇怪,奇怪!我的兵刃卻放到哪裡去了?」敲敲自己額頭,用心思索。虛竹忍不住噗哧一笑,心想:「上陣要打架,卻忘記兵器放在哪裡,倒有趣。」又問:「施主,你用是什麼兵刃?」
那儒生道:「君子先禮後兵,我的第一件兵刃是一部書。」虛竹道:「什麼書?是武功秘訣么?」那儒生道:「不是,不是。那是一部『論語』。我要以聖人之言來感化對方。」包不同插道:「你是人,連『論語』也背不出,還讀什麼書?」那儒生道:「老兄只知其一,不知其二。說到『論語』、『孟子』、『春秋』、『詩經』,我自然讀得滾瓜爛熟,但對是佛門弟子,只讀佛經,儒家之書未必讀過,我背了出來,他若不知,豈不是無用?定要翻出原書來給他看了,他無可抵賴,難以強辯,這才收效。常言道得好,這叫做『有書為證』。」一面說,一面仍在身上各處東掏西模。
包不同叫道:「小師父快打他!」虛竹道:「待這位施主找到兵器,再動手不遲。」那儒生道:「宋楚戰於泓,楚人渡河未濟,行列未成,正可擊之,而宋襄公曰:『擊之非君子』。小師父此心,宋襄之仁也。」
那工匠模樣的人見玄痛一對戒刀上下翻飛,招數凌厲之極,再拆數招,只怕那使判官筆的書生便性命之憂,當揮斧而前,待要且戰。公冶乾呼的一掌,向他拍了過去。公冶乾模樣斯文,掌力可著實雄渾,有「江南第二」之稱,當日他與蕭峰比酒比掌力,雖然輸了,蕭峰對他卻好生敬重,可見內幾造詣大是不凡。那工匠側身避過橫斧斫來。
那儒生仍然沒找到他那部「論語」,卻見同伴的一枝判官筆招法散亂,底擋不住玄痛雙刀,便向玄痛道:「喂,大和尚。子曰:『君子無終食之間違仁,造次必於是,顛淵問仁,子曰:『克已復禮為仁。一日克已復禮,天下尋仁焉』。夫子又曰:『非禮勿視,非禮勿聽,非禮勿言,非禮勿動』。你亂揮雙刀,狠霸霸的只想殺人,這等行動,毫不『克已』,那是『非禮』之至了。」
虛竹低聲問身旁的少林僧慧方道:「師叔,這人是不裝傻?」慧方搖頭道:「我也不知道。這次出寺,師父吩咐大家小心,江湖上人心詭詐,什麼鬼花樣都幹得出來。」
那書獃子又向玄痛道:「大和尚,子曰:『仁者必有勇,勇者必有仁。』你勇則勇矣,卻未必有仁,算不得是真正的君子。子曰:『已所不欲,勿報施於人』。人家倘若將你殺了,你當然是很不原意的了。你自己既不願死,卻怎麼去殺人呢?」
玄痛和那書生跳蕩前後,揮刀忽斗,這書獃子隨著玄痛忽東忽西,時左時右,始終不離分三尺之外,不住勸告,武功顯然不弱。玄痛暗自警惕:「這傢伙如此胡言語,顯是要我分心,一找到我招式中的破綻,立時便乘虛而入。此人武功尚在這個使判官筆的人之上,倒是不可不防。」這麼一來,他以六分精神去防書呆,只以四分功夫攻擊使判官筆的書生。那書情勢登時好轉。
又拆十餘招,玄痛焦躁起來,喝道:「走開!」轉戒刀,挺刀柄向那書可胸口撞去。那書閃身讓開,說道:「我見大師武功高強,我四和弟二人以二敵一,也未必斗你得過,是以良言相勸於你,還是兩罷戰的為是子曰:『參乎!吾道一以貫之。』曾子曰:『夫子之道,忠恕而已矣。』咱們做人,這『恕道』總是要守的,不可太也橫蠻。」
玄痛大怒,刷的一刀,橫砍過去,罵道:「什麼忠恕之道?仁義道德?你們怎麼在棺材裡放毒藥害人?老衲倘若一個不小心,這時早已圓寂歸西了,還虧你說什麼『已所不欲,勿施於人』?你想不想中毒而死啊?」
那書獃子退開兩步,說道:「奇哉!奇哉!誰在棺材放毒藥了?夫棺材者,盛死屍之物也。子曰:『鯉也死,有棺而無槨。』棺材中放毒藥,豈不是連死屍也毒死了?啊喲,不對死人是早死了的。」
包不同插口道:「非也,非也。你們的棺材裡卻不放死屍而放毒藥,只是想毒死我們這些活人。」那書獃子搖頭晃腦的道:「閣下以小人之心,而度君子之腹矣。此處既無棺材,更無毒藥。」
包不同道:「子曰:『唯女子與小人為難養也。』你是小人。」指著對面那中年美婦道:「她是女子。你們兩個,果然難養得很。孔夫子的話,有錯的嗎?」那書獃子一怔,說道:「『王顧左右而言他。』我這句話,我便置之不理,不加答覆了。」
這書呆與包不同一加對答,玄痛少了顧礙,雙刀又使得緊了,那使判官筆的書生登時大見吃緊。那書呆晃身欺近玄痛身邊說道:「子曰:『人而不仁,如禮何?人而不仁,如樂何?』大和尚『人而不仁』,當真差勁之至了。」
玄痛怒道:「我是釋家,你喧腐儒講什麼詩書禮樂,人而不仁,根本打不動我的心。」
那書呆伸起手指,連敲自己額頭,說道:「是極,是極!我這人可說是讀書而呆矣,真正書獃子矣。大和尚明明是佛門子弟,我跟你說孔孟的仁義道德,自然格格不人焉。」
風波久斗那使鐵制棋盤之人,難以獲勝,時刻稍久,小腹中隱隱感到寒毒侵襲。包不同和那戲子相差別,察覺對方武也不甚高,只是招數變化極繁,一時扮演西施,吐言鶯聲嚦嚦,而且蹙眉捧心,蓮步姍姍,宛然是個絕代佳人的神態,頃刻之間,卻又扮演起酒風流的李太白來,醉態可掬,腳步東倒西歪。妙在他扮演各式人物,均有套武功與配合,手中軟鞭或作美人之長袖,或為文土這采筆,倒令包不同啼筆皆非,一時也奈何他不得。
那書呆自艾了一陣,突然長聲吟道:「既已舍染樂,心得善攝不,若得不馳散,深入相不?」玄難與玄痛都是一驚:「這書獃子當真淵博,連東晉高僧鳩摩羅什的偈句也背得出。」只聽他繼續吟道:「畢竟空相中,其心無所樂,若悅禪智慧,是法性無照。虛誑等無實,亦非停心處。大和尚,下面兩句是什麼?我倒忘記了。」玄痛道:「仁者所得法,幸願示其要。」
那書呆哈哈大笑,道:「照也!照也!你佛家大師,豈不也說『仁者』?天下的道理,都是一樣的。我勸你還是回頭是岸,放下屠刀罷!」
玄痛心中一驚,陡然間大徹大悟,說道:「善哉!善哉!善哉!南無阿彌陀佛,南夫阿彌陀佛。」嗆啷啷兩聲響,兩柄戒刀擲在地下,盤漆而坐,臉露微笑,閉目不語。
那書生和他斗得甚酣,突然間,見到他這等模樣,倒吃了一驚,手中判官筆並不攻上。虛竹叫道:「師叔祖,寒毒又發了嗎?」伸的待要相扶,玄難喝道:「別動!」一探玄痛的鼻息,只覺呼吸已停,竟爾圓寂了。玄難雙手合什,念起「往生咒」來。眾少林僧見玄痛圓寂,齊聲大哭,抄起禪杖戒刀,要和兩個書生拚命。玄難說道:「住手!玄痛師弟參悟真如,往生極樂,乃是成了正果,爾輩須得歡喜才是。」
出自《天龍八部》三十章
原文以上,玄痛到底是少林高僧,犯了嗔戒正要大開殺戒之時讓書獃子苟讀一句前人偈語點化,立時頓悟,當場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去了,只是這死的也太急了些,想來倒也真是「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了。順便一說,此時的玄痛冰蠶寒毒傍身數日命在旦夕,結果戒刀上下翻飛幾招就要取了蘇星河門下函谷八友之一吳領軍的性命,函谷八友中排第一的康廣陵金老在書中的評價是
玄難、鄧百川、康廣陵等均是當世武林大豪
吳領軍在函谷八友排第四,高於第五薛神醫,理論上也是聚賢庄群豪之一級的水平了,由此可見玄痛的武學修為實在不低了,倒也真稱得上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說到函谷八友,再提提函谷八友的老八「戲痴」李傀儡書里提到李傀儡武功那是不高的,用包不同的感覺。
包不同和那戲子相鬥,察覺對方武功也不甚高,只招數變化極繁,一時扮演西施,蹙眉捧心,蓮步姍姍,宛然是個絕代佳人的神態,頃刻之間,卻又扮演起詩酒風流的李太白來,醉態可掬,腳步東倒西歪。妙在他扮演各式人物,均有一套武功與之配合,手中軟鞭或作美人之長袖,或為文士之彩筆,倒令包不同啼笑皆非,一時也奈何他不得。
可妙就妙在李傀儡的武功已經和戲渾然一體了。
事實上李傀儡是整個《天龍八部》里最超然的人,整本《天龍八部》沒有人比他更快樂了,他早已通曉了
人生如戲,應該快樂,不知道的,才會悲苦。
這等超然,就算是喬幫主那般英雄,段世子那般幸運的人都不會有的,整部《天龍》講的就是求不得,李傀儡卻是整本書里唯一的無所求者,想來他武功雖不高,卻應是當時江湖上最瀟洒的人,何嘗不是一種幸福呢。
1,天山童姥和李秋水
兩位都是武林中地位尊貴的前輩
一個是靈鷲宮主,掌管九天九部婢女,手握三十六洞七十二島生殺大權。
一個是西夏皇妃,位分尊貴,武功高強,其女及外孫女更是與姑蘇慕容有千絲萬縷的聯繫。
就是這樣兩個武林前輩,卻因為爭風吃醋而爭鬥廝殺幾十年,一個形如侏儒,一個面目全非,最後幾十年的功力盡數散盡。而到了死前,才發現自己的所愛早已心許他人。幾十年的深仇大恨,如夢幻泡影。
2,郭二小姐
法王笑道:「你既羨慕我的本領,只須拜我為師,我便將這一身功夫,傾囊傳你。」郭襄啐道:「呸!我學和尚的功夫有甚麼用?我又不想做尼姑。」郭二小姐那時也沒想到,自己一句戲言,後來竟然成了事實。
這個觀點是從一部網路小說中看到的,後來我再修改一下,其中有幾個人頗有爭議,現在解釋一下:
我們評論金書角色的下場究竟是要站在角色的角度看還是按照讀者的角度看?
舉一例郭靖:城破殉難!有人說他是為國犧牲,有人說他是明之不可為而為之的赤膽精忠。有人說他是留下了對抗蒙古軍的計劃後慷慨赴死。
對的,以上的觀點我是十分贊同滴,可這跟郭靖結局悲慘有關嗎?
郭靖自壯年時期開始守城,可以說半生心血都耗在這座城裡,最後只能眼睜睜看著襄陽被蒙古鐵騎踏破,妻與子一同喪命,所謂家破人亡,大抵如此。這結局既悲壯又悲慘。
洪七公,站在洪七公角度來看,他死前是歡樂的,痛塊的,一笑泯恩仇。
可換一種說法呢?一個一生行俠仗義的老英雄,到老來被人硬生生的耗盡內力和精力,神衰力竭,油盡燈枯而死,這結局該如何評價?
至於虛竹,這是新修版新加進去的,結局如何誰也不知,只知道逍遙派,天山靈鷲宮,三十六洞七十二島自他之後就此全部消失。唯一一個跟逍遙派有關係的吸星大法還是大里段譽一脈傳下來的。當然這可能跟虛竹性格有關,這個純屬腦洞。
以下是原答案:
練過【降龍十八掌】的角色:汪劍通:因雁門關一役,心有愧疚,加上天天看著喬峰,怕是良心時時受刺激,蕭峰越強他便越擔心,最後留下絕殺令遺書後病逝
蕭峰:母親慘死,師父死,義父母死,唯一的父親避而不見,最後被宋遼兩國逼得自盡,一代英雄就此凋謝。
虛竹 :蕭峰不過讓虛竹代傳降龍十八掌,虛竹非常盡職的不單傳下去,而且還改得更加完美的傳了下去,結果天龍之後再無靈鷲宮,。所有逍遙派的神奇武功都消失了。逍遙派也真的成為傳說黎生 :學了一掌,被楊康逼得拿刀捅心口自殺
洪七公 :與西毒一笑泯恩仇,最終同歸於盡,也算死得瀟洒,仔細一想死得沒什麼價值,一生快活人間,嘗盡世間美食,除惡務盡。死前卻耗盡內力精力,油盡燈枯而死。
郭靖 :最慘的一位,一生為國為民,卻逆天無力,與妻子一同殉城,兒子郭破俘的性命斷送在了襄陽城下,唯一活著的女兒卻做了尼姑,郭家血脈從此斷絕。
耶律齊:估計與郭芙一同戰死,書中也未提其有過後代
大小武:這兩貨只學了個降龍架式所以活了下來,但還是被逼亡命天涯,只能在昆崙山定居
其後代武烈武青嬰一起被金花婆婆下來七次毒手摺磨,估計是活不了
史火龍:學了12掌,與成昆對了12掌重傷而死,而且死後還差點被個冒牌貨敗壞名聲
郭靖和黃蓉戰死在襄陽城。
《射鵰英雄傳》是我接觸的第一部武俠小說,也是我最喜歡的一部。郭靖是個很純粹的人,一個純粹的英雄,榆木腦袋認死理,崇拜岳爺爺,一心想著盡忠報國。這樣一個純粹的英雄,其結局應該怎樣呢?
黃藥師不重禮法,卻也重大節,但他的乖僻邪門的性格決定了他可以放下那些俗務過上閑雲野鶴的生活。
令狐沖一生只求自在洒脫,最終和任盈盈笑傲江湖,琴瑟和鳴,是屬於他的結局。
楊過是個情痴,中情花毒,為情所苦,雖也助郭靖鎮守襄陽,但對他最重要的還是情,是他的姑姑。
張無忌是個沒太大追求的人,優柔寡斷猶豫不決,他偶遇白猿習得九陽神功、學乾坤大挪移和繼任明教教主等等,都充滿著偶然,他甚至有當皇帝的機遇,但他只適合「當我們的朋友」。
可郭靖呢?郭靖只能戰死,只能殉國啊。他一生恪守的信條「俠之大者,為國為民」,不過是岳爺爺「盡忠報國,還我河山」的江湖版。後來我們知道,在元朝,郭靖的同胞是下等人。所以我們不能認為,郭靖的努力是無謂的,是愚忠。他不能像其他主角那樣歸隱江湖,不問世事,那不是郭靖。他被取名為靖,那是他的宿命,他一生都要為了雪靖康恥、滅臣子恨而戰。這既是宿命,卻也是他自己的選擇。這就好比一個人的初心與愛好恰好是他的畢生事業一樣。
所以他戰死在了襄陽城外。熟悉歷史地理和軍事地理的人都應該知道,襄陽盆地是真正的兵家必爭之地,西北取道八百里秦川可取關中,東北過宛洛逐鹿中原,東南方向是荊楚重鎮武昌,可順長江而下至江南。在那個年代,襄陽可能是南宋最重要也是最後一個有戰略意義的屏障。
小時候真的理解不了,一個我心目中理想的大俠,怎麼從江湖草莽成了守城將帥呢?這種「違和感」隨著年齡的增長逐漸消失了。但他的死我是一直難以接受的。武功冠絕天下,這種人不是應該在某個草廬中竹林里,或是峰頂上,回顧一生後與所愛之人含笑攜手雙雙離世么?戰死是什麼鬼。
我姑且大膽說一句,郭靖戰死,更多是為了理想,黃蓉戰死,更多是為了愛情。這不是貶低黃蓉,恰恰相反,將郭靖從家仇引向國恨,黃蓉起了很大的作用,她深愛郭靖,既是他的妻子,又在很多場合扮演了一種類似導師的角色。愛情也是理想,這是兩個理想主義的英雄,是現實中不可能存在的、所以才被無數讀者深深喜愛的英雄,他們的愛情是偉大的,他們的愛情與畢生的、正義的事業結合在了一起。這是兩位俠之大者。我希望他們安穩地度過晚年,安樂地逝去。可真的沒有辦法,歷史上,元取代了宋,宋亡了,郭靖要怎樣活著?他只有一種結局就是死,病死太憋屈,被暗殺不符合他夫婦二人的武功造詣,其他意外死亡顯得毫無意義。對,必須是戰死。郭靖黃蓉戰死了,因為歷史是不能改寫的。穆念慈比武招親,郭靖和楊康打了起來,包惜弱勸架的時候,楊康怒道:「媽,你瞧我的!這鄉下小子到京師來撒野,不好好給他吃點苦頭,只怕他連自己老子姓甚麼也不知道。」
此時,他叫完顏康。
法王笑道:「你既羨慕我的本領,只須拜我為師,我便將這一身功夫傾囊傳你。」郭襄啐道:「呸!我學和尚的功夫有甚麼用?我又不想做尼姑。」
央視的節目里提到過,往往苦命鴛鴦不能生死與共,而冤家對頭卻形影相隨。比如陸展元和他老婆被李莫愁殺死後拋屍棄骨,生前相愛卻不能死後團圓。公孫止和裘千尺相恨相殺,卻死在一起,同歸於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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