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方奇幻文學在沒有托爾金創造出中土世界之前是什麼樣子?

12-08

托爾金創造的人類-精靈-矮人的鐵三角構架對後世影響深遠。托爾金與同時代的c.s.路易斯也是好基友，在他們倆之前，西方的奇幻文學世界是什麼樣子的?

謝邀，我對托爾金之前的西方奇幻還真沒啥研究，只能憑已知的一些來做個推理了。
托爾金創作中土的初衷是給英國人自己一個神話故事，介於他本人對北歐史詩《貝奧武甫》頗有研究，也對基督教神話有充分認識，所以我在這裡猜測他是覺得英國本土的一些傳奇與神話如亞瑟王等沒有完整的體系，歷史也不夠悠久。英國本土神話融合了日耳曼神話、凱爾特神話以及基督教神話，比較雜糅，托爾金試圖建立一套體系來讓這些零散的傳奇形成一個完整的故事，於是有了後來對中土的創作。
在這個背景下，我推測，在托爾金文學獲得極大影響力之前，西方世界的不同地區應該都流傳著自己的傳奇與神話。雖然當時整個歐洲絕大多數地區都信奉基督教，但是一些傳統上的神話和習俗並沒有完全被丟棄，這從各地本土節日對基督教節日的改造就可以看出來。
那麼，這些本土神話都有哪些呢，就我所知道的有日耳曼文化中的北歐史詩，希臘文化中的奧林匹斯神話（其實不少是由羅馬繼承傳遞下來的），凱爾特文化圈的傳說（應該也已經摻雜了許多日耳曼傳說進去）和基督教神話（源自以色列，後經希臘神話、羅馬政治影響成為今天的樣子）。
確定了神話類型，就要看這些奇幻傳說是否有形成文學形式。
北歐神話的近期文獻比較缺乏，我所了解的有《薩迦》《埃達》《貝奧武甫史詩》這三個，都是距今500年之前的作品，並且構不成完整體系，相同的故事可能有著不同的版本，不同的故事間可能相互衝突，但是大體上還是能體現出一種北歐特有的文化風貌。這種風格我個人感覺是十分豪邁且有些悲觀的，可能與他們嚴酷的生存環境有關，他們認為萬物都將死去，神靈也不是不死之身，可以被殺死，也會老死，只有通過定期食用青春之樹的果實來維持青春。他們認為有得必有失，即使是創世之神奧丁也要付出一隻眼睛和苦行來獲取無上的智慧。同時他們神話中也充滿了視死如歸的豪情，崇尚戰死沙場，最英勇的戰士死後才能被女武神接去奧丁（Odin）的殿堂，白天和其他戰士的英靈戰鬥、訓練，為了諸神的黃昏做準備，晚上全部復活與眾神一起喝酒吃肉。但是無論他們如何準備，最後所有的主神都會在洛奇（Loki）的反攻中與邪惡的戰士同歸於盡，萬物都會毀滅，最後從廢墟中，殘存下的神祗和生靈重新創造一個新的世界，一個新的時代。
相比北歐神話，希臘神話體系就完善的多，我所知的著作有《荷馬史詩》（《伊利亞特》和《奧德賽》）《神譜》兩部，它們都比較完整的詮釋了希臘神話的世界構架、歷史。希臘神話中的諸神更像是擁有超能力的人類，他們在肉體上幾乎沒有弱點，但是精神上和人類一樣充滿了缺陷。宙斯的縱慾，赫拉的嫉妒，阿瑞斯的好戰，阿忒彌斯的冷漠等等，構築出了許許多多悲劇故事。希臘人可能是最喜歡悲劇劇情的民族了，希臘神話故事中，人類的結局基本都是悲劇式的；希臘人也重視命運的力量，即使是眾神也不敢得罪命運三女神。他們對神祗又敬又恨，但是他們並不懼怕神祗，他們經常在故事中奚落諸神，經常有偉大的人類英雄挑戰諸神。這樣一種氛圍可能和他們長期的哲學思考與辯論有關，荷馬曾說過，他那個時代之後，就是人類的時代，諸神將不再干預人間，神的時代結束。所以他們對於神話的感受更多是一種故事性的享受以及道德上的約束（神話中的種種悲劇無一不在告誡人們不要去做那些背德棄信的事情）。
比較著名的希臘神話故事有關於宙斯（Zeus）奪權的上古大戰，赫拉克勒斯（Heracles）和十二勞役，潘多拉（Pandora）與埃庇米修斯（Epimetheus），宙斯風流史（和美迪斯、伊娥、歐羅巴等等），帕爾修斯（Perseus）與美杜莎，忒修斯（Theseus）與牛頭怪，俄狄甫斯（Odipus）的悲劇，俄耳甫斯（Orpheus）救妻，卡呂冬（Calydon）圍獵，阿爾戈（Argos）英雄與金羊毛，七英雄圍攻底比斯，特洛伊（Troy）戰爭，奧德修斯（Odysseus）返鄉等等。
基督教神話與前兩者截然不同，由於它最初形成的年代比較晚，對當今社會的影響力也最大，也經過最長時間的辯論和改進，所以它擁有最為完善的神話體系，一神論標新立異，光明邪惡兩極區分明顯，當然著作最主要的肯定就是《聖經》（《新約》《舊約》合稱《聖經》）了，其他的還有但丁的《神曲》彌爾頓的《失樂園》等，都是不錯的補充文獻。我個人感覺基督教神話更加孩子氣，尤其新約部分。舊約部分尚且有不少歷史史實為佐證，尚有正邪之間的灰色地帶，還會反應不少人性的掙扎與苦難。之後就走向了清者逾清濁者逾濁的兩極分化。不過這絲毫不影響這個神話體系的魅力，它裡面永遠有一個絕對公正的存在，不會放過任何邪惡，也絕不會忘記嘉獎善良，這個神話體系由絕對的力量等級劃分，無論正邪都有嚴整的等級制度，決不能越權。人類有了個光明的父親，他總會主持公道，無論正邪的鬥爭過程多麼激烈，最終正義總會戰勝邪惡。我個人其實更加喜歡舊約中的故事，它們更加有血有肉，相反新約中耶穌顯得過於完美了，讓人懷疑有誇大的成分。
經典的基督教故事有《失樂園》中側面講述的路西法（Lucifer）與上帝的鬥爭，《舊約》中夏娃偷食禁果，該隱殺亞伯，諾亞方舟，亞伯拉罕去往應許之地，雅各與天使角力，摩西出埃及，大衛與歌利亞，力士參孫，耶穌的傳說等等。
托爾金文學其實深受這些神話影響，我們可以看到它的惡魔（即Melkor）設定就與聖經最開始路西法的故事極為相似，《魔戒》故事中整體的正邪大戰，邪不勝正的基調也與基督教神話十分契合。而他自認最為重要的和喜愛的故事篇章（現被記錄在《精靈寶鑽》中）卻都充滿了濃重的現實主義色彩，有被命運捉弄的悲劇英雄圖林（Turin），技藝卓著卻因偏執個性帶著整個族群走向消亡的費阿諾（Feanor），以及整個上古時代的恩怨變遷，無一不折射出北歐與希臘文化的影子，也可能正因為托爾金的文學集成了西方世界中最為重要的三種文化精髓，才會在今天獲得這麼高的讚譽。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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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本來沒想到會回答如此之多，只是一寫下來就發現腦洞大開。回頭自己看了一遍發現大多都是在列舉各個神話體系中有哪些故事，並未描述多少故事風貌。不過我個人感覺許多意境還是很難用文字表達，最好的方式就是去讀一讀這些故事，再聯想一下這些故事傳誦者們的生活年代與環境，應該可以更好的體會這些文化不同的魅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