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靈寶鑽是否有希臘悲劇的特徵?
好吧……謝謝邀請;
確實有看過相關的資料,而且自己也寫過一點總結,這裡權當拋磚引玉;
悲劇的人生觀源於人類心靈嚮往個人永生的渴望,而頭腦和理智卻告訴他,這僅僅是一個夢。希臘悲劇中的苦難並不一定意味著死亡;而受基督教影響的伊麗莎白時代悲劇中,死亡佔據著重要的地位。希臘悲劇看到的是偶然事件以及終有一死的生命變遷,而不是死亡本身——是生活的不確定性,而不是死亡的必然性。
《精靈寶鑽》中有一個獨立的故事《胡林的兒女》,與《俄狄浦斯王》的風格極其相似,主人公圖林·圖倫拔是一個人類英雄,但是因為被惡龍詛咒、命運弄人,他先後殺死了自己的好朋友、因為驕傲而害得拯救自己的精靈國納國斯隆德亡國、與自己的妹妹亂倫。之所以沒將這個故事放置在基督教背景下「惡」與「善」的較量中,是因為它更偏向古代希臘神話中的「污染」和「凈化」概念。
「當一個人實施犯罪並變成一個被污染的東西時,如果我們只考慮行為的結果,而不考慮其行為的動機,甚至不考慮他是否意識到了他的行為的性質,那是不可思議的。」(《宗教與文學》p52)不同於那些罪惡的主人公,這個故事中遭受「污染」的圖林和妮諾,到最後也沒有被諸神定罪。與俄狄浦斯王一樣,圖林的人物形象因為「污染」的必然性而被削弱,他的自殺使得這種污染的「明確性」,也正是因為他承認了自己受到了污染,他的形象才變得高大。
與希臘神話的精神相通的是人在超自然力量之前的表現:希臘悲劇中,人若妄自尊大,忘記自己的凡人身份而行神靈之事便應當受罰,因為這種對神的特權的侵犯,降低了諸神的尊嚴與威望。(《宗教與文學》50)而過多的幸福、過大的成功或過高的成就,也都會引起超自然的力量的反應,迫使人們回到其作為凡人的命運之中,這也是《胡林的兒女》中體現出來的希臘精神——與努曼諾爾人的悲劇也有部分相通。但是托爾金並沒有給出更多的解釋,或者說這種宗教與基督教的思想之間仍然有矛盾和衝突,作品中並不負責給出答案。
還有一處明顯的可以說出現了希臘精神的也是上面一段話的,關於《努曼諾爾的淪落》,托爾金在給奧登的信中曾表露了自己的「亞特蘭蒂斯情結」:
我想,在任何情況下,如果一個人想寫出這種類型的故事,那他就要尋找自己的淵源,對我來說,一個從古老的西北地區過來的人,將會在那樣的風氣之中安放自己的心靈,將會因此用他自己的方式敘述一個幻想的世界,這個世界是這樣的:向西是無邊無際的大海,他眾多祖先所生活的故鄉;向東則是廣袤的大陸(大部分的敵人都來自東方)。更進一步來說,即使所有的故事都只能以口述的傳統流傳,他的心中還是會存下這樣的記憶:漫長的海岸上謠曲環繞,歌唱著受大海號召而出海的人類。
我說這些是關於「內心」的故事,因為我自己也有一種「亞特蘭蒂斯情結」。我覺得這是來自我父母的遺傳——雖然他們在我年幼時去世,也來不及將這些意識用文字轉述給我——這種情節也出現在我的一個兒子心中,直到最近我才發現他竟然也有這樣的情結,而且我也未曾跟他講述過。這個情結,我是說它表現的方式,是循環往複的海浪和波濤、高聳的塔尖和撲面而來的樹林和草地。(在故事中,我將這個情結贈與了法拉米爾(Faramir《指環王》中攝政王的二兒子。譯者注))。從何時意識到的呢?我想是從我寫完「努曼諾爾淪亡史」之後,第二紀元走向了終結,我才真正意識到了這一切。
亞特蘭蒂斯最早出現的正是在柏拉圖筆下,那個國家的覆滅和上面所說的這種克制、節制而充滿人性的希臘精神相反,關於這個話題,曾經有一篇法語論文有提到相關的聯繫,但是我法語不好╮(╯_╰)╭,沒辦法翻譯出來,所以只能等我繼續挖資料才能補充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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附上最近的三個回答,希望對大家有幫助:
魔戒(中土神話系列)是否寄託了托爾金的復古情懷?如何看待個人對這種復古情懷的嚮往? - 知乎用戶的回答
為什麼看完《魔戒》,無論是電影還是書,明明是一個美好的結局,卻感覺很憂傷? - 知乎用戶的回答
如何看待精靈寶鑽中的費艾諾? - 知乎用戶的回答
謝邀…………但是我不知道應該怎麼說誒,畢竟托老的東西我都還沒好好看過呢,希臘悲劇更是連蹭皮毛都算不上。
引用老托原話
If you really come down to any large story that interests people and can hold their attention for a considerable time or make... The stories are practically always human stories and practically always about one thing, aren"t they? Death. And the inevitability.
如果你真的想要創作一個龐大且能吸引人並擁有長久魅力的故事,它只能是一個人類的故事,而且總是圍繞著一個主題:死亡,和死亡的必然性。
—— 約翰·羅納德·瑞爾·托爾金
個人理解罷,希臘人的悲劇在「必死的命運」這個母題上,似乎更偏向「命運」,而相對而言老托更執著於「死亡」,所以說相似固然是有相似性,但是說特徵的話還達不到那種程度罷……
不過俺對希臘神話的理解多半有問題就是了……╮(╯_╰)╭
從更大的範圍來看,命運,尤其是必死的命運,恐怕是大多數民族文化中處於相當核心地位的母題罷……所以很難從這麽普遍且宏大的母題中歸納是否具備某種文化的特徵的說……
P.S.:
寶鑽中北歐和凱爾特文化的影響是相對明顯的,畢竟這是老托自己講明了的,那麽希臘悲劇的影響有沒有呢?有是肯定有的,畢竟自文藝復興以來,希臘文化的影響可以說是滲透了整個歐洲文明,或者說歐洲文明是植根於希臘-希伯來二元古典文化土壤上的大樹,那麽作為歐洲文明這顆大樹頂上的花朵之一,《寶鑽》當然不能說沒受土壤的影響。
但是直接影響有沒有呢?我覺得恐怕只能從老托的書信里去挖依據了……還記得俺說過俺沒怎麼看過老托的書信嗎?╮(╯_╰bb)╭
經過仔細反省以及跟老婆大人探討之後,俺發現其實老托的命定情結其實不是一般重的。。。。
不過老托的命運觀,是古典和基督教觀念混合得很明顯的,最具體的表現就是:
大樂章
整個寶鑽可以引用一句極好的話來總結:
他們只是想要大樂章外,自己的歌
不僅費諾如是,諾多眾皆如是;不僅圖林?圖倫拔如是,努美諾爾諸王亦如是;甚至魔苟斯,乃至索倫,何嘗非如是?
大樂章是一個極有基督教意味的設定。希臘的命運女神,為眾神所畏懼,無論眾神還是英雄都是命運掌中玩物,宛如陷入漩渦亂流中欲自救而不知方向;而大樂章,是部分已知的,是眾知已定的,只是大能的維拉也無法徹底參透,但是宛如置身安都因河中,自知必然順流而下。
希臘式的悲劇英雄,大多是不屈於命運的玩弄,卻在命運的漩渦中回到了原點,是徒勞的英雄;而大樂章中,所有對大樂章的叛逆與反抗,所有英雄的歌謠和魔王的野望,最終都成為了大樂章的一部分,而各人物也各得其所,一如一如太初之時的意願,彰顯著創造者的大能和榮耀。
一路挖塌:大樂章好無聊哦(′?_?`)要不誰來跑個調?
米爾寇:俺就不o(`ω′ )o
寶鑽,全書終
吃貨,全書終
圈王,全書終
謝邀。
對這個問題以前稍微考慮過,在這部瀰漫著北歐史詩氣質和聖經雲霧的神話史詩里,也可以看到幾分希臘神話英雄的影子。比如,在曼督斯的詛咒(「北方預言」)後的諾多族,在費諾帶領下仍然前往中洲征討魔苟斯,總覺得有種希緒福斯的精神在。
下面分別是曼督斯的詛咒原文、費諾的回應和加繆的《西西弗神話》選段。
汝等將灑下無數的眼淚;維拉將把維林諾對你們關閉,你們將永遠被隔絕在外,就連你們哀歌的迴音也無法穿過守衛的山脈。維拉的憤怒將籠罩著Feanor家族以及所有跟隨他的人,從西方直到東方的盡頭。他們的誓言將會驅使他們,同時背叛他們,而且將奪走他們發誓要追回的那項珍寶。他們起初立意良善的行事,到最後都將以邪惡收場;親族背叛和遭到背叛的恐懼必將發生。他們將永遠無依無靠,一無所有。汝等以不義的方式流了親族的血,玷污了Aman的大地。你們將以血償還這血債,離開Aman之後你們將活在死亡陰影之下。雖然造物主Eru已經命定你們在這世界上不會死亡,也沒有疾病會侵害你們,但汝等仍會被殺,而且必定被殺:或死於刀劍之下,或死於折磨之中,或死於悲傷哀痛。你們那流離失所的靈魂將返回曼多斯,不斷懇求和渴望著你們失去的軀體,就算所有被你們所殺之人為你們求情,也不會得到憐憫。那些留在中土,沒有來到曼多斯的人,將隨著世界一起衰老,變得疲憊不堪,彷彿背負著千斤重擔;你們將逐漸衰微,在隨後而來的那支年輕種族面前變得宛如一群懊悔的幽靈。
面對維拉的詛咒,費諾的回應是:「我們發過了重誓,我們必將遵守誓言。能威脅我們的災難邪惡不知有多少,背叛不過是其中一項罷了!如果我們就此怯懦不前,就將終身都為怯懦所苦!因此,我們將繼續前進;不過我要為這所謂的命運補充一點:我們將要創下的功績,將成為歌謠流傳千古,直到阿爾達世界終結。」
他的命運是屬於他的。他的岩石是他的事情。同樣, 當荒謬的人深思他的痛苦時,他就使一切偶像啞然失聲。在這突然重又沉默的世界中,大地升起千萬個美妙細小的聲音。無意識的、秘密的召喚,一切面貌提出的要求,這些都是勝利必不可少的對立面和應付的代價。不存在無陰影的太陽,而且必須認識黑夜。荒謬的人說「是」,但他的努力永不停息。如果有一種個人的命運,就不會有更高的命運,或至少可以說,只有一種被人看作是宿命的和應受到蔑視的命運。此外,荒謬的人知道,他是自己生活的主人。在這微妙的時刻,人回歸到自己的生活之中,西西弗回身走向巨石,他靜觀這一系列沒有關聯而又變成他自己命運的行動,他的命運是他自己創造的,是在他的記憶的注視下聚合而又馬上會被他的死亡固定的命運。因此,盲人從一開始就堅信一切人的東西都源於人道主義,就像盲人渴望看見而又知道黑夜是無窮盡的一樣,西西弗永遠行進。而巨石仍在滾動著。
我把西西弗留在山腳下!我們總是看到他身上的重負。而西西弗告訴我們,最高的虔誠是否認諸神並且搬掉石頭。他也認為自己是幸福的。這個從此沒有主宰的世界對他來講既不是荒漠,也不是沃士。這塊巨石上的每一顆粒,這黑黝黝的高山上的每一顆礦砂唯有對西西弗才形成一個世界。他爬上山頂所要進行的鬥爭本身就足以使一個人心裡感到充實。
反抗神、主宰自我命運、「知其不可而為之」的感覺是不是與費諾為首的諾多特別搭調?
《精靈寶鑽》倒是感覺一般,但是圖林?圖倫拔倒是讓我感覺很明顯有俄狄浦斯的影子。。那種被命運詛咒的無可奈何感覺還是很明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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