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麼加繆認為自殺是唯一嚴肅的哲學問題?


這個問題分成兩個部分來回答吧。

1.

這是一個哲學的反詰。

加繆的討論延續了海德格爾提到的「向死而生」。

人是會死的。你會死,我會死,他會死,每個人都會死。人在日常生活中不擔心這個問題,只要不生病或者瀕死,人對這件事情感受很少。從時間順序上來說「死」這個終點看起來離人的生活遙遠,但是人可能忽然就沒了。了,比如加繆因車禍去世。「死」本身是無法預料,用卡瓦菲斯的話說「我們從未想像過的災難/突然間暴烈地降臨在我們頭上」。這個事兒人沒辦法理解,也不知道怎麼辦。

人是會思考的動物。人和動物的區別就在於人可以意識到「我會死」。海德格爾或者加繆的意思是人可以從邏輯角度把「死」提前,人意識到自己的生命短暫,開始思考人生的價值和意義。相當於做了個哲學假設,假設你什麼都沒了,你要幹什麼?衍伸出來的討論,人生是否值得過?我是不是該自殺?以「死」否定性的前提為起點來重新思考「生」。人管不了別人,但人有自殺的權力,「自殺」是個按鈕,如果我覺得不爽,我就選擇結束它。這個思考不是鼓勵人們自殺,而是督促人去好好思考。人的生命只有一次,沒辦法重新來過。

加繆《西西弗斯》的哲學討論最好結合一下他的文學作品閱讀,因為加繆的寫作很喜歡進行哲學實驗。《局外人》的邏輯方式和西西弗斯很像,也是用懸置的方法去剝離掉「人」身上的東西,促使人思考生存的合理性。《局外人》的開頭就是一個讓人吃驚的預設,我媽死了,我在我媽媽的葬禮上沒有哭泣。「社會」要求「人」必須得會在媽媽的葬禮上哭,如果不哭,就不合法,不道德。眼淚到底該為誰而流?這其實和昆德拉提到的「刻奇」很像,外在的道德規定要求個體服從權力:開大會你必須鼓掌;別人哭你也得哭...主體在這樣的環境里是不自由的,他甚至沒有辦法按照自己的意願去宣洩情緒,這就很壓抑。

加繆可貴的地方在於通過哲學實驗為現代人的思考重新確立了一個起點,以懷疑的態度來審視我們的世界,要求我們對自己負責,好好想想,什麼是「我」認為值得過的生活?

2.

我延續一下這個問題,進一步討論下這個事情。

自殺可能是人僅有的權力。

有次我坐車,聽父親和朋友們談論他們認識的人自殺。車上雜七雜八的討論得出了些問題,比如:這個人怎麼如此不負責?抑鬱症最好不要得,你看這個人就廢了。老婆孩子也扔下了,誰都不管。這個人怎麼這麼懦弱?我當時聽著沒怎麼說話。

「人」活在這個世界上,就沒辦法避免道德審判。人死了不是結束了,反而開閘了。別人說幾句,媒體跟進,總要拷問清楚這個人怎麼就自殺了?它是不會停的。我見過認識的人被媒體報道,個人信息什麼的都擴散出去,人死了保不住最後那點兒可憐的尊嚴。對別人是談資,對死者來說是徹底的不理解。我是沒辦法知道一個人為什麼自殺的。他死了,沒人會有真的答案。面對這件事情有很多的沉默和不解,我們所說的比說不出來的東西無力,自殺是塊兒不透明的玻璃。

馬雁給馬驊寫信的時候說,那些陡峭的山也像我們這樣平靜而不痛苦嗎?她寫這首詩的時候說的是痛苦:我們真的能獲得山一樣的寧靜和安詳嗎?後來她自殺了,我也不知道她有沒有答案。


這句話來自加繆《西西弗神話》,基於一個科技較為發達的世界,原先許多未解之謎的神秘面紗被揭去,甚至連支撐人存在理由的宗教、神明的存在都被質疑。個人的存在頓感滄海一粟,就像是沒有根的浮萍只得漂泊一生。這被稱作荒誕感知
人們需要存在的理由,自殺是最嚴肅的哲學問題,根據加繆,其實就是在說人在看清了未來的絕望——人總要死亡,分化,消失;人躲不開生命中的惡 後作出的選擇是什麼,人生在世,活著究竟有沒有意義。
對這個問題的回答,自殺無疑是其中的一個。若選擇了此外的回答,就是對生命的反抗,甚至這種反抗就是我們存在的證據。視死如歸是否是真正的正義?生命和真理二者誰更崇高?在經歷過重重磨難之後還是選擇對生命抱有希望和幻想,我們大概也是反抗者中之一吧。
西西弗神話意為「永久無望又無用的人生狀況。」加繆、薩特等人作為存在主義哲學家無時無刻不具有人性的關懷。加繆在開頭引用了品達的「吾魂兮無求乎永生,竭盡兮人事之所能。」可見,他的態度一開始就很鮮明了。


人只有在共同體內,才能定義「我是誰」。一個孤兒回答不了我是誰。人在幼年時期是家庭共同體回答了他「我是誰」的問題;在成年後,需要社會共同體來回答我是誰,否則他將進入一種社會孤兒狀態;老年後需要上帝來回答我是誰,否則他將無法回答生命終了的孤兒狀態。
哲學家、藝術家的問題在於他們通過自己的認知拋棄了世俗世界,主動讓自己變為一個孤兒狀態。一個孤兒對世界是沒有好留戀的。我是誰在脫離共同體之後只有死亡能夠回答。只有死亡能夠終結孤兒狀態。不是世界拋棄了他,而是他拋棄了世界。


是勇敢的自我否定(自殺)以對抗荒謬絕倫的無意義生命,還是在像犬儒主義者一樣活著,僅僅為生命意志所推動著?

這個問題往往像一把架在脖子上的劍,出現於每一個謊言被邏輯破滅之時。當我們無法確定神的存在時(一個善良而超脫的存在)。當我們發現自我的存在先於意義時(無理由的降生與死亡)。當一切知識都是建立在不可靠的歸納法上的時候。

換言之,除了這個問題之外,我們還能對什麼做出有力的反饋和回答呢?我們既不知道生命的意義或者神的意義,這註定一切關於生命和神的論題都是空談,因此我們亦無法像信神的蘇格拉底一樣談論生活是什麼。而真理,真理建立在歸納法這搖搖欲墜的危樓上。甚至客觀實在都可能只是自我意志的衍生物。

我們除了自己還能談什麼?

所有的一切都像一個玩笑。這就好像亞伯拉罕在獻祭了自己兒子之後發現神消失了。

那接下來應該怎麼做?
如果你是一個生活在歐陸蒸汽時代知識分子,你就肯定會被這一哲學史上最輝煌的時代之一的人文氣息和悲觀主義情緒所影響,並且像一個發瘋的先知一樣拿著左輪手槍頂著太陽穴並思考這些問題。無數哲學家也被這個問題困擾,其中真的爆了自己頭的也不少(叔本華同學,我沒有說你。)比如陀耶夫斯基,尼采,薩特,維特根斯坦。(我推薦閱讀他們的書,他們各自有一套對這個虛無主義問題的回應。)


畢業論文就寫的加繆的荒謬哲學。如今雖然學習方向不是加繆,但是也一直在讀他的書。在知乎上經常看到關於加繆問題的答案都多少有點不太滿意。從很多人的回答中也看出他們大多對於加繆看了許多書,但是很多人依然沒有弄清楚加繆哲學的精髓在哪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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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殺是唯一的哲學問題的建立前提是「人生是荒謬的」,也就是說,只有建立在加繆荒謬哲學的基礎上這一問題才是成立的。不相信你把這一論題放在羅素哲學,或者康德哲學中,你看看這個問題有沒有意義。所以要了解這個問題的實質就必須了解加繆的荒謬哲學。

人生是荒謬的,這是加繆哲學的前提,不然你讀《局外人》還是《西西弗斯》你都讀不懂。加繆想說什麼的?加繆認為人生是荒謬,加繆認為人需要反抗,如何反抗?這三個問題是加繆思想的核心部分。而你所提出就是自殺算不算一種對於荒謬的反抗。在加繆看來,反抗荒謬有四種境界。

1,自殺式的反抗。自殺當然算反抗,但是太low了。low到你作為一個人你用這種方式去反抗太淺薄了。

2,《局外人》中默爾索式的反抗,默爾索的實際上也是個英雄,他意識到了世界的荒謬,他實際上在以荒謬來反抗荒謬。這個境界的反抗,加繆是認可的。但是它的代價太大了,而且只能做個自了漢。類似於佛老的境界,佛教認識到了「無常",因而他們拋棄生活,以更離經叛道的方式反抗無常。那些終生在林泉下的修行人和默爾索一樣都是在反抗,但是縱使成仙成佛也不過是做個自了漢罷了。

3,第三個境界是西西弗斯的反抗。西西弗斯已經知道自己是的命運,但是依舊日復一日地去推石頭。加繆說西西弗斯是幸福的,因為在西西弗斯知其不可為而為之中體現著人類的尊嚴。明知道是做不到的卻還要去做,這是儒家的境界。

4,第四個境界是《鼠疫》中里厄醫生的反抗。他的反抗又比西西弗斯高了一個境界,不僅是儒家知其不可而為之的境界,而且擁有以天下為使命的責任感。他不但要讓自己擺脫荒謬,而且也要讓其他人幸福。這是孔子的境界。

所以我可以負責任的說:加繆哲學的精髓和儒家完全不謀而合。相比基督教,佛教,那些為終生設彼岸來麻醉大眾的思想,加繆和儒家所能交給你的不是雞湯,而是讓你知道人生本就是如此艱難,但是我們依舊要勇敢幸福的活下去。沒有彼岸和來世,我們所能擁有的唯有此時。所有的人生都是高貴又卑賤,殘酷又美好,荒謬又幸福。所以加繆才說:置身於苦難與陽光之間。孔子到了晚年棲棲遑遑卻依然又曾點之樂。

上面是個提綱式的回答,比較細緻的回答在這個帖子里。大家可以看看

夜雨之風:如何理解加繆的「人生越沒有意義就越值得過」?


這是「你悔改吧」的另一種說法。


加繆說這一句話是在闡述一個關於虛無主義的命題。首要的問題是:世界是否有意義?自由是否能戰勝荒謬?人有沒有可能達成正確的認識?如果不能,那其後一切哲學問題,關於本體,關於認識,關於存在,都沒有成立的理由。而克服或者說順從這種虛無的方式就是自殺,而且他著重強調的一點是:一旦一個行為是應當的,那麼哲學家必然應該首先去做,因為他是最了解其原因的。
所以這不是一個簡單的「你活著才能思考所以死不死很重要」的命題。
有人指出自殺或死亡並不是唯一的方式,理由是:既然死不死都一樣,那麼我為什麼要去死?
對此我想反問:既然死不死都一樣,那你為什麼不去死?
一個簡單的二向互斥:to be, or not to be。對於虛無來說自殺只不過是一個行為,與其他行為並無本質的差異,那麼那些宣稱自己是決定論和機械唯物主義者的人,以及看了點書稍微有了點思考覺得虛無即是真相併無不妥(還覺得自己思想真是深邃)的人,我想請問:你是否已經做好了準備,在任何一個並不特殊的時刻和地點,就像一個普通的行為符號所意指的那樣,因為一個無關緊要的意圖,結束自己的生命?
如果肯定,我欽佩你的意志,惋惜你的生命,並最終認為你是出於自由意志而死,為你的虛無主義獻身。如果否定,那你根本就不徹底。我只能希望某日你能重新拾起人類思想的尊嚴。
思想者應當有這樣一種覺悟,即眼看著山上氣喘吁吁,汗如雨下,眼神痛苦且絕望的西緒福斯,你要為了人類的尊嚴疾呼:西緒福斯是幸福且永遠幸福的。你如此相信著,有一天西緒福斯就能脫去身上的鐐銬獲得自由,那也即是思想的勝利日,不形而上自殺的勝利日。康德已經為西緒福斯鬆動了腳鐐,我們在等下一位,如此而已。
這種信任如同對上帝的信仰,或對第二次審判的信仰,你永遠不知道它會在什麼時刻降臨,但是你相信總會來的。有一句我很討厭的雞湯很適合這個情況,我就強忍著噁心照抄在這裡:人總應該信仰一點什麼東西,這就是你不自殺的理由。你覺得刺客信條好玩,你就為育碧辯護,你覺得共產主義好,你就為馬克思辯護,你想活著,就為世界辯護,因此加繆說自殺是首要的哲學問題。


發問者:我想談談自殺——不是因為我自己生活中有任何危機,也不是我有任何自殺的理由,只是這個主題註定會出現在一個人面前,當他看到了生命衰老的悲劇——身體的崩潰、身體的破壞,當這悲劇發生的時候人們便失去了真正的生命。當一個人到達了這樣的處境,還有任何理由延長生命,繼續苟延殘喘下去嗎?當生命的用處已經完結時,意識到這一點難道不可以是一個智慧的行為嗎?

克:假如是智慧在促使你結束生命,那麼智慧本身早就應該阻止了你身體的過早退化。

發問者:但是難道沒有即使是頭腦的智慧也無法阻止退化的時候嗎?最終身體耗損殆盡——一個人要怎樣才能意識到這個時刻的來臨呢?

克:關於這點,我們應當深入地探討一下。其中涉及了幾個問題,不是嗎?身體和器官的退化,心智的衰老,這完全的無能為力滋生了抗拒。我們通過習慣、嗜好和粗心大意無休止地濫用著身體。嗜好以及它帶來的快感支配、控制和塑造著有機體的活動。當這些發生的時候,身體自然的智慧就被破壞了。有人在雜誌上看到了品種極其豐富的食物,色彩艷麗,吸引著你對味覺快感的訴求,而不管是否有益於你的身體。所以從年輕時起,你就在逐漸地壓抑和破壞性著身體這具本應像一台機器一樣高度敏感、活躍地動作著的儀器。那還只是一部分,還有心智,在二十年、三十年或者八十年內一直處於不斷的鬥爭和抗拒中。它只知道矛盾和衝突——情緒上的或者理智上的。每種形式的衝突都不僅僅是扭曲,而且還帶來了破壞。而這些東西就是導致退化的內在和外在的一些基本因素——退化即是無休止的自我中心活動和自我孤立過程。自然地身體會有物理的磨損,而且也有非自然的磨損。身體失去了它的能力和記憶,年邁就逐漸接手。你問,這樣一個人不應該自殺嗎,吃片葯就把他結果了?是誰在問這個問題——是年邁的人,還是正在以悲痛和絕望的心情注視著年邁,心存對自身衰老的恐懼的那些人?

發問者:好吧,顯然地從我的觀點來看,那個問題是在我看到他人的年邁的時候,受悲傷的驅使提出來的,因為年邁大概還沒有植入我自己吧。但這其中不也是有一些智慧的行為嗎?當預先看到自己的身體可能垮掉時,然後就問這樣一個問題,既然有機體再也沒有能力去過智慧的生活了,它再繼續存在下去不就單純是一種浪費嗎?

克:醫生允許安樂死嗎,醫生或者是政府允許病人自殺嗎?

發問者:當然這是一個法律上、社會學上的問題,或者在某些人心裡,這是一個道德問題,但是我們在這裡談的不是這些,不是嗎?難道我們不是在問個體是否有權結束自己的生命,而不是社會是否允許?

克:你是問,是否一個人有權奪去自己的生命——不僅僅是當他年邁或者意識到接近了年邁的時候,而且是在任何時候進行自殺,這從道德上講是不是正確的?

發問者:我不想把道德引進來,因為道德是很局限的一件事.我想把這個問題單純地看作是智慧的問題。幸運的是,這一刻我自己不需要面對這個問題,所以我能夠看清它,我認為,是相當的冷靜地看著;而把它僅僅作為人類智慧的一個練習,那答案是什麼呢?

克:你是說,一個智慧的人會自殺嗎?是這樣嗎

發問者:或者,在特定的環境下,自殺可以成為一個智者的行為嗎?

克:那是一回事。畢竟結果都是自殺,或者是由於完全的絕望,由於深受挫折,或者來自無法消融的恐懼,或者是因為意識到了某種特定的生活方式是毫無意義的。

發問者:我能插一句嗎,情形大多確是如此,但是,我想問的問題是在所有動機之外的。當一個人瀕臨絕望的那一刻,其中就涉及了巨大的動機。而且很難把情感和智慧分開;我想要呆在純粹智慧的領域內,那裡沒有情感。

克:你是說,智慧會允許任何一種形式的自殺嗎?顯然不會。

發問者:為什麼不會?

克:一個人必須要真正地理解智慧這個詞。是智慧允許身體衰退的嗎,通過習慣,通過沉溺,通過培養嗜好,快感等等?那是智慧嗎?那是智慧的行為嗎?

發問者:不是;但是如果一個人的生命已經那樣了,他也許對身體有過某些不明智的使用,即使身體還沒有感覺到任何的影響,可是他再也無法返回去重活一次了。

克:因此要知道我們生活方式的破壞性,並且立即結束它,而不是在將來的某一天再結束。在危險面前立即行動,是明智的,智慧的行動;推遲以及對快感的追求則顯示了缺乏智慧。

發問者:我知道了。

克:但是你難道沒有同看到某樣特別真實和正確的事情,那就是,伴隨著自我中心的行為,思想的孤立過程即是某種形式的自殺?孤立就是自殺,無論它是一個國家還是一個宗教組織的孤立,一個家庭或者一個團體的孤立。你已經落入那陷阱中了,這個陷阱最終會導致自殺。

發問者:你是說一個個體還是一個團體?

克:是個體和團體。你已經陷入在那個模式中了。

發問者:那個模式會導致自殺?可是並不是每個人都會自殺呀!

克:沒錯,但是想要逃避的渴望已經作為要素存在了——逃離面對事實,逃離面對「實際狀況」,這種逃避就是自殺的一種形式。

發問者:這個,我想,就是我正設法詢問的癥結,因為從你剛才所說的看起來,自殺就是逃避。顯然是的,99%都是,但是難道就不能有——這即是我的問題——難道就不能有一種自殺不是逃避,不是避免你所謂的「實際狀況」,而正相反,是智慧應對「實際狀況」的反應?可以說自殺的形式多數都是各種神經官能症;我想問的是,是否自殺可以不是神質的反應?它就不能是面對事實的反應嗎,不能是人的智慧對一種不堪一擊的人類處境所做的反應嗎?

克:當你用「智慧」和「不堪一擊的處境」這些詞的時候,這本身就是一種矛盾。這兩者是矛盾的。

發問者:你已經說過了,當一個人面對一個懸崖或者一條致命的毒蛇就要攻擊的時候,智慧支配了某種行動 ,那種行動就是躲避。

克:這是一個躲避的行為還是一個智慧的行為?

發問者:難道在某個時候它們就不能一樣嗎?如果公路上有一輛車朝我奔來我就躲開它……

克:那是一個智慧的行為。

發問者:但同時也是躲避車的行為。

克:但那是一個智慧的行為。

發問者:確實,因此,當你在生活中所面對的某件事情是無法解決以及致命的,就不能有同樣的一個結果嗎?

克:那你就離開它,就像離開那個懸崖:遠離它。

發問者:如果那樣的話遠離就意味著自殺。

克:不是,自殺是一種不明智的行為。

發問者:為什麼?

克:我正把它展示給你。

發問者:你是說自殺的行為毫無例外地、不可避免地是一種對生活的神經質的反應?

克:顯然是,它是一種不明智的行為;這種行為顯然意味著你已經走到了安全孤立的境地以至於你看不到任何的出路。

發問者:但是我想討論的目的就是假設沒有任何出路擺脫困境,人的行為並不是出於躲避受苦的動機,不是避開事實。

克:生活中有這樣的事,有某種關係,某個意外是你無法躲開的嗎?

發問者:當然,有很多。

克:很多?但是為什麼你堅持自殺是唯一的出路?

發問者:如果有人得了絕症就沒辦法逃避了。

克:現在注意了,注意你所說的話。如果我得了絕癌,它將結束我的生命,醫生說,「好吧,我的朋友,你必須要和它一起生活了」,那麼我會做什麼——自殺?

發問者:有可能。

克:我們是從理論上談論這件事。如果我個人得了晚期癌症,那麼我就會決定,我會考慮一下去做什麼。它不會是一個理論問題。我那時會找出最具智慧的事去做。

發問者:你是說我不應該從理論上問這個問題,除非我真的處於那種境地?

克:沒錯。那時你就會根據你的局限,依據你的智慧,依據你的生活方式做出反應。如果你的生活方式就是逃避和逃跑,神經質之類的,那麼顯然你就會採取神經質的態度和行為。但是如果你過著真正智慧的生活,活出了那個詞的全部含義,那麼當得了晚期癌症的時候智慧就會運作。那時我也許會接納它;那時我也許會說我會好好度過留給我的最後幾個月或者幾年。

發問者:或者也許你不會那樣說。

克:也許我不會那樣說話;但是我們也不要說自殺是不可避免的。

發問者:我從來沒那樣說;我是問如果在特定的迫切的特定環境下,例如晚期癌症,自殺也許會是一種針對那種狀況的智慧的反應。

克:你看,這其中有一種非凡的東西;生活帶給你巨大的快樂,生活帶給你非凡的美,生活帶給你巨大的益處,並且你和這一切共處。同樣的,當你不高興的時候你也和它共處。這即是智慧的一部分;現在你得了晚期癌症,然後你說,「我再也無法忍受了,我必須要結束生命。」為什麼你不能和它共進,與它一起生活,並在前進中了解它?

發問者:換言之,你無法回答這個問題,除非你就處在那種狀況中。

克:顯然如此。但你知道那就是為何這個問題很重要,我覺得,我們應該面對事實,面對"實際狀況",一刻接著一刻地,而不是將它理論化。如果某人病了,絕望地得了癌症,或者已經徹底衰老——什麼才是最智慧的行動?這並不是僅僅像我這樣的旁觀者需要回答的問題,它同樣也需要醫生、妻子和女兒來面對。

發問者:別人並不能真正回答這個問題,因為這個問題屬於另一個人的。

克:正是如此,這就是我所說的。

發問者:並且別人並沒有權力,這其中也包括我,來決定另一個人的生死。

克:但是我們卻這麼做了。所有的暴政都這麼做了。傳統也這麼做;傳統總是告訴你們必須如此生活,你們不能那樣生活。

發問者:還有當依循自然規律應該放棄生命時,使人繼續活下去也成為了一項傳統。通過醫學技術讓人們繼續存活下去——當然,也很難定義什麼是自然狀態——但現在很多人活了那麼久,這看起來似乎也極其不自然。但那是另外一個問題。

克:是的,這是個完全不同的問題。真正的問題是,智慧會允許自殺存在嗎——儘管醫生說某人得了不治之症?在這件事情上,一個人並不能告訴另一個人該如何做。這需要得了不治之症的當事人自己依智慧去處理。如果他確實是智慧的——這意味著他生活中充滿了愛、關懷、敏感以及溫柔——那麼這樣的人,在事情發生的時候,將會根據過去一直動作著的智慧來行動。

發問者:那麼這整個談話從某種意義上說就毫無價值,因為無論怎樣事情還是會照樣發生——因為人們必然會根據過去的習性來行動。他們要麼用槍把自己腦袋打開花,要麼受著苦坐等死亡,要麼用個折中的辦法。

克:不,這並非沒有意義。聽著,我們已經發現了幾件事情——首先智慧地生活是最重要的事情。過一種極其智慧的生活,需要對心智和身體都有一種非凡的敏銳,而我們已經用不自然的生活方式,破壞了這種身體的敏銳。我們也正通過衝突,通過不斷的壓抑,不斷的爆發和暴力,破壞我們的心智和頭腦。所以如果一個人能否定這一切,以一種截然不同的方式生活,那麼在面對不治之症時,那生活,那智慧,將會馬上恰當地動作起來。

發問者:我發現我問了你一個關於自殺的問題,但得到的是一個如何正確生存的答案。

克:這是唯一的出路。當一個人從橋上跳下時他不會問:「我應該自殺嗎?」他這麼做了;一切都結束了。而我們,坐在安全的房子里或實驗室里,問一個人應該還是不應該自殺,這毫無意義。

發問者:所以不能問這個問題。

克:不,必須問這個問題——人應該還是不應該自殺。必須要問,但是要發現問題背後是什麼,是什麼促使提問者問了這個問題,是什麼使他想自殺。我們認識一個人,儘管他一直威脅說要自殺,但卻從來不曾實施過,因為他太懶了。他一件事都不想做,他只想讓所有的人支持他;這樣的人已經自殺了。固執的、多疑的、貪求權力和地位的人也已經在內心中自殺了。他活在意像之牆的背後。任何活在他自己、他的環境、他的領地、他的政治權力和信仰所構築的意象里的人,已經死了。

發問者:在我看來你所說的是指,任何沒有直接地生活著的生活……

克:直接地以及智慧的。

發問者:遠離意象、局限、思想陰影地生活…除非一個人如此生活,否則他的生命就是一種壓抑的存在。

克:當然如此。看看大多數的人們,他們生活在一堵牆的背後——那是他們的知識、慾望、野心驅使的圍牆。他們已然生活在神經質的狀態下,這種神經症給他們某種安全感,一種自殺式的安全感。

發問者:自殺式的安全感!

克:舉個例子,就像一個歌手,對他來說,嗓音是最大的安全,當失去嗓音他就想去自殺。真正激動人心和真實的事情是,自己去發現一種高度敏感和極其智慧的生活方式;可一旦有恐懼、焦慮、貪婪、嫉妒,建立意象或是生活在宗教孤立中,就不可能發現智慧的生活方式。這種孤立是所有宗教都在提供的:信仰者無疑活在自殺的陰影中。因為他把自己所有的信心投入他的信仰中,當這信仰遭到質疑時,他會害怕並準備接受另一種信仰,另一種意象,進行另一種宗教自殺。所以一個人能不能沒有意象,沒有模式,沒有時間感地生活?我不是指一種對於昨天和明天發生的事情漠不關心的生活,那樣不是生活。有些人說,「把握現在,好好珍惜」,那同樣是一種絕望的行為。其實我們不應該問自殺是對還是錯;而應該問是什麼導致我們的心智處於一種無望的狀態——儘管希望是一個錯誤的詞,因為它暗含著未來;我們應該問,如何才能帶來沒有時間的生活?沒有時間的生活,就是擁有這偉大的愛的感覺,因為愛沒有時間,愛不是過去如何和將來如何;探索這點並如此生活,才是真正的問題。是否應該自然,是已經部分死亡的人才會提出的問題。而希望是最糟糕的事情。但丁不是曾說,「當進入地獄時,請把希望留在身後」?對他來說,天堂就是希望,那太可怕了。

發問者:是的,希望就是它自身的地獄。


生死事大。
哲學終極問題:我誰?哪來?哪去?


非常有意思的問題。

不是哲學專業人士,僅談一點個人的想法。

真正嚴肅的哲學問題只有一個,那就是自殺。

要分析這個問題,我們可以從兩種角度來討論:

1、人為什麼不自殺?

2、人為什麼自殺?

人為什麼不自殺

這其實是哲學所面臨的最基本的困境。

在很多哲學著作中,我們都能看到人生尤其個體人生無意義這個觀點。於是問題就來了。

一個人既然認識到人生無意義,並且將其視為最基本的哲學真理,相信它無可爭論的正確性,甚至無條件信奉它,四處宣揚它,說服別人相信它,但是,他自己個人的行為,卻與他所信奉、宣揚的這種哲學真理截然相反。

試想,如果一個人真的相信人生無意義,竭力否定人生的價值,那他為什麼沒有在行動上去實踐它,而選擇自殺呢?為什麼他在宣揚人生無意義是哲學真理的同時,仍然選擇繼續活著?這難道不是自扇耳光、表裡不一嗎?

或者我們換一個角度追問,他既然沒有在行動上實踐自己所認同的哲學真理,那這個哲學真理還是哲學真理嗎?如果是,他為什麼不去實踐他所相信的哲學真理?如果不是,他又憑什麼說這是哲學的真理,憑什麼讓別人相信這是哲學的真理?

實際上,在個體人生無意義這個問題上,幾乎或者說根本沒有哲學家去實踐。但我們都知道,實踐是檢驗真理的唯一標準。所以,人生無意義這個被一代又一代哲學家所認同並加以闡述的觀點還是哲學的真理嗎?

於是悖論就出現了。你用這個問題去追問任何一個哲學家,最後可能都會被你問得啞口無言。不止是他回答不了,幾千年來,整個哲學對這個問題也束手無措。

所以,如何解決自殺這個問題,是哲學家們首先必須面對的問題。如果身為一個哲學家,不能自圓其說,那你如何建立你的哲學體系?如何讓別人相信你的哲學的真理性?

既然我們無法在現實層面解答這個問題,那麼我們換個角度,只在形而上的層面來討論。也就是把人分為現實生活和思想生活,只在思想層面來討論這個問題。

儘管人生無意義,活著和死去沒有多大區別,那麼人為什麼不自殺?

原因在於這違背了人最根本的意志。那人最根本的意志是什麼?

可以說是生存,也可以說是存在。生存可以理解為生物學上的生命行為,存在則可以理解為,諸多不同形態的存在方式,如精神、思想、意識等。

用我自己的話來總結就是,人最根本的慾望其實就是永生,或者不朽、永恆。無論是生物學意義上的,如長生不老;還是形而上意義上的,如立德立言立行。

正因如此,即便人相信人生無意義,但他最根本的生命意志,最大的生命驅動力,最原始慾望,是渴望永生,渴望永恆,而自殺違背了這些,所以人不會自殺。

所以,自殺看似是一個選擇問題,其實涉及到了人最根本的問題。而哲學恰好是一門討論研究這一問題的學科。事實上,哲學就是從這個問題,或者從類似的問題衍生出來的。或者說哲學一直在討論,就是這一個問題。

我們在加繆的哲學語境中做些分析。

知乎用戶:《局外人》這本小說牛在哪裡?為什麼我看過以後很難總結出收穫?

更詳細的分析可以看上面那個回答,這裡只作簡略說明。

看過加繆的都知道,加繆有兩個最關鍵的詞,一個是荒誕,一個是反抗

荒誕所揭示的,跟大部分哲學家類似,也是在說明人生的無意義。

客觀世界既無意識,也無意義。而人因為死這個必然的事實,決定人活著亦無意義可言,早一天死和玩一天死,沒有任何區別。

但人作為一個有意識的主體,從根本上是渴望意義的,渴望人生有價值,渴望有意義地活著,但客觀世界的無意義及人最終的死,從根本上否定了這些意義,於是人便成了一種荒誕的存在。

既然世界無意義,人活著或者死去都無所謂,那至少人因有意識,從而擁有主動的選擇權利。也就是在一個荒誕無意義的世界,人可以自由選擇繼續生存,或者毀滅。這是反抗的起點。

那反抗的對象是什麼?是自身荒誕的存在,是世界的無意義,是人生的無價值。

因為這些的存在,徹底否定了人的一切生活,把人逼到了可有可無的懸崖。但人作為唯一有意識的動物,其唯一存在的價值,就是對這種巨大的否定和絕望說不,也就是加繆的反抗。

但這跟自殺有什麼關係?

人作為有意識的主體,當一切荒誕逼壓而來時,人可以通過自殺結束這種荒誕。人死了,荒誕自然隨之消失。

但反抗最終的目的,並不是以結束荒誕為目的。所以,哪怕世界再荒誕,人生再無價值,人也不能屈從這種否定,不能通過自殺來結束自身荒誕的處境。因為人一自殺,就等於接受了荒誕給予自己的否定。

所以,世界越荒誕,人生越無價值,為了反抗它們,人越要活著。

哪怕無意義無價值地活著,但因人的活著,對否定活著的荒誕、無意義構成反抗,所以不自殺,以荒誕的方式反抗到底,是人存在的唯一選擇和價值。

但是,為什麼現實生活中,還是有那麼多自殺現象?

人為什麼自殺

記得加繆在他的書中有說過,自殺分很多種,如政治性自殺,恐怖襲擊式自殺,殉情式自殺,集體性自殺,個體性自殺等。

這裡我們只分析個體性自殺,因為其他類型自殺跟哲學的相關性不是很大。

人產生自殺的動機,到最後一刻執行,這個過程肯定是錯綜複雜的,會有各種各樣的因素摻雜進來,包括自殺的起因,也各不相同。

但不管過程如何複雜,不管自殺者生前多痛苦,多絕望,他最終自殺的結果所指向似乎只有一個,即對自我、對人生價值、對生活意義的全盤否定。

所以,自殺看似是一種選擇,一種行為,其實是一種對人最根本的價值判斷,只不過在自殺者心中,這個判斷是否定的,也就是拒絕承認人及其相關事物的價值。

換個角度來說,但凡一個有自殺念頭的人,只要他還承認人的價值、自我的價值、人生的價值,哪怕只是一丁點兒的承認,他都不會選擇自殺。

所以,自殺涉及的仍是人最基本價值的問題。而人的價值問題,如上述所言,是哲學首先必須面對且試圖解決的問題。


此生是否值得經歷?


對生命本身的質疑和否定,是一個人的最大的權力。當一個人選擇自殺時,他就超越了自然,超越了神,真正擁有了生命的最高處置權。


生命無意義是悲觀主義者的立場。從叔本華到尼采,再到薩特加繆。加繆在《西西弗斯》中說,哲學唯一的問題就是自殺問題。一個找不到生命意義的人就會陷入自殺問題。所以必須去尋找生命的意義,即使它最終無意義。但是我們必須賦予它意義,以便解決存在的問題。就像加繆認為的,西西弗斯被懲罰把石頭推上山而後看著石頭滾下去,在我們看來他是苦難的。但為了人的尊嚴,我們必須假定他是幸福的。也許這就是找尋的意義。


勃勃讓我想起了黑鏡中的一個黑人男主角。當勃勃最初的時候說出一些事實和一些自己對人生的理解,這些算做勃學啟蒙階段。知乎曾經選擇了封號,如今他們已經跟黑鏡一樣了。知乎已經把勃學可能當做知乎的一個節目了。而勃勃就是那個在發出聲音的人,而我們也許就像那群觀眾一樣,以為又只是在看一個喜劇節目。隨著時間流逝,勃勃可能終將會覺得無法喚醒這批觀眾,然後連自己都把勃學當做一個節目了。如果看勃學只是想看到一個成功人士到處咬人,那麼還是請取關吧。你們看看勃勃的語氣已經多久沒有歡快過了。真正學習過勃學的人並且在生活中實踐需要成長的時間,不知道勃勃是否能堅持到那一天?


加繆的說法已經有很多人解釋過了。不過我認為自殺是唯一可能獲得絕對自由的方式,而非無限接近。只要是自殺這種行為,不論表面的出發點是什麼,悲觀矛盾壓力厭世等等,都無區別。


因為這是你唯一的選擇權,從你出生那一刻開始,生命就是一種強制,而生活卻不足為道。不管如何生活,生命是你必須承認的,你的存在是必然。那麼,如何擺脫這種強制?那只有唯一一個可憐的選項,自殺。所以加繆的理論被歸為存在主義,他討論的是存在是否合理和必要,以及無法逃避的無可奈何的存在本身。因為死亡固然可以選擇,但也不過是唯一一個選項,這樣的話,這還是選項嗎?難道不是一個陷阱嗎?
當然,這些的前提就是選擇權是一個自由人的基本權利。加繆因此認為活著就是荒謬,讓你理解自由,卻絕對獲得不了的自由。


《死亡的意義》

昨天看到了一句話,加繆認為,自殺是唯一嚴肅的哲學問題。

昨晚查了查齊奧朗對死亡的理解。

聽著網易雲音樂suicide is painless,這首由七歲男孩作詞的歌曲,配上空靈的曲調,看著網易雲的評論,竟然讓我一陣恍惚,好奇那種感覺是怎麼樣的。看過一句話說,人在剛死亡的時候是有意識的,會親耳聽見醫生宣判自己死亡,看著家人悲痛欲絕。我在想,這是種怎樣的感覺,難道像電視劇新白娘子傳奇里演的那樣嗎?可能我會感覺終於解脫,卸下這幅皮囊,一走了之。

如何面對死亡是人類無法迴避的現實,但大多數人在沒有臨近死亡的時候,都不會過多地去思考它。原因不是這些人有意迴避它,而是他們的頭腦中從不去思考生活以外的事情,更何況這種看似距離遙遠的死亡,這源於大多數人的思考僅僅停留在大眾平庸的思想之中,沒有自我的覺醒。那麼如果真要心平氣和、認真仔細的對死亡進行思考,會得出什麼樣的結論哪?我想其結果是令人戰慄的,因為它並不像我們想像的那麼遙遠,而是人類目光所及的,它是人類的最終的宿命!用海德格爾的話來說人是「向死而生」的,當來到這個世界上並沒有人徵求你的意見,你是被拋到這個世界上的,你的一生中有快樂有痛苦,有喜有憂,無論如何終要走向死亡。而死亡又是那麼的無情,我們看不到它的真相,不知死亡之後是什麼,是虛無、是痛苦、是孤獨、是永恆,沒有人會在現世中知道答案。正因如此,當人類面對死亡會不知不覺地感到不安,這種不安感如被逼到絕境的困獸孤獨無助,不知自己的未來命運。這種不確定的迷茫空虛是不安感的來源,它是人類對諸多可以把握的感觀世界突然消失而帶來的無助感,如在宇宙飛船中的宇航員被拋入太空後的極度恐懼狀態。

德國存在主義哲學家海德格爾在他的思想中提到人是「向死而生」的,他是在說我們生命中的每時每刻都是在向死亡接近的過程,揭示了生命的有限性及我們的最終命運。這種註定的命運正是帶給我們生命意義的前提,在這種前提下才可以對生命意義加以理解,從而把死亡與意義緊密地連接在一起。

在人類歷史上對意義的解讀往往與人們的生存狀態密切關聯,希臘化時代出現了伊壁鳩魯學派和斯多葛學派對後世的影響巨大,兩者存在著截然不同的觀點。前者強調人生在世要享受它的過程,感受生命帶給我們的快樂美好,到了近代轉變為享樂主義,成為人類貪圖享樂的理論依據。後者注重精神性的追求,減弱物質的享受,在清貧節儉中尋求內心的愉悅。兩者觀念相異,卻給了我們獲得人生意義的不同方向。如今此種簡單的思路想法已經不能滿足一部分現代人對人生意義的進一步需求,尤其是現代化進程中科技的高速發展,宗教信仰的喪失,藝術觀念的轉變,人類社會逐漸趨於普遍的平庸化。一切都已經無法承載人類對生命意義的渴望,人類社會陷入前所未有的精神虛無化的狀態。在這種情況下,如何尋求人生意義顯得尤為困難。法國作家、思想家加繆在他的《西西弗斯的神話》中給我們講了這樣一個故事,在古希臘神話中有一個叫西西弗斯的人,他觸犯了眾神被罰把一塊巨石推上山頂,而巨石被推到山頂後又滾下山去,所以西西弗斯不得不又一次將巨石推到山頂,如此不斷往複,永無止境,這就構成了西西弗斯悲劇的命運。但文章並沒有至此而止,接下來加繆描述了西西弗斯在無限重複痛苦絕望的狀態下所採取的行動,他在一次次奮力將巨石推向山頂的孤獨、荒誕、絕望的生命過程中,看到了巨石運動的奇妙曲線及與巨石較量迸發出的力量感,他沉醉在這種美妙感覺之中,忘記了苦難,他吹著口哨一遍遍的享受著被他人認為是苦痛不堪的過程,在無限荒謬無望中獲得了生存的意義。在這裡加繆試圖告訴我們人生是一個荒謬的無意義的過程,我們無法看到希望只是每日生活在無限次的重複之中,而正是這種看似無意義的人生才真正需要我們賦於它以意義,這種意義來源於西西弗斯似的在絕望中獲得希望的力量。

在現代社會中,平庸而幸福的大眾是不會關心什麼人生意義的,他們所有的意義都來源於物質生活的滿足,豐富的娛樂生活,及對權力、金錢的無限嚮往之中,至於更為神聖、崇高的精神往往已經蕩然無存。只有少數人才會關心這些虛無縹緲的東西,他們看到了人們在平庸的快樂中喪失了稱之為人所特有的精神,那種對物慾以外的意義性的追求。西西弗斯給了這少部分人以精神上的鼓舞,讓他們得以在無意義的人世間獲得意義存在的快感。他們是孤獨的行者,他們知道,在現實中尋求神聖的意義是無望的,因為現實已經被平庸的歡樂所包裹,作為由慾望組成的人類是無法從中逃脫的,也不會有人想從中逃脫。正是這種無望讓他們獲得了生存的意義,而死亡的有限性又加深了意義的內含。他們用冷眼觀察著世人,這些用自己頭腦思考的少數人,他們在靜觀與思考中獲得了存在的意義。


或許加繆也是個勃學家吧


哲學是看這個世界的方式。
自殺的人看這個世界,是看到虛無的。一切都沒有價值了,親情,愛情,宗教,信仰,都沒有意義。
倘若想自殺的人換種方式看世界。比如從宇宙的虛無中看到生存意志的價值,他可能就找到生存的意義了。他可能就會放棄自殺。
這樣說來,自殺恐怕就是唯一嚴肅的哲學問題了吧。


加繆的《西西弗斯神話》第一章這樣說的


這人不懂真正的哲學,懂點他自己的玄學就以為懂得了一切了,這種自滿的裝模作樣的傻缺說的話不能信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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