魯迅的墓碣文反映的思想是什麼?

據說是先生所有文章中最難懂的一篇,在此求高人甚解。


高人不敢當,隨便說說。

其實這是個弗洛伊德式的自省,墓碑中的死屍當然是魯迅自己。

抉心自食,欲知本味。創痛酷烈,本味何能知?
痛定之後,徐徐食之。然其心已陳舊,本味又何由知?

這倆句,說的是在痛苦中如何能夠看清自己的內心。在痛苦中思考自我的真正想法,但痛苦過於強大,以至於無法思考,如何知道真實的自我呢?

在痛苦過後,回味當時自己的真正想法,但時過境遷,當時的我已經煙消雲散,不復記得,又如何知道自己真正的想法呢?

但死屍已經死了,那是過去的我的記憶,裡面的情感已經散去,已經沒有了生命力,只留下一個紀念的墓碑,記憶里只有淡淡的一抹微笑,但每當回憶來襲,也仍然要思考:

我到底是什麼?當時的我到底是什麼?痛苦中的我到底是什麼?

如果不能回答,就把這回憶遺忘吧,離開吧。


主流的觀點大致可分為四種,其他的觀點,雖可能在具體細節上比較新穎,但大抵沒有出離此四者的範圍。(本答案只是單純的資料整合,述而不作,其中第三種觀點大段援引 @憶江南 轉載魯迅吧的文章,侵刪)

(一)精神的自我解剖
大多數學者認為,《墓碣文》是一篇魯迅對自我細緻而酷烈的解剖,並能反映出他當時境遇下的精神苦悶。如李何林認為:「這篇墓碣文,一方面表現魯迅的嚴格深刻地解剖自己的精神;另方面,反映了魯迅這時的深刻思想苦悶。」(《魯迅〈野草〉註解》)譚靜怡則認為:「作者想要認識自我、追問『我是誰』,以探尋內在自我,努力尋求生命價值,卻暫時以失敗告終。」(《對「我是誰」的追問——魯迅&<墓碣文&>細讀》)

這個觀點是不錯的,既有背景事實作支撐,也符合魯迅一貫的話語模式。《墓碣文》作於1925年6月17日,魯迅已人到中年,此前早已經歷過家庭解體、兄弟生隙、婚姻失敗、《新生》停刊、失業不得志等種種挫折。這些挫折,足以摧毀人的意志,乃至失去對他人的信任,造就多疑悲觀的性格。再加上當局新舊交替的動蕩環境,魯迅對希望的信心大抵無從得來,「無所希望」也就貫穿全文始終。

魯迅自己就曾說: 「我的確時時解剖別人,然而更多的是更無情面地解剖我自己。發表一點,酷愛溫暖的人物已經覺得冷酷了,如果全露出我的血肉來,末路正不知要到怎樣。我有時也想就此驅除旁人,到那時還不唾棄我的,即使是梟蛇鬼怪,也是我的朋友,這才真是我的朋友。倘使並這個也沒有, 則就是我一個人也行。」(《魯迅全集》)

這與不久後付梓出版的《彷徨》的序文「寂寞新文苑,平安舊戰場。兩間餘一卒,荷戟獨彷徨。」十分相近,在孤獨自反的心境上,可以說是一脈相承。某種意義上說,這份孤獨與不信任,也折射出魯迅和親朋好友(甚至也包括讀者) 之間的複雜關係,至少從魯迅角度觀察,他是敏感、體貼而又警醒的。

(二)映射現實與詩人心境

論者多凸顯魯迅個人心境的鬱悶與苦澀,在一定程度上是對第一種觀點的具象和補充,其中也有將此文視為魯迅兄弟失和的自慰、反省與苦悶排解,如劉驥鵬在《被封口的「我」與滔滔不絕的「他者」——〈墓碣文〉之探究》中分析道:「《野草》創作在很大程度上是出自釋放內在鬱結的這樣一種心理動因,這個作為墓中人之對話夥伴的「我」,自然可以理解為曾給作者造成極大心理鬱結的「兄弟失和」當事雙方中的另一方(即周作人)的象徵。」這種觀點比較具體,將抽象的文本語言,直接歸屬附著在作者某一次或某幾次現實經歷上,儘管比較強硬,但也不無道理。

木山英雄先生曾指出,紹興當地「人與鬼的共生感覺相當篤厚」,在該地的文化氛圍中,死者與生者的界限,在人們的心理感覺上相對是比較模糊的。在《野草》中,作者似乎也有意模糊這二者之間的界限,《死後》、《死火》以及《失去的好地獄》等作品也都是這種創作意圖的體現。作者在自覺創作過程中如此表現,正是與鬼神進行某種程度的「潛對話」,實際上也就是體驗某種意味的「做鬼」感受。

文中表面上是「我」主動「夢見」,但「我」卻處處被「死者」牽著走,實際上「我」是很被動的,因為是「死者」使「我」夢見。按照民間鬼神風俗來說,可以理解為「死者給親人託夢」的情節,也就是「死者」之遊魂邀請「我」來遊覽其墓地,並通過「墓碣文」向「我」傾訴內心鬱結,的確也可以視作是魯迅與其弟周作人進行某種意義上的「潛對話」。(詳見劉驥鵬《被封口的「我」 與滔滔不絕的「他者」——&<墓碣文&>之探究》)

(三)反映人生哲學與思想接受

論者側重論述魯迅與其他作家的比較關係,特別突出的則是尼采。如閔抗生的論述:「《墓碣文》將在實際體驗基礎上提煉出來的對宇宙、人生、自己的內心世界的哲學思考製成陰陽兩面碣文,要求觀碣者解答,與尼採的以自己為斯芬克司和解謎人一樣,都表現了思想家的嚴肅與深邃。」

說《墓碣文》是尼采哲學的魯迅版,是相當有見地且令人信服的。尼采哲學是生命的自我超越過程,「重估一切價值」正是《墓碣文》的哲學根源,尼採的獨立精神、批判精神和開創精神,對魯迅的影響是巨大的,借得尼採光與熱,就能清晰地考究魯迅。魯迅在東渡日本求學之間,通過對尼采思想的接受,獲得了思想發展的重大飛躍,由此逐步地完成由傳統的知識結構向現代的知識結構、傳統的思想譜系向現代的思想譜系、傳統的依附型人格向現代的獨立型人格的歷史性轉變。五四時期,徐志摩便稱魯迅為中國的尼采,劉半農也說魯迅「托尼學說,魏晉文章」。1920年,魯迅又參加翻譯尼采著作《查拉圖斯特拉如是說》,其中便有「蛇表聰明,表永遠輪迴」(《查拉圖斯特拉之前言》)之說,顯然是「有一遊魂,化為長蛇,口有毒牙。不以嚙人,自嚙其身」的靈感來源,可見魯迅深受尼采哲學的影響是真實可信的。

如此一看,《墓碣文》表現的夢,其實非夢,而是反映出魯迅對尼采哲學的接受,主題正是「魯迅的舊我之死」。魯迅在《野草題辭》中寫道:「過去的生命已經死亡。我對於這死亡有大歡喜,因為我藉此知道它曾經存活。死亡的生命已經朽腐。我對於這朽腐有大歡喜,因為我藉此知道它還非空虛。
生命的泥委棄在地面上,不生喬木,只生野草,這是我的罪過。」
這段話其實正是對《墓碣文》從新我的角度給與精確的注釋。當中第一段,是說我對舊我之死的態度「大歡喜」,第二段是說真實的舊我不但已死而且朽腐,第三段「生命的泥」就是已死的舊我。
因此,文本中涵蓋了「舊我之死」的外因、內因、過程以及結果,細緻入微,因果清楚,字字句句皆有著落:
1.「無所希望就是絕望、絕望中得救」,是尼采哲學的重要命題,只有絕望才有希望,舊我不死新我無從誕生,得救之道乃是覺悟天道,系「舊我之死」的內因。
2.「口有毒牙」即「重估一切價值的哲學命題」,是對原有價值觀和人生觀的否定。「不以嚙人,自嚙其身」,毒牙咬了舊我,舊我中其毒,故有下文抉心自食之舉。彼時尼采已去世,接受尼采思想的人,先從自嚙其身開始,於是舊我終於死亡,系「舊我之死」的外因。
3.「抉心自食」,「自嚙其身」剜開心自己吃,實則舊我對自身,自我品嘗,「抉心自食」、「欲知本味」,指「舊我」中尼采之毒,開始對自己原有思想及價值觀進行批判和否定。「痛定之後,徐徐食之」,為何「徐徐食之」而非大口吞食,因為舊我對自我的否定是有一個過程的,而且是痛苦的、幻滅的、由絕望而希望的過程,不能一蹴而就。在這個過程中,由於「創痛酷烈」、「心已陳舊」,本味始終沒有辦法知道。
4. 「待我成塵時,你將見我的微笑」,「舊我」朽腐成塵卻微笑,說明死時坦然,而「新我」的態度則是「大歡喜」、「疾走,不敢反顧,生怕看見他的追隨」,「新我」既已涅槃重生,生怕「舊我」追隨而來,即是不敢反顧的原因。

(四)愛情史與婚戀觀的再現

持此觀點的論者認為,《墓碣文》呈現出魯迅婚姻悲劇中的痛苦,目的是向許廣平展現出自己的真心。如胡尹強在其論文《否則,離開———魯迅散文詩〈墓碣文〉破解》論說:「詩人決定向她展示從來沒有向別人展示過的靈魂世界,包括他靈魂的全部弱點,特別是艱難的戀愛進程中難免冒出來的陰暗心理。詩人希望她能夠完全了解他,特別是能夠理解他靈魂的陰暗面。這目的當然不是『想藉此驅除』她,而是希望她『真是我的朋友,以共渡愛情前面的急流險灘』……《墓碣文》表現的就是魯迅無情的自我解剖,即向她卸掉特地留在身上的『鐵甲』,『全露出我的血肉來』,以及由此而帶給她的心理衝擊。」這樣一來,魯迅的自我解剖,就變成了向愛人許廣平的血淋淋的示愛。

這種說法,就魯迅的個別篇目而言,也並非完全沒有依據:《兩地書》就是魯迅傾訴愛情體驗的藝術結晶,而《傷逝》中涓生與子君的形象也普遍被認為是以魯迅和許廣平為原型的。但整體上把《野草》看作一部愛情詩集,說其「是魯迅和許廣平戀愛進程中發生的』隨時的小感想』」,顯然是一廂情願的說法。而一切以愛情母題為大前提,將文本切割解體,尋章摘句地作牽強附會,也未免有些粗暴武斷了。

另外,一般說來,愛情是歡欣愉悅的情緒體驗,而《野草》絕大部分篇章格調陰鬱、沉重壓抑,情緒蒼涼而悲憤,與愛情的歡愉相去甚遠。當愛情越過朦朧階段,人們的情緒體驗一般是可以直接表達的,固定的傾訴對象正是愛的另一方。而稍稍接觸到《野草》的讀者就會感受到,蓄積在文本中的某些複雜的情緒體驗,顯然難以言說,無法直接傾訴,作者只能藉助象徵和隱喻,曲折隱晦地予以暗示,這與愛情宣告顯然不同。因此此觀點似待商榷。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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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譚靜怡 《對「我是誰」的追問—— 魯迅&<墓碣文&>細讀》 華南師範大學

[8] 劉驥鵬 《被封口的「我」 與滔滔不絕的「他者」——&<墓碣文&>之探究》 商丘師範學院


前衛,否則離開。


魯迅早年研究佛教。
建議你看看龍樹的《中論》和這篇墓碣文有點類似,裡面論證方法都有很多類似的地方。都是對自性的分析。


第一部分魯迅先生的《墓碣文》發表至今,八十七年了,人們對該文的主題及其解讀眾說紛紜,有人說,這是魯迅作品中最難懂的一篇,我不認可。簡單而透徹的說,《墓碣文》就是尼采哲學的魯迅版,這篇短文,所表現的夢,其實非夢。簡言之,《墓碣文》的主題就是:魯迅的舊我之死。其中,包括了舊我之死的外因、內因、過程、結果,細緻入微,因果清楚,字字句句有著落。在詳解《墓碣文》之前,我不得不先給一個前提,就是魯迅先生的哲學思想,師從何處。我以為,魯迅先生深受尼采哲學的影響,而尼采哲學是生命的自我超越過程,其中,「重估一切價值」正是《墓碣文》的哲學根源,尼採的獨立精神,批判精神,開創精神對魯迅先生的影響是巨大的,所以我這樣說,借得尼採光與熱,細看魯迅特分明。早在五四時期,徐志摩就稱魯迅為中國的尼采,劉半農說魯迅「托尼學說,魏晉文章」,可見魯迅深受尼采哲學的影響是真實可信的。魯迅先生在《野草題辭》第二段中寫道「過去的生命已經死亡。我對於這死亡有大歡喜,因為我藉此知道它曾經存活。死亡的生命已經朽腐。我對於這朽腐有大歡喜,因為我藉此知道它還非空虛。 生命的泥委棄在地面上,不生喬木,只生野草,這是我的罪過。「 這段話其實是對《墓碣文》從新我的角度給與精確的注釋。當中的第一段,是說我對舊我之死的態度「大歡喜」,當中的第二段是說真實的舊我不但已死而且朽腐,第三段生命的泥就是已死的舊我。《墓碣文》詳解: 「我夢見自己正和墓碣對立,讀著上面的刻辭。那墓碣似是沙石所制,剝落很多,又有苔蘚叢生,僅存有限的文句—— 」
「我」即「新我」在文中未展開,在《野草》其他文中有詳細展開,化為野草,化為雪,化為戰士,此論另文講述。墓碣是一種墓碑,「似是沙石所制,剝落很多,又有苔蘚叢生,」說明死者已死,已有時日,並未朽腐,死不太久。
「於浩歌狂熱之際中寒;於天上看見深淵。於一切眼中看見無所有;於無所希望中得救。…… 」前三句是說理想破滅,前兩句從比喻的角度說,第三句從範圍的角度說,第四句無所希望就是絕望,絕望中得救是尼采哲學的重要命題,只有絕望才有希望,舊我不死新我無從誕生,得救之道乃是覺悟天道,這裡恕不展開。這一段是舊我之死的內因,《狂人日記》中「三十年來全是發昏」和前三句的含義相同。 「…………有一遊魂,化為長蛇,口有毒牙。不以嚙人,自嚙其身,終以隕顛。…… ……離開!……「 「遊魂」所指即是尼采,當時尼采已死,且產生德國,故稱遊魂。「化為長蛇」,即指尼採的哲學思想。(特別說明:國家圖書館現藏有魯迅手稿,魯迅一九二零年翻譯尼採的《查拉圖斯特拉之前言》,譯者附記手跡。其中有「蛇表聰明,表永遠輪迴,與我的解釋實質相同。)「口有毒牙」中的「毒牙」即是「重估一切價值的哲學命題」,即對原有價值觀、人生觀的徹底否定。「不以嚙人」,嚙就是咬,不是用來咬別人。「自嚙其身」毒蛇的毒牙咬了舊我,舊我中其毒,固有抉心自食之舉,與毒蛇自嚙其身等同,接受尼采思想的人,先從自嚙其身開始。為什麼不以嚙人,那是時候未到,舊我之死涅盤為新我,化為戰士必將嚙人。「終以殞顛」舊我終於死亡。這一段是講舊我之死的外因,《墓碣文》的關鍵點就是「毒牙」解開「毒牙」之謎,所有問題迎刃而解,可以說「毒牙」就是《墓碣文》的密碼。 「離開」是舊我決定自我死亡。外因內因都具備了,舊我離開這個世界成為必然,舊我一方面因理想破滅而絕望,另一方面接受了尼采思想,而否定自我,離開是必然結果,這又是下文抉心自食的原因。 「我繞到碣後,才見孤墳,上無草木,且已頹壞。即從大闕口中,窺見死屍,胸腹俱破,中無心肝。而臉上卻絕不顯哀樂之狀,但蒙蒙如煙然。」 碣後有墳,順理成章。上無草木,可見死不太久。頹壞乃闕口之因,闕口乃窺見死屍之因,「死屍」是死去的舊我。「胸腹俱破,中無心肝」,為什麼俱破?為什麼中無心肝?「抉心自食」造成,心肝所指乃是舊我的一切思想觀念,包括理想、道德、人生觀、價值觀等等。特別說明的是,這裡的「心肝」不是指的封建思想、舊思想之類,而是一切。「臉上卻絕不顯哀樂之狀,但蒙蒙如煙然」是說舊我對於舊我之死,不哀不樂,平靜坦然,既然寫夢,蒙蒙如煙然,真實可信。 「自嚙其身」,「抉心自食」是一個徹底否定自我必經的心路歷程。反過來說,死屍不是舊我那又是什麼呢?不是舊我,「掘心自食」無解,「遊魂」,「毒牙」無解,「我的微笑」更無解。關於「遊魂」,「毒蛇」必須進行強有力的辯駁,文後有專門闡述。 「我在疑懼中不及回身,然而已看見墓碣陰面的殘存的文句——


……抉心自食,欲知本味。創痛酷烈,本味何能知?……
……痛定之後,徐徐食之。然其心已陳舊,本味又何由知?……
……答我。否則,離開!…… 」 第一句話,引入下文舊我之死的詳細過程,「掘心自食」,舊我中尼采之毒,「自嚙其身」剜開心自己吃,實則舊我對自身原有思想及價值觀的自我否定,自我品嘗,「掘心自食」的原因「欲知本味」,當時自我感覺如何,「創痛酷烈」,因創痛酷烈本味沒法知道,「痛定之後,徐徐食之」慢慢地吃自己的心肝,味道是陳舊的,為何「徐徐食之」而非大口吞食,因為舊我對自我的否定是一個過程,而且是一個痛苦的過程,一個幻滅的過程,一個由絕望而希望的過程,不能一步到位,一蹴而就。「本味又何由知」是說心肝的本味由什麼途徑,有什麼辦法知道,途徑何在,還在「毒蛇」,因「毒蛇」而覺悟。 「……答我。否則,離開!……
我就要離開。而死屍已在墳中坐起,口唇不動,然而說——
「待我成塵時,你將見我的微笑!」 」 「答我」是讓文中的「我」回答「舊我」,不回答「舊我」就離開「舊我」,這裡的「離開」是離開的本意,和上文的「離開」完全不同,這裡筆者代答之,問:「本味又何由知」,答:尼採的哲學思想,可知舊我心肝之味,昨日之非。我就要離開之時,舊我在墳中坐起,之所以坐起,因為有話要說,「待我成塵時,你將見我的微笑」,舊我朽腐之時就是舊我微笑之日,舊我死時坦然,絕不哀樂,舊我朽腐,舊我的態度是微笑,而新我對舊我之朽腐是大歡喜,此說可見《野草題辭》。 「我疾走,不敢反顧,生怕看見他的追隨。」 文中的「我」是新我,是涅盤之舊我。「生怕看見他的追隨」是不敢反顧的原因,舊我已死,他不會追隨新我,其擔心有理,但也有些多餘。綜上所述,本文主題魯迅的舊我之死,昭然若揭。其中內在的因果,清楚明白,這就如同審案,有了完整可靠的證據鏈,符合邏輯,案方可定。對魯迅先生《墓碣文》的研究多不勝數,要真正的做到如實觀照,並且闡明如實關照的原因和過程,還原一個真實的魯迅,還原一個真正的《墓碣文》,是本文作者的願望。 第二部分張典先生有一篇文章節錄如下: 「 魯迅的《野草》這樣的散文詩是一種西方個體精神與中國傳統文化精神綜合的產物,試圖解析這些複雜的意象時得思考魯迅的精神譜系,這些散文詩寫得這樣傑出,顯示魯迅的偉大的創造性,也是魯迅一種偉大人格的精神結晶。這裡將尼採的《查拉圖斯特拉如是說》的「幻相與謎疑」一節選出來與魯迅的文本對比解析一下,可以看到魯迅和尼採的精神人格在他們的文本中完全反映出來了: 我夢見自己正和墓碣對立,讀著上面的刻辭。那墓碣似是沙石所制,剝落很多,又有苔蘚叢生,僅存有限的文句——
……
「待我成塵時,你將見我的微笑!」
我疾走,不敢反顧,生怕看見他的追隨。
一九二五年六月十七日。《野草?墓碣文》 我曾見過在一張臉上有如許憎惡與蒼白底恐怖么?他也許睡著了?於是大蛇爬進了他的咽喉——那裡,這條蛇便緊咬住了。……
那給蛇鑽入咽喉的牧童是誰呢?給一切最沉重的和最濃黑鑽入咽喉,這人是誰呢?
——那牧童工卻咬了,如我喊叫他作的,他狠狠地一咬!狠遠的他將蛇頭一下唾出——:便跳了起來。——

沒有了牧童,沒有了人——一個變化者,周身光明者,大聲發笑!在地球上從來沒有人像他這麼笑地!……《蘇魯支語錄?幻相與謎疑》 魯迅的《墓碣文》應該受到尼採的《查拉圖斯特拉如是說》的影響,魯迅的蛇的意象可以從這樣的角度去理解,中國歷史就是一條長蛇,這條長蛇是一條自嚙其身的環狀的蛇,魯迅想表達的是中國傳統文化在某種意義上已經死亡了,儒釋道三教合流表現出來的無個體精神的形態要死了,魯迅在墓碣正面的自我形象就是這樣一條自嚙其身長蛇的形象,中國大循環的歷史要終結了,在墓碣反面,有魯迅自省復活的形象出現,中國文化可以在一種新的意義上復活,但怎樣復活,這得開闢新的道路,所以魯迅決絕地走自己的路,就是一條綜合文化的新路,在西方式的個體人格基礎上建立起來的一條新路,在這樣的意義上中國歷史才能可能開始第三個時代。這條道正好與尼採的這條蛇的咬斷相接,尼採的牧童就是要克服歐洲精神中的基督教的奴隸道德,尼採的蛇就是永恆輪迴的奴隸道德,尼采自己必須在內心克服這樣的奴隸道德,克服這種奴隸道德在自我精神中的輪迴。這樣,魯迅的決不自我妥協的精神探索應該與尼採的決不妥協的精神探索聯結起來,為未來中國的精神的一種發展方向。魯迅的《野草?墓碣文》與尼採的《蘇魯支語錄?幻相與謎疑》從風格來看都是象徵主義的傑作,從意象,從歷史思考的類型,從個體與群體的對立,都表現出了極其的相似,這樣來看,魯迅和尼採的確達到了同類型的精神境界。 魯迅是中國文化的命運,尼采是歐洲的命運,他們對各自文化的解構是全面的、徹底的,可以看到,在中國要回到魯迅之前的傳統已經非常困難,又加上在西方強大的壓力下,這種回歸就尤其困難;在西方,回歸尼采之前的基督教理解也是非常困難。

魯迅和尼采都是一種文化斷裂性的人物,一種終結和開始的人物,中國傳統文化怎樣發展,魯迅提出的拿來主義看來還是最合理的,多元發展,兼容並包,這個立場也適合尼采對歐洲文化的一種態度,換個說法就是綜合,但的確是一種譜系性的有選擇的綜合,魯迅和尼采都是倡導一種好的精神的綜合,但壞的精神也會回歸,從文化的高度,從人格的高度來說,就是好的綜合,好的精神回歸,尼采要創造偉大的文化,魯迅也希望在中國創造偉大的文化,這是他們共通的心愿。他們其實都反對英國式的功利主義者,提倡一種精神的偉力,這是魯迅和尼採的一種內在相似,中西沒有什麼必然的距離,有時發現這個距離很近,看起來很遠。「 張典先生把《墓碣文》和尼采原文所作比對,是非常有意義的,在比對中可以清楚的看到,魯迅先生的「拿來主義」,「長蛇」形象的由來,但是張典先生接近了《墓碣文》所原有的真理真相,遺憾的是,他轉身離去,因為他的解讀完全錯了。比較尼采原文和《墓碣文》,尼采原文中的「大蛇」和魯迅文中的「長蛇」不同。尼采原文中的「牧童」等於「長蛇」。尼采原文中的「大蛇」等於《墓碣文》中的「毒牙」。尼采原文中的「我」就是《墓碣文》中的「遊魂」。尼采原文中的「他」、「人」等於《墓碣文》中的「死屍」,也就是魯迅的舊我。尼采原文中的「變化者」、「周身光明者」是涅盤的舊我,即是新我。舊我之死其根本的原因是覺悟,覺悟導致舊我之死,導致舊我對自己的絕望,導致舊我的自我毀滅,導致舊我涅盤蛻變為新我。本文作者因尼采哲學的震撼,也經歷了一個舊我之死的過程,也經歷了一個覺悟的過程,因而和魯迅先生的《墓碣文》產生強烈共鳴。這裡有一個知識和智慧的問題,知識是沒有用的,用才有用。解開了智慧的秘密,人人可為尼采,人人可為諸葛亮。有一位哲人曾經說過「你不知道你,所以你是你。當你知道你,你就不是你了」,這是尼采哲學一個辯證的結論,也可以做為舊我之死的解釋。有人說「舊我之死,舊我是因為封建思想、封建道德而死,」其實大謬不然。用智慧的目光,透視自身,覺悟天道,則舊我必死,跟封建思想、封建道德無關;跟中華民族五千年的文明無關;跟儒家、道家、佛家的文化傳承無關。同樣的道理,用智慧的目光透視社會,從技術、制度和文化三個層次就會得出與眾不同的、驚人的結論。這涉及到文化屬性,這是一個扒拉靈魂的方法,自我覺悟,扒拉自己的靈魂,則舊我必死,則舊我必然虛無,則新我必將誕生;扒拉他人的靈魂,則可預知他人的未來;用之分析社會,則會看到社會的必然走向,準確地預知一個社會制度以及整個人類社會的未來。 第三部分關於《墓碣文》主題為魯迅的舊我之死,前人已有此說,我的論文主要是從論據和論證過程闡述《墓碣文》與主題的內在聯繫及其因果,別人的舊我之死的結論,是怎麼得來的我不知道。 聶紺弩是魯門弟子,有詩; 狂熱浩歌中中寒,復於天上見深淵。以心糊口情何惻,將齒咬唇意豈安.。我到成塵定微笑,君方入夢有新歡。誰人墓碣刊斯語,瞥見其腔少肺肝。&<瞥得其屍少肺肝.&> 聶對魯文的解讀與我的見解並行不悖。


轉自魯迅吧。


並不難懂,同類人一看就懂了。只是因為魯迅被宣傳成了一個樂觀堅強的戰士所以很多人理解產生了偏差。不到時候還是不懂的好。
當你對人生絕望的時候可以多讀讀這篇,然後選擇去擁抱死屍還是離開。


一切文學史都是私人閱讀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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