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妖怪中最孤獨的妖怪是哪個?

求詳解


故事最開始的時候,旱魃只是偶見於典籍和人們口耳相傳中的幽靈,沒有人清楚他的長相,當然也無從知道他的事迹與性格,甚至——他,我們都無法確定這個人稱代詞使用是否正確。翻閱故紙堆,所能找到的最早的資料,是《詩經》中他偶露的「衣袂」。

旱魃為虐,如惔如焚。 ——《詩經 大雅》

旱魃肆虐的時候,就像是整個天地要燒起來的樣子。

對於任何人而言,這都是一個糟糕的第一印象。

而在稍晚一些的《山海經》中,我們終於得窺她的全貌。嗯沒錯,是「她」——總算知道了她的性別。

有人衣青衣,名曰黃帝女魃。蚩尤作兵伐黃帝,黃帝乃令應龍攻之冀州之野。應龍畜水,蚩尤請風伯雨師,縱大風雨。黃帝乃下天女曰魃,雨止,遂殺蚩尤。魃不得復上,所居不雨。叔均言之帝,後置之赤水之北。叔均乃為田祖。魃時亡之,所欲逐之者,令曰:「神北行!」先除水道,決通溝瀆。 ——《山海經大荒北經》

有一個穿著青色衣服的女子叫作魃。黃帝征伐蚩尤的時候,先派了應龍去蓄水,準備水淹蚩尤,結果蚩尤早有準備,請來了風伯和雨師,霎時間颳起了狂風暴雨,黃帝的軍隊莫辨方向,更遑論進攻蚩尤,於是黃帝便派出了天女魃,魃用法力止住了大雨,黃帝也因此打敗了蚩尤。

或許是法力失控的緣故,女魃驅散風雨之後再也沒有辦法回到天上,而且她所居住的地方開始變得乾旱起來,從來不見下雨。黃帝的臣子叔均勸說黃帝將女魃安置在赤水的北邊,黃帝聽從了他的建議,於是女魃被迫遷居到赤水以北。

久居某地總會生厭,有的時候她也會去別的地方散心,然而作為戰爭英雄的她在和平年代並未收到鮮花和掌聲——當然這不是那時沒有鮮花和掌聲的原因。所到之處皆旱,畏懼和厭棄在人們心中滋生,卻又不便表示出來,只能溝通河道溝渠,請神女回到赤水之北那片荒蕪的土地。

後來有人曾在鐘山看到過一名穿青色衣服的女子,自稱是名字叫獻的赤水女子,這或許是女魃的真名吧。

有鐘山者,有女子衣青衣,名曰赤水女子獻。《山海經大荒北經》

故事結束了嗎?

當然沒有,事實上,魃悲慘的命運,才剛剛開始。

時光流轉,畏懼和厭棄終於戰勝了曾經存在於心的微不足道的感激。那場傳說中的戰爭越走越遠,參加過戰爭的人早已在黃土下面化作了枯骨,人們像野草一般一茬一茬生長起來又倒下。而女魃卻仍不知世事變化,像往常一樣在四野遊盪。

終於,對付她的措施不再是「先除水道,決通溝瀆」,然後令「神北行」,人們開始喜歡更為直接且殘酷的手法。

天久不雨,吾欲暴尪 ——《禮記檀弓下》

已經很久沒有下雨了,我想讓有尪疾的人在太陽下面暴晒,以求得天神憐憫降雨。

「尪」疾是指骨骼病變以至於平日只能保持仰視姿勢的人,將這樣面孔朝天的人置於烈陽下,以期天神能到看到下界人類可憐的面孔。

早期這樣的習俗跟女魃關係並不大,然而到了後來,女魃因為旱災的緣故被加入了儀式中來,巫祝扮演患有尪疾的旱魃來接受曝晒的懲罰,人們期望用這樣的表演驅逐旱魃,換來一星半點的雨水。

耕父、女魃皆旱鬼。惡水,故囚溺於水中使不能為害。——《後漢書禮儀志》引《文選》李善注

耕父和女魃都是可以導致乾旱的鬼,討厭水,所以可以把它們囚禁在水中使它們不能生亂。

曾經的神女和她的拯救對象終於對立了起來,誰也沒有想到的是這樣的對立會持續如此之久。

到了漢代的時候,畫像磚和畫像石上出現了「虎食女魃圖」。

圖中左右各有一虎,一虎生翼,二虎正低首撲食一女子,女子瘦弱纖小,上身裸露,下著裳,赤足,伏於地,一臂上舉,作扎掙狀。二虎上方又有一熊作人立狀,雙臂左右平伸,指二虎。

二虎所撲食的女子,便是當時身兼旱神與惡鬼雙重屬性的女魃。

儘管此時的女魃在一定程度上已經成為了惡神,但是她至少是正常女子的模樣。然而漢代以後,傳自先秦的自然神崇拜逐漸消散,女魃神性的一面逐漸被否定,她天女的身份也遭到了質疑,形象也開始逐漸向非人化方向發展。

等到了《神異經》問世,女魃屬於正常人的形象已經基本消失。

南方有人長二三尺,袒身,而目在頂上,走行如風,名曰魃,所見之國大旱,赤地千里,一名旱母。 ——《神異經》

南方有身高二三尺的人,袒露著身子,但是臉孔卻長在頭頂,行走如風,它的名字叫魃。所經過的地方都會發生大旱,赤地千里。

在此之後,女魃——或許這時候該稱它為旱魃比較合適了,便成為了迅捷健走的鬼怪形象並廣為流傳,民間也多有遇到旱魃的傳聞。

夏五月,大旱,晉陽得死魃,長二尺,面頂各二目。帝聞之,便刻木為其形以獻。 ——《北齊書》
永隆元年,長安獲女魃,長尺有二寸,其狀怪異。——《新唐書》

舊時的天女面目全非,跌落神壇。凡人們還希望榨取她最後剩餘的神異。如果她的出現只能帶來旱災的話,那麼就只允許她在雨季出現吧。

已望東溟禱,仍封北戶禳。卻思逢旱魃,誰喜見商羊。——白居易《酬鄭侍御〈多雨春空過詩三十韻〉》

到了宋代,旱魃終於完全蛻變成了鬼怪,再不復人性與神性的存在。甚至它名字里的旱字,也不再成為專屬的能力。掃晴娘(掃晴娘_百度百科)取代了它的神職,成了人們祈求晴天的最佳選擇。而旱魃則化為了世人眼中的小鬼,產婦所生產的怪胎死胎都成了它的罪孽。

世傳婦人有產鬼形者,不能執而殺之,則飛去,夜復歸就乳,多瘁其母,俗呼為「旱魃」。——宋代朱彧《萍洲可談》卷三

傳說有婦人生下鬼形兒時,如果不能抓住殺掉的話,就會飛走,但是晚上回來仍然吸吮母親的乳汁,使婦人勞累生病,俗稱它為旱魃。

隨之而來的是新一輪的惡行,宋明之際逐漸出現了曝晒和用水澆淋產婦以驅除旱魃的惡俗。

太平十五年,自春不雨,至於五月。有司奏右部王荀妻產妖,旁人莫覺,俄爾失之。乃暴荀妻於社,大雨普洽。——《高閭燕志》

太平十五年的時候,從開春到五月遲遲不見落雨,有人說這是因為右部王荀妻子生出了妖孽的緣故,於是眾人將荀妻曝晒祭祀,驅逐走了旱魃,大雨才下了起來。

這種惡俗直到明代因被官府打壓而稍稍減輕。然而儘管產婦因此得以逃脫一劫,但是已早夭的幼兒卻難逃厄運。

燕、齊之地,四、五月間嘗苦不雨,土人謂有魃鬼在地中,必掘出鞭而焚之,方雨。魃既不可得,而人家有小兒新死者,輒指為魃,率眾發掘。 ——《五雜組》

早夭的幼兒被人污為旱魃,才下葬就被挖出鞭刑,之後再施以焚燒,就能解除旱災。

河南、山東,愚民遭亢旱,輒指新葬屍骸為旱魃,必聚眾發掘,磔爛以禱,名曰打旱骨樁。——明黃暐《蓬窗類記》卷二

河南山東等地的愚民遇到旱災時會將新葬的屍骸當做旱魃,並將它們挖出來碎屍萬段(磔爛,是真的碎屍萬段),用以禱告上天,稱為「打旱骨樁」。

北方風俗,每遇大旱,以火照新葬墳,如有光焰,往掘,死人有白毛遍體,即是旱魃,椎之輒雨,以此成俗,官不能禁也。——明于慎行《谷山筆麈》卷十四

北方的風俗是每當遇到旱災的時候,挖掘出有白毛遍體的死人,那就是作祟的旱魃了,將其敲打就能下雨。

這時,旱魃的最後一個形象得以躍出水面,那就是直至現代都耳熟能詳的殭屍。

清人袁枚在《子不語》中記載了這樣一個故事。

乾隆二十六年,京師大旱。有驛卒為某都統傳遞公文,夜宿郵亭,晚上有美貌女子前來,邀他去其家同宿。次日醒來發現睡在荒墳處,公文也誤了時辰。都統大怒,驛卒只得告訴實情。都統派人去查訪時發現,荒墳里埋葬的是因通姦被發現而自縊的張姓女子,死後經常化身出來迷惑路人。有人對都統說:「這就是旱魃,將屍體焚燒的話,京師就能下雨了。」都統依言開棺,果然發現了一具殭屍,容貌依舊鮮活,只是身上長了一層白毛。將其焚燒之後,第二天京師果然下了大雨。

時至今日,提及魃時,已經很少有人還記得她最初的樣子了。即使從故紙堆里找出了有關她的蛛絲馬跡,串聯出的也只是這樣一個令人遺憾的故事。

往事越千年。

豹尾虎齒、蓬髮戴勝的西王母已經成了容貌姝麗的女仙之長,化為蟾蜍的姮娥也洗脫污名,成了天庭美艷的仙子。

只有魃,遭受了一次又一次的苦難。她曾是尊貴的天女,救民水火的女仙,本應該高居廟堂,歆享香火。卻被塗抹成致旱的精怪、夭亡的小兒、飛天的殭屍,被人驅趕著曝晒,被人從棺木中起出寸磔、火焚……不斷有人訴說她帶來的災禍,她身受種種毀謗,卻從未辯解過一句。

我不知道這是否該算作孤獨,只是時常會想起她在赤水之畔居住的日子。儘管外出時也會被「請」回,有種種或大或小的麻煩,卻有她此後數千年再也難得的安寧。

要是故事在那時結束,該多好呢。


有一個妖怪,我留意很久了。

她也許是中國妖怪中最配稱得上的攪亂風雲,名垂青史的妖怪。

她就是,九尾狐。

這個名字你肯定聽過吧,你知道她完整的故事嗎?不知道的話,請聽我說。


九尾狐的故事,要從中國最早的三皇五帝開始說。

九尾狐的故事,【大禹篇】

在三皇五帝中,治理洪水而操勞得「股無肱,脛不生毛」的大禹,他的夫人塗山氏之女就是最早現世的九尾狐。

當年禹哥三十歲仍未娶妻,那時候人均壽命低,三十歲估計得相當於現在的五十歲了,就是一個大齡得不能再大的剩男。

有一天他溜達到塗山,想到自己三十了還沒老婆,覺得再這麼拖下去就太晚了,跟當時的立法制度道德準則神馬的不和諧,可是丫還死要面子,找了個借口:「哥要是娶老婆的話,老天爺會給我徵兆的,看到了徵兆哥再娶。」

話音剛落,一隻九尾的白狐狸,翩翩然落在禹哥面前。

禹哥說:「白色是我衣服的顏色,九就是最大的數字,此乃哥要稱王稱霸的徵兆啊。」

他順口唱了一首塗山的歌謠:

綏綏白狐,九尾痝痝。

我家嘉夷,來賓為王。

成家成室,我造彼昌。

天人之際,於茲則行。

用今天的話說,就是:安安靜靜的白狐狸呀,高高大大的九尾神獸呀,我們家(九尾白狐家,應該指塗山)是邊遠地區的良民呀,來我們這兒的賓客是就像回到自己的家呀;我將幫助來到這裡的人成家立業,努力造就一方水土的昌盛發達。哥從此就要受命於天成就偉業,這個已經很明顯了。

幸好當時旁邊沒人,要不然這麼羞恥的歌,禹哥還真不一定能唱出口。

也許是禹哥的歌聲感人,或者是老天爺被他如此不要臉的精神感動了,於是九尾狐化身為女,成為了他的妻子。因為是塗山所遇,所以後世稱其為塗山氏之女。

後來,大禹在塗山召開諸侯大會。中國第一個朝代,夏王朝,就是以大禹在塗山召開諸侯大會為發端的。

塗山氏之女就是中國的第一位國母王后。九尾狐的身份從一面世,就是人間最尊貴的女子。

禹哥娶塗山氏之女為妻,新婚僅三四天,便出發治水。

塗山氏之女在家天天盼望禹哥回來,天天跑到塗山南面的山坡上去等候。一天天過去了,她望穿了秋水,還是未見禹哥回來,不禁長嘆一聲,吟詠出這樣的一句:候人兮,猗!

有趣的是就這麼輕輕的一句怨頌,就是有史可稽的中國第一首情詩 ,後人將塗山氏之女稱為中國歷史上的第一位女詩人。據說這也是中國的第一首女聲獨唱,第一首南方民歌。

幾個月後,禹哥在治水途中路過家門口,聽到妻子生產,兒子呱呱墜地的聲音,但一想到開山導流刻不容緩,便顧不上回家,又走上了治水一線。

兒子啟出生之後,他沒有見過一面,第三次經過家鄉的時候,啟正被母親抱在懷裡,他已經懂得叫爸爸,揮動小手,和禹打招呼,禹哥只是向妻兒揮揮手,表示自己看到他們了,還是沒有停下來 。

《史記》中所載,是「居外十三年,過家門不敢入」。

見苦等在家沒用,於是塗山氏之女就決定了,大禹去哪裡她就把家搬到哪裡。

剛搬到禹哥的工地附近,就出事情了。因為跟著禹哥乾的眾人見她來到工地,就紛紛向她哭訴,說跟著禹哥干多慘多慘,好多年沒回家了,簡直沒天理啊。

塗山氏之女心軟了,悄悄放走了他們。後來,不斷有人來訴苦,她便不斷放人,工地上的人越來越少了。

禹哥知道後,趕緊和她說:「這怎麼行!要是沒人了,還治個屁的水啊?」

塗山氏之女說:「你以為人家都像你一樣沒有良心,不知想家嗎?」說著眼淚奪眶而出。

愛上一個不回家的男人,她的眼淚里不知道包含了多少心酸和寂寞。

禹哥聽了這句話,只能安慰她:「創業初期嘛,要是我回家,這麼大攤子誰來管理?我拚命干,一半也是為了早點完成治水,這才好回家陪你嘛。」

塗山氏之女說:「我也不是讓你丟下大事,所以現在不是我過來了嗎。」

禹哥說:「你把人放走,也不是全無道理,只怪我太粗心,沒有去問過眾人思家的心思。這樣吧,今後年輕人和老年人分成兩撥,春秋兩個農忙季節,讓年輕人回家干農活;最冷的時候,放老年人回家休假一個月,你看如何?」

塗山氏之女稱好。

第二天,大禹就宣布了新的工作制度。眾人吹呼雀躍,幹活也更加賣勁。

治水工作如火如荼地開展著,塗山氏之女開始每天帶飯給禹哥,畢竟是領導嘛,享受點特殊待遇也沒什麼。

不過禹哥有點忌諱,禹哥與塗山氏之女約定,家屬也要按照規定,要聽到咚咚咚的鼓響再送飯過來。塗山氏之女答應下來,就這樣送了一段時間。

工隊來到轘轅山前面,只見山壑陡峻,只有將其打通才能傾瀉洪水。為加快工程進度,禹哥變成一頭巨熊,熊掌一擊,那山石嘩啦啦倒下一大片;熊腿一踢,一個小山包便被趕走。

禹哥只顧忙於開山治水,不慎碰落了一些小石塊,正好落在鼓面上,發出「咚咚咚」的聲響。

塗山氏之女聽到鼓聲急促,以為禹哥餓了,趕緊挎起籃子帶上兒子給大禹送飯。

她在工地上左尋右找一個人影也不見,正在焦急之時,突然發現一頭大熊嚎叫著奔她而來。她本是狐狸化身,對於熊這種的巨型食肉動物有著本能的徹骨恐懼,她嚇得魂不附體,丟下籃子抱著兒子飛也似的逃走。

逃啊逃啊,逃到嵩山半坡,腳下一滑,「撲通」一聲跌倒在地,母子隨即化為一塊巨石。

禹哥悔恨交織,追到近前,悲痛地望著巨石,喊道:「至少把兒子還給我吧!」

石頭「咔」地一聲崩裂,兒子啟躺在其中,安好無恙。 也許這是一個母親,對自己孩子最後的保護了。

後世多認為,塗山氏之女以此亡故,然而我並不這麼想。她化身為石頭是在保護兒子啟,一個狐仙化人,怎麼可能會如此輕易逝去。

她從此不再出現,原因很簡單,因為她對禹哥徹底絕望了。這個男人永遠都在追求他的治水事業,當她出事情的時候,擔心的還是兒子。

長年的等候和無盡的怨念終於耗完了她所有的愛意,所以她把兒子還給了禹哥,從此消失。

也許她還曾在暗中默默注視著啟的長大,啟長大後成了有名的賢君,是中國歷史上由「禪讓制」變為「世襲制」的第一人,傳統上被公認的中國第一個帝王。 也許是繼承了母親的詩樂天賦,傳說啟曾上天偷《九天》、《九辨》之樂,並親自指揮演出。

塗山氏之女的故事,至此結束。

在這個時期,九尾狐是一種瑞獸。

一是為王稱帝,國家昌盛之兆。二是遇見真愛,婚姻愛情之兆。

然而,我個人並不認為塗山氏之女和禹哥的故事,有多少愛情的成分。

《東邪西毒》里的洪七說:「誰說不能帶著老婆闖蕩江湖?」如果真的愛一個人,你就不會讓她愛得那麼卑微,那麼落寞。

大禹每次轉身離去的背影,從不為她停留。

對於子民來說,他是賢明的君主,對於妻子來說,他是失敗的丈夫。

九尾狐的故事,大禹篇,完。

九尾狐的故事,【封神篇】

歷史的車輪悠悠向前轉動。

我們來到了幾百年後的商朝。這時商朝的王,叫帝辛。

帝辛這個人啊,簡直就是開了掛一樣的人生,他擁有一個男人想要的一切。他血氣方剛,力大無窮,可以手搏豺狼,足追四馬,有倒曳九牛之威,具撫梁易柱之力,而且能言善辯,還兼通音律。

放到今天,就是王思聰的背景,吳彥祖的臉蛋,彭于晏的身材,王力宏的才華加在一起的完美男人,簡稱龍傲天。

更何況,他三十多歲就登上王位,剛好是人生中最好的年紀,當時商朝開國已經六百年,全國都富得流油。

不得不說,在中國史上所有的皇帝中,上崗條件比帝辛好的,一隻手都數得過來。

然而,已經得到一切的傲天哥,他不快樂。

父親給了他滔天的權勢和強盛的帝國,老天給了他強大的體魄和無窮的精力。

他在王宮裡養著無數的珍禽異獸,永州異蛇,巴蜀異熊等等各種動物填滿了宮室,他建起了高達百尺的摘星樓,捕捉大量的野獸飛鳥,放置在裡面。

他讓樂師每天都給他彈奏新的樂曲,他隨著樂曲飲酒歡唱,甚至作長夜之飲,幾至醉死。

可是,他不快樂。

他的一切都是別人給的,他渴望成為一個真正的王者。

他踏上了征途,憑豐沛的國力與過剩的精力,大興刀兵,征服土地肥沃的部族,拓地無算,國威遠播。

戰場上,血在沸騰,戰意在燃燒。

在一次又一次的出征中,他慢慢地老了。

帝辛在位的第三十年,當年力可扛鼎的威武漢子,已經是個六十歲的白髮老翁。他決定對有蘇部落發動進攻,這是他一生中最後一次出征。

即使他已經垂垂老矣,他還是勝了,還帶回了一個戰利品。

世上最美的女人,妲己。

帝辛老了,而妲己正值青春少女,骨肉婷勻,眉宇清秀,渾身充滿幾近爆炸性的火熱氣韻,青春的氣息迅速地扎進帝辛的內心深處,重新點燃起他生命的火焰。

妲己就是第二次現世的九尾狐。

她到底有多美,沒有人知道。

但她是年輕的,她的青春活力就像繩子一樣拴住了帝辛,一個無比留戀自己黃金時代的帝王。

我想,妲己也許只是一個願意陪伴帝辛的女人,帝王這個稱謂對她而言毫不重要,她也許就是每天在摘星樓內逗弄著帝辛養的珍禽異獸,聽帝辛說他南征北戰的故事。

一個男人的老去,一個帝王的孤獨,也只有她能聽懂。

與禹哥不同的是,帝辛不需要創業,他手裡的家業是繼承的,他身上也有富二代身上的通病,是個長不大的孩子,對妲己,他什麼都答應。

帝辛終究還是越來越老了。

民間開始有了傳言,從來巧笑號傾城,狐媚君王不用兵。

帝辛一天一天蒼老,心情也一天比一天差了。不要懷疑一個老人的多疑和善變。而當這個老人手裡掌握著權力的時候,暴政就開始了。

暴政就像風雨肆虐,這個因為連年征戰而暗潮湧動的國家,在黑暗裡醞釀著洪濤巨浪。終於有一天,浪潮嘶吼著打碎了一切,殺到了王宮底下。

國家完了,然而,他還不想死。

他押著妲己上了城頭,獵獵的白旗下,三千髮絲飛舞,無數的男人如饑似渴地看著這個傳說中的女人。

有趣的是,帶著浪潮一樣的士兵殺到王宮的姜子牙,也是一個老頭,他比帝辛還要老,都八十多歲了。

我想,此時處身於千軍萬馬中的他,連看都不敢看妲己一眼。越老的男人,越是無法阻擋來自年輕肉體的誘惑。

姜子牙順手拿個鏡子擋在身前,說,妖氣太重,用照妖鏡擋擋。

沒人看到他拿著照妖鏡的手,在微微顫抖。

不知道站在城頭的妲己心裡是何感想。

重現入世的她,換了一副無可挑剔的絕美容顏,她讓每一個看見她的男人都瘋狂地愛上她。上一世缺少的愛,這一世她已經加倍加倍地要了回來。

女人啊,就是不能得罪的太狠,禹哥的鍋,很沒道理地甩給了全天下的男人。

然而,這一世,她還是一個被拋棄的女人,即使她選擇了一個對她百依百順的老頭。她是在嘲笑自己,還是想起了當年抱著兒子啟掉下山崖的那一瞬間?

歷史總是驚人的相似。

姜子牙手裡的劍飛了過來,血在所有人的眼裡燒。

帝辛自焚了,這個幾乎得到所有眷顧的帝王,後世給了他的評價是,紂,歷史上最暴虐的君主。

而妲己,成了驕奢淫逸的絕世妖孽,心腸毒辣的蛇蠍美人,千古淫惡的罪魁禍首。世人都在說,九尾狐妲己禍國殃民,紂王就是一個「唯婦言是用」的傀儡 。

而在我看來,紂王不可能是一個傀儡,他就是一個年老的孩子,他的任性從來不需要理由。

有多少老人隨著年齡的增長變得愈發不可理喻,我見過很多內心扭曲的老人,他們對年輕的留戀和對蒼老的無助變成了偏激的利箭,只有靠刺痛他人來獲得存在的尊嚴。

明朝許仲琳在寫《封神演義》的時候,對紂王和妲己極盡暴虐地YY,幾乎把兩人都寫成了變態。

我想,許先生在寫這本書的時候,也許還很年輕,他還不知道,蒼老對於人心的腐蝕。

或許,他更願意相信性本惡論。

我在了解這段歷史的時候,發現年齡真是這一段歷史隱藏得很深的線索,蒼老和幼稚兩種截然相反的氣質,在紂王身上同時存在著。

歸根結底,他從來都是只為自己活著的人,他的王宮,他的珍禽異獸,他修建的摘星樓,伴隨他一次又一次出征的軍隊,乃至於他的國家和臣民,都是他的玩具,妲己也不例外。


龍傲天的人生悲劇在於,他只在乎身為主角的自己,其他的角色都是為他服務的。

妲己的故事,至此結束。

在這個時期,狐妖媚人的觀念,深入人心,從來女色多亡國。

在紂王和妲己的故事裡,我也看不到愛情。

妲己即使受盡了他的寵愛,我依然覺得她只是紂王眼裡一個精緻的玩具。

我從不相信會有一樹梨花壓海棠的愛情,不過就是一個蒼老的靈魂尋求一個年輕的身體來慰藉他惶恐的內心,何其無恥。

當你年老時,請守住你的靈魂。

九尾狐的故事,封神篇,完。

九尾狐的故事,【摩揭陀國篇】

在朝歌城頭,姜子牙手中飛劍一掠而過,九尾狐又消失了。

過了很久很久,久到有兩百年那麼久,它沒有再出現過。

有人說,姜子牙天命之身,已然誅滅了妖邪;有人說,九尾狐被斬去了三條尾巴,她依然沒死;也有人說,每逢亂世,必有妖孽,她只是在等待下一個亂世。

直到周幽王為一個叫褒姒的女人演出了一幕「烽火戲諸侯,一笑失天下」的歷史鬧劇,世人才發現,原來妖狐的陰影,從來沒有離開過。

我想,褒姒面對著接連燃燒的烽火台,滾滾狼煙中,那笑容肯定無比燦爛,傾國傾城的臉上映著西天的晚霞。她是在笑周幽王的無知無畏呢,還是笑這世上男子多涼薄。

表演得越用力的人,心就越蒼白。

烽火台是燒給他自己看的,他從不在乎她是誰,只要她笑了,他就贏了。

在亂世烽火淹沒周幽王的時候,褒姒消失了,後世說,她就是當年妲己掉下的其中一根尾巴。

九尾狐去了哪呢?

就讓我們把目光轉向西南方,那裡有一個神奇的國度。

古印度摩揭陀國,是的,就是成龍在《功夫瑜伽》里屢次提到的古老國度,當然,這個故事和那部電影是兩回事,雖然我們都是瞎扯,但是我扯的是另外一條故事線。

在商朝滅亡之後大概五百年,摩揭陀國出現了一個人,叫旃陀羅笈多。

他是一個什麼人呢? 他就像印度版的朱元璋,從最底層的貧民做起,一路開疆拓土,建立了那片土地上空前強盛的一個政權,孔雀王朝。他趕跑了在印度家門口耍威風的傢伙,馬其頓亞歷山大大帝。他征服了印度北方的大部分地區,由此在印度歷史上建立了第一個主要的帝國。

時至今日,旃陀羅笈多我們依然了解不多,不過摩揭陀國一直以來都是奴隸制國家,一個貧民要從等級的最底端爬到最頂端,可以想像他到底遭遇了什麼。朱元璋好歹有張無忌這個外掛,他可沒有。

這是一種高危險高收益的政治投機行為,讓我不由得賦詩一首:一窮二白闖天下,牢底坐穿都不怕。英雄從來屠狗輩,亂世草莽血舔牙。

可見,越是被逼到極致的人,就越有可能成功。——馬雲

好的,謝謝馬雲客串出場。

故事繼續。旃陀羅笈多建立了孔雀王朝,同時他也是個虔誠的耆那教信徒。耆那教相信靈魂解脫,業報輪迴,主張非暴力、不殺生、行善積德,相當於佛教的前身。可以說,在釋迦牟尼誕生前,他就相當於行走人間的佛陀。

在後來的聖雄甘地身上,可以看到幾分他的影子。

旃陀羅笈多死後被火化,留下了三顆類似於寶石的東西,相傳為舍利,有大法力,得之者可得天下。

九尾狐聽說了這三顆舍利。

她有點心動,因為她少了三條尾巴。

得到天下什麼的她才不管,可就算活了再長時間,她也還是個女人。

為了美,女人什麼都可以做。何況她什麼都沒有,就是有時間。

她一路尋去,比西遊記四人組早了近千年,到了還不叫天竺而是叫摩揭陀國的印度。

她剪下彩霞做成紗幔披在身上,用落日的餘暉在眉心一點硃砂紅,她這一世的名字呀,叫華陽天。

她嫁給了旃陀羅笈多的兒子,當時摩揭陀國的君王,賓頭沙羅,成為了他的妃子。

華陽天的一切記載,就到此為止了。

如今遺留的摩揭陀國史料中,我們只能知道那個叫華陽天的妃子極盡暴虐,結果被賓頭沙羅正妻達摩王后之子阿育王識破妖身,被趕出宮廷。

這純屬胡扯,因為阿育王本來就不是好玩意兒, 當他老爸賓頭沙羅身染重病的時候,朝中未立太子,阿育王為了爭奪王位,謀殺的兄弟姐妹就有九十九人。

他爸能生是一方面,但是這小子真是心狠手辣。

華陽天只是被清算了其中一個罷了,扣個暴虐的罪名就驅逐了。

相比起她經歷過的長達千年的人間煙火,阿育王玩的這些伎倆就像小孩子過家家。

說起舍利,後來三塊舍利如流雲四散,一塊留在了印度,另外一塊在輾轉中落到了月氏族人手中,一直到張騫出使西域是才將其帶回。

還有三塊舍利中最重要的一塊,一位印度僧人將最重要的一塊帶來中國,並且央求當地有名的玉石工匠將其和一塊名玉鑲嵌在一起,那塊玉就是大名鼎鼎的和氏璧。而被趕出宮廷的華陽天也就是九尾狐,追隨舍利回到了正處於戰國時代的中國。

在戰亂紛爭中,九尾狐與舍利都失蹤了。

具體過程已經不可考,但是和氏璧最終沒有和舍利相見,和氏璧被秦始皇做成了傳國玉璽,是中國史上最有名的國寶,歷經多朝一直傳承,可惜戰亂人禍不斷,最終遺失,至今下落不明。

值得一提的是,那個把九尾狐華陽天趕出摩揭陀國的阿育王,後來成為了印度歷史上最重要也是最偉大的君主。阿育王的前半生是「黑阿育王」時代,主要是經過殺戮坐穩王位和武力一統印度。

在印度東海岸上,征服羯陵伽國時,有十五萬人被俘,十萬人被殺,死傷數十萬。據說,阿育王由於在征服羯陵伽國時親眼目睹了屠殺的場面,終於悔悟, 他成了一個虔誠的佛教徒。

屠盡人間,悟道成佛。簡直就是滑稽,然而這是真的。

後來就是「白阿育王」時代,他變得仁慈,賢明,開始專註於禮佛,他廣修寺廟,召集四方僧人,編撰,完善和整理了許多佛經,佛教得到了很大的發展,在佛教歷史上,他傳播教義的功績,僅次於釋迦牟尼。

如果我們展開一點浪漫的聯想,也許阿育王這個無比矛盾的人也曾受過華陽天的影響。

那些年,印度王宮裡的日子也許沒那麼無聊,可能華陽天看見這個聰明的孩子,想起了自己曾經的兒子啟,所以用母親的慈愛教導了這位後來賢君。阿育王也許從來沒有喜歡過父親的這個妃子,但是他至少學到了悲憫,知道人和人之間並非只有互相捅刀子。

也許就是因為這樣,他的人生才能從血腥的皇宮和沙場走向佛堂和光明。

然而阿育王終究是把她趕走了,最是無情帝王家。

她應該已經習慣了吧?還是嘴角依舊留著一絲冷笑?

那年,她獨自離開了摩揭陀國。

風沙很大,淹沒了她對人世的最後一點溫情。

九尾狐的故事,摩揭陀國篇,完。

九尾狐的故事,【東渡篇】

戰國之後,就是秦漢魏晉,這是群雄輩出的年代,滾滾長江東逝水,滿眼看去都是腿。不要誤會,這裡是說的是身高八尺的漢子們的大長腿,好像一直沒有女人什麼事。


一直到南北朝,又是幾百年過去了。


南朝後主陳叔寶踉踉蹌蹌地走上歷史舞台,出演了一個悲催的皇帝。

在我看來,作出《玉樹後庭花》的陳叔寶、寫出《虞美人》的一代詞帝李煜、自創瘦金體的書法家趙佶,堪稱中國古代皇帝裡面的曲、詞、書三傑,他們都是靠不務正業敗家到底出名的。

陳叔寶的愛妃張麗華髮長七尺,黑亮如漆,光可鑒人,並且臉若朝霞,膚如白雪,目似秋水,眉比遠山,顧盼之間光彩奪目,照映左右。常於閣上靚妝,臨於軒檻,宮中遙望,飄若神仙。

《陳書·卷七·列傳第一》中記載:張貴妃髮長七尺,鬒黑如漆,其光可鑒。特聰惠,有神采,進止閑暇,容色端麗。

妖姬臉似花含露,玉樹流光照後庭。

說實話,在我見過的正史記載中,第一次見到有史家特意描寫一個女人的頭髮,說她的發質多好多好,這位史家萌到不行。

他僅僅從一個角度就鮮明地表達出了張麗華的魅力點,這輕飄飄的幾句話讓我直到今天看到飄柔女神郭碧婷長發飛舞的樣子還會輕微走神,歷史上張麗華的一頭長髮該得多美啊,才能讓惜字如金的史書留下這一筆。

我也學到了一點,想描寫女人的美,連篇累牘是沒用的,一定要抓住重點啊朋友們,一個亮點就夠了(這句話記得劃重點)。

好的,繼續說。難得的是,張麗華還很聰明,能言善辯,鑒貌辨色。當時百官的啟奏,她就坐在陳叔寶的膝蓋上,應答自如,決議天下。

看到這裡,雖然我也想吐槽陳叔寶的厚顏無恥,不過想想,他也算值了,醒掌天下權,醉卧美人膝,多少人的夢想啊,他毫不避諱地當著全天下人的面,秀了一波恩愛。

張麗華是否九尾狐,沒有定論。最終陳後主不但亡了國,還連累了很多人,張麗華也香消玉殞,可見自古以來秀恩愛就沒有好下場。

滅了陳朝的隋文帝賜了陳後主一個謚號,煬。去禮遠眾稱「煬」 。

風水輪流轉,隋文帝肯定想不到,多年後他兒子的謚號也是煬,他是遠比陳後主有名的隋煬帝,這報應來得簡直不要太快。

隋朝在隋煬帝手裡沒兩下就被折騰沒了,大唐盛世開始了。

說起來,唐朝最有名的是什麼?廢話,當然是詩啊,唐詩是中國文學史的一座高峰,唐人的一言一行都蘊含了詩歌的蘊藉和雅緻。我總是認為,唐朝是中國古代最浪漫的朝代。

這也是個冒險的時代,天照東瀛,波濤萬傾,一隻只小船從日本國來到了當時的大唐朝,日本的遣唐使一波接一波漂過重洋,來到唐朝,學習唐朝的先進文化。

是的,從唐朝開始就有了日本這個名字,意思是日出之國,太陽升起來的地方。日本國這個名字就像蓬萊島一樣,是個遐想的國度。今天很少人知道古代的中國人對那個國家有著多美好的想像。

這是個大冒險時代,一個僧人捧著一個飯缽就可以西行數萬里去天竺求經,他就是玄奘法師。

玄奘法師西遊天竺,在與天竺的僧人交流佛法的時候,把留在印度的最後一塊舍利帶回了大唐長安供奉。

我常常想,到底是怎樣的一份信任,才能讓那些天竺僧人把視作國寶的舍利雙手奉上,也許他們在想,一個翻過千山萬水只為了追求內心真理的人,值得把這顆佛教的種子託付給他。

玄奘法師也沒辜負他們的信任,千年後,佛教的種子在中國早已長成了參天大樹。

貞觀十七年,玄奘法師帶著最後一塊舍利回到了大唐,加上張騫從西域帶回來的那一塊,以及失落不明的最重要一塊,當時三塊舍利全在中國。

到了唐玄宗時期,一代高僧鑒真大師決意東渡日本,帶了一塊舍利要到日本與那邊高僧們交流。

說起鑒真大師,他是玄奘大師之後的又一個大冒險家, 鑒真大師前後歷時十二年,六次啟航東渡,五次失敗,航海三次,幾經絕境。同行中先後有三十六人死於船禍和傷病,二百餘人退出東渡行列。只有鑒真大師篤志不移,百折不撓,終於抵達了日本國。

而他第六次為什麼成功了呢?因為這一次,九尾狐變成十六七歲的少女,自稱若藻,誘惑了日本遣唐副使吉備真備,一起登上鑒真大師的東渡船,她追尋舍利而來。

同行去日本的還有另一艘船,那是日本遣唐使阿倍仲麻呂和藤原清河的船,這艘船倒是沒那麼好運,遇到海難,這兩個遣唐使沒死,輾轉回到了長安。阿倍仲麻呂是李白和王維的好朋友,當年李白聽說他遇難還寫了首名詩。

明月不歸沉碧海,白雲愁色滿蒼梧。

可見在唐代,中國和日本的關係到底有多好。

我在查閱文件的時候,留意到一個很不起眼的地方,當年所有參與這一次渡海的冒險者,日本遣唐使阿倍仲麻呂、藤原清河、吉備真備,還有中國高僧鑒真大師,他們無一例外都得了善終,每一位都是高齡逝世,留給後世赫赫聲名。

也許在那一艘衝波斬浪的船上,九尾狐也為他們面對大海的勇氣所折服,暗中助他們安穩地渡過了這一程,乃至最終安穩一生。

那是多麼勇敢的一群人啊!

他們遠離故土,走向危機四伏的大海,目的地在未知的地方,即便如此,依舊一往直前。

此去故國三千里,唯有孤帆伴月明。

你說,唐朝那時的男兒,該有多浪漫啊!

遺憾的是,等下了船,迎接她的,又是一片血腥的世界。

九尾狐的故事,東渡篇,完。

九尾狐的故事,【陰陽師篇】

九尾狐走下那條翻越了萬頃波濤的東渡船時,恰是日本的奈良時代。不過等到世人注意到她,已經是幾百年後的平安時代,這期間數百年,沒人知道她去做了什麼。

也許她就是在這片陌生的土地走走看看,活得久了,跨過海洋走得這麼遠還是第一次。

有傳聞說她被沒有子女的夫婦收養,名喚藻女,越長越漂亮。她在日本的民間留下了一些似是而非的傳說,她後來成為了日本最有名的三大妖怪之一,和酒吞童子、大天狗這兩個日本本土妖怪齊名。

到了平安時代,一個歷史上最有名的陰陽師出現了,他叫安倍晴明。

托網易手游《陰陽師》的福,很多人都知道了這位仁兄,連著陰陽師這個名字也火了一把。

不過陰陽師這個職業在日本很早就存在了,上面提到的遣唐使者阿倍仲麻呂,他也是一名陰陽師。

有些人以為他們就是日本的道士,其實不一樣。

日本陰陽師這個職業的綜合素質比中國道士的要求高很多,中國道士穿上道袍拿起桃木劍畫個紙符就行了,而陰陽師的工作是:占卜數、觀天象、知曆法、話鬼神、相人面、測方位、知災異、畫符念咒、施行幻術、降妖伏魔、祈福驅邪。

因為陰陽師一般是被貴族供養的,經常要接觸達官貴族,還必須熟稔一切風雅事物,和歌、漢詩、琵琶、笛,還有香道或者茶道,樣樣都要涉獵。此外,還必須有看穿人心的本事及不泄密的職業道德。

也就是說陰陽師要懂天文學、地理學、心理學、歷史學、玄學、美學、音樂、繪畫、體育,觀察能力、表達能力、運動能力、裝逼能力樣樣都要牛逼。

安倍晴明出生的故事,有點像日本版的《白蛇傳》。

傳聞他的父親曾救出一隻白狐,這白狐是在和泉國信太之森中修行多年的狐仙「葛葉」。葛葉幻化為一個美女,與他父親相戀,後來他們的兒子就是安倍晴明。

光陰似箭,安倍晴明轉眼已經五歲了。這年仲秋,葛葉在庭院里賞菊,恍然間想起六年前離開後一直沒有回去的信太之森的家。沉思中的葛葉沒有注意到她的神通力一時下降,漸漸顯出了原形。

「媽媽很可怕!」晴明「哇」地一聲哭了起來。孩子的哭聲使葛葉突然意識到自己應該離開的時候已經到了,再也無法拖延。

當夜,終於決心從這個家離開的葛葉最後端詳了一陣晴明睡著時可愛的小臉蛋,在他的枕邊留下了一封信,並在門上留下一首著名的和歌:


戀しくば 尋ねきて見よ和泉なる     

信太の森のうらみ葛の葉


翻譯成中文就是:

妾即離君若逝露,縈思會逢和泉處。

景風蕭然人孑立,信太淚痕凝悲樹。


他父親回家看到和歌,趕緊帶著兒子尋往信太之森,雖然找到了妻子,但葛葉卻只是將一個裝滿黃金和玉石的箱子交給他,從此別過再不相見。

安倍晴明長大後專修天文道,繼承了母親的遺寶,治好了鳥羽天皇的病,被任命為皇家陰陽師。因為是白狐之子,世人稱他為「白狐公子」。

白蛇傳的故事缺了個法海,就是一個純愛故事。

有一件很好玩的事情是,後世畫師在畫狐仙葛葉的時候,往往不會畫出狐尾,而是用白瞳或不畫瞳孔來暗示葛葉不是人而是狐仙的事實。

我猜,一半是對葛葉本人的敬重,一半也是出於對安倍晴明的敬畏。

安倍晴明,是日本第一個認出九尾狐的人。

那時候鳥羽天皇病重,安倍晴明為他卜了一卦,這一算不要緊,鳥羽天皇的寵妃玉藻前就是來自中國的傳說中的妖怪,九尾狐。

玉藻前十八歲被送入宮中,因美貌博識而深受鳥羽天皇寵愛。安倍晴明看破是九尾狐的化身後,她就消失得無影無蹤。

鳥羽天皇這個傢伙的生平也挺有意思的,玉藻前出現的時候他已經被迫讓位了給了兒子崇德天皇,實際上他已經是太上皇。而且他在位期間,權力也全部在祖父白河法皇手裡。他的一生從沒有一天是一個真正的皇帝。

他的皇后藤原璋子是祖父白河法皇的養女,婚事由祖父一手安排。本來,祖父把自己的養女嫁給親生孫子也無不妥,雖然名分上是姑侄關係,但沒半點血緣關係。可是,白河法皇和璋子這對養父女的關係卻很不一般。

藤原璋子在很小的時候已被接入宮中,由白河撫養,深得白河的寵愛,經常被白河抱在懷中。在璋子漸漸年長後,這對養父女的不尋常關係漸漸在宮中傳開來。

當時的鳥羽天皇也有聽聞過,一頂翡翠大綠帽由自己的祖父親手戴上來,年輕的鳥羽天皇敢怒不敢言,在祖父的陰影下只好默默接受這位不知道是祖母還是老婆的女人成為自己的中宮(相當於准皇后)。

甚至他那個名義上的兒子,繼位的崇德天皇,其實是他祖父的兒子。(這句話感覺關係好亂)

這個傢伙簡直窩囊到了極點,要不是玉藻前,我也不想在他身上多費筆墨。

言歸正傳,玉藻前被識破後離開了皇宮,之後不久,在那須野一帶經常有婦孺被害,疑是九尾狐作祟,鳥羽天皇就派三浦介和上總介率並八萬前往征討,於是就發生了一場驚天動地的人妖大戰。這是唯一一次,九尾狐展現了她真正恐怖的實力。

這場大戰分為三個階段:

第一階段,追擊軍進攻。

因為敵人就是一個女人,三浦介心存輕蔑之意,帶領八萬大軍直接衝上去,不想玉藻前猛然回復妖身,利爪輕輕劃開了一線天地,直接撕碎了數百人。

見勢不妙,上總介下令放箭,成千上萬支的羽箭如雨落下,玉藻前輕蔑一笑,一條尾巴微動,掀起狂風將箭吹回,射死了不少人。

大軍失了銳氣,兩個將領只好暫停進攻,一邊散開部隊包圍玉藻前,一邊派人去請求增兵,並調來仿製大唐的投石車和巨弓。

投石車很快到位,而增兵還在路上,三浦介讓人投擲了數百顆百斤重的大石,將矛用巨弓射出,希望能夠擋住颶風。玉藻前將兩條尾巴攪在一起,白紅兩道光閃過,一陣熱浪襲來,大石熔為岩漿,長矛燒成灰燼。岩漿散成火雨落下,三萬多人就此化為飛灰。

上總介又調來巨盾,木車,將巨盾安裝在車前,車上盛滿冰水作為屏障,成合圍之勢。玉藻前搖起第三條尾巴,發動地震,前軍的兩萬人慘死,三浦介和上總介無奈,帶剩下的三萬士兵先行撤退。

剛剛撤到那須野的一片谷地,玉藻前又甩起第四和第五條尾巴,先是捲起巨石堵住了去路,然後一片洪水泛起,屍橫遍野。

八萬大軍最終只逃出六七個人。第一階段的戰鬥結束。

第二階段,玉藻前主攻。

三浦介與上總介的慘敗遭到鳥羽天皇狠狠的訓誡,隨後,天皇一怒之下,傾全國之力,發兵三十萬,並去請全國各地的高僧大師前來相助。

大軍回到那須野附近,剛剛入夜,安好營寨,將領們在大營開會討論戰略,一道巨雷劈下,除了三浦介和上總介反應快逃出外,其他將領都被活活劈死(話說,這兩個傢伙命好硬啊,每次都逃掉)。

但是他們也傷的不輕,一時間無法指揮,大軍群龍無首,正在一片慌亂中,那須野方向出現一支死氣沉沉的詭異軍隊,有的人濕濕噠噠,有的人渾身焦黑,有的血肉模糊。

原來他們是之前戰死在那須野的大軍,被玉藻前控制了亡靈,成了她的亡靈軍隊。士兵們魂飛魄散,四下奔逃,路上又衝出許多小妖狐,僅僅一夜,大軍就損失過半。

一直到黎明時分,第一批僧人法師終於到了,他們趕緊救場,動手將亡靈煉化為法寶,雙方僵持起來。一直到援軍和其他僧人,法師,陰陽師到來,發動第三階段的戰鬥。

第三階段,大決戰。

追擊軍五十萬人,連同數千僧人,法師,陰陽師,發動反攻。

陰陽師們發動結界,困住玉藻前,被她用三根尾巴打了個粉碎,三百六十名僧人結出從中土偷學來的降魔陣法,化出三百六十根鎖鏈,束縛住玉藻前,又發動經文組成牢籠封鎖。

八百陰陽師一同張開結界加持住降魔大陣,暫時困住玉藻前,大軍上前進攻,沒想到玉藻前的第九條尾巴發出毒氣,結陣的僧人,陰陽師都被毒死了。

掙脫了束縛的玉藻前怒意勃發,一陣妖音狂嘯,震碎了許多人的內臟。總指揮三浦介知道,這已經是東瀛最強的降妖陣容,如果讓她逃脫,再沒有機會消滅她了。於是下令,不惜一切代價,消滅玉藻前。

大軍發動總攻,萬箭齊發,許多人揮舞著武器與其肉搏,法師,僧人,陰陽師也不斷啟動法器攻擊。玉藻前已經被徹底激起了妖性,她不顧一切的攻擊,利爪漫天,妖音響徹,九條尾巴亂掃,掃中誰算誰。

最終,大軍以二十萬人為祭品,所有降魔者耗盡畢身修為,安倍晴明將所有的法力都凝聚在了鑒真大師遺留的法箭上,用開天劈地的一箭,擊中了玉藻前。

這是她的第一戰,也是最後一戰。此戰成全了安倍晴明,他因此成為日本歷史上最受推崇的大陰陽師。

她被一箭滅殺之後,化成了一塊殺生石,這是一代名妖的最終下場。

巧合的是,她最初的那一世,最後也是化作了一塊石頭。

這塊石頭在幾百年後的室町時代被玄翁和尚所破壞,其碎片飛散到各地,據說在飛散的殘渣化成尾先狐和犬神,成為了被各地的使役術師使役的使魔。

有人說,她最後一次出現的平安時代其實不是亂世,她才是亂世的源頭。

對這個說法,我只想說,呵呵。

日本的不朽巨著《源氏物語》就是寫於平安時代,如果看過那本書,就大致可以知道平安時代表面上繁榮昌盛,歌舞昇平,其實早已暗潮湧動,腐爛不堪。到底貴族糜爛到了何種程度,從鳥羽天皇的生平就可見一斑。

日本古代的文化是貴族古典文化,平安時代是日本天皇政府的頂點,也是日本古代文學發展的頂峰。平安時代之後就是武士的時代。鎌倉幕府取代了天皇成為日本的實際統治者,日本進入了武家時代。

玉藻前那蕩氣迴腸的一戰,就像一曲悲壯的舊時代輓歌。

她真的消失了嗎?還是在等下一場輪迴?

化作一塊石頭這種事,當她還是塗山氏之女就做過了,她不會這樣輕易消失的。

我也曾疑惑,她在演變的歷史中一直都是配角,為何最後這次要如此大張旗鼓,明明轉身消失就可以了,這次偏偏選擇和大軍對抗。以前靠的是臉傾國傾城,這次真的就靠武力傾國傾城了,簡直就像變了個人,不,是變了只妖一樣。

她在日本雲遊那麼久,到底經歷了什麼?

我想,最終還是和一個人有關,那就是,安倍晴明。

安倍晴明的法力按照他自己的說法,是從白狐母親那裡繼承而來。

我覺得他可能撒了謊。

如果稍微陰謀論一點,當年他在鳥羽天皇的身邊那麼久,怎麼一直沒看出來玉藻前是九尾狐,他要是真的那麼厲害,為什麼最終還是要耗盡無數人來一起滅妖。

我想,驚艷東瀛的玉藻前和風華絕代的安倍晴明之間應該發生過什麼,無論是什麼都好,安倍晴明得到了她的法力,之後,說出了她的秘密,然後她再次被驅逐。

他很容易就讓她的惡名遠揚,那場人妖大戰就發生了。

那一戰之後,陰陽師死傷慘重,於是他最終成為了僅剩的實力最強的大陰陽師。所有的對手都已死絕,他從此無敵於天下。

一將功成萬骨枯。

所以,只有他手裡的箭,能射中玉藻前。

玉藻前估計也早就看穿了這個男人的心吧,然而還是選擇去成全他的千古威名。

為什麼呢?我不知道。也許她雲遊日本的時候真的被他救過一回,然後用盡自己所有的手段來為他鋪路。

何其有幸,相逢一命。

九尾狐的故事,到玉藻前就結束了,後來陸陸續續還有隱約的傳聞。

朝鮮三大妖女,亡國皇后花蕊夫人,故國不堪回首的小周后,讓吳三桂衝冠一怒的陳圓圓……各種各樣的女人,都被安上了狐媚世人的名頭,九尾狐的身影從來未曾遠去。

多少興亡家國事,殺人如麻胭脂紅。

她每一世都活成了不一樣的人生,但最終留下的往往都是罵名。

似乎那些戰爭,暴戾,血腥,醜惡,映襯著她的絕美容顏,會有別樣的魅力。

她在人世輾轉了數千年,穿越了流轉的時光和人世的輪迴,在青史中若隱若現。

然而,一直有一個問題。

為什麼她就是不肯老去,不肯消失,不肯滅亡,每隔幾百年就要現世。

她該是有多無聊啊,一世又一世地經歷,一世又一世地受傷。

為什麼她還要來人間,到底她在尋找什麼,可以如此執著了千年。

在電影《青蛇》的最後,小青看著洪水倒灌的人間,面對法海落了一滴眼淚,說:「我到人世來,卻被世人所誤,你們說人間有情,但情為何物?真是可笑,連你們人都不知道。當你們弄清楚,也許我會再回來。」翻身躍進了滾滾洪流。

我想,九尾狐也許追尋的不是愛情,愛再深,在長達數千年的時間裡,也早就消磨殆盡。

在她純美的容顏下,是一片荒蕪。

不死不滅對她來說,就像是困在了時間永恆的牢籠里,只能這樣的一直痛苦下去。

她是永遠不會消失的。

因為她是一直以來所有困於孤獨和命運的女人內心的寫照,她是從古到今每一個渴望霸權和美色的男人慾望的具象。

什麼是妖怪,人心的慾望就是妖怪。

人不死,妖不滅。

九尾狐的故事其實一直都存在,在於人心,在每個男人饑渴的目光中,在每個女人嫉恨的心裡。她早已超出了一個妖怪的範疇,成了一個意象,一種詮釋,一段傳奇。

她在人間獨自行走了千年,今後也將如此,這就是宿命。

她孤獨嗎?

我不知道,只是覺得,厚厚的歷史書中,隱約有一聲低低的狐咽。

(完)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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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禹篇:

《山海經·海內經》:洪水滔天,鯀竊帝之息壤以堙洪水,不待帝命。帝令祝融殺鯀於羽郊。鯀復生禹,帝乃命禹卒布土以定九州島。禹娶塗山氏女,不以私害公,自辛至甲四日,復往治水。禹治洪水,通轘轅山,化為熊。謂塗山氏曰:「欲餉,聞鼓聲乃來。」禹跳石,誤中鼓,塗山氏往,見禹方坐熊,慚而去。至嵩高山下,化為石,方生啟。禹曰:「歸我子!」石破北方而啟生。

《史記·夏本紀》「予娶塗山」,「禹傷先人父鯀功之不成受誅,乃勞身焦思,居外十三年,過家門不敢入」,司馬貞索隱:「《系本》曰『塗山氏女名女媧』,是禹娶塗山氏號女媧也。」亦稱「 女嬌」、「 女趫」。

《尚書·虞書·益稷》篇云:「予創若時,娶於塗山,辛壬癸甲,啟呱呱而泣。予弗子,惟荒度土功。」

《孟子·膝文公上》:「禹八年於外,三過其門而不入。」

《呂氏春秋》曰:「禹娶塗山氏女,不以私害公,自辛至甲四日,復往治水。」

《華陽國志·巴志》:「 禹娶於塗,辛、壬、癸、甲而去,生子啟呱呱啼不及視,三過其門而不入室,務在救時,今江州塗山是也,帝禹之廟銘存焉。」

《莊子·天下篇》:「昔者,禹之湮洪水、決江河而通四夷九州也,名山三百,《尚書》所述的,是禹娶塗山氏之女為妻,新婚僅三四天,便出發治水,兒子夏啟呱呱墮地,他沒有見過一面。孟子說,「禹八年於外,三過其門而不入,」《史記》中所載,是「居外十三年,過家門不敢入」。都表示出大禹在治水中表現的艱苦卓絕的作風,和間在外治水,無暇顧及家庭,顧及兒女私情。

《吳越春秋·越王無餘外傳》:禹三十未娶,行到塗山,恐時之暮,失其度制,乃辭云:「吾娶也,必有應矣。」乃有白狐九尾造於禹。禹曰:「白者,吾之服也。其九尾者,王之證也。塗山之歌曰:『綏綏白狐,九尾痝痝。我家嘉夷,來賓為王。成家成室,我造彼昌。天人之際,於茲則行。』明矣哉!」禹因娶塗山,謂之女嬌。取辛壬癸甲,禹行。十月,女嬌生子啟。啟生不見父,晝夕呱呱啼泣。

封神篇:

《史記》:「帝辛資辨捷疾,聞見甚敏;材力過人,手格猛獸;知足以距諫,言足以飾非;矜人臣以能,高天下以聲,以為皆出己之下。好酒淫樂,嬖於婦人。」;「夏桀、殷受手搏豺狼,足追四馬,勇非微也;百戰克勝,諸侯懾服,權非輕也。」;「帝辛湛湎,諸侯不享。」

《帝王世紀》:「帝辛能倒曳九牛,撫梁易柱。」

夏侯湛《新論》:「紂亂太熟爛矣,武王乃往伐之。」

司馬貞《史記索隱》:「帝辛淫亂,拒諫賊賢。」

朱熹,「民苦虐政之甚,異於紂之猶有善政。」

郭沫若:「統一神州肇此人。」

摩揭陀國篇:

印度文獻,我才不寫,自己腦補吧。


東渡篇:

重點了解,玄奘大師的《大唐西域記》和鑒真東渡的故事


陰陽師篇:

去擼幾發陰陽師吧,我覺我可以向網易收廣告費。

————我是彩蛋的分割線————

寫完之後,隨便嘮叨幾句。

你可以說我在瞎扯,因為我本來就是在瞎扯。

不過歷史本來就是瞎扯出來的,那些板板正正的歷史課本多無聊啊。

有九尾狐的歷史,應該也會很有趣吧。

如果可以真想寫部長長的小說來把那些沒寫完的腦洞補上,這個答案更了幾天,寫到現在總算完結了,我已經挺滿意的了。

要在無聊的日子裡開出花來,就要學會在枯燥的事物中尋找樂趣。

謝謝諸位等更,寫完這個長答案,下一個長答案估計要等一段時間了。

我好開心啊,終於寫完了。大笑三聲,哈哈哈。

————我是完結的分割線————

版權所有,嚴禁轉載。


妖怪不會孤獨的,孤獨的只有在這些千奇百怪的形象背後親手將它們創造出來的人。

在中醫里,有一種被稱為「鬼交」的病症,病人會在睡夢中恍惚夢到有異性來相就,並與之交接,其人或因羞愧,或自覺美妙,因而不肯告人,以至身體日漸羸弱,甚至病亡。在古人眼裡,這是被「鬼物」纏身的結果,那麼既然有鬼,自然就要驅鬼,於是各種的巫婆、神漢、天師、高僧應運而生,群魔亂舞,雖然各自秉承的宗派不同,但他們宣稱可以用自己的神力驅逐妖魔的口徑卻是一致的。

而如果一個人宣稱自己可以捉妖,那前提必須是得先有妖怪能讓他捉才行,雖然患了鬼交之證的病人就躺在那,人人也都認為他是被妖怪給纏上了,但究竟是什麼妖怪呢?這自然還是要聽那些專業捉妖人的。早在先秦時代,巫師們就已經創造出了大量的妖怪名目指做各種反常現象以及疾病的罪魁禍首,並想出各種辦法禳除他們。在那之後上千年時間裡,巫師的傳人們則將這門手藝進一步地發揚光大,可以找人麻煩的妖怪的名頭千變萬化,其中一些更是格外出類拔萃,在相當範圍內都形成了對其的一種信仰,焚香祭祀,烏煙瘴氣,人人自危而又無可奈何。

可所謂的鬼交,這種情況在現在來說實際就是一種精神疾病的癥狀。在古代極端性壓抑的環境里,正值青春的少年少女們往往連最基本的情感需求都是得不到滿足與發泄,而當這種壓抑不斷加深,在精神和生理上都開始對病人造成傷害的時候,卻不僅不會引起旁人的重視,就是連病人自己也會認為這是羞恥和恥辱的,這種心理的反饋只會進一步導致病情的惡化,以至於最後抑鬱而終。這本是一場令人扼腕痛惜的悲劇,但因為時人的愚昧和扭曲,這種悲劇在很長的時間裡都不僅沒有得到緩解,反而還會被蒙上一層巨大的陰影——也就是妖怪。

如江南地區的五通神(五通神的情況略微要複雜些),廣東地區的紅娘綠郎,以及沈從文先生曾記錄下的湘西地區的所謂「落洞」,實際上都是這種悲劇被人為扭曲化的結果,所謂的什麼「紅娘綠郎」,什麼「洞神」,壓根就不存在,那隻不過是孤獨的少男少女們最絕望的幻想,反倒是那些無動於衷的旁觀者、那些睜眼說瞎話的巫婆神漢、那些只會守在廟裡數香火錢的天師高僧才是真正的妖怪,所有的這些人連同著他們的時代,才是真正的吃人不吐骨頭的妖怪。

而這還遠遠不是悲劇的結束。在晚清時,江南一帶盛傳一個名為陳三姑娘的女鬼作祟,被她纏上的人便會神志不清,胡言亂語,人們必須恭謹地祭祀她才會離開。而這陳三姑娘之所以會如此為厲,則和她之所以會死有著莫大的關係。據說這陳三姑娘本來只是一個十七八歲的女孩,長得容貌秀美,自己對此也特別滿意,後面卻因為未嫁而和別的男孩相好,就被其父母一怒之下活生生地將其扔進了河裡淹死了。

可人們對此事的態度,卻都是近乎於冷眼旁觀,只是當後來有人開始出現種種「鬼交」的癥狀時,才有人想起這位冤死的姑娘來,可卻不是為她洗刷冤屈,而是把她當做了冤大頭,凡是有人生了「邪病」,都說成是陳三姑娘作祟的緣故,以至於後來人們都為其建了廟專門祭祀,可是這廟實際上卻又不過是某些人牟利的工具而已,晚清人的一本書里就記載說「青浦金澤鎮有淫祠曰陳三姑娘者……又有徐某與楊姓爭利,互控松江府,歷年未審。」徐楊兩人竟為了一座廟的歸屬爭了許多年,背後的動機自然不會是真心地崇拜這陳三姑娘。

陳三姑娘,一個本來無憂無慮的年輕女孩,卻被其父母為了自己的名譽而親手謀殺,死後又被人指為是祟人的禍首,有人為她立廟,可動機卻只是中飽私囊,而且由於那廟屬於淫祀,所以屢次被官府拆毀,陳三姑娘的塑像也不知道被砸了多少回,若是陳三姑娘真的一靈未泯,久滯人間,這最孤獨的妖怪的名頭,陳三姑娘大抵是當得起的。


謝謝邀請,什麼是孤獨?被人厭惡遠離是孤獨嗎?也許被世人遺忘的會不服?封印是歷代治妖法中最無可奈何的一種方法,封印的目的是為了不人妖怪再出來害人,類似於監禁制度,封印的往往是妖怪永遠不為人所知,被封印的妖怪知名度往往很低。

有個故事叫張天師不過歸安縣。

說的是明朝歸安縣某,到任半年。晚上和老婆睡覺了,忽然聽到撞門的聲音,知縣好奇啊!出去看了會,回來的時候對妻子說:「風掃門耳,無他異也。」妻子就繼續和他睡覺,但醒來後覺得我老公是不是出去抓魚了啊!身上一股魚腥味。但從此之後歸安大治,獄訟之事,判若神明。

 數年後,張天師過歸安縣,想和知縣見面,知縣不理他。他就對人說:「你們縣裡面有妖氣。」叫人去找知縣妻子說:「爾記某年月日夜有撞門之事乎?」知縣妻子曰:「有之。」張天師:就說你現在的老公是黑魚精,你丈夫已經被吃了。「妻大駭,即求天師報仇。

  天師登壇作法,得大黑魚,長數丈,俯伏壇下。天師曰:「爾罪當斬,姑念作令時頗有善政,特免汝死。」乃取大瓮囚魚,符封其口,埋之大堂,以土築公案鎮之。魚乞哀,天師曰:「待我再過此則釋汝。天師自此不復過歸安雲。

後來張天師忘記了,大家都忘記了,歸安縣這個名字也沒了。

還有個故事叫大禹封印無支祁

無支祁像猿猴,塌鼻子,凸額頭,白頭青身,火眼金睛。他的頭頸長達百尺,力氣超過九頭大象,常在淮水興風作浪,危害百姓。

大禹治淮水時,無支祁作怪,風雷齊作,木石俱鳴。禹很惱怒,召集群神,並且親自下達命令給神獸夔龍,擒獲了無支祁。

無支祁雖被抓,但還是擊搏跳騰,誰也管束不住。於是禹用大鐵索鎖住了他的頸脖,拿金鈴穿在他的鼻子上,把他鎮壓在淮陰龜山腳下,從此淮水才平靜地流入東海。

除此之外,巫支祁有許多駭人聽聞的神話故事,有說他率十幾萬山精水怪在淮源和大禹作戰,後被降服,囚在淮河下游的龜山下,一說囚在桐柏山的淮井中。

後來大家都忘記他了,忘記曾經有一隻猴子在淮河之中興風作浪,呼嘯一方,在上古之時和大禹血戰。

《山海經·南山經》:「有獸焉,其狀如禺而四耳,其名長右,其音如吟,見則郡縣大水。」這猴子長著四隻耳朵,《西遊記》中的六耳獼猴靈感可能來源此。

為什麼猿猴和水有關係了,猴為申,申為金,金生水。《淮南子》記載:「水生於申,壯於子,死於辰,三辰皆水也。故我們的文化中的猿猴妖怪經常和水有關係。

被人遺忘也比不上這兩隻妖怪,它們生下來,就意味著它們的父母可能要死。如果它們有天良,應會覺得沒爹沒媽是最孤獨的事情。

這兩個妖怪的習性就是以父母為食,在自然界中有部分蜘蛛也是如此。如梟鳥食母,破獍食父。

清人徐昆在《遁齋偶筆》中說:他住在北阿鎮小寺的時候,寺廟後面有梟鳥,他看到梟鳥長大後,子大能飛,身皆與母等,一隻叫著要吃東西。母勢不能供,就躲了起來,但群子噪逐不已。母知必不能逃,乃仰身披翅而卧,任眾子啄食至盡乃散去,就視惟毛嘴存焉。

這兩種妖怪被古人痛恨憐憫,痛恨它們不孝,憐憫它們被詛咒的命運,於是見之則殺,終結這不孝輪迴。


稱妖,即墨特產。古代的稱不精確,
用它的人都要學會估讀。


年獸啊。

人們年年聚作一團,歡歡喜喜其樂融融。

人們多喜慶、多熱鬧、多開心。

滿世界都在放鞭炮,年獸無處可逃。

小時候聽了年獸的故事覺得這個妖怪很壞,要拚命的放鞭炮嚇它。

後來有一年過年不開心,我就想啊,所有人都那麼開心,只有我一個人在難過。嗯……還有一隻年獸吧?年年如此的它是有多麼孤獨。

是的,年獸只是故事,人類要嚇走的不是年獸,而是那些掃興的人,那些在人們都開心時不開心的傢伙,就是所謂的年獸了。

他們歡呼雀躍,他們嫉惡如仇,他們認為負面的東西只能對人類不利,就邊緣化它們,就堵著它們,嚇走它們,殺死它們。


混沌,中國神話中的四大凶獸之一,應該也算妖怪吧。它有眼睛,卻看不見。有耳朵,卻聽不見。有腹部卻沒有內臟,腸子是直的,食物直接穿腸過。無法自己感知這個世界,這樣的孤獨最難排解。

文獻出自《神異經》:崑崙西有獸,其狀如犬,長毛四足,有目而不見,行不開,有兩耳而不聞。有腹而無五臟,有腸而直,食物徑過。


紅孩兒。小學還沒畢業就被招做童工。


女丑。
(雖然不算妖怪,大概是神)

《海外西經》載:「女丑之屍,生而十日炙殺之。在丈夫北,以右手障其面。十日居上,女丑居山之上。」

聯繫《山海經》其他文字,大概可以知道女丑是奉命求雨或者為了復活窫窳而在戶外進行某種儀式。

當時天空懸掛著十個太陽,沒有黑夜和寒冬,大地龜裂,百草枯死,民不聊生。女丑以巫妖團首領的身份獨自在高峰上懸崖邊進行著神聖虔誠的儀式。孤軍奮戰的勇氣與信念支撐著一位偉大的女巫以一己之力對抗自然,耗盡所有的靈力將人間的苦難上達天聽。
?
女丑堅持在十日之下曝晒的原因是什麼並不清楚,但是並不妨礙我們知道這是一幅充滿宗教和祭祀意味的畫面,最終一定是以自己作為犧牲而結束。整個過程慘烈而詭異,十日在上,世界一片火紅,廣袤無垠的曠野,女丑痛苦地倒下,身體扭曲,多日的炙烤使她的皮膚失去了水分,頭髮變成一炬枯草,一碰就糅成灰燼,她身上神秘的圖騰蜷縮成一團,女巫早已不成人形,只依稀辨別得出她的右手還保持著遮蔽太陽的姿勢。

這幅光景,讓人想起數千年後芥川龍之介《地獄變》里畫家女兒被大火灼燒的場景:蒼白的小臉被濃煙籠罩著,烏黑髮亮的頭髮垂下來逐漸變成一蓬亂草,繪著櫻花的唐式盛裝包裹著嬌小的身軀從高處墜下,凄厲絕望。

再想開一點,還會聯想到那座《拉奧孔》的雕像,如果說文字給人的感覺是需要依靠想像的,縹緲的,雕塑給人的印象會更直觀更有衝擊力。十日殺女丑的畫面在我心目中大概就和拉奧孔一樣,扭曲和美交織而生,充滿緊張感。上述三個畫面都是「所在非人間」的詮釋,然而比起《地獄變》和《拉奧孔》,女丑所在的「非人間」恐怕還要更徹底一點。她所受到的苦難完全是非人力的,是來自於自然界的,帶著文明未開化時期的野蠻和原力。

沒有人知道女丑在烈日底下承受了怎樣的苦難,焦灼,炙熱,乾渴,孤獨一人,沒有人也沒有神來幫她。甚至在後世的志怪傳說里,都少見她的身影,比起同樣付出生命代價的精衛、旱魃,很少有人知道她。

女丑死後,十個太陽並存的局面被后羿結束了。
?
女丑的境遇像是一幕典型的悲劇。悲劇的美感來自於憐憫、恐懼和振奮。我們在她承受自然的無情炙烤而死去後感到一種「痛感」,這最基礎的感受來源我們將心比心的同情,並且上升到審美的層面,成為一種人生虛無的同情。「人生天地間,忽如遠行客」,在自然面前,凡人如螻蟻,哪怕是像女丑這樣的神,也是無能為力的。天上那日頭照是永恆的,地上那懸崖峭也是永恆的,宇宙洪荒,山高水長,自然的力量因為不受人的意志而轉移顯得野蠻,但這野蠻似乎才是我們生活的世界的真理,命運被自然操縱,這樣的一股力量像一堵看不到頂的高牆,辨不清形狀,摸不到距離,玄妙神秘而不可避免,在未知中洞見出一種恐懼。

可是,在這樣的憐憫和恐懼中,我們從來不會感到絕望。女丑曝晒是不可為而為之,是「雖千萬人吾往矣」的大勇,在高牆面前,在悲劇的壓迫感下,產生一種自我的擴張,選擇去挑戰、去抗爭,堅持自由和自決。

猶記得村上春樹在耶路撒冷領獎時說「假如這裡有堅固的高牆,而那裡有一撞就碎的蛋,我將永遠站在蛋一邊。」

政治和現代藝術的高牆是體制,而人生的高牆,是命運。然而正是有千千萬萬個「站在蛋一邊」的人,才讓我們得以流傳下樸素而振奮人心的英雄神話,並時刻激勵著我們前行。


浪味仙~~


蟹妖~
不會在一條評論里出現兩次,
甚至有時候就是一個假裝有朋友的可憐人。


患。
獸,其狀如羊而無口。-----《山海經》
漢武帝東遊,未出函谷關,有物當道,身長數丈,其狀像牛,青眼而曜睛,四足入土,動而不徙。百官驚駭。東方朔乃請以酒灌之。灌之數十斛而物消。帝問其故。答曰:「此名為患,憂氣之所生也。此必是秦之獄地。不然,則罪人徒作之所聚。夫酒忘憂,故能消之也。」-----《搜神記》


所謂孤獨不正是有無數話卻沒人可說,有無數想法卻不能去做,連最後的死亡都默默無聞么。
如果它只是普通的獸,茫然無知的度過一生也好,可它偏偏為憂氣而生。如果有口就能述說內心的憂憤,四處遷徙總能找到事情排遣寂寞,可它偏偏畫地為牢一言不能發。東方朔知道它的來歷,卻也只能灌酒消患,讓它免於死於無名而已。


混沌 精衛 饕餮

混沌: 擁有孤獨的構造。它有眼睛,卻看不見;有耳朵,卻也聽不見;它有腹部卻沒有內臟,腸子是直的,食物直接穿腸而過。無法感受內在和外在世界,何等孤獨。

精衛: 孤獨的復仇者。精衛鳥悲憤地想用西山的樹枝石子把東海填平,她日復一日的做著同樣一件事情,她的執著和專註,這種精神不被世人所理解,是最深的孤獨。

饕餮: 孤獨的吞噬者。 身子像羊,長著人的面孔,而眼睛卻長在腋窩下面,牙齒像老虎牙,腳上的爪子又像人的爪子,它能發出如同嬰而啼哭般的聲音,十分兇殘。饕餮的貪吃造就了它的吞噬屬性,無論是何種物質,甚至連自己的身體都可以因此而毀滅,絕頂孤獨。


年獸


精衛。


在所有的神話傳說或者志怪小說中,找不到第二個比精衛更孤獨的妖怪。

它的孤獨之所以比其他所有人或者妖怪更高明之處在於它的孤獨不是與生俱來,而是後天主動與世隔絕的,它活著的唯一目的就是復仇,執著,專註,日復一日,以身不盈尺之軀敵視浩瀚的東海,這就有一種「雖千萬人,吾往矣」的氣勢了,有一種壯烈的孤獨的美感。

在整個歷史長河中,有類似精神的,豫讓是一個,施劍翹是一個。

這種精神不被人所理解,更不足為外人道,就自視而言,他們眼裡也沒了自已,要說孤獨,這才是最深的孤獨。


2017.06.27更新

雖然沒幾個人點贊,不過還是把番外貼出來吧。

發點糖,別抖了。

————————————————————————看到有人說饕餮,忽然想起來以前以饕餮為素材寫過一篇小說。
貼出來給大家看看。
如果點贊人多再把番外貼出來。
————————————————————————
【一】
我是一隻饕餮,傳說中吞噬萬物的凶獸。
但我並不是見到什麼都吃的凶獸,或許是吃過的東西太多,我一直有個挑食的毛病。即便龍肝鳳膽,我亦不屑一顧。
後來我生病了,對我來說很嚴重的病。
厭食症。
【二】
我病得越來越重,這世間的天才地寶再也無法引起我的一絲食慾,若是強逼著自己去吃東西,就算是自己平時愛吃的東西,也是味同嚼蠟食之無味。更有甚者,吃到自己不喜的東西,會噁心嘔吐令自己虛弱。
很無奈,我只能靠吸取天地之間散亂的靈氣為生。到最後,我還能吃的,唯有以九天之上初生的煙霞釀造的酒和老君爐里的仙丹了。
我在洞府里躺著休養了很多年,覺得自己就要死掉了。然而我是洪荒所生的靈物,壽命幾乎無窮無盡,並不會這麼輕易的死去。
聽說紅塵繁華,終於有一天,我決定趁自己還有力氣,到紅塵里去看看。
【三】
紅塵繁華。
我在朝歌,這三千紅塵最繁華的地方,落腳。
我化身成為一個青年男子,穿著寬大的黑袍,更加映得面色蒼白。
我穿行於酒樓食肆之間,尋找著能讓我動心的美味。
後來便有傳言,朝歌有一位神秘的桃大人,精通食道眼界極高,若是誰做的菜能被桃大人賞面吃上一口,那這個人便是絕世的廚師了,若有人做的菜能被吃第二口,那此人便可謂天下第一的廚神了。
【四】
紅塵里的人熙熙攘攘逐名逐利,自從桃大人的傳說流傳開來以後,便有人絡繹不絕的從天南海北來朝歌找我品嘗他們最拿手的菜。
我雖怕凡人身上俗氣,不喜見紅塵中人,但也想藉此找到能讓我動心的美食,於是便立了一規矩,每日只接見一人。
後來聽說為了見我,這些人先自行舉行比試,佼佼者方能入內。
但有人在我這兒得一頷首,出門便會被達官貴人招入府中做事,甚至連宮中的御廚,聽說都是從這些人里招徠的。
【五】
今天來的是一個少女,約莫十五六歲,裊裊婷婷的似枝頭初開的豆蔻。
踏足紅塵以來,我也算閱人無數,但卻從未見過如此清秀的人。若說天下靈秀共十斗,那她一人便佔了八斗。
品菜講究「色、香、味」,察其色聞其香食其味,這少女往那一站,色便已具備,所謂秀色可餐是也。
我竟是產生了些許期待,這樣的女子做出來的食物會是什麼味道?
少女舉案,奉上一碗清湯,香味撲鼻。
我舉起湯匙,嘗了一口,入口是濃郁的香味,卻又恰到好處。這少女看來對火候拿捏得極准,將肉與藥材反覆燉煉卻又不至於傷了其中的精華,想來原本一瓮最後只得這小小的一碗。這一碗湯,幾乎已經不再是凡間的食物,而是食物中的靈力做成。
我放下碗,有些可惜的搖了搖頭,終是沒有嘗第二口。畢竟還是凡人,做到這步已殊為不易,不可能將食材中的雜氣剔除乾淨。
少女緊張地挽著衣角,見我舉動眼神一暗。
我有些可笑,開口道:「你的廚藝已是我見過的人里最好的了,你若出這門去,可以直接進宮當御廚了。」
【六】
接連三天,進得我門的只有這位少女。
少女每天進獻的食物都很精美,全是一些滋補身體的葯膳,但是依然有雜氣,故而我每次都淺嘗輒止。
看著少女再次暗下的眼眸,我不由得出聲問道:「門外可是沒人了?怎麼這幾日只見你來。」
「回大人,這朝歌城的大小客棧現在住的大概都是想見大人的人呢。」
「嗯?那為何不見其他人來。」
少女眨了眨眼睛,仰起頭驕傲的說到:「因為他們都沒有勝過我啊。」
「你這不是挺厲害的嘛」,我看著少女變亮的眼眸問道,「你叫什麼名字?」
「奴家蘇合蘿。」
【七】
此後蘇合蘿依然天天來我這兒送菜,而我也漸漸開始習慣了少女的存在,甚至經常留她聊天。
「桃大人,我看你面色蒼白,可是有什麼隱疾?」
「額,算有吧...」
「生病了更該努力吃飯,這樣才有力氣康復。來,我再喂你一口~哎,你這人,難得我都喂你了,倒是再吃一口啊!」
「...」
「桃大人桃大人,今天逛廟會長寧侯家世子爺跟我表白了,說是要八抬大轎十里紅妝娶我回家當夫人呢~」
「哦,恭喜...」
「恭喜什麼啊,我當然拒絕了。我說我真的很感動啊,但是我已經答應要嫁給桃大人了,要想娶我,先問問我們桃大人同不同意吧!」
「你這丫頭...」
「桃大人,你怎麼整天板著張臉啊。開心一下笑一個嘛~連笑都不會,你還是人嗎?」
「我沒說過我是人啊...」
「那難道你是妖怪?不對,妖怪都長得很醜,你長得這麼好看,肯定是神仙!」
「...要不是我沒有感情不知喜怒,你現在恐怕已經被我吃掉了。」
「當神仙連七情六慾都沒有,有什麼好?哈,桃大人~」她忽然湊到了我的耳邊,「想嘗嘗愛的味道嗎?」
...
【八】
蘇合蘿第二天沒有來我這兒。
我悵然若失,閉門謝客。
我想起她昨晚所言,記起了自己的沉默。我嘗盡天下一切有靈之物,然而卻不通七情六慾。一則是我本為洪荒靈獸超然物外,二則是天條森然不敢逾越。
我到底是沒有感情,還是不敢有感情...
蘇合蘿消失兩天了,有什麼東西在胸口躁動著,我運轉靈力數周才勉強恢復清凈。我看向鏡中的容顏,眉宇間頗多憔悴,也許這就是凡人所說的感情吧。
中午的時候有客登門,來者身份極大,門童來不及通報他便已闖入我的居舍。
我剛凝結起來的準備教訓一下這個傢伙的靈力因為一句話而潰散。
「蘇合蘿被國君軟禁起來了」,這個傢伙倚著門氣喘吁吁的說道,「國君想招她做御廚結果一見鍾情,蘇合蘿抗旨拒婚,於是大王把她家人都抓了起來威脅她,已經昭告天下今晚成婚了!」
這傢伙是長寧侯世子,他的父親是軍中大將,他本人亦軍功卓然。
「聽說你是蘇合蘿的男人,你一定要把蘇合蘿救出來」,他狠狠地啐了一口,「你要是救不出來,我就先殺了你,再領兵把蘇合蘿搶出來!」
【九】
進入王宮對我來說並不是什麼難事,但要找到關押蘇合蘿的地方就比較麻煩了。
我用神念將王宮細細搜尋了一遍,在一處偏殿中發現了蘇合蘿。
我剛閃身來到殿中,便聽到一聲響,展眼一看原來是蘇合蘿踢翻了凳子欲要自縊。
我慌忙彈出一道靈力,伸手接住落下的蘇合蘿。
蘇合蘿睜開淚眼:「桃大人?你怎麼來了!」
我輕笑著扣住蘇合蘿的手:「我來,帶你走。」
【十】
殿內聲響早已驚動門外的侍衛。
我推開門,侍衛們已經將宮殿圍了起來。
「你是誰?竟敢私闖王宮!來人啊,給我拿下他。」隨著侍衛頭領的號令,侍衛們紛紛涌了上來。
我皺了皺眉,拂動自己寬大的袍袖,那些湧上來的侍衛便被一股看不到的力量推了出去,直撞到數丈外的牆上。
「妖,妖怪...有妖怪!」外圍的士兵發生了騷動。
「你的家人被關押在哪裡?」我低頭看向懷裡的蘇合蘿。
蘇合蘿痴痴地看著我,手指向了一個方向。
「抱緊了。」我一拂袍袖,縱身躍上牆頂,向那個方向掠去。
【十一】
「你以為你能出的了這王宮嗎?」國君帶著御林軍堵住了我的去路。
「放下蘇合蘿,寡人還可以免你一死。」真是個驕橫的男人,臉上帶著掌控一切的微笑,「不然,寡人不僅要你的命,你的族人也難逃一死。」
「你們凡人,都那麼喜歡用死來威脅人嗎?」我搖了搖頭。
「你說什麼?」國君皺了皺眉,感覺到局面似乎並不在他的掌握之中。
「沒什麼。」我閃身來到他的身後,將劍抵在了他的頸上,「只是,借你項上人頭一用而已。」
國君身邊的侍衛看了看我手中的劍,又看了看腰間空空的劍鞘,瞠目結舌。
【十二】
「現在想起來仍是不可思議,那天你就像憑空冒出來一樣。」蘇合蘿躺在我懷中喃喃道,「不僅帶著我走出了王宮,如此冒犯王威事後大王反而封你為國師。」
我笑著將臉貼到了蘇合蘿的面上:「最不可思議的,難道不是現在嗎?娘子。」
蘇合蘿紅著臉埋入我胸中:「相公 ...」
紅燭照夜,春宵難眠。
愛的滋味,果然銷魂。
【十三】
我和蘇合蘿過著和睦的日子。
蘇合蘿依舊每天都會給我做一道菜來品嘗,等待著有一道菜會讓我嘗第二口。
隨著時間的推移,她的廚藝也變得更加精深。
「夫君,來嘗嘗。」蘇合蘿神秘兮兮的捧給我一小碗湯。
「呵,又是葯膳嗎?我說過,我不需要進補。」我不以為意的接過,嘗了一口。
「這是...」我輕吟道。
這碗湯只保留了食材中的精粹,竟是毫無雜質!
【十四】
我想我忘記了一件事,幾十年來我一直沉溺在一個甜美的幻夢裡,現在猛然驚醒想了起來。
蘇合蘿,只是一個凡人。而凡人即使再如何長壽,也不過百年。人,總是會死的。
蘇合蘿要死了。
不是因為生病,她只是老了。人命有數,早已註定,縱然是我,也無法更改。
「夫君...咳咳,你今天還沒有用膳。」她無力地躺在床上,卻仍掙扎著想要起來,「妾身這就去給你做。」
「躺著別動,我自己會解決的。」我輕輕按住蘇合蘿,度了一道靈力給她。
「以前啊,一直都是你做飯給我,現在換我來做飯給你吃,來,張嘴...」
蘇合羅背過身去,無聲的抽泣起來。
我慌忙把她轉過來,替她擦拭乾淚水。
蘇合蘿伏在我肩頭,呢喃道:「桃大人,這麼多年了你為什麼沒有老...」
【十五】
我不能眼睜睜的看著蘇合蘿死去。
我決定去老君那偷能讓人起死回生脫胎換骨的仙丹。
我最後度了一道本命精元給蘇合蘿,以保證她能撐到我回來。
「夫君,你要去哪?」蘇合蘿扯住我的袖子,擔憂的看向我,「你的臉色更蒼白了。」
「沒事,我出去替你尋一味葯,很快就會回來。」我輕撫她的肩頭,像過去無數次暫別一樣,「在家安心等我,不要亂想知道嗎?」
【十六】
神仙的時間和凡人是不一樣的,神仙眼裡的一瞬,在凡人眼裡可能已是百年。
我不能耽擱太久,蘇合蘿等不起。
「看在我們的交情上,速速讓開。」我冷冷地對攔住自己去路的千里眼順風耳說道。
「桃兄萬萬不可啊,我兄弟倆瞞過天帝你私闖紅塵與凡人通婚已是大罪,怎能看你執迷不悟一錯再錯!」
我知道天條在上,這也怪不得他倆,若是換做以前,我也不會對一個凡人的生死產生一絲波動。
但是現在不一樣。因為,我有感情了。
「閃開!」我運起靈力,化作一道流光直衝九霄。
【十七】
千里眼順風耳法力低微,我走的時候給他們下了一道禁制,想來能拖延他們一段時間。
我是吞噬一切的饕餮,一切法術屏障都攔不住我,是以一路直上離恨天,天庭沒有得到任何通報。
但當我到達兜率宮前,卻發現早有道童在此,「奉道祖之令在此等候,桃大人可算是來了。」
我心頭一凜,太清道德天尊,果然不容小覷。
【十八】
老君盤坐在蒲團上,眉眼低垂,就像睡著了一樣。
道童將我接引至此,對老君施了一禮,便悄然離去,並未留下隻言片語。
我在原地呆立了一會,想了一會還是沒有搞清楚狀況,便對他恭敬的行了一個禮,出聲道:「饕餮冒昧,敢問老君求一味起死回生的仙藥。」
老頭兒長長的白眉微微抖動,慢吞吞的說道:「哦,是為何人所求?」
說謊是沒有意義的,這老頭彷彿無所不知,在他面前連我都感受到了一種壓力,我咬了咬牙,說道:「是為我的愛人。」
「呵呵,愛人?」,他忽然笑了起來,「你可不是人啊。」
「我雖不是人類,可也是通靈之物,自然也有人情。」
老頭睜開了眼,眼眸里無悲無喜:「你是說我們沒有人情了?」
【十九】
老君一眼望來,彷彿天地合攏重歸混沌,我竟掙扎不得。
「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他的聲音沒有一絲起伏卻又像是洪呂大鐘,「你今天為了一己之情讓她超脫生死,可曾想過其他掙扎於輪迴里的紅塵中人。」
「我做不到天道那麼無情,我只在乎她一個人,其他人的生死對我來說亦如芻狗。」
「我非無情,太上忘情而已。倘若個個都學你,神仙有情,天下大亂。」
「若是天意如此,又何必讓我遇見她!」
「你命中合該有此一劫」,他又閉上了眼,「她只是應劫而來。」
「難道我就只能眼睜睜的看著她死去?」
「或者你也可以選擇萬劫不復。」
【二十】
若是不能護得蘇合蘿周全,我寧願選擇萬劫不復。
我拍坐而起,直掠丹房。
老君搖了搖頭,竟是沒有阻攔,任我從他面前經過。
可行,我心頭一亮,一步踏入了丹房。
眼前一片虛空,我心生警兆,往回飛掠,一聲巨響,來路已被關死。
我去勢未減,身形暴漲,現出原形。一切以靈力為根基的法術都會被我吞噬,無法阻攔住我。
於是我便這樣狠狠地撞到了虛空的邊界上,巨大的反作用力把我推了出去,趔趄著恢復了人身。
這裡竟然感受不到一絲靈力!這裡是...八卦爐的內部。
【二十一】
我終於得見天日,八卦爐被打開了。
我衝到開口,看到那個童子在那站立著,「道祖說,放你見她最後一面。」
我雙眼發紅,直接顯露原型,瘋了一般的直墜紅塵。
我回到家裡時她已經不行了,看到了我回來她眼裡重新煥發出了光彩,已然是迴光返照。
我不顧損耗的將本命精元傳給她,想要多挽留她一會。
「夫君,你終於回來了。」她緊緊地握住了我的手,「我還以為再也見不到你了呢。」
我悲痛的看著她竟然無法言語。
但她還能說話,說的很清晰:「我走之後,沒有人幫你做飯了,你記得照顧好自己。」
「說起來這輩子也沒能做出讓你嘗第二口的菜呢。」
「我這輩子最遺憾的就是沒有給你生個孩子啊,桃大人...」
她眼眸里的光彌散開來,握著我的手終於還是放開了,我看到她的三魂七魄離散於天地間。
我靠著她的身體,失聲痛哭。
【二十二】
她活著的時候跟我說,不想死後埋在黃土裡慢慢腐爛,但願以凈火焚之,做庭中桃樹的花肥。
庭中的桃樹是成親那年我們親手栽的,現在已然亭亭,我埋葬她的時候桃花漫天落英繽紛,似是為她送行。
我頹然的靠在桃樹下飲著酒,看桃花依舊迷亂眼眸。
我想起了一首歌謠,成親那天她曾在我耳邊輕輕吟唱。
桃之夭夭,灼灼其華。之子于歸,宜其室家...
【二十三】
我忽然覺得很餓。
我想起她臨終前的囑咐,我決定去吃點東西。
我一邊吃一邊吐,狼吞虎咽淚流滿面。這世界上再也沒有她的味道。
不管有多餓,只要能再喝一口你做的湯我就滿足了啊...
這世上能讓我牽腸掛肚念念不忘的,原來只有你給我的愛。
【二十四】
天庭的那幫神仙最後終於定下了對我的責罰,我被穿了琵琶骨在東海之外的歸墟鎖了五百年。
在歸墟什麼有靈之物都沒有,有的只是無邊無際的黑暗。
時間久了,我開始吃自己的肉,等到最後,我只剩下了一顆頭顱。
可我還是忘不了蘇合蘿。
【二十五】
五百年對於神仙來說不過一瞬,對於人間卻是白雲蒼狗滄海桑田。
紅塵依然繁華,但最繁華的地方卻已不再是那個曾經朝歌夜弦醉生夢死的都城了。
我再次穿上了寬大的黑袍,來罩住衣袍底下嶙峋的白骨。
我回到了以前的家,曾經的高樓朱閣變成了土牆泥瓦。唯有那蓁蓁的桃枝和冉冉升起的炊煙,告訴我此處還有人生活。
我敲了敲柴扉,聽到門內傳來女人細碎的腳步聲。
「相公,你回來了?」門打開了,一個少婦探出了頭,「你...是誰?」
我黯然道:「在下只是一個過客,想來討碗水喝。」

去年今日此門中,人面桃花相映紅。
人面不知何處去,桃花依舊笑春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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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上元篇

醒來時天色昏昏沉沉,只聽得檐上滴滴答答。

身側空空蕩蕩的,我展眼望去,蘇合蘿對著銅鏡,正在套蓑衣。

「幾更天了?」

蘇合蘿聞言回頭,笑道:「你越來越能睡了,現在已經巳時了。」

我抽了個靠枕斜倚著坐了起來,自從來到這紅塵濁世,失去了靈氣孕養,我確實更加虛弱了。

「不晚,起那麼早做什麼?來,讓我抱著你再躺一會。」

蘇合蘿做了個鬼臉:「大懶豬,大王派來的使者都等了你半天了,你自己躺著吧。況且清晨下了場雨,庭中落了不少桃花,我還要去葬了它們。」

成親那年我於庭中親手栽了一株桃花,因蘇合蘿惜花,便以法力催生,花開不敗。

「真是自尋麻煩啊!」我低聲說道,神念一起,庭中落花已被我聚攏到一起,葬於桃樹之下。

我彈指,蘇合蘿剛戴上的箬笠便掉落了,蓑衣也脫落了下來。

「現在沒事了。」我盯著蘇合蘿,「到我懷裡來。」


一番溫存後,我整衣來到客廳。

宣旨太監翹著腿坐在椅子上,一杯茶不知續了幾次,滿臉的怠憊。

「麻煩久等了。」我出聲說道。

宣旨太監聞聲立刻肅容,恭恭敬敬道:「國師大人言重了,奴才怎敢驚擾國師清夢。」

我落座,斟了一杯茶:「祭典都已經準備好了?」

「都已經準備好了,大王特意吩咐奴才來提醒一下國師大人不要忘了時辰。」

「知道了。」

「那奴才先行告退了。」

我啜了口茶,望著檐上雨滴,覺得此時的朝歌彷彿洗掉了濃妝,少了幾分煙火氣。


入夜後我帶蘇合蘿出了府邸,遣散了護衛。

我著一身黑袍,用一塊黑紗遮面。在我的要求下,蘇合蘿沒有穿盛裝,只是一身簡單衣裳,滿瀑青絲隨便用一根錦帶扎了個蝴蝶結束於腦後。

朱雀街上車水馬龍,道路兩旁掛滿了各式花燈,小販們擺攤叫賣,比晝時尙要熱鬧。

我牽著蘇合蘿穿行於人群中,蘇合蘿衣著雖然簡單,但卻裁剪合身,將她已為少婦的成熟嫵媚體現的淋漓盡致,引得行人紛紛側目看著我們這對奇怪的組合。

花燈上都貼有燈謎,蘇合蘿一路拉著我猜燈謎,她七巧玲瓏,燈謎大多一眼便猜到謎底,不多時我手中便多了一堆小禮品。

前方有一處攤位聚攏了很多人,蘇合蘿好奇地湊了上去。

原來是外地來的小食攤,在叫賣自己新研製出來的小吃。

蘇合蘿興緻盎然的看了一會兒,對攤主說道:「老闆,可否借你攤位一用?」

老闆聞聲抬頭,忽然驚嘆道:「姑娘可是蘇合蘿?」

「咦。老闆我們見過嗎?」

「廚神之名如雷貫耳,小的曾於岳陽樓見過姑娘,姑娘的廚藝令在下獲益匪淺。」

「哈哈哈有嗎?老闆你過謙啦~」

我笑眯眯的看著蘇合蘿接過攤位,蘇合蘿做飯時非常認真,一舉一動都充滿了美感。

不多時,蘇合蘿盛著一碗熱氣騰騰的小吃過來了。

看起來和老闆做的小吃很像,但又有微妙的不同。

她從碗中舀出一粒圓滾滾的白丸子,放在口邊吹了吹:「來,張嘴我喂你。啊~」

我依言而行。

「怎麼樣?好吃嗎?」蘇合蘿迫不及待的問道。

「還不錯,挺甜的。」

「那就再吃一個嘛~」她撒嬌道,「啊~」

我無奈的張開了嘴,蘇合蘿眼睛都笑成了月牙。

「嘻嘻……唔……」蘇合蘿忽然說不出話。

因為我吻住了她的口。

我用舌頭將那個丸子頂到了她的口腔中,在她的舌尖上用力攪碎了它。餡醬流了出來,滿口流芳。

蘇合蘿吃力的咽了下去,漲紅著臉偷偷閉上了眼。

「哼,大庭廣眾,不知廉恥。」一個人說道。

我依依不捨的鬆開蘇合蘿,斜眼打量了一下說話的人:「喲,長寧侯頗有興緻嘛,一個人出來賞燈啊?」

長寧侯冷哼一聲:「祭典快要開始了,我來通知你一聲。」

我但笑不語,蘇合蘿羞慚的伏在我懷裡不敢抬頭。

那老闆急忙出來道:「承蒙桃大人賞面,替小人這道小吃起個名字。」

我凝眉想了片刻:「今日既為上元之夜,不如就叫元宵吧。」

「謝大人賜名。」

我哈哈一笑,抱著蘇合蘿騰空而起。


王城四角傳來鐘聲,祭典開始了。

沬水上的畫舫掛著大紅燈籠,串成一線,一起燃放起了煙花。

街路上依序燃起焰火,一時火樹銀花,魚龍亂舞,燦若白晝。

我帶蘇合蘿來到了王城最高的城樓上,城樓上早已準備好了一個巨大的天燈。

我切斷了纜繩,帶蘇合蘿站進燈底的竹筐里。

捻指彈出一縷真火,點燃了天燈,燃燒產生的熱氣帶著我們浮上天空。

巨大的燈浮在空中全城都能看見,恍如另一個月亮。

祭典開始進入高潮。

人們紛紛將自己的願望寫入花燈,或者放於天空,或者隨水逐流。

廣場上燃起了篝火,祭司們繞著火堆起舞,全城人都陷入了狂歡。

蘇合蘿在空中痴痴地望著這萬家燈火。

我莞爾一笑,輕輕地抱住她:「喜歡嗎?」

蘇合蘿扭過身環住我:「喜歡。最喜歡你了。」

我親吻她的嘴角:「我也是,最喜歡你了。」

她吐氣如蘭:「多喜歡?」

「一百年,一千年,一萬年都喜歡不夠的那種喜歡。」

「啊...你這個...大壞蛋...」


這是我和蘇合蘿在一起的第十個年頭,想起來就像是過了一瞬。

還是不夠啊。

就這樣愛下去直到洪荒破滅,日月無光吧。

誰讓我是一隻貪得無厭的饕餮呢。

【完】


膽小鬼啊。
害怕無人問津,與人交往小心翼翼,逢人三句暖,內心深處無光,與人交談躲閃目光。看似不經意的交談不知在心裡揣摩多少遍。
誰心裡想著什麼又做著怎樣的掩飾
我心裡有多少虛偽
我看的見的矯情與心裡不會說的話
害怕什麼 期盼什麼 失去了什麼 有嗎
我怕死亡 怕幻想會實現又不會實現
心裡感覺沒差啊,行動為何至此
還是提前演練,有的沒的
裝作落落大方的樣子,斜斜背影在抽搐
想要在蔬菜與薄粥中分辨淡淡的餘味,
至此不敢一人去食堂,嚼碎了還好,
咬牙都是真,打招呼都是勉強
目光所及之處都是你,好在低頭思故
習慣性的葯,晃晃吃了不少
紙一樣的安詳瓷一樣自閉
紙上書兩行,出口會燙傷
一場酒水腌制夢境,那時的我最真,
最慫的是我清醒,逃避。
感覺還好,不算孤獨
不說了,捏舍友鼻子,老打呼。


帝女變旱魃,助黃帝戰勝蚩尤,最終黃帝驅應龍誅殺。
炎帝黃帝的女兒都沒有好下場,
華夏民族的公主為何如此悲劇
有些事情著實心痛
一個變成了精衛鳥 一個變成了殭屍四祖旱魃
當年特別生氣
黃帝太心狠了。


嚻, 山海經中描述的一種長得像猴子,手臂很長的怪獸。
之所以覺得它孤獨,我想是它們同類之間交流需要拿手機掃對方的名字識別二維碼才能成好友,可是手機近代才出現,二維碼也是近些年才流行,所以嚻這種怪獸肯定孤獨了幾千年了。
它們的孤獨逆流成河,流過上千年的歲月呀。

原文出處,《山海經?西山經》:又西七十里,曰囗次之山,漆水出焉,北流注於渭。其上多棫囗,其下多竹箭,其陰多赤銅,其陽多嬰垣之玉。有獸焉,其狀如禺而長臂,善投,其名曰嚻。

當然,嚻算繁體字,簡化之後的字大家都認識,囂。


必須是饕餮,作為一個上吃天,下吃地,中間吃空氣的頂級吃貨,生在一個錯誤的時代,最後寂寞的連自己的身體都吃掉。

你說要是饕餮生在現代,

黴菌導彈雨,吃掉!

巨量生活垃圾,吃掉!

過期月餅,吃掉!

切爾諾貝利,吃掉!

日本人,吃掉!

啊!生活如此美好,為了饕餮默哀三秒鐘,嘿嘿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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