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庸小說里,讓你印象最深的是哪一段?
我印象最深的是白馬嘯西風裡,女主最後牽著馬離開,心裡說了一句話:是的,那都是很好很好的,可是我偏不喜歡。。淚奔。。
歐陽克道:「黃姑娘,多謝你相救。我是活不成了,見到你出力救我,我是死也歡喜。」黃蓉心裡忽感歉疚,說道:「你不用謝我。這是我布下的機關,你知道么?」歐陽克低聲道:「別這麼大聲,給叔叔聽到了,他可放你不過。我早知道啦,死在你手裡,我一點也不怨。」
騎士哦。
必是這段,各種惆悵:
白馬帶著她一步步的回到中原。白馬已經老了,只能慢慢的走,但終是能回到中原的。江南有楊柳、桃花,有燕子、金魚……漢人中有的是英俊勇武的少年,倜儻瀟洒的少年……但這個美麗的姑娘就像古高昌國人那樣固執:「那都是很好很好的,可是我偏不喜歡。」
《神鵰俠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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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龍女拿起胭脂,調了些蜜水,對著鏡子,著意打扮起來。她一生之中,這是第一次調脂抹粉,她臉色本白,實不須再搽水粉,只是重傷後全無血色,雙頰上淡淡搽了一層胭脂,果然大增嬌艷。她歇了一歇,拿起梳子梳了梳頭,嘆道:「要梳髻子,我可不會,過兒你會不會呢?」楊過道:「我也不會!你不梳還更好看些。」小龍女微笑道:「是么?」便放下梳子,戴上耳環,插上珠釵,手腕上戴了一雙玉鐲,紅燭掩映之下,當真美艷無雙。她喜孜孜的回過頭來,想要楊過稱讚幾句。
楊過道:「你的小名兒到底叫什麼?今天可以說給我聽了罷。」小龍女道:「我沒小名兒的,師父只叫我作龍兒。」楊過說道:「好,以後你叫我過兒,我便叫你龍兒。咱倆扯個直,誰也不吃虧。等到將來生了孩子,便叫:喂,孩子的爹!喂,孩子的媽!等到孩子大了,娶了媳婦兒……」
小龍女聽著他這麼胡扯,咬著牙齒不住微笑,終於忍耐不住,「哇」的一聲,伏在箱子上哭了出來。
金庸里大情大悲的橋段很多,若論最微妙、最隱晦同時也最讓人感嘆的,莫過於倚天屠龍記第二十七章。滅絕師太告訴周芷若,她的師父、郭祖師的徒兒叫做風陵師太。初讀不以為意,再思之,如有牛毛細針刺入心中,隱隱小痛,卻移不走,撫不平。 ---------馬伯庸
風陵渡口初定情,一見楊過誤終身。
可憐的襄兒。。。。。。。
蕭峰道:「不行!」突然拍出一掌,擊向木幾,只聽得劈拍一聲響,木幾碎成數塊,匕首隨而跌落,凜然說道:「殺母大仇,豈可當作買賣交易?此仇能報便報,如不能報,則我父子畢命於此便了。這等骯髒之事,豈是我蕭氏父子所屑為?」
慕容博仰天大笑,朗聲說道:「我素聞蕭峰蕭大俠才略蓋世,識見非凡,殊不知今日一見,竟雖個不明大義、徒逞意氣的一勇之夫。嘿嘿,可笑啊可笑!」
蕭峰知他是以言語相激,冷冷的道:「蕭峰是英雄豪傑也罷,是凡夫俗子也罷,總不能中你圈套,成為手中的殺人之刀。」
慕容博道:「食君之祿,忠君之事。你是大遼國這臣,欲只記得父母私仇,不思盡忠報國,如何對得起大遼?」
蕭峰蹭上一步,昂然說到:「你可曾見過邊關之上、宋遼相互仇殺的慘狀?可曾見過宋人遼人妻離子散、家破人亡的情景?宋遼之間好容易罷兵數十年,倘若刀兵再起,契丹鐵騎侵入南朝,你可知將有多少宋人慘遭橫死?多少遼人死於非命?」他說到這裡,想起當日雁門關外宋兵和遼兵相互打草谷的殘酷情狀,越說越響,又道:「兵凶戰危,世間豈有必勝之事?大宋兵多財足,只須有一二名將,率兵奮戰,大遼、吐蕃聯手,未必便能取勝。咱們打一個血流成河,屍骨如山,欲讓你慕容氏來乘機興復燕國,我對大遼盡忠報國,是在保土安民,而不是為了一己的榮華富貴,因而殺人取地、建功立業。」
忽聽得長窗外一個蒼老的聲音說道:「善哉,善哉!蕭居士宅心仁厚,如此以天下蒼生為念,當真是菩薩心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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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射鵰英雄傳》到《神鵰俠侶》,所有黃蓉和郭靖在一起的段落!
主要是靖哥哥實在太好了,像「蓉兒…蓉兒可不是小妖女,她是很好很好的姑娘……很好很好的……」那部分,以及 Andy Pan 貼出的帶點心那段,看的時候直接就沒出息地感動地哭了…
不過最擊中我的,是這個「非主流」段:黃蓉初與郭靖相識,即曾聽他說起過射鵰、養雕之事,心中好生羨慕,常想他日必當到大漠去,也養一對雕兒玩玩,這時忽見白雕,也不顧追兵已迫近身前,叫道:「給我玩!」伸手就去撫摸白雕的羽毛。那頭白雕見黃蓉的手摸近,突然低頭,一口啄將下來,若非她手縮得快,手背已然受傷。郭靖急忙喝止。黃蓉笑罵:「你這扁毛畜生好壞!」但心中究竟喜歡,側了頭觀看。忽聽郭靖叫道:「蓉兒,留神!」便有兩枝勁箭當胸射來,黃蓉不加理會,伸手去搜那被箭射死的金兵身邊。兩枝箭射在她身上,哪裡透得入軟蝟甲去,斜斜跌在腳旁。黃蓉在金兵懷裡摸出幾塊乾肉,去喂那雕兒。郭靖道:「蓉兒,你玩雕兒吧,我去殺散金兵!」
敵人當前,周圍都是金兵,蓉兒全不放在眼裡,只想著跟大雕玩兒。
好嘛好嘛,那你開開心去玩,哥哥來幫你擋住千軍萬馬。
嗷嗚 ╥ ω ╥
就是因為這題才知道知乎的,一定要來答一記。
《笑傲江湖》
便在此時,天際一個流星拖著一條長長的尾巴,閃爍而過。令狐沖道:「你記不記得心中許願的事?」儀琳低聲道:「怎麼不記得?」她轉過頭來,說道:「令狐大哥,這樣許願真的很靈。」令狐沖道:「是嗎?你許了個甚麼願?」儀琳低頭不語,心中想:「我許過幾千幾百個願,盼望能再見你,終於又見到你了。「
整部《笑傲》,人人都有孜孜以求的東西,並為之受盡折磨;如果可以許願,岳不群左冷禪等會要盟主之位,任我行要一統江湖,令狐沖會要小師妹回心轉意,林平之會要報仇雪恨,任盈盈會要令狐沖和自己相攜到老,沒一個人能許得出這麼簡單的願望。不貪求,不妄求,不求愛人屬於自己,只要能見他一面,便於願已足。這樣的心愿,只讓人覺得美的不像話。在這樣純凈美好的感情面前,深深的自慚形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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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一些其它一樣印象深刻的段落,權當書摘了:
《天龍八部》
他抱著阿朱,獃獃的坐在堂前,從早晨坐到午間,從午間又坐到了傍晚。這時早已雨過天青,淡淡斜陽,照在他和阿朱的身上。
美麗又凄惻。
家國天下,滿蒙胡漢,都有什麼相干。他的愛人在他懷裡,再也醒轉不來了。
見了他(段譽)如此情急模樣,不用他再說什麼話,鍾靈自也知道在他心目之中,那個王姑娘比之自己不知是緊多少倍。她性子爽朗,先前心中一陣難過,到這時已淡了許多。倘若王語嫣和她易地耐而處,得知自己意中人移情別戀,自必凄然欲絕;木婉清多半是立即一箭向段譽射去;阿紫則是設法去將王語嫣害死。鍾靈卻道:「別起身,小心傷口破裂,又會流血。」
對鍾靈好感度頓時大增。聰明瀟洒,是一等一的人物。
《神鵰俠侶》
她(小龍女)喜孜孜的回過頭來,想要楊過稱讚幾句。一回頭,只見楊過淚流滿面,悲不自勝。小龍女一咬牙,只作不見,微笑道:「你說我好不好看?」楊過哽咽道:「好看極了!我給你帶上鳳冠!」拿起鳳冠,走到她身後給她戴上。小龍女在鏡中見他舉袖擦乾了淚水,再到身前時,臉上已作歡容,笑道:「我以後叫你娘子呢,還是仍然叫姑姑?」小龍女心想:「還說什麼『以後』啊?難道咱倆真的還有『以後』么?」但仍是強作喜色,微笑道:「再叫姑姑自然不好。娘子夫人的,又太老氣啦!」 楊過道:「你的小名兒到底叫什麼?今天可以說給我聽了罷。」小龍女道:「我沒小名兒的,師父只叫我作龍兒。」楊過說道:「好,以後你叫我過兒,我便叫你龍兒。咱倆扯個直,誰也不吃虧。等到將來生了孩子,便叫:喂,孩子的爹!喂,孩子的媽!等到孩子大了,娶了媳婦兒……」
小龍女聽著他這麼胡扯,咬著牙齒不住微笑,終於忍耐不住,「哇」的一聲,伏在箱子上哭了出來。楊過搶步上前,將她摟在懷裡,柔聲道:「龍兒,你不好,我也不好,咱們何必理會以後。今天你不會死的,我也不會死。咱倆今兒歡歡喜喜的,誰也不許去想明天的事。」小龍女抬起頭來,含淚微笑,點了點頭。
四次微笑,讀來令人斷腸。
黃蓉道:「襄兒,媽這全是為你好,你如不聽媽的話,將來後悔可就來不及了。」她見女兒秀眉緊蹙,眼現紅暈,柔聲道:「襄兒,我再說一回事你聽,那是你楊大哥之父楊康的作為。」於是又將楊鐵心如何收穆念慈為義女,如何比武招親而生下楊過、終於傷心而死等情一一說了,最後道:「穆念慈姊姊品貌雙全,實是一位難得的好女子,只因誤用了真情,落得這般下場。」
郭襄道:「媽,她也是沒有法子啊。她既歡喜了楊叔叔,楊叔叔便有千般不是,她也要歡喜到底。」
黃蓉凝視著女兒的小臉,心想:「她小小年紀,怎地懂得這般多?」
都是痴心人,自然彼此明白。
《倚天屠龍記》
她(郭襄)下了青驢,緩步走向寺前,只見樹木森森,蔭著一片碑林。石碑大半已經毀破,字跡模糊,不知寫著些甚麼。心想:「便是刻鑿在石碑上的字,年深月久之後也須磨滅,如何刻在我心上的,卻是時日越久反而越加清晰?」
眼前的景色,實實是與他無關的,但不知怎麼的,兜了幾轉,卻還是想到了他身上去。
《神鵰》到《倚天》,襄陽城破,朝代更迭,人事幾多變幻,張無忌身邊的姑娘都換了幾輪,她卻從始至終,初心不改。她的武功,行事,甚至徒弟的名號,倏爾的閃念,都依稀是當年大哥哥的影子。
這一生不期而遇多少人,旁人都是淺淺的印,偏只有他是深深的痕。萬水千山,多少錦繡風光,開宗立派,江湖千古留名,而十六歲之後的種種,大約於她都不過是那年煙花的一點餘燼罷了。
楊過等了龍女一十六年,而郭襄等了他一生。小東邪果然是西狂知己,「莫道相公痴,更有痴似相公者」。
補充一個讓我感動的段子:
她眼中忽然發出光彩,嘴角邊露出微笑,一副心滿意足的模樣。
令狐沖見到她這等神情,心想:「能見到她這般開心,不論多大的艱難困苦,也值得為她抵受。」忽然之間,岳靈珊輕輕唱起歌來。令狐沖胸口如受重擊,聽她唱的正是福建山歌,聽
到她口中吐出了「姊妹,上山採茶去」的曲調,那是林平之教她的福建山歌。當日在思過
崖上心痛如絞,便是為了聽到她口唱這山歌。她這時又唱了起來,自是想著當日與林平之
在華山兩情相悅的甜蜜時光。她歌聲越來越低,漸漸鬆開了抓著令狐沖的手,終於手掌一
張,慢慢閉上了眼睛。歌聲止歇,也停住了呼吸。令狐衝心中一沉,似乎整個世界忽然間
都死了,想要放聲大哭,卻又哭不出來。他伸出雙手,將岳靈珊的身子抱了起來,輕輕叫
道:「小師妹,小師妹,你別怕!我抱你到你媽媽那裡去,沒有人再欺侮你了。」
「我師南攻,將襲襄陽矣,知君精忠為國,冒死以聞。我累君母慘亡,愧無面目再見,西赴絕域以依長兄,終身不履故土矣。願君善自珍重,福壽無極。」
華箏親筆。
華箏是真正愛著靖哥哥的阿.....
程靈素一口口地將毒汁從胡斐身體里吮出,把自己的命一口口地送給他。
「我師父說這無葯可治,因為他以為天下沒有一個醫生,會不要自己性命來救活病人,大哥,他不知道我會對你這樣……」我喜歡看《倚天屠龍記》,經常從屠獅大會張無忌三戰少林三大神僧開始重溫,一直看到最後張無忌給趙敏畫眉。《不識張郎是張郎》一回卻印象最深:
殷離笑道:「我有甚麼不知好歹?你放心,我才不會跟你爭這醜八怪呢,我一心一意只喜歡一個人,那是蝴蝶谷中咬傷我手背的小張無忌。眼前這個醜八怪啊,他叫曾阿牛也好,叫張無忌也好,我一點也不喜歡。」她轉過頭來,柔聲道「阿牛哥哥,你一直待我很好,我好生感激。可是我的心,早就許了給那個狠心的、兇惡的小張無忌了。你不是他,不,不是他……」張無忌好生奇怪,道:「我明明是張無忌,怎地……怎地……」殷離神色溫柔的瞧著他,獃獃的看了半晌,目光中神情變幻,終於搖搖頭,說道:「阿牛哥哥,你不懂的。在西域大漠之中,你與我同生共死,在那海外小島之上,你對我仁至義盡。你是個好人。不過我對你說過,我的心早就給了那個張無忌啦。我要尋他去。我若是尋到了他,你說他還會打我、罵我、咬我嗎?」說著也不等張無忌回答,轉身緩緩走了開去。張無忌陡地領會,原來她真正所愛的,乃是她心中所想像的張無忌,是她記憶中在蝴蝶谷所遇上的張無忌,那個打她咬她、倔強兇狠的張無忌,卻不是眼前這個真正的張無忌,不是這個長大了的、待人仁恕寬厚的張無忌。他心中三分傷感、三分留戀、又有三分寬慰,望著她的背影消失在黑暗之中。他知道殷離這一生,永遠會記著蝴蝶谷中那個一身狠勁的少年,她是要去找尋他。她自然找不到,但也可以說,她早已尋到了,因為那個少年早就藏在她的心底。真正的人、真正的事,往往不及心中所想的那麼好。
這個道理,原來金大俠也懂的。張三丰正邪之說。寥寥幾句話,境界立現。這也是金庸的大境界。
張三丰仍是捋須一笑,說道:「那有甚麼干係?只要媳婦兒人品不錯,也就是了,便算她人品不好,到得咱們山上,難道不能潛移默化於她么?天鷹教又怎樣了?翠山,為人第一不可胸襟太窄,千萬別自居名門正派,把旁人都瞧得小了。這正邪兩字,原本難分,正派弟子若是心術不正,便是邪徒,邪派中人只要一心向善,便是正人君子。」張翠山大喜,想不到自己擔了十年的心事,師父只輕輕兩句話便揭了過去,當下滿臉笑容,站起身來。
令狐沖學琴的那段,在綠竹巷,刀光劍影中一段詩意的生活,碧霄吟,有所思
這時岳靈珊出招越來越快,令狐沖瞧著她婀娜的身形,想起昔日同在華山練劍的情景,漸漸的神思恍惚,不由得痴了,眼見她一劍刺到,順手還了一招。不想這一招並非恆山派劍法,岳靈珊一怔,低聲道:「青梅如豆!」跟著還了一劍,削向令狐沖額間。令狐沖也是一呆,低聲道:「柳葉似眉。」
他二人於所拆的恆山劍法,只知其式不知其名,適才交換的這兩招,卻不是恆山劍法,而是兩人在華山練劍時共創的「沖靈劍法」。「沖」是令狐沖,「靈」是岳靈珊,是二人好玩而共同鑽研出來的劍術。令狐沖的天份比師妹高得多,不論做甚麼事都喜不拘成法,別創新意,這路劍法雖說是二人共創,十之八九卻是令狐沖想出來的。當時二人武功造詣尚淺,這路劍法中也並沒甚麼厲害的招式,只是二人常在無人處拆解,練得卻十分純熟。令狐沖無意間使了一招「青梅如豆」,岳靈珊便還了一招「柳葉似眉」。兩人原無深意,可是突然之間,臉上都是一紅。令狐沖手上不緩,還了一招「霧中初見」,岳靈珊隨手便是一招「雨後乍逢」。這套劍法,二人在華山已不知拆過了多少遍,但怕岳先生、岳夫人知道後責罵,從不讓第三人知曉,此刻卻情不自禁,在天下英雄之前使了出來。
這一接上手,頃刻間便拆了十來招,不但今狐沖早已回到了昔日華山練劍的情景之中,連岳靈珊心裡,也漸漸忘卻了自己此刻是已嫁之身,是在數千江湖漢子之前,為了父親的聲譽而出手試招,眼中所見,只是這個倜儻瀟洒的大師哥,正在和自己試演二人合創的劍法。
令狐沖見她臉上神色越來越柔和,眼中射出喜悅的光芒,顯然已將適才給父親打了記耳光的事淡忘了,心想:「今天我見她一直鬱鬱不樂,容色也甚憔悴,現下終於高興起來了。唉,但願這套沖靈劍法有千招萬招,一生一世也使不完。」自從他在思過崖上聽得岳靈珊口哼福建小調以來,只有此刻,小師妹對他才像從前這般相待,不由歡喜無限。
又拆了二十來招,岳靈珊長劍削向他左腿,令狐沖左足飛起,踢向她劍身。岳靈珊劍刃一沉,砍向他足面。令狐沖長劍急攻她右腰,岳靈珊劍鋒斜轉,當的一聲,雙劍相交,劍尖震起。二人同時挺劍急刺向前,同時疾刺對方咽喉,出招迅疾無比。
瞧雙劍去勢,誰都無法挽救,勢必要同歸於盡,旁觀群雄都忍不住驚叫。
卻聽得掙的一聲輕響,雙劍劍尖竟在半空中抵住了,濺出星星火花,兩柄長劍彎成弧形,跟著二人雙手一推,雙掌相交,同時借力飄了開去。這一下變化誰都料想不到,這兩把長劍竟有如此巧法,居然在疾刺之中,會在半空中相遇而劍尖相抵,這等情景,便有數千數萬次比劍,也難得碰到一次,而他二人竟然在生死繫於一線之際碰到了。
殊不知雙劍如此在半空中相碰,在旁人是數千數萬次比劍不曾遇上一次,他二人卻是練了數千數萬次要如此相碰,而終於練成了的。這招劍法必須二人同使,兩人出招的方位力道又須拿捏得分毫不錯,雙劍才會在迅疾互刺的一瞬之間劍尖相抵,劍身彎成弧形。這劍法以之對付旁人,自無半分克敵制勝之效,在令狐沖與岳靈珊,卻是一件又艱難又有趣的玩意。二人練成招數之後,更進一步練得劍尖相碰,濺出火花。
當他二人在華山上練成這一招時,岳靈珊曾問,這一招該當叫作甚麼。
令狐沖道:「你說叫甚麼好?」岳靈珊笑道:「雙劍疾刺,簡直是不顧性命,叫作『同歸於盡』罷?」令狐沖道:「同歸於盡,倒似你我有不共戴天之仇似的,還不如叫作『你死我活』!」岳靈珊陣道:「為甚麼我死你活?你死我活才對。」令狐沖道:「我本來說是『你死我活』。」岳靈珊道:「你啊我啊的,纏夾不清,這一招誰都沒死,便叫作『同生共死』好了。」令狐沖拍手叫好。岳靈珊一想「同生共死」這四字太過親熱,一撤劍,掉頭便跑了。
旁觀群雄見二人在必死之境中逃了出來,實是驚險無比,手中無不捏了把冷汗,連那一聲喝采也都忘了。那日在少林寺中,岳不群與令狐沖拔劍動手,為了勸他重歸華山門下,也曾使過幾招「沖靈劍法」,但這一招卻沒使過。岳不群雖曾在暗中窺看二人練劍,得知沖靈劍法的招式,卻並未花下心血時間去練這招既無聊又無用的「同生共死」。因此連方證、沖虛、左冷禪等人見到這一招時,也都大吃一驚。盈盈心中的驚駭,更是不在話下。
只見他二人在半空中輕身飄開,俱是嘴角含笑,姿態神情,便似裹在一團和煦的春風之中。兩人挺劍再上,隨即又斗在一起。二人在華山創製這套劍法時,師兄妹間情投意合,互相依戀,因之劍招之中,也是好玩的成份多,而兇殺的意味少,此刻二人對劍,不知不覺之間,都回想到從前的情景,出劍轉慢,眉梢眼角,漸漸流露出昔日青梅竹馬的柔情。這與其說是「比劍」,不如說是「舞劍」,而「舞劍」兩字,又不如「劍舞」之妥貼,這「劍舞」卻又不是娛賓,而是為了自娛。
哎,不知有人與我有同感否。
連城訣大結局,狄雲厭倦了人世的險惡和喧囂,決意回到那個冰天雪地的山谷。
在虐了一整本書之後,金庸老先生施捨給讀者的最後也是唯一的溫暖。(@sam 語)
所謂的家和愛人,是造物主賜給人 最後的 也是唯一的 溫暖。
天龍八部 少室山上那一段
段正淳低聲向范驊、華赫艮、巴天石諸人道:「這位蕭大俠於我有救命之恩,待會危急之際,咱們沖入人群,助他脫險。」范驊道:「是!」向拔刃相向的數千豪傑瞧了幾眼,說道:「對方人多,不知主公有何妙策?」段正淳搖搖頭,說道:「大丈夫恩怨分明,儘力而為,以死相報。」大理眾士齊聲道:「原當如此!」
第一次看這些都是配角沒太注意,光看風頭正勁的三男主角了 時隔多年第二次看 止不住淚流滿面(高中上課偷偷的)
倚天屠龍記里最後幾章中楊逍,范遙的思想描寫:
原文:
內的秘密,於是與她並肩齊出。
楊逍、范遙等更是奇怪,均想:「那日濠州教主成婚之日,這兩位姑娘斗得何等厲害,此刻卻是親似姊妹。不知教主是如何調處的,果然是能者無所不 能,這門『乾坤大挪移』功夫,當真令人好生佩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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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坤大挪移功夫,當真了得!
光明頂上,焚我殘軀,熊熊聖火,生亦何歡,死亦何苦?為善除惡,唯光明故。喜樂悲愁,皆歸塵土。憐我世人,憂患實多!
那知忽必烈仰天長笑,說道:「郭叔父英雄無敵,我蒙古兵將提及,無不欽仰,今日親
眼得見,果真名下無虛。小王不才,不敢傷了先父之義,今日只述舊情,不談國事如何?」
郭靖拱手道:「拖雷有子,氣度寬宏,蒙古諸王無一能及,他日必膺國家重任。我有良言奉
告,不知能蒙垂聽否?」忽必烈道:「願聽叔父教誨。」
郭靖叉手說道:「我南朝地廣人多,崇尚氣節。俊彥之士,所在多有,自古以來,從不
屈膝異族。蒙古縱然一時疆界逞快,日後定被逐回漠北,那時元氣大傷,悔之無及,願王爺
三思。」忽必烈笑道:「多謝明教。」郭靖聽他這四字說得不由哀,說道:「就此別過,後
會有期。」忽必烈將手一拱,說道:「送客。」
陳圓圓的一段獨白,印象極深。
尤其是一句:
「可是我甚麼壞事也沒做,連一句害人的話也沒說過。」
陳圓圓退在房角,臉色慘白,閉住了眼睛,腦海中閃過了當年一幕幕情景:
「我在明朝的皇宮裡,崇禎皇帝黃昏時臨幸,讚歎我的美貌,第二天皇帝沒上朝,一直在寢殿中陪伴著我,叫我唱曲子給他聽,為我調脂抹粉,拿起眉筆來給我畫眉毛。他答應要封我做貴妃,將來再封我做皇后。他說從今以後,皇宮裡的妃嬪貴人,再也沒一個瞧得上眼了。皇帝很年輕,笑得很歡暢的時候,突然間會怔怔的發愁。他是皇帝,但在我心裡,他跟從前那些來嫖院的王孫公子也沒甚麼兩樣。三天之中,他日日夜夜,一步也沒離開我。
「第四天早晨,我先醒了過來,見到身邊枕頭上一張沒絲毫血色的臉,臉頰凹了進去,眉頭皺得緊緊的,就是睡夢之中,他也在發愁。我想:『這就是皇帝么?他做了皇帝,為甚麼還這樣不快活?』 「這天他去上朝了,中午回來,臉色更加白了,眉頭皺得更加緊了。他忽然向我大發脾氣,說我耽誤了國事。他說,他是英明之主,不能沉迷女色,成為昏君。他要勵精圖治,於是命周皇后立刻將我送出宮去。他說我是誤國的妖女,說我在宮裡耽了三天,反賊李自成就攻破了三座城市。
「我也不傷心,男人都是這樣的,甚麼事不如意,就來埋怨女人。皇帝整天在發愁,心裡怕得要死,他怕的是個名叫李自成的人。我那時心想:『李自成可了不起哪,他能叫皇帝害怕,不知道是怎樣的一個人?』」
陳圓圓睜開眼來,只見李自成揮舞禪杖,一杖杖向吳三桂打去。吳三桂閃避迅捷,禪杖始終打不中他。陳圓圓心想:「他身手還是挺快。這些年來,他天天還是在練武,因為……因為他想做皇帝,要帶兵打到北京去。」
她想起從皇宮出來之後,回到周國丈府里。有一天,國丈府大宴賓客,叫她出來歌舞娛賓,就在那天晚上,吳三桂見到了她。此刻還是清清楚楚的記得,燭火下那滿是情慾的火熾眼光,隔著酒席射過來。這種眼光她生平見得多了,隨著這樣的眼光,那野獸一般的男人就會撲將上來,緊緊的抱住她,撕去她的衣衫,只不過那時候是在大庭廣眾之間……忽想:「剛才那個娃娃大官見到我的時候,也露出過這樣的眼光,當真好笑,這樣一個小娃娃,也會對我色迷迷。唉!男人都是這樣的,老頭子是這樣,連小孩子也這樣。」
她抬起頭來,向韋小寶瞧了一眼,只見他臉上充滿了興奮之色,注視李吳二人搏鬥,這時候吳三桂在反擊了,長矛不斷刺出。 「
他向周國丈把我要了去。過不了幾天,皇帝便命他去鎮守山海關,以防備滿洲兵打進來。可是李自成先攻破了北京,崇禎皇帝在煤山上弔死了。李自成的部下捉了我去,獻了給他。這個粗豪的漢子,就是崇禎皇帝在睡夢中也在害怕的人嗎?
「他攻破了北京,忙碌得很,明朝許許多多大官都給他殺了。他部下在北京城裡奸淫擄掠,捉了許許多多人來拷打勒贖,許許多多無辜百姓也都給害死了。可是他每天晚上陪著我的時候,總是很開心,笑得很響。他鼻鼾聲很大,常常半夜裡吵得我醒了過來。他手臂上、大腿上、胸口的毛真長,真多。我從來沒見過這樣的男人。
「吳三桂本來已經投降了他,可是一聽說他把我搶了去,就去向滿洲人借兵,引著清兵打進關來。唉,這就是『衝冠一怒為紅顏』了。李自成帶了大軍出去,在一片石跟吳三桂大戰,滿洲精兵突然出現,李自成的部下就潰敗了。他們說,一片石戰場上滿地是鮮血,幾十里路之間,躺滿了死屍。他們說,這些人都是為我死的。是我害死了這十幾萬人。我身上當真負了這樣大的罪孽嗎?
「李自成敗回北京,就登基做了皇帝,說是大順國皇帝。他帶著我向西逃走,吳三桂一路跟著追來。李自成雖然打了敗仗,還是笑得很爽朗。他手下的兵將一天天少了,局面越來越不利,他卻不在乎。他說他本來甚麼也沒有,最多也不過仍舊甚麼都沒有,又有甚麼希罕了?他說他生平做了三件得意事,第一是逼死了明朝皇帝,第二是自己做過皇帝,第三是睡過了天下第一美人。這人說話真粗俗,他說在三件事情之中,最得意的還是第三件。
「吳三桂一心一意的也想做皇帝,他從來沒說過,可是我知道。只不過他心裡害怕,老是在猶豫,又想動手,又是不敢。只要他今天不死,總有一天,他會做皇帝的;就算只在昆明城裡做做也好,只做一天也好。永曆皇帝逃到緬甸,吳三桂追去把他殺了。人家說,有三個皇帝斷送在我手裡,崇禎、永曆,還有李自成這個大順國皇帝。怎麼崇禎皇帝的帳也算在我頭上呢?今日吳三桂不知道會不會死?如果他將來做了皇帝,算我又多害死一個皇帝了。大明的江山,幾十萬兵將、幾百萬百姓的性命,還有四個皇帝,都是我陳圓圓害死的。
「可是我甚麼壞事也沒做,連一句害人的話也沒說過。」
她耳中儘是乒乒乓乓的兵刃撞擊之聲,抬起頭來,但見李自成和吳三桂竄高伏低,斗得極狠。二人年紀雖老,身手仍都十分矯捷。她生平最怕見的就是男人廝殺,臉上不自禁現出厭憎之色,又回憶起了往事:「李自成打了個大敗仗,手下兵馬都散了。黑夜之中,他也跟我失散了。吳三桂的部下遇到了我,急忙送我去獻給大帥。他自然喜歡得甚麼似的。他說人家罵他是大漢奸,可是為了我,負上了這惡名也很值得。我很感激他的情意。他是大漢奸也好,是大忠臣也好,總之他是對我一片真情,為了我,甚麼都不顧了。除他之外,誰也沒這樣做過。「那時候我想,從今以後,可以安安穩穩的過日子了。甚麼一品夫人、二品夫人,我也不希罕,只盼再也不必在許多男人手裡轉來轉去。
「可是……可是……在昆明住了幾年,他封了親王,親王就得有福晉。他元配夫人早已去世。他的弟弟吳三枚來跟我說,王爺為了福晉的事,心下很是煩惱。按理說,應當讓我 當福晉,只是我的出身天下皆知,如把我名字報上去求皇上誥封,未免褻瀆了朝廷。我自然明白,他做了親王,嫌我是妓女出身的下賤女子,配不上受皇帝誥封。我不願讓他因我為難,不等吳三枚的話說完,就說這事好辦,請王爺另選名門淑女作福晉,以免污了他的名頭。他來向我道歉,說這件事很對我不起。
「哼,做不做福晉,那有甚麼大不了?不過我終究明白,他對我的情意,也不過是這樣罷了。我從王府里搬了出來,因為王爺要正式婚配,要立福晉。
「就在那時候,忽然李自成出現在我面前。他已做了和尚。
我嚇了一跳。我只道他早已死了,也曾傷心了好幾天,那想到他居然還活著。李自成說他改穿僧裝,只是掩人耳目,同時也不願薙頭,穿韃子的服色。他說他這幾年來天天想念我,在昆明已住了三年多,總想等機會能見我一面,直等到今天。
唉,他對我的真情,比吳三桂要深得多罷?他天天晚上來陪我,直到我懷了孕,有了這女娃娃。我不能再見他了,須得立刻回王府去。我跟王爺說,我想念他得很,要他陪伴。王爺對他的福晉從來就沒真心喜歡過,高高興興的接我回去。後來那女娃娃生了下來,也不知他有沒疑心。
「這女孩兒在兩歲多那一年,半夜裡忽然不見了。我雖然捨不得,但想定是李自成派人來盜去了。這是他的孩子,他要,那也好。他一個人凄然寂寞,有個孩子陪在身邊,也免得這麼孤苦伶仃。那知道……唉,哪知道全不是這麼一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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