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西游记」,你有哪些故事要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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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走了十四年的错路,走成一个真正的孙悟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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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和尚
我是个小和尚,我本来不是。我的命不好,生来体弱瘦小,家里人说我不好养活,他们把我丢在一处荒山。
那天师父自东而来,他身起白马,他说做我徒弟吧,只是要走很多路,你愿不愿意?
于是我成了和尚。
可是现在师父病了。
这病症古怪,早晨他从荒庙的佛龛上坐起,不断问我,他是谁。我老老实实答了,他是大唐最厉害的大和尚。可他一下哭一下笑,说日,说法克,说老子怎么会穿越。
我不懂。
师父现在看着我,已经看了很久。
我有点慌。
唐长老
老子真的穿越了,绝望,老子懒得动弹,不想取经,法克。这小和尚谁啊,贼几把烦,还盯着老子看,还叫老子师父,日他娘。
小和尚
师父眼中有泪花了,心疼师父,可惜这里没有大夫。取经的路才刚走一半,师父一定是想起了经历过的很多苦。
师父不让我再看他,我想那是男人的眼泪。
那我就不看了。
我说师父你不生气,我不看你了。
唐长老
咦,等等?
唐长老:你叫我师父?
小和尚点头。
小和尚
师父喊我悟空,可我不叫悟空。
小和尚
师父现在很激动,说我绝逼是悟空,我说我不是的,师父说了一大通胡话,说我是斗战胜佛,花果山万妖之王,说他看过一万个版本的西游记,知道很多套路,我肯定是被封印了法力和记忆。
师父问:是不是这样?
我不懂。
但师父学识渊博,他这么肯定我是,又身处病中,我应该安慰他。
我说:我好像是有点印象。
唐长老看着小和尚:悟空。
小和尚迟疑:哎。
唐长老:悟空。
小和尚战战兢兢:师父喊我,要作什么吗。。。。
唐长老狂笑。
唐长老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老子做了孙悟空的师父,这特么,可是孙悟空啊!
小和尚
师父摸了我的头,又捏了我的脸,他老是对我笑。
唐长老
这个悟空忘记了很多事情,我得帮他记起来。
唐长老:我猜中了故事的开头,却没有猜中故事的结尾。
唐长老说完,期待看向小和尚。
小和尚:。。。
唐长老笑了笑。
唐长老:我要这天,再遮不了我的眼,要这地,再埋不了我心,要这众生,皆知我意,要这诸佛,烟消云散。
唐长老期待看向小和尚。
小和尚:。。。
唐长老唱了起来:刚翻过了几座山,嘿,又越过了几条河,哈。
小和尚:。。。
唐长老:记起什么了吗?
小和尚茫然不知所措。
唐长老
日了,老子到底在哪个版本的西游记里?
小和尚
师父折腾了一宿,然后心事重重躺下了。
师父好像忘记了很多事,他问了我取经的过程,问路上有没有妖怪,我说没有。他好像有些困惑,又有些暴躁。
他问:唐僧刚遇到孙悟空的时候,打没打过妖怪?
我说不晓得。
他躺在草席上,叹了口气,说本来这个世界没什么意思,但跟孙悟空结伴上路很有意思。可能是机缘未到,但有我在,你一定能找回自己。
我不懂。
师父又问了取经的行程计划。
他说,既然在剧中,那就按着剧本来吧。悟空,为师很高兴,能遇见你。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
清晨,阳光铺在大漠上。
唐长老眯着眼,牵着马。
唐长老:悟空,往哪儿走?
小和尚:以前都是师父你带路的。
唐长老皱眉。
他想了想,扬起马鞭,斩钉截铁:是了,要往西!一路向西!西天有真经。
行了三个月,大漠,大太阳。
小和尚
师父又跟我说孙悟空的样子,孙悟空有根铁棍,头戴金箍,体毛很长,是个猴子,师父捋起我的裤腿,拔了一根我的腿毛。
他说:果不其然,你的很长。
这感觉很怪。
师父知道许多孙悟空的故事,孙悟空大闹天宫,跟杨戬打,跟哪吒打,从来没有输过。
师父说:你只差一个机缘,就能觉醒,电视上都是这么演的。
我没应话。
师父问我,有哪里不对吗?
我说:我搞不好不是孙悟空。
师父这时候脸色很郑重,他说:不要自我怀疑,你的一生,本就是抗争的一生。
唐长老
悟空今天不自信了。
哎,可能是天热的,今天真贼几把热。
小和尚垂头丧气。
唐长老悠悠的晃在马上:你还记得水帘洞里的紫霞仙子吗?
他故意停顿。
小和尚:记不得了。
唐长老:无妨,那时你还是至尊宝,你也觉得,你不是孙悟空。容为师与你细说。
。。。
小和尚听完故事,抹眼泪。
唐长老也有些入戏:有一天,你要驾着五色彩云,身披圣甲,去救自己的意中人,不要再有遗憾了,你能做到吗?
是夜,小和尚头一回梦见孙悟空。
他醒时天微微亮,唐长老早已经坐在帐篷外,戈壁滩如海,唐长老眺望东方。
小和尚:师父坐早课吗?
唐长老:不。
小和尚:师父在做什么?
唐长老:在思考,我是谁,我从哪儿来,要到哪儿去。
小和尚犹豫半晌。
小和尚:师父,孙悟空应该有个金箍棒吧?
唐长老:嗯。
小和尚:孙悟空应该头戴金箍吧?
唐长老:嗯。
小和尚笑:师父,我梦到了,我有金箍,有铁棒,有水帘洞,有紫霞仙子,有。。。
东方既白,朝霞满天。
唐长老狠狠站起身:好!
小和尚
又行了三个月。
我们走出了戈壁滩,在铁匠铺买了一根铁棍,一个铁箍。可为此,师父当掉了自己的袈裟。他以前那么珍爱它,轻易都舍不得穿。
师父还装作无所谓的样子。
他把金箍戴在我的头上,把铁棒塞在我的手里。
师父说:悟空,出门装都给你了。
我想哭。
唐长老
有钱的感觉真爽,中午吃个什么呢?
唐长老听到啜泣声。
小和尚低着头,攥紧铁棒。
指节发白。
他重重揩了揩眼泪:师父。。。
小和尚
我对师父说,我想学武功,他说等你觉醒的那一天,你将无战不胜,但目前你手无缚鸡之力,练练武也是极好的。
我问师父,什么武功最强。
师父想了想,说个人认为,葵花宝典比较强,易筋经也凑合。
我求师父教我。
师父有些为难:老子是金山寺的和尚,又特么不是少林寺的和尚。
我有些失望。
但师父说,如果有恒心,你可以从每天做一百个俯卧撑开始。
师父,我会坚持的。
又行了一年。
唐长老穿过高山大河,也穿过人山人海,在一个山谷,他满脸疲惫,席地休憩。
他眉头不展。
小和尚俯在地上,气喘吁吁:一千八百三十一。
唐长老:八戒还没出场。
小和尚:那是谁?
唐长老:是你师弟,男三号,搞笑担当,不可或缺。
小和尚:一千八百三十二。
唐长老冲地上啐了口唾沫:真特么索然无味,这两年一个妖怪没撞着。
小和尚
师父上个月就说,该遇到猪八戒了。这个月又说,该遇到猪八戒了。师父说,遇到猪八戒的时候,我跟他会先打上一架。
我可能会打不过。
明天我要做一万个俯卧撑。
夜晚,小和尚在帐篷外哼哧哼哧。
清晨,唐长老顶着黑眼圈走出帐篷,小和尚站在远处,挠有兴致观察着什么。谷地的小道上,一行苦修者模样的人,面朝西方一步一跪。
小和尚:师父,我们是不是到了?
唐长老皱眉。
雾气渐散,远处一座庄严的城市屹立于群山之间,最高的建筑仿佛有佛光萦绕。
小和尚雀跃。
唐长老十分迟疑:到了么?
小和尚:到了呀。
唐长老深深的迟疑了。
唐长老
八戒呢?悟净呢?女儿国国王呢?蜘蛛精玉兔精琵琶精呢?
这西游记难道是盗版?
小和尚
我们去了那座城,这边佛门似乎与大唐略有不同,但信徒很和善。有人引我们去了一处寺庙,有衣饰华丽的大人物,给了我们一箱羊皮纸卷。
他们的语言我听不懂,师父用手势交流,取到了真经。
佛祖保佑!
我怀疑我见到了某个菩萨,可是我不确定,我想问师父,但师父有些心不在焉。
他现在一定很喜悦。
我也很开心。
唐长老踱步于旷野中,师徒二人的小帐篷矗立在身后,破损了好些洞,于干燥的夜风中猎猎作响。
他在反思。
唐长老:不对劲。
他自言自语一句,猛然站定,如遭雷击。
许久,他唤出小和尚。
唐长老声音低沉:我不走了,带上真经,你自个儿回大唐吧。
小和尚不知所措。
唐长老:回头还有十万八千里,太累了。
小和尚:师父?
唐长老轻笑了一下:我可不是俗套的穿越文主角,随便到一个年代就能若无其事的忘记过去,兴致勃勃的活下去。
唐长老:没意思了,这里没有孙悟空。
小和尚:师父,我是孙悟空啊。
唐长老摇头:不,你不是。
小和尚
师父病倒了,他脸色煞白,高烧不退。我去寺庙求菩萨们,可他们只是摇头叹气,用手戳着心窝。
我看懂了。
师父是心病。
是因为我不是孙悟空的缘故吗?可我怎样才能是孙悟空呢?
小和尚
师父要圆寂了,我把师父驼到马背上,我想,师父如果圆寂了,也会愿意圆寂得离大唐近一点。这一路走得太远,太辛苦了。
师父睁眼看着我,眼里没有任何光彩。
我想,他也许想看的是孙悟空。
我把铁箍戴在头上,把铁棒拿在手里。
师父说,孙悟空喜欢龇牙。
我就龇牙。
师父说,孙悟空喜欢驼着背走路。
我就驼着背。
师父说:扶我起来。
?!
小和尚张着嘴,嚎啕大哭。
唐长老虚弱道:一边哭一边挥棒子,贼几把。。难看。
唐长老撑起身子:给我水,给我吃的,让我好好睡一觉,明儿啊,咱俩回大唐。
小和尚
师父突然病好了,他说生病是因为心态崩了,但后来又醒悟过来,一个人可以被战胜,但不能被打败。
我不懂。
师父跟我解释,一开始他先入为主,以为这是西游记世界,结果发现,日了,这特么是宗教历史,他真是唐玄奘。
我不懂。
我问师父,为什么这么喜欢孙悟空。
师父说你不懂。
我说,以后,我会好好做个孙悟空。
师父笑了一下。
师父:离长安要有多久?这箱经文我一个字都看不懂,迫不及待想上交国家了。
我说也许有五年。
晃眼五年。
唐长老取经归来,长安城诵经声缭绕,僧徒夹道相迎。唐长老入宫,交付真经,天子龙颜大悦。
天子:御弟为大唐佛法,奔波十余载,朕着实心疼,译经之任,还要仰赖御弟。
唐长老面露难色。
天子:有何不妥?
唐长老竖起单掌:陛下,旅途辛劳,贫僧实在已经有心无力。
天子大笑。
天子:长安城胡人僧侣甚多,弟暂且留在长安,等着罢!胜利的果实有你一份!
小和尚
皇帝让我跟师父住在长安近郊的一处寺庙里。
师父说,你长大了,该考虑说一门亲事,我问他,和尚也能成亲吗?他用这个问题反问我,我答应该可以。
师父很高兴。
师父说,这几年你长大了,话变得有些少,其实不需要总是龇牙,总是驼背,你又不是个猴子。
师父说我在考虑一件事情。
我问是什么。
师父很认真的看着我:当唐僧索然无味,我要还俗了。
唐长老
大唐这么大,我想去看看。
天子
朕甚喜佛法,玄奘不愿译经,出乎了朕的意料,想来是一路过于艰苦,这无妨,朕觉得无妨。真经已择人译出一章。
朕沐浴,更衣,焚香,翻开第一页。
朕只稍稍看了一会儿,便觉得,玄妙!
经上写:
“起初,如来创造天地,地是空虚混沌,渊面黑暗,如来的灵运行的水面上。。。”
又附注:原经文中,如来译成神更为贴切,特此注明。
朕不由重重抚掌。
我大唐可有此等详实的佛经?朕甚至从不知晓,佛祖创世时是如此震撼的手笔。不愧是真经!朕已命人多多誊抄,送与各寺共同研习。
朕不禁轻轻抚了抚译经册。
朕得再念一遍这玄奥的经文。
“如来说,要有光,就有了光。”
次日,数百名僧人静坐于朝堂前,一个横幅悬起:唐玄奘邪魔外道,蛊惑人心!请陛下还佛法一个公道!
唐长老收拾行李时,听到一阵脚步声,一支军队围在他的门外,为首的将军走进屋,递过一个册子。
将军:陛下和许多高僧,对经文有些疑惑,请长老入朝解经。
唐长老翻开册子,章节名映入眼帘。
三个楷书大字。
《创世纪》。
唐长老
歇逼。
小和尚
我跟师父约好,要远遁江湖,行李刚收拾好,御林军却突然闯进寺,带走了师父。我抓起了铁棒,可师父冲我摇头。
师父大声说:啊,陛下请我去喝茶,谢主隆恩,真是谢主隆恩。
我不懂。
请喝茶有必要这么兴师动众么?
我右眼皮跳个不停。
长安,朝堂之上。
唐长老站在最中央,周身一圈僧侣,个个神色不忿。
天子沉默半晌,开口:御弟,这经文从何而来?
唐长老:十万八千里取来。
“一派胡言!”
“邪魔外道!”
僧人义愤填赝。
一个老和尚走出人群:你敢跟我们辩经吗?
老和尚:若以色见我,以音声求我,是人行邪道,不能见如来,何解?!
唐长老:你弱不弱智?
唐长老直视天子:我一路往西十万八千里,那真经已经在此。
天子默然。
老和尚:唐玄奘,你亵渎佛法,必然堕入阿鼻地狱。陛下,他有个徒弟,定不如他狡猾奸恶,若将那徒弟擒来,必能刑问出这伪经的来源。
唐长老浑身巨震。
他死死盯住老和尚: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老和尚张了张嘴。
唐长老:操你妈,傻逼,你妈了隔壁。
僧人齐刷刷跪了一地。
老和尚:请陛下以火刑诛此妖魔!
天子
这经文。。。竟属伪造!
玄奘变了。
他口出妄言,触犯众怒,已为千夫所指,朕亦救他不得。只能将他押入狱中,三日后火刑。朕念及旧情,去狱中见他,牢狱阴晦,但无妨,朕觉得无妨。
朕问他,你有什么可说的?
玄奘只说,他的徒弟,与此事无关。
朕明白他的心意。
朕不是刻薄的人,朕出了牢狱,便叫人知会了他那徒弟。
师徒一场,该当见最后一面。
唐长老
皇帝来了,问老子有什么话想跟他聊,脸真大。老子要说,老子千辛万苦结果去了梵蒂冈么?日,突然有些怀念那个教皇了。
这穿越可真窝囊。
十四年,取了十四年的经,换回个火刑。
不知道徒弟在做什么,应该是在做俯卧撑吧?
小和尚:师父。
唐长老猛地抬头,小和尚的脸挤在牢门外。
唐长老倏然变色:你也被抓了?
小和尚环顾一圈,压低声音:不,师父,我们计划一下,怎么救你出去。
唐长老:救你妈,滚。
小和尚:师父。
唐长老喝道:滚!
小和尚盘膝,静静坐了下来。
小和尚
我去了牢狱里,师父一直赶我走,我说我不走,师父说你特么以为你是谁?你说救就救,你凭什么?啊?
我说我是孙悟空。
师父不应声了,过了很久,才叹了一口气。
他说,你不是,这世上不存在孙悟空。
我说我是。
他说是你妈。
我说,你给我棍子,给我金箍,那天以后,我特么就是孙悟空!
我跟师父吵得很大声,狱卒过来喝骂了几句。
我说,师父,你总是吊儿郎当的,像是什么都不在意,但这回事情很严重,我们好好商量,一定能救你出去。
师父不理我。
我说,师父你特么知道孙悟空是谁吗?
师父不理我。
我说,你刚来这个世界,我们那十四年的长途跋涉,是什么撑着你的?就算命不好,你还敢去面对,敢去背负吗?这特么才是孙悟空。师父,这都是你教我的,你忘了。
师父怔了怔。
师父怪我,说你就这么没素质,你还孙悟空?你还配做我大唐第一高僧唐玄奘的徒弟?滚,给老子滚得远远的。
我说行。
狱卒便上前来轰我出去。
我又望了眼师父,我想说,师父,你小瞧我了。
牢狱昏暗。
小和尚走后,唐长老静坐很久,忽然垂头,抹了把眼泪。
唐长老被推上火刑台时,阳光猛烈。层层叠叠的看客围在了他的方圆几丈。兵将持戟,光头如云。
唐长老胡思乱想了一通。
唐长老想:没什么不甘心的,这些都无所谓,十万八千里,都无所谓。
时刻已近。
他闭上眼。
他听到一道喝声,从远处的人群中迸发出来,那声音极其熟悉。
唐长老霍然睁眼。
人群裂开,小和尚躬着身子,歪着头,一根铁棒扛在肩头,一道铁箍圈在额上。
军队震动,兵甲碰撞声哗啦作响。
长枪林立。
有人喝道:来者何人!
小和尚冲地上啐了口唾沫。
小和尚:老子的名字,叫做,孙!悟!空!
小和尚
我离师父很近,只有二十余丈,但前路有几百个军人,长刀长枪。我没有打过架,老实说,我有点怵。
我喊了一句,我是孙悟空,我是无战不胜的孙悟空。
我要救师父。
很久之前,师父说,孙悟空救人的时候,会身穿铠甲,脚踏彩云。我都没有,但我要救师父。我的铁棒打倒第一个人的时候,我发现事情并没有想象中那么难。
也许是因为我做了十年的俯卧撑。
我一路冲杀。
我只要走二十余丈,拧断师父身上的绳索,再冲出人群就好了。几天前师父跟我说好的,出了长安,就到江湖上,他会给我说亲。
冲吧。
再冲几步。
我觉得明明很近了,最后的几步却总是走不过去,好像每一步都要挥无数次铁棒,身边的军队围着我,他们在怒吼。
师父好像在流泪,我看不太清。
就差几步了。
再冲几步。
小和尚终于冲到行刑台,倒在唐长老的身前。他浑身创伤,伸出血肉模糊的手,拧断了唐长老的束缚。
他问:师父,我救到你了吗?
唐长老惨笑。
小和尚:师父,你教我的,做俯卧撑很有用。他们都拦不住我。
小和尚衣服如被血浸泡过。
唐长老惨笑。
小和尚目中泛出神采:师父,我是孙悟空了吗?
唐长老:你是。
小和尚却不应了,铁箍从头顶滑落下来。
唐长老慌忙捡起铁箍,端正的给小和尚重戴上。
唐长老:悟空?
。。。
唐长老又唤了几遍悟空,小和尚不会再应了。
唐长老摸到铁棒,铁棒被削去一截,满是粘稠的鲜血和刃口,他握在手里,抬眼望去,横尸遍地,宛若修罗场。
长安城的巷落被这场鲜血惊得空荡荡。
只有一人立于场间。
唐长老恍恍惚惚。
他想:杀了吧,杀了这个人吧。
他扬起铁棒,一道冰冷的声音钻入心底。
“放肆!”
白衣女子端坐于莲台之上,手持净瓶,宝相庄严。
唐长老张了张嘴。
白衣女子:不认得我?
唐长老神色怅然。
观音喝道:取经十四年,为何没有你魂魄的气息?这十四年,玄奘,这十四年,你究竟去了何处?!
唐长老转身望了望小和尚的尸体,又看了看观音。
猛地跪伏到地。
观音摇头:他杀孽太重,我救不了他,你若证得大道,或能为他争取一线生机。迟来的西行之路,玄奘,你还愿去走吗?
多年以后。
唐长老走到一处五指形状的山,他走得很轻,但依然惊醒了山下的猴子。
猴子凝视唐长老。
猴子:说好的五百年,五百年后又十年,十年后又十年,这都五百二十年了,老秃驴,你迷路了啊?
唐长老蹒跚爬到山顶,掀下那张佛偈。
猴子跃出五行山,抖落身上的灰泥,又注视唐长老。
他不喜欢这个僧人,这僧人眼神中有种很深的情绪,像是。。。
猴子想。
像是叹息。
猴子扛起铁棒,龇牙道:取经是吧,走着。
他带头走出一截路。
唐长老却依然立于原地,静静看着他。
猴子:发什么呆?
唐长老:想起了一个人。
猴子嘟囔道:谁?
唐长老笑起来,他紧了紧背上的行囊,包裹里有半根生锈的铁棒和一个铁箍。
唐长老:以前我有个徒弟,他也叫孙悟空,他。。。很像你。
作者: 大树之苗
首发于脑洞故事板公众号10月3日
脑洞故事板
微信号:ndgs233
微博:@脑洞故事板
完结
楔子
“从此世间再无齐天大圣孙悟空。”
如来看着手中泯灭的最后一根猴毛,如是说。
万天朝拜,诸佛纷至沓来,宇宙中央,所有人见证了猴子人世间最后的一抹身姿。
这是猴子最无能的一根猴毛,是法力最为悲弱的一具分身。
可也正是因此,他苟活了五百年。
五百年有太多的轮回,有无数的星辰沧海,升腾湮灭。
而他用了人间五百年,练就了一身神鬼莫测的传音术,拖着这苍老的驱壳,走到如来身前,只为对我说出那一句诸天之中,唯有我能耳闻的话。
“玄奘。大圣魂归,十万阴曹。昔年他护你西行斩妖除魔,而今唯有你可以东往,引渡大圣归来。”
第一章
可我不是玄奘。
我没有来得及告诉他,他的身体就砰地一声被挤压成一团虚无,有一团流光钻入如来的体内,消失不见。
“这就是钢筋铁骨的猴子吗。”
如来嗤笑一声,诸般神佛附和,似是生怕晚了片刻。
这煌煌笑声挤压诸天万界,压得我心口生痛,眉头紧锁。
如来忽然看着我,“金蝉子,你是想起了什么吗?”
话音未落已是万籁俱静,无数道神光湛湛钉在我的后背,似乎所有人都等着我的回应,似乎这回应稍有差池我必将万劫不复。
可我却不知道,能有什么差池。
我不过活了五百载,五百年前的惊天大战我不曾参与,一千年前的那场西行取经我更是仅有耳闻,为什么这衰弱的猴子,要喊我玄奘?
为什么诸天神佛,都在屏息静听?
“弟子不敢, 只是心下不解,心头难安而已。”
“为何不安呐?”
我把目光从那猴子消失的无垠虚空抽回,看向东方,那里是诸天万界的根基,有无数的人世浮腾,万般色彩,诸多杂音,将这一切瑰丽成一幅浩荡的画卷。
“佛祖,你看那里。”
我所指处,有大手遮天蔽日,从无穷阴云探出,那手上掌纹宛若山脉一般俊伟,只是瞬间,那一世,那一界,万灵皆灭。
我心头猛地一颤,回首望去,是数以万计的冷漠双眸,那大世寂灭在他们的瞳孔之间,却惊不起一丝波澜。
“那里,怎么了?”
我悚然望去,如来的眸子里没有丝毫的悲悯。
“那里,一个大世覆灭了啊,那里,亿万的生灵被人剥夺生命,就那般,没了啊!”
如来双手合十,忽然怜悯的看着我,“你可知,那手掌,是谁的?”
“谁的?”
“我的。”
声音从身后的无垠虚空刺来,我艰难回首,便是那声音,我就心下了然。
苦陀佛。
他佝偻着身躯,笑意盈盈,“金蝉子,你今日,是怎么了?”
“怎么了?!”我怒发冲冠,身后有佛光炸开,足下金莲陡生,铺出一条大道,“那可是亿万生灵,却被你一只大手就尽数覆灭!做出这等人神共弃之事,你意欲何为?”
佛音轰鸣中,所有人的震惊之色我尽收眼底,便是苦陀佛都是一脸无辜,不解道,“那些生灵,自然是被酿了一壶百世酒啊。”
“百世酒?!”
我猛然顿住,胸口有火焰熊熊燃烧,那大火势不可挡,烧到我的灵台处,似是将什么焚烧殆尽。
是啊,那些生灵,被酿了百世酒。
而这酒,是诸天神佛,如来佛祖最爱饮的酒。
而我金蝉子,自然也不会例外。
我望着浮沉不定的诸天万界,方才泯灭的一世坠落下去,复又有一世浮腾而上。
大火不灭,烧尽我胸中佛道。
那酒我饮了五百年,知道它的来龙去脉,这万界诸天归我掌管,我看他寂灭新生五百年,可为什么独独今日,我心中悚然,心头不安?
为何独独今日,我看到那消失的一世生灵,竟然心有恻隐,悲痛万分?
“金蝉子。”
如来之音轰鸣,震在我的心头,那颗金色的心脏渐渐破碎,反而露出一抹生动的血红。
“佛祖。”
我捂住胸口,看着那尊威压万界的身影。
“你佛心已死,凡心渐生,佛国圣地已不再是你的容身之所,但你毕竟青灯百载,伴在佛前。也罢也罢,你且东去,去往那凡尘俗世,求一次经吧。”
梵音落地,金莲一朵接着一朵绽放于虚空之中,那光影绰绰间,我看到了诸天神佛的鄙夷,看到了他们对异路者所涌现的残忍杀机。
也罢也罢。
我的心中,那猴子豁出性命传来的一句话似是在翻腾,“玄奘。大圣魂归,十万阴曹。昔年他护你西行斩妖除魔,而今唯有你可以东往,引渡大圣归来。”
我不是玄奘,可我也不再是金蝉子,我从他口中的西天而下,坠落凡尘,唯有凡心坚定,一路东行,誓要找到他口中的齐天大圣,誓要堪破迷雾重重,问这天道问这万界一声。
“何为佛,而佛又在何处?”
第二章
六道天地,亿亿众生。
宇宙有三界,天界地界人界,其中尤以人界浩淼,大世无数,再分万界,每一界,皆是一颗斑驳星辰。
我不知道我所在的,是万界之中的哪一个。
自西天而落,超脱六道轮回,我裹带着圣体金莲坠落凡尘,落在一处茂密的山林,激起浩荡林风,远处有成群凡俗叩首,口中念念。
“菩萨保佑,菩萨保佑,我等饿了三天了,求上苍怜悯,赐我们些吃的吧。”
金莲落地,我看着身前战栗的凡人。
“你们,很久没有吃过东西了吗?”
众人闻言惊呼,“菩萨显灵了!菩萨说话了!”
呼完,复又跪下,哀声乞求。
“既然这样,你们看,我有什么可以帮你们的?”
我环视一眼,佛者辟谷,早已不食人间烟火,哪里有吃的可以赐予他们?
“菩萨没吃的吗?”
他们先是敬畏,继而试探着问,“那给些仙家宝贝也可以,我等好去换些吃的,家中可还有七十老母老父等着吃饭啊。”
“可我下凡仓促,别无他物啊。”
“这金莲,赐给小的一片可好?”
“金莲?”
我不禁踯躅,金莲护体,保我不受妖魔烦扰,可如今身前跪满了皮肉枯槁的凡人,他们想求金莲换口粮,我是救还是不救?
“小的就要一片。”
一人见我踯躅,伸出手来,试探着揪住金莲叶片,眼中贪婪之光大盛,用力一揪,莲叶掉落,缺口处溢出霞光滚滚。
我忽觉心口一痛,那金色心脏裂纹又多一道。
“谢谢菩萨,谢谢菩萨。”
他放声高呼,拿着金莲花片狂奔而去,花片光芒渐渐淡去,有流光溢彩倾泻而出。
“我也要,我也要!”
无数的人扑了上来,护体金莲每少一片,我便觉得心头更痛一分,似乎是有什么举足轻重的东西随着那金莲而去。
足有半个时辰,那些人才作鸟兽散去,徒留一片狼藉。
金莲盛绽,足有九百九十九片金花片,可是这一番赐予之后,徒留二百之数。
“也罢也罢。”
我起身肃衣,惊觉那颗佛心破碎开来,已有大部分摇曳着血红。
“菩萨在这里!”
远处有此起彼伏的惊呼,我这才发现,遥远处有一处城郭的轮廓,那些人,应当就是从那里而来。
我本以为他们前来,是为叩首拜谢。
可人有百相,独有贪婪此相让我心生无力。
我就像是羊入虎群一般,数不清的手伸向我的金莲,一道一道裂纹从佛心蔓延,我听得到那颗心已经濒临破碎的边缘。
渐渐地,那满耳敷衍的感谢也尽数散去,留下的皆是咒骂,“什么破菩萨,神仙下凡才带着这么点金莲,我们用什么去换口食?!”
这般面相,我只觉得似曾相识。
像极了那九天之上,西天佛界,那漫天诸佛提起百世酒之时的理所当然。
“都滚!”
忽然人群中被挤开一个口子,一群虎背熊腰之人插了进来,拥护着一个中年人。
那人锦绣罗裳,面相不凡,更难的是,他的眼中,没有他人的贪相。
“金蝉子?”
他悠悠一笑,鄙夷地望着我金莲上最后一片残花,“你可知道金莲是你本命?”
“本命是何物?”
此时所有人都被他的护卫驱赶散尽,诺大的空地间,只有他与我,凡俗与昔日的佛。
“就是你自己的命。”
他伸出一双白净的手,弹了弹最后一片残花,“你本是佛,便是坠落凡尘也不过是历练,带着这金莲护体,其上花片有九百九十九之数,而一叶一年。”
他顿了顿,嘴角扯开,狞笑起来,“是的,你本可以活九百九十九年的,可如今,你只有一年可活。”
我心下怅然,但也唯有轻叹一口气,“佛,本就是为渡众生而来。今日我金莲少了九百九十八叶,那我便渡了九百九十八人。”
“是吗?”
他大手一挥,几个侍卫拎着三人走上前来。
那三人我认得,是最开始拿走叶片的三人。
“他们,拿了你的金莲叶,便进了赌场,将叶子压上,输了个底朝天,最后还不甘心,妻儿老母,都被输了个干净!”
他双目中似有怒火中烧,“那你说,你渡了他们什么?”
看着战栗的三人,我竟无言以对。
“让我进去,让我进去。”
忽闻远处,有稚气的声音响起,我望了过去,是一个持剑少年要往里闯进来。
“让他进来。”
我轻声开口,那些侍卫身子定住,孩子灵活地一钻,跑了进来,倒头便跪,“菩萨菩萨,您能不能救救我的娘亲?”
“你娘亲怎么了?”
“她重病缠身,快要死了!”
话音刚落,少年的眼泪就流了下来。
我注意到他腰间的剑,心生疑惑,“你的娘亲将死,你为何还仗剑而来?”
“我听村里老人说,这世上的菩萨都有执剑童子,如今我娘亲病重,只求您施个法术让她活下去,而小子我,自此永生永生,侍奉在菩萨左右,当一个仗剑童子!”
这少年虽小,却知恩图报。
“小子,我这里在跟菩萨说话,你插什么嘴,滚蛋。”
中年人破口大骂,可谁知少年竟丝毫不惧,站起身来看着我们,“你无非就是问菩萨渡人之事,这有何难,我告诉你答案。”
“你?”
“就是。”
少年桀骜的仰起头,稚声惊起,“村里老人说了,这人若不自救,便是天也难救,而菩萨给了他们金莲叶,他们拿去赌,因果尽在他们身上,与菩萨何干?”
“这三人菩萨已经渡了,不过是他们不愿被渡。而且菩萨下凡,谁说是来度他们的?”
我双眼中光芒陡盛,“那我下凡,为何?”
“当然是渡自己,天地之大,凡俗亿万,哪里渡的完,可灵台却只有三寸,守住自己本心,足以。”
中年人闻言,也是身子一颤。
佛音自心头而起,我开天眼望去,少年所在之处,天机浩荡,窥不到丝毫因果,但是我看得到,那暮霭一般的轮回。
“百世轮回。”
我双手合十,躬身一拜,这仗剑少年身负轮回百世,论佛心,论大道,他在我之上,论赤心,论天理,他不亚于西天诸佛。
“菩萨你拜我作甚?”
少年一惊,再度俯身跪下。
“难不成是小子妄言,惹恼了菩萨,不愿收我了?”
我长身而起,从金莲而下,身手摘下最后一片花片,放在他的手上。
“我不是菩萨,也不需要持剑童子。”
“那您是哪里的神仙?”
“贫僧自西天佛国而来,往东极阴曹而去,披星戴月,风尘一路,只为渡一人。”
“渡谁?”
我默然。
少年睁着硕大的双眼,“您若是佛,不渡自己吗?”
我怆然一笑,“可我不知道自己是谁,谈何而渡?”
少年似懂非懂,“那您送了我这金莲,我作何为报?”
我目光平视,望着西方极远处,“待你安顿好娘亲,便仗剑西行,历练凡尘吧,他日若天地有浩劫,还望你护佑一方。”
“我也能护佑一方吗?”
少年雀跃不止,“那我去了。”
说完,他三拜九叩行了大礼,飘然而去。
我的胸口,有一声脆响传来,那佛心彻底碎去,一颗凡尘心跳动,引来九天惊雷,天地都是颤动一番,一口鲜血涌上喉头,流出嘴角。
可我却笑着,看着少年背影,我喃喃自语,“百世因果,六道轮回,今后的你,哪里是单单护佑一方?若是有缘,来日相见罢。”
我的身后,中年人颓然地晃了几晃,“你的佛心,破了。”
我未回头,只是颔首。
“你不是玄奘,你是谁?”
中年人的声音忽然疲惫至极,那些护卫在风雷之下忽的泯去,化作三十六道流光遁入中年人的身体。
我终于回头看向他,他不是凡人,我早就知道,可他到底是谁?
是哪个历练红尘的仙家吗?
“我不是玄奘,是金蝉子,那你呢?”
中年人忽然落泪,双腿跪地,长啸声惊天动地,天雷愈盛,却不能近其身,佛音轰鸣,却终抵不过他撕心一啸。
“师傅,猴哥,沙师弟,你们,到底去了哪里啊!上极九天,下穷黄泉,我找了五百载,却为何寻不到你们一丝一毫的痕迹啊!”
我终于恍然。
心中百转千回,似乎是悠悠岁月,我迷失了自己,可却始终记得夕阳西下,那四道高歌而行的身影。
是的,好久不见,猪刚鬣。
第三章
“你说猴哥最后一具分身,被那如来老儿,灭了?”
转眼间,风云起,惊雷灭,昔年天蓬拔地而起化作十丈巨汉,手持九齿钉耙,怒目向苍天。
我不由心颤,这般声势,若是引来变数又当如何?
“变回来!”
我厉喝一声,他本欲腾空的身躯忽然一阵抽搐,咻的一声缩回正常大小。
“师傅?!”
天蓬大惊,伏地就拜,“你就是老猪的师傅!”
“天蓬请起,小僧金蝉子,佛祖坐下一仆僧而已。”
我不禁惶恐,这人昔年执掌天河兵马千万,更是西行取经功成净坛使者,论辈分,论佛道,都必然在我之上啊。
“老猪认不错的。”
抬起头来,他已是泪眼阑珊,“这天地之大,老猪惧的只有二人,这万法千乘,一声断喝能将我法体震碎的,也只有二人。”
他的眼里,似乎有山海沉灭,有大日初升,透过那双清凉的眸子,我看见了两个并肩而立的身影。
一棒一禅杖,打得天塌地陷,山河倒转,打得三千佛国溃散,打得凌霄宝殿碎烂。
天蓬的眸子里终于燃起一团火,那火把二人的身影燃烧起来,烧成诸天万界避不过的一抹浩荡晚霞。
他哭着,他笑着,似是迷途百年终见归路的孩子,“那就是斗战胜佛孙悟空,旃檀功德佛唐玄奘啊。”
唐玄奘,唐玄奘。
这个名字嘹亮在我凡心之上,震得我心神大荡,似乎有什么东西被压抑了几多轮回,终于要破土而出。
“唐玄奘。”
一声清喝飘来,光华斗转间虚空凝滞,一朵白莲盛绽流光点点,白莲上有菩萨闭目端坐,宝相庄严。
这场景为何似曾相识?
“观世音!”
天蓬断喝,双眼中恨意汹涌澎湃,“你来此作甚?!”
原来是观世音,是当年赐与唐玄奘法杖与袈裟的南海观世音。
观世音眸子轻抬,淡淡地看了一眼天蓬,“原来是猪八戒,当年大战你不曾参与,苟活凡尘,佛祖念你无过,留你一命,怎么?红尘岁月过腻了?今日要与我战上一场吗?”
“呵呵,如来?”
天蓬狂笑,笑得日月失色,“你们还在那佛国做着青天白日大梦吗?这世间早已无佛无仙,你们这群蝼蚁,算得了什么?”
“蝼蚁?”
观音反唇相讥,“我们若是蝼蚁,你那被镇杀的师兄,又算是什么?”
“放你娘的臭狗屁!”
天蓬再化十丈法体,提起九齿钉耙就杀向观世音,“猴哥他不死不灭!尔等蝼蚁怎么会镇杀得了他!”
这边二人法体浩大,震动山野,远处的城郭里无数人早已夺路而逃,这毁天灭地的法术下,凡俗又当如何自处?
“杀!”
极远处,暮霭沉沉,竟有天庭人马杀将下来,铺天盖地的天兵神将前,二郎神杨戬天眼大开,化作通天光束,将我囚禁于此。
“斩!”
无数的天兵若倒倾江水涌向苍茫大地,手起刀落,尸横遍野天地哀鸿!
“住手,住手啊!”
我不由双目欲裂,“我本已是凡俗身,你们要杀便杀要拿便拿,何苦要为难这天下黎民百姓?!”
喊杀声若天塌地陷之音,无人可以听闻我的嘶喊,也无人看向我这凡躯陋体。
只有杨戬,他循着那通天光束下凡,每走一步,狞笑便深了一分,“唐玄奘,你可知道,你们是这红尘最大的传奇?”
“西行取经啊,纵然已经过去了一千年,这诸天万界都还铭刻着你们走过的每一步路呢。世人传你颂你,所以佛祖自然厌你畏你。”
我终是明了。
“你们畏惧的哪里是我,分明是这普天黎民,分明是他们的众口铄金,是他们的口耳相传!”
“对啊。”
杨戬放声大笑,“所以我们要将他们屠尽,让所有亲眼见到你唐玄奘身死的人,都永远闭上嘴!”
我终是胆寒。
我想起那佛国东方浮沉的万世,想起那一个个覆灭的大世,那些人临死前也是这般绝望吧。
而更让人绝望的是,其他的大世阳春白雪,歌舞升平,却永永远远都不会知晓这里天地无道的一幕。
世人敬佛,又哪里知道,他们敬的,是手中染满鲜血的凶徒!
“这仙佛之道,便是这般愚弄黎民吗!”
我双目赤红,有滔天火焰喷涌而出,转眼间那天眼光束便被焚烧瓦解,杨戬惊恐之中,我的身形已经高有百丈,破开天地雾霭,雄踞九州大地。
“师傅!接住!”
天蓬狂笑,九齿钉耙横飞化作巨山砸向观世音,而他的右手间有一道金光闪烁而过,钻到我的手掌间,刹那间我只觉手中一沉。
那金光见我,轰然膨胀,化作参天巨柱,照耀三界六道,湮灭天兵无数。
如意金箍棒。
“师傅!猴哥的棒子当年被打碎,这最大的一块落在此界,是以我老猪苟活于此,偷偷祭炼五百年,终于堪堪恢复当年十之七八的声势!”
观音见他旁骛,一只大手探去砸在他的胸口,将他打得吐出一口鲜血。
可天蓬却还在笑,他的身影如若陨火流星坠落,可其声却是惊天而起。
“师傅!猴哥这棒子,除了他,便只有你能舞起来!天地无道,仙佛不存,如今也唯有你,可以打出一片朗朗青天!”
金箍棒在手,似是有无穷力量涌进我的肉体凡胎。
“吃贫僧一棒!”
那一声断喝成了这世界最后的一个声音,天地浩淼无垠,可就这一棒之下,天兵天将,南海观音,仙神杨戬,尽数灰飞烟灭。
烽烟散尽之时,天蓬的的身子已经极度虚弱。
他本就不是南海观音的对手,强撑许久,也不过是权宜之计,可如今,他终于安心地闭上双眼。
我找到他的尸体时,他的嘴角还挂着如释重负的微笑。
临终前,他望着远处那与天地齐高的唐玄奘,是不是又看到了那战天斗地的齐天大圣,挥舞起他手中铁棒,荡平世间因果,杀得神佛退避?
我不确定他是否听到我最后的一喊,可我相信,他一定听到了一声魂牵梦绕五百载的惊天怒吼。
“吃,俺老孙一棒!”
第四章
惊天一战的尘埃,足足两日不曾散去,诺大的一颗星辰,无数的生灵山林,大海高山,在这一棒之下灰飞烟灭。
抬眼望去,苍茫辽远的大地被沉沉暮霭所笼罩,天日不见,星月泯去。
已是葬下天蓬尸首的第二日,辽阔的荒原上,尸横遍野的大路中,一个身影踽踽而行,他衣衫褴褛,手执一根金光大棍,目光坚定,奔着遥远处的一团光芒而去。
那光宛若旭日东升,与金箍棒的光芒遥相辉映,走的再近,两股光芒流动开来,蜿蜒缠绕似是上古洪荒巨龙一般冲天而起,生生撕开一片擎天大路。
似是整个星辰的尘埃都翻滚于此处,大路金光流溢,可也血色凄凉。
“是你?”
走到近前,我心下恍惚,随即神伤黯然,“平天一棍之下,万灵皆灭,没想到你竟然活下来了。”
仗剑少年席地而座,一双染血的小手翻飞,结出轮回印,霎时间,他的背后异象纷呈,有天光炸开,星辰环绕,遥远星空处的大日以他灵台为轴,轰隆渐起,摇曳而来。
他睁开双眼,一双眸子里仿佛宇宙初开,混沌汹涌,“你的心,在滴血。”
这不是那稚气未脱的仗剑少年,身前之人披着少年的皮囊,但那声音却是苍老不堪,仿若透着时空而至。
可偏偏此时,这样的他,却让我心安。
是的,我修行不过五百载,而他已在红尘历练百世轮回,我心不明,神魂不安,需他指路。
“怎能不滴血?我已是肉体凡胎,那颗波澜不惊的佛心已死,留下的不过是颗会痛会悔恨的红尘心。”
大日呼啸而来,漫天的烟尘终于渐渐散去,我极目远望,却望不到这辽阔地面的尽头,可入目处,却清晰可见一团团的残缺尸首。
心痛三分悔恨七分。
“这大世之中,黎民百姓不可胜数,竟在我一棒之下无一生还,我怎么能不心痛?”
少年目射金光,周身三尺陡然爆开梵音滚滚,那苍老的音色此时宛若传说中的西天佛音,险些瞬间荡平我满腔悔恨。
“唐玄奘,你以为这天下万灵因为你的一棍而死,你便背了天大的罪名吗?!”
“当然。昔日我从西天佛国而下,便是看不惯苦陀佛大手一探万灵皆灭的行径,我等自红尘而起冲天而上,成仙成佛,可纵然仙佛又如何?难不成成了果位便可不问因果对人命随意予夺了吗?”
我心有戚戚,声音颤抖,“而我今日所作所为,与那西天诸佛又有何异?这还不算天大罪恶吗?!”
“当然有异,当然不算!”
少年声音愈响,引来万千雷劫,“今日你纵然不拿起金箍棒,这大世也必将覆灭,可既然你拿起了,你又怎么能轻易放下?!这样的世界有万数,你是要因为一界自此心生愧疚退避三舍苟活人间,还是要拿着大圣金箍带着千般恩仇东往阴曹,渡他归来?!”
我悚然而立!
“你知道我要去渡孙悟空?!”
他混沌的眸子看着我,可我找不到他的焦点,那双眼睛似乎从我身体穿过,从我跳动的凡尘心透过,追溯时光看到了古今未来。
“唐玄奘,孙悟空,猪悟能,沙悟净,你们四人命途纠葛,本就是要遥相呼应于时光岁月之中,百转千回于人世轮回里的啊。”
“可我不是唐玄奘。”
我还是不能欣然接受玄奘之名。
“我诞生时,五百年前的那场仙佛大战已经落幕,佛祖心念昔日金蝉子,故而将此名赐予我,所以我又怎么会是唐玄奘?”
少年嗤笑,“你不是诞生于那日,而是身死……”
话音未落,万千雷劫汇成无穷雷海,劈天而落!
两团纠缠的金光被撕扯,少年极目望去,双眼竟有血泪落下,“天人两界,注定不是这苍莽人间的出路,如来诸般因果加身,遥掌天机,终究是不可匹敌啊。”
那未说完的话终是没有被我听闻,少年惊于因果,也不再纠缠,只是兀自低下头去,“我轮回百世,本以为已经红尘成仙,可不知为何,竟然反被囚禁在这红尘里,不能离去。”
他的身边,安详地躺着这世上唯一一具全尸,是仗剑少年的母亲。
“你恨我吗?”
我看着他低下去的头,那头抬也不抬,“不恨。”
“为何?”
我忽然大怒,长棍横扫,搅起血肉湿土,“你的生身母亲死在我手,你怎么能不恨我?!”
他身后异象嗡鸣,缓缓抬起头来,面容挣扎几许,还是道了一句,“守得三寸清明台,不染寸许凡尘心。”
我更是惊怒,“不染凡尘?你轮回百世,若不历练红尘,若不破掉仙心,又算什么红尘争渡?!”
少年第一次怔住,他双目中混沌倒转,星空中大日退去,那声音中的苍老尽去,再次稚嫩起来,与此同时,那一张稚气但坚卓的脸上,陡然流露出悲恨。
我反而大笑,笑声癫狂,“对啊,这才对啊!要有人间悲苦,要知善恶恩仇啊!这才是红尘争渡,这才是百世轮回啊!哈哈!”
“唐玄奘,你已是凡胎肉体,护体金莲尽去,你命数无多,惊天一棒之下,你全身佛力尽散!”
少年霍然起身,长剑直刺我咽喉,双目欲眦,“既然这样,就让我结果了你这可悲的宿命吧!”
话音未落,那长剑已化作寒芒三寸,刺向我的喉咙。
可也在这时,天外忽有巨兽轰来,那妖兽身形浩大不知凡几,遮天蔽日直直晃过大日星辰,转瞬间激起妖风无尽。
他伸出大手将我提起,扔上那金光大道!
那妖兽力道无穷,令我转眼亿万里!
我直觉身体几欲撕裂,大星万世从我身后退去,流成一道绚烂的银河。
东方!
金色大路直奔东方而去,绵延无尽!
身后妖兽的身影愈近,我不由得心悲。
我虽佛心破,可肉体还是金蝉子的肉体,还是那唐玄奘一般吃一口便可长生不老的人世珍馐啊。
这妖兽将我从仗剑少年手下救出,不就是为了独食长生路吗?
荒凉下来的星辰上,仗剑少年背后的异象彻底隐去,他怀抱娘亲尸首,仰面落泪,通天沥血长啸,“世无仙佛,天地无道!我张百忍定有踏破凌霄宝殿时,登临九天佛国日!”
啸声冲天化作天地梵音刺向西方,西天如来大手一挥将那厉啸震散,可随之他的双目也是陡然阴寒下来!
“唐玄奘,你终究还是牵扯了太多的因果!”
第五章
东极之地,便是十万阴曹。
这是天地人三界的地界,六道轮回,往生投胎,都要过这一座奈何桥。
可地府亘古长存亿万载,只身前来便惊动十殿阎罗的,怕是只有我了吧。
我看着手中金光灼灼的金箍棒,看了看身前目光明亮的童子,忘却了桥下鬼门关处,阴云一般的百万阴兵,十殿阎罗。
那童子稚气未脱地看着我,托上来一碗冰寒的汤。
“施主,喝了这往生汤,留下这棒子,便往生去吧。”
“往生汤?”
我不由苦笑,“我虽凡胎肉体,但还不曾身死啊。”
“不,你死了。”
稚童的一双小手冰凉,握住我悬空而置的手掌,陡然,一团大火从手掌蜿蜒而上,顺着经脉,烧到我的三寸明台!
“啊!”
我只觉得头痛欲裂,斑驳的光影从脑海处炸开,这痛咬噬我的身心骨骼,让我根本无法自制。
“轰!”
奈何桥上,我身影暴涨,眨眼间巨身破开地界阴云,惊得阴曹鬼哭狼嚎。
恍惚间,地界门前,我看到了一个背影,高千丈,身形如太古魔山,他背对着我,脖子间有九十九颗耀眼的头颅悬浮滚动。
这就是妖界的至尊,就是将我扔向金光大道并意欲食我血肉的大妖啊!
“收!”
忽然,一阵刺痛从脚趾传来,我低头望去,奈何桥早已被我一脚踩塌,那递汤童子站在我巨大的脚掌前,轻轻一点。
似是有光刺目,待我回过神来,我已经从那天地齐高的身体抽了回来,颓然倒地。
明台处,有禁制应声破碎,所有的回忆如江海汹涌进我的脑海。
我呜咽哭嚎,“悟空啊!”
我看到了。
五百年前仙佛一战,如来诸佛避而不战,反而覆手灭尽三千世界,悟空惊怒,施无上仙法揪下通灵猴毛,幻化为九九八十一道分身,奔赴诸天万界,大战万千仙佛!
那一日,乾坤朗朗处皆是一个个猴子孤身奋战的身影,每一只猴子都打得天地塌陷,日月陨落,往来征战绝无敌手,更遑论西天的悟空本身。
可他还是败了。
甚至没有人知道他为什么败,山河倒转日月蒸腾间,走回来的是如来的千丈法身,纵我提杖砸去,也不是他一合之将。
主身灭,其余分身相继乏力,如来大手通天,拘禁来七十九只猴子,尽数灭杀。
留下的,便是那只没了法力,苟活人间五百载,最终走到如来身前的老猴。
五百年光阴的苟存,只为了站在我的身前,唤一声玄奘,道一声东往。
“悟空!”
我长啸出声,胸有千仇万恨难平!
我不禁潸然,猴子真的死了,八十一道分身尽皆湮灭,便是劈天裂地的金箍棒都被如来打碎,坠落凡尘。
血泪顺我双目而下,青天白日,鬼门忘川,忽然不见。
我瞎了。
也罢也罢,我躺在冰凉的碎石上,听着天地震颤,喊杀声往来纵横,不由长笑,“来吧,杀我吧!”
“这些喊杀声,不在这里。”
童子的脆声传来,我才意识到,应当是外面,打起来了。
“你眼盲了。”
童子冰凉的手掌放在我的胸口,“可心,却亮了。”
我不懂,也不想懂,茫茫天地,无仙无佛,已经没有丝毫生路,如来一掌之下,有谁可堪抵挡?
我吗?
可笑,纵然我披着黄金甲,头戴紫金冠,脚踏步云履,也不是那猴子。
纵然金箍棒可以认我为主,可我,终究不是那猴子。
是啊,天地人间,纲常伦理,我们皆被困锁于此,何谈生来自由身?
唯有猴子,石生天养,生来自由,号称齐天。
可只有我知道,猴子的天,不是九天极乐,而是这万界黎民,是这煌煌天地间的凡俗众生。
他本就是佛,本就是胸怀天地囊括寰宇的佛啊。
可我偏偏要将他扯入世俗,扯入什么渡苍生的西行取经。
苍生亿万,哪里渡的过来?
可渡了自己,便就渡了苍生啊!
“你抬起头来。”
童子之声悠悠,“现在你凡心已开,尘世纠葛渐皆明了,这天地间,也只有你,可以找到他。”
“找到谁?”
我缓缓起身,天地间一片漆黑,我眼已盲,又能寻谁?
“自然是那猴子,自然是齐天大圣孙悟空。”
童子笑笑,“世人皆道猴子分身八十一具,可少有人知八十一道分身下,还有一道本体,那本体没有灵智,不在六道五行中,天地人三界困他不得,雷电火三罚侵他不得,是以五百年了,他在这里沉睡了五百年。”
“你找得到他?”
我大喜问道。
“自然找不到,我虽执掌地府,知晓那猴子来了此处,却根本找不到他,不然啊。”
他幽幽一叹,“又岂会留那如来放肆几百年。”
“执掌地府?”
我踉跄几步,眼看不见,心却清明。
十万阴曹,十方阎罗,可地府为尊者,自然是堪破轮回的地藏王。
“多些菩萨指点。”
谁又能想到,一个稚童,竟然是执掌一界的尊者?
“哈哈,唐玄奘,这一天我等了五百年,佛道覆灭皆由那如来作恶,而世间能伤及如来的,也唯有生来自由的齐天大圣啊。”
“轮回几许,你们师徒四人,终于再相聚首了啊!”
师徒,四人?
我心有戚戚,“可是八戒身死,沙僧不知所归,悟空遍寻不得,怎么会再相聚首?”
地藏王看着我血泪结痂的双眼,想说些什么,却终究一笑,“你西往出得地界,便明了了。”
拜别阴曹,我返身而去,每走一步,便觉得喊杀之声更盛。
“滚!”
一声惊天怒吼,我本是眼盲,可不知为何,眼前的无垠漆黑之中,竟然有一个千丈巨汉闪烁着微光镇守在前,那巨汉脖颈间九十九颗鲜红头颅滚动,手中一柄降妖宝杖杀得诸神胆寒,杀得地府门前血流成河!
“悟净?”
我眉头微皱,但掩饰不住心中惊喜,这将我抛往阴曹地府,在我身后一直相随的大妖,竟然是悟净!
“师傅啊!”
沙悟净哭号,降魔宝杖迎天兵而上,杀得巨灵神丢盔卸甲,杀得李天王宝塔坠落。
“徒儿不孝,被那如来打入妖道,如今成魔,杀孽深重,早已不是当初的金身罗汉了啊!”
“罗汉?”
我抽出背后金箍棒,仰天狂笑,“佛魔如何分?不过是那群恶徒口中屁话,今日你我师徒,自立为佛又如何?”
“唐玄奘!”
苦陀佛震怒,“佛号乃是佛祖如来恩赐,岂能由你等自立?”
“吃贫僧一棒啊!”
金箍棒砸去,劈得天地宛若都要裂开,我不愿与这些人多费口舌,还不如大棒挥舞,荡平一切不公事!
一棒之下苦陀佛身死,诸佛更加震怒,数不清的大手压来,震得阴曹颤动。
“师傅,老猪来了!”
一柄九齿钉耙从天而降,我亲手埋葬的天蓬破开佛手千重,杀出一条荡荡血路!
“悟能?!你不是死了吗?!”
天蓬大笑,笑声震动浩瀚疆场,他纵横往来,豪气冲天高声叫喊,“人死往生地府,要有生死大册。猴哥当年将我们四人的生死册撕烂,我们便不在五行,超脱六道,谁敢收我们的命?!”
谁敢收我们的命!
这笑声惊得一众仙佛面无血色。
我幡然大悟。
如来不曾将我覆灭而是封印我的记忆,悟净功败竟留下一条残命堕入魔道。
自然也是缘由于此啊。
可那猴子呢?
这地界阴曹足有十万,我要去哪里,寻你渡你?
第六章
“杀!”
天蓬钉耙搅起血肉罡风,无数的天兵天将在这漩涡中挣扎求活。
“斩!”
悟净高千丈,大手摘星辰,揽日月,陨火流星坠落,震颤得大地轰鸣,阴曹鬼地,火光熊熊。
“劈啊~!”
金箍棒通天抵地,水火不侵,无物不破,杀得仙佛天兵溃不成军,仓皇而去。
忽然,西方极远,有金光摇曳而来,瞬息亿万里,三界界壁不可阻之分毫。
“玄奘,你做的孽,太深了。”
梵音滚滚,无数的金莲虚空而放浩荡成江海之势,耀得阴间鬼哭狼嚎,耀得无数大日尽失光芒。
“如来老儿吗?!”
我执棒而立,远处的金莲在我眼前绽放,那极速而来的身影在我的世界里只是一团光。
我看不到,但是那股毁天灭地的威能,却让我筋脉战栗。
这是我等,不可抵挡的力量。
“不是如来。”
地藏王稚嫩的声音传来,这声音带着嘲笑,“当今的如来,怎么敢来阴曹地界。”
“地藏你放肆!”
佛音炸开,一团光闯入我眼前漆黑的世界,那个身影浑身都燃烧着熊熊巨火,我看不清他的面容,但是我已经知晓他是何人。
古佛燃灯。
世间灯火亿万重,有古僧采火气,吞食灯芯,尝遍火中人世悲苦爱恨,立地成佛,佛号燃灯。
“师兄,那如来早就不是当初的佛祖,三界亿万民,在他眼中皆是生杀予夺的蝼蚁,你还拥他作甚!”
地藏王大喝,其声稚嫩但夹杂雷啸之音,燃灯滚滚梵音,却丝毫近不得地府半分。
我曾听闻,如来燃灯地藏,三人本就是佛者大成,以师兄弟相称,怕是如今这茫茫三界,能够对抗燃灯如来的,也只有眼前的地藏王。
可谁知燃灯怒喝,将我心中最后一丝希望掐灭。
“地藏!昔年你为所谓的人间大道舍弃佛国,来地府求道,我等念你心有佛法,不横加干涉,但你如今怎么成了这个样子啊!”
那声既怒且悲恨,“你到底做了什么!亿万载的光阴啊,天地人间无可匹敌的修为啊,你尽皆舍去,以至于金身碎尽,体作幼童!你到底做了什么!”
天地间浩荡的鬼哭狼嚎忽然止住,遥远处的天兵喊杀也终于淡去,我看不到眼前的世界,但是我的世界里,有几团光,在燃烧。
天蓬的光,萦绕在他发光的躯体旁,带着不甘的嘶吼,火苗突刺,愤恨且痴狂。
悟净的光伏在他的身后,时而迷惘,时而自愧,时而恨天地不公,时而念人间善恶,那光悠悠的飘着,摇曳着。
身前的远天处,燃灯古佛笼罩在毁天灭地的大火里,看不到容颜,那火撕裂虚空,炙热无比。
而我的身边,绕着一道青光,那也是一团火,环绕着地藏王,幽幽之火,似乎随时可灭,但那火坚韧,似是可以给人以最后的希望。
我听到地藏王淡淡地笑,“虽然我修为尽失,但你不要忘了,我天生通晓阴阳知人间命数,对神魂有缺者最为致命,这种天数,是修为,换不来的。”
“哈哈,你看到了吗师兄?如来不敢来啊,他为何遣你而来,便是因此啊!”
“他的神魂,根本就是不全的啊。”
燃灯身上的火越烧越旺,他头顶青天似乎在燃烧,露出虚空一片!
那天,竟是烧塌了。
“我是在问你,那亿万光阴,无敌修为,你到底用来,做什么了!”
那一声怒吼,似是两颗陨星轰然摩擦之音,有人七窍流血倒地而亡,被这一吼活活震杀。
地藏王忽然狂笑,一股豪气冲天,似是他想所为,天下无人可阻,“那些光阴修为,我都用来保那猴子了啊!”
“保那猴子?!”燃灯暴怒,天地塌陷起来,巨大的轰隆声激起无穷的尖叫。
可我却是大喜!
“那是自然,如来遣你而来,不就也是知道那猴子主身在这十万阴曹吗!既然他在我的地界,来者是客,我怎能不保他!”
我闻言顿时如五雷轰顶,如来知道猴子在这里?!那他为何还放我下界?是他听见那老猴临终传音了吗?!
还是他本就知晓,那传音老猴,也不过是他有意留存!
地藏王还在大笑,“孙悟空天生地养,来去自由身,纵横天地间,他神魂皆灭,主身游荡到地府阴曹,自然要鲸吞海引天地灵气,可他纵横无敌,还有什么灵气,值得让他吸收?还有什么东西,能让他主身再生神识!”
“所以,你用你毕生所得,救了那猴子?!”
古佛大手探来,地界的壁障簌簌抖动,地藏王修为尽失,根本不是敌手,可他还是放声大笑,“我没救那猴子,我救的,是这莽莽三界,最后的活路!”
风云起,天地陷,我能感到那浩瀚佛手冲我杀来!
“师傅!”
天蓬双目陡红身子瞬间暴涨,缩地成存悍不畏死冲向巨手!
“噗!”
他喷出一口鲜血,这般伟力,阻不得那巨手分毫!
忽然,背后有温度传来,似是某处,有大火灼烧,我回首,漆黑的世界里,远处有一团火,慢慢燃起。
“师傅!”
悟净千丈法体迎燃灯而上,降魔宝杖相抵,但在那巨手之下,宝杖寸寸碎裂,以至于悟净的身躯,被轰然扇飞。
遥远处的诸天神佛,天兵神将都已经狂笑欢呼,古佛一出,谁堪敌手?
背后的火,旺了几分。
“啊!”
我大吼,金箍棒应声暴涨,擎天相抗,砸在巨手之上,佛手终堪堪顿住,我眼前的世界里,那巨大的手闪烁着光,萦绕着无穷之力。
“噗!”
一口鲜血吐出,我心有余,但力不足,若不是金箍棒逆天,这一下,我也必然不敌。
“唐玄奘,你们不入生死册,不死不灭,但是我可以让你们,永死无生!”
古佛梵音杀气滚滚,我只觉浑身剧痛,汗毛乍起。
巨手不停,再次发力,天地浩荡,我终于力有不支,摇摇欲坠。
“孙悟空!你还在等什么!”
地藏王忽然大啸,那啸声不减,传遍十万阴曹!
“你的师傅,你的师弟,他们浴血奋战亿万里,只为来此阴曹,渡你归去,你,还在等什么!”
他声嘶力竭,最后的一声嘶吼,跳跃着微弱的希望。
那团火,他是看不见的,能看见的,只有眼盲心明的我。
话音刚落,金箍棒忽然嗡嗡大响,背后的那团火终于燃烧起来,而我的双眼,也再次清明。
眼盲为的是寻悟空,而复明呢?
我轻笑,似有重担千斤终于放下。
遥远处万千大日呼啸而来,三千银河倒倾而至,这方世界的一切都在蒸腾,山河倒转化为飞烟,赤霞流动明若丝带,天地轰鸣塌陷化作虚空,目所能及,心所能至处,世间万物都冲着我身后呼啸而去。
银河冰寒大日灼热,极寒极热间,背后的那团火,终于爆开。
所有人看去。
一只猴子,悬置于虚空,背后是十万阴曹,脚下是忘川河水,而他的身前,浩大的世界不再,一切光芒褪去漆黑无穷,只有他的双眼,流溢出些许寸芒。
那眼皮抖动几下,缓缓睁开。
似是巨日两轮升空,虚空复又明亮,不再黑暗,他抬起右手,上拘凌霄宝殿三尺青案,西引极乐佛国菩提枝干,而他的身子悠悠飘来,接替我,握住那擎天金箍大棒。
我看得到他许久不见的脸,看得见他身上抖动的金色猴毛,也看得到那黄金锁子甲,紫金凤翅冠。
他只身独立,远处如云天兵,诸天神佛,近前古佛燃灯,大手齐天。可他却面色不改,引来青案石为料,点燃菩提树作火。
他竟是在锤炼自己手中金箍棒!
“妖猴!”
燃灯暴怒,大手上佛光千重,往前压去。
可棒子却不动分毫,少倾,金箍棒铿锵清鸣,震动诸天万界,那金光铺天盖地汹涌险些将我刺盲。
这才是真正的金箍棒啊,而那,才是真正的孙悟空啊。
他嘴角扯开,带着桀骜如往的笑,他眼中大世浮沉,视古佛燃灯如无物,一切似乎都慢了下来,我看见他的嘴角慢慢上扬,眉眼渐渐皱在一起,獠牙呲出,双目陡圆。
“呀~!”
这一声骄傲至极的尖啸,他可知道,凡尘三界,等候了五百载。
“吃,俺老孙一棒!”
远处奄奄一息的天蓬,终于笑了起来,这不是当初陨星上他恍惚间听闻的大吼,这是眼前,那战天斗地,无所不能的齐天大圣真正的呐喊!
那棒子挥舞,燃灯佛目圆睁,流露出最后一抹惊恐。
那一日,人间万界,莽莽众生都看到了东边,一抹灿烂如血的朝霞铺展开来,似乎那朝霞背后,将有真正的人间明日,冉冉升起。
第七章
地界门前,天地哭号,纷纷血雨不止。
悟空还保持着挥棍的姿势,我看着他陌生而又熟悉的背影,不知为何,竟然悲从中来,似乎这绚烂的一幕,不过是他对人世间最后一抹留恋。
可他,明明回来了啊。
那钢筋铁骨,那桀骜痴狂的齐天大圣,明明就站在那里。
那又为什么,我要心头悲凉。
“师傅。”
悟空回首伏地拜倒,天蓬悟净眼角含泪冲他飞扑而去,而我站在地藏王的身边,陡然落泪。
“你哭什么?”
地藏王看着我,泪眼朦胧间,我从他眼里看出一种复杂无比的情感。
“我不知道。大概是,多年未见终于重逢的喜悦吧。”
话音刚落,我迎着悟空而去,却惊见他抬起来的面容,心头大颤。
这,是悟空吗?
那样子明明分毫不差,甚至五百年前嘴角那抹桀骜的笑还不曾褪去,可我为何觉得,他似是心有千言而不能尽吐。
眼神。
是猴子的眼神。
一千年前的齐天大圣,战天斗地无所不能,五百年前的斗战胜佛纵横往来唯我独尊,他们的眼睛都是亮的,明亮得像是灼灼大日。
那眸光曾从太上老君的丹炉中迸发,见证了他大闹天宫降妖伏魔西行取经的岁月,也曾照耀过他战天斗地屠尽仙佛威名齐天的那几日。
那眸光最后凝结于我破开禁制的记忆里,雕刻出那日他与如来战入天地雾霭弥天大阵之前的身姿。
我记得他闯进大阵前回眸的眼神,也正是因此,我讶然于眼前的孙悟空。
这躯壳,这笑容分明就是那猴子,可看他此刻的眼神,桀骜中却又带着一股悲凉。
当年入佛门都不能让他折腰半分。
可今日他又看到了知晓了什么,以至于横生悲感?
“去吧!去吧!”
地藏王稚童之音惊起,带着如释重负的轻松惬意,“去上路吧!”
“一千年前你们西行而去,九九八十一难求取真经,而如今,这三界六道更是候着你们再次西行,给这诸天万界,打出一条生路啊!”
打出一条生路!
天蓬放声狂笑,笑的落了泪,“猴哥在这里,还有什么,能挡得了我们的路!
悟净拄着降魔宝杖,痴痴地笑着,身上几百年妖山火海杀出的戾气尽去。
“我们走!”
我大步前行,越过悟空,越过那让我心悸不止的眼神。
“好嘞。”
背后齐声应道,却是少了千年前那猴子的喊声,我艰难地回首看去,悟空身形肃立,冲着地界鬼门关,冲着体作幼童的地藏王深深鞠躬。
不管我愿不愿意承认,孙悟空,变了。
这一结论在后面的日子里,多般印证。
瞬息亿万里,转眼可踏西天佛国的孙悟空,竟然要踏足凡间,争渡红尘。
我们出奇地保持沉默,跟在他的身后,随着他缓步而行,似是西天之事,已然抛诸脑后。
这已然是第十日。
而脚下的这个世界究竟是哪里,我们也无从而知,只是这方土地上,大圣取经的事迹口耳相传,纵然过去一千年仍然为人津津乐道。
此乃一处古都,行人熙熙攘攘,叫卖声不绝于耳,颇有红尘味。
我们在林立楼宇化作凡俗,融入这滚滚俗世,漫步而行。
行了许久,忽然看见路边有一老头叫卖世间珍宝。
我心头不禁一悸,走上前看去。
那老头须发皆白,衣衫褴褛,而他的身前放着一根大头粗木棍,旁边挂着一块破烂牌子,上书四字——佛家至宝。
天蓬见状大笑,“老头,你这分明是块破木头啊。”
老头却是瞥了他一眼,“你是凡胎肉眼,看不出什么。”
“我还是凡胎肉眼?”
天蓬笑得更甚,险些将自己的原型笑出来。
悟净也是捂嘴。
却不曾发现我与悟空的沉默。
我的目光死死盯着那丈长的木头,木头焦黑,看起来已经有些年月,我虽不记得曾经见过此物,但是这木头似有神力,竟然让我心中悸动不止。
此物绝非凡品,我心中暗道。
“老丈,这佛家至宝多少钱,我买了。”
老者抬起头来,看着我,缓缓笑了开来,“不贵不贵,一颗佛心而已。”
我豁然看向他,“可我没了佛心。”
老者好奇道,“你没了佛心,那这么说你曾有过?”
“对。”
“那为何又没了。”
“破了。”
“为何而破?”
“为凡俗,为众生,为自己。”
“佛心为众生而破,那这么说你是大善之人?”
“不是。”
“为何不是?”
“因为我杀过人。”
老者顿住,一双眼睛盯着我,“杀了多少。”
“亿万生灵,灰飞烟灭。”
“为的是什么?”
我想起那日轮回少年对我所说的话,不由嘴角勾起,对他道,“为了救更多的人。”
“那便对了。”
老者大笑,径自起身,将身前木头抛给我,大步便要离去。
“稍等。”
再次出言唤住他的,是悟空。
悟空的眼神迷离起来,身子微微发着抖,甚至那声音,都抖动得,有些怪异,“老丈留步,我,有事请教。”
“请说。”
老者头也不回,就在那里站着。
身旁人流熙攘,似乎没有人可以看见这肃立的二人。
“救世人,与救自己,孰轻孰重。”
“世人。”
“那渡自己,与渡世人,孰轻孰重?”
“自己。”
悟空双目豁然圆睁,“那如果我连自己都渡不了怎么办?”
“那,就去救世人。救了世人,自然渡了自己。”
“可如若这一步,将付之生命呢?如若我本身都已然死了,还谈何而渡?”
“生命?”
老者呢喃,“是啊,人有生命啊,人是会死的啊。”
“那我又该如何去做?”
“这要问你放不下的,是什么?是这躯壳,还是什么?”
悟空的眼中燃起大火,声音也愈发高昂,“我放不下的,是这天生地养,与生而来,不受三界六道制约,不被他人生杀予夺的自由!”
老者终于一笑,可这笑,也横添悲凉几许,“那就好了,人会死,躯壳会湮灭,但自由终会传承。”
话音未落,他已经远去,悟空愣住片刻,轰然倒地跪下,郑重叩首。
我看着远行的老人,发现他的身躯渐渐弯了下去,似是转眼间人间沧海桑田,他忽然老去。
“师傅,这……”
悟净看着跪地的悟空满眼不解,想要说什么,却被我制止。
我们就在悟空的背后等着,我看见他跪地的身躯抖动,泪珠簌簌而下,也看见他咧开大嘴,痴痴地笑。
苦笑几许,人间已过一日。
夜色深重时,他终于起身,再次扭过头来,一如千年前那从五指山下跳脱出来的齐天大圣。
“师傅,我们走。”
这声音方落,我手中的木头陡然劈裂开来,里面流溢出银白色的光芒,光芒散去,夜风拂过,法杖上的九只银环敲响,清脆悦耳。
九环锡杖。
天蓬惊呼,“师傅,这竟是你的法器。”
我忽然一笑,冲着老者离去的方向双手合十,躬身一拜,再抬起头来,眼里便是凌厉之色。
天蓬眸子里曾经浮现的那些场景在我心头萦绕,一棍一禅杖,天地塌陷,仙佛不堪敌手。
“哈哈,走!”
悟空张狂一吼,扭身便走,一步一世界,人间万界,我们走了三日,等到登临九天的时候,悟空抖抖肩膀,奔着那南天门冲杀而去。
而我总觉得,方才那肩膀抖动间,他终于放下了什么。
须臾之间,他的金箍棒就已经砸在了凌霄宝殿之上,四野天际都是横飞的天兵神将,宝殿上的诸般仙神已然失色,煌煌挤作一团。
“妖猴,你好大的胆子!”
凌霄殿上,玉帝手中龙剑吞吐,愤懑无比,“你方才刚刚拘走了我身前青台案,转眼间又杀上前来,你欺人太甚!”
天上一日人间一年,我们在人间流连多日,凌霄殿上或许还笼罩在三尺青案被凌空抽走的恐惧之中,而几个呼吸之间,当年大闹天宫的齐天大圣就已然杀了回来。
“讨打!”
金箍棒重重一击,龙剑应声而断。
太白金星匆忙跑上前来,“大圣息怒大圣息怒啊,您看这样如何,太白为您在玉帝座前讨个神界大将军当当?您就先退回去?”
“呸!”
悟空扯开嗓子肆意狂笑,笑的诸般仙神脸上青红。
“一千五百年前的那套办法还在用吗?”
太白面色一滞,惊觉这已经不是当年的弼马温,只能绝望地摇头。
金箍棒劈开凌霄宝殿的澎湃云气,奔着玉帝面门而去。
“等一下!”
一声清喝荡漾而来,一柄长剑刺入悟空棍棒下,竟然将金箍棒堪堪架住!
我回首望去,背后,仗剑少年御风而来。
他越过我,越过凌霄宝殿倒塌的殿门,越过挤作一团的诸般仙神,落在悟空身前,“大圣,玉帝老儿,交给我罢。”
悟空愣了几楞,缓缓抽手退去。
大殿之上,仗剑少年与玉皇大帝两相而望,玉帝颤抖着身子,似是极为艰难地问出一句话,“你名为何?”
少年昂首,“张百忍。”
“胡闹!”
太白金星大惊失色,“玉帝名讳岂能容你直呼!”
是啊,玉帝便名为张百忍。
少年面色不变,反而是高高在上的玉皇大帝身子抽搐几下,终于颓然,仰面落泪哭泣,“你便是另一个我吗?”
“不,你是你,你掌管诸天万界,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这世间唯有佛祖如来你要敬他三分,你高高在上。而我是我,我红尘轮回,尝遍人间疾苦,曾为樵夫砍柴,曾做屠夫谋生,我卑贱如尘埃。”
“我们不一样。”
玉帝忽然笑了,“不,我们一样,多少万年前,我曾经如你,从凡俗生长,历经百世轮回,走到凌霄宝殿,看着当年的玉帝,道一声,我来了。”
少年第一次色变,他似是有些不可置信。
而我,却刹那间终于明了一切因果轮回。
“人终究是人,而人心,也终究是人心,这世间有人便有恩怨情仇,有人心便有七情六欲。”
玉帝怅然,长身而起,将自己身上的龙袍缓缓脱下来,“是啊,人是会变的,会由坏变好,也终将由好变坏。”
“所以这玉帝龙袍必将有人继承,所以人间轮回,必将再有张百忍啊。”
他幽幽一叹。
“而唯有天地意志,凡俗三界的共同意志,才能承载着三界大道,无止前行。”
玉帝龙袍氤氲出万道霞光,那脱下袍子的玉帝,忽然疲老,他神情戚戚,留下一殿不解缘由的仙神,踽踽而行,缓缓而去。
我闻言,却陡然色变。
玉帝为仙界至尊,一人之下,亿万人之上,每一任的玉帝由百世轮回的少年接替。
那么佛祖呢?
佛祖是三界至尊,万界诸天的主宰,他会为何而变?而他若变了,三界又当如何?!
第八章
我们踏临西天佛国的时候,纷至沓来的诸天神佛还在此处,煌煌宇宙中央,如来端坐在莲花宝座之上,手中一杯百世酒,仰头饮尽。
无垠的佛国,没有丝毫的声响。
“我来了。”
悟空往前走去,他的脚下一步一生莲,而那金莲又被他用力踩碎,他一步万里,走过诸天各佛,站在如来的身前,忽然坐了下去。
如来手中酒杯顿住,往远处轻轻一掷,那酒杯缓慢,奔着远处的浮腾万世而去。
“一世便是百世酒,那么我用这万世生灵,又能酿出来什么酒?”
酒杯每走一寸,便大一寸,可想而知,一旦到了浮腾万世前,必然遮蔽人界,人界凡俗,绝无生路可言!
“如来!你这秃驴,猴哥在此,你还敢放肆吗?!”
天蓬法体着身,抬起九齿钉耙奔着酒杯而去,诸天神佛纷纷动身,从莲座而下,奔着天蓬杀去!
悟净降魔宝杖在手,挡在天蓬背后,张百忍着玉帝龙袍,持长剑而上,大战群佛。
而我,却在这一刹那,只觉沧海桑田几百年,似乎终于明白了什么。
满天神佛杀得天昏地暗,无垠宇宙中间不时有大日爆开,星辰湮灭,而我肉体凡胎,拖着忽然颓然的躯壳,走向中央对立而坐的二人。
西下佛国,东往阴曹,我血战亿万里,不曾疲惫。
金箍在手,擎天抵地,我血泪落下双目失明,不曾绝望。
师徒四人不在生死大册中,便是金莲尽去,我也不能死去。
可我却在这一刻想明白了一切因果,一切缘由,我忽然憎恨自己即将面对的永生,在这样的真相下,永生才是最大的惩罚。
不知走了多久,我终于坐在他们二人的身旁,西天如来,齐天大圣,本该战到天昏地暗的二人,此刻却四目相望,默然而坐。
打破这无穷沉默的,是我。
“如来,你本就知道悟空的分身之下,还有本体。”
如来笑笑,忽然把头扭向我,“对啊,我当然知道,不仅如此,我还知道那老猴最后对你说的那句话。”
“玄奘。大圣魂归,十万阴曹。昔年他护你西行斩妖除魔,而今唯有你可以东往,引渡大圣归来。”
他将老猴的话,一字不差地念了出来,我的心,渐渐冰凉下去。
地藏王曾说,世间知道孙悟空八十一道分身之下还有本体的人寥寥无几,如来知晓并不惊奇,可是,他是怎么听闻那老猴的传音的?
“老猴五百年的传音术神鬼莫测,乃是天地奇术,他虽法力悲弱,但毕竟有悟空的一部分天地灵识,他敢只身前来施展此术,必然是料定如来听不到的。”
我呢喃开口,看着悟空,眼神渐渐发直。
如来裂开嘴,嘴角挂着桀骜的笑,“对啊,如来必然是听不到的。”
“可我,并不是如来。”
是了。
因果尽皆于此处开释。
你不是如来,你是猴子另一具分身。
而这一切,悟空是知道的,他从再生灵识的那一刻就知道,从他打下平天一棍的刹那就已然明了啊!
而这也就是他眼中悲凉的源头啊。
那为祸三界六道的如来佛祖,那随意对人生杀予夺的西天如来,本就是他自己的一具分身啊。
齐天大圣是战无不胜的,纵横往来谁堪敌手?
便是昔日如来,借着弥天大阵,也只能成了棒下冤魂,那一战,胜的本就是孙悟空,只可惜孙悟空在最后的一刻,发现了这佛国最深的秘密。
如来,是没有灵智的。
一如玉帝而言,他是天地至尊,本就是秉天地而生,是人间亿亿万凡俗的意志统一,他是世间唯一能承担起天地大道的存在。
所以他才为真正的佛,佛者六欲尽去,七情皆无,大慈大悲以天下为己,以众生为本。
而能做到这一步的,绝不是会人。
所以悟空打死的本就不是如来,而是上一个窃取佛祖躯壳抹杀众生意志的人,而能够将如来,将这亿亿万凡俗的意志打碎的,除了悟空,便只有当年那来到灵山一争真假的六耳猕猴罢。
而他为何能在悟空眼下,在诸天神佛眼下覆灭如来本体取而代之,那又将是另一段故事了。
所以日后的诸天神佛为何无道,为何仙佛眼中人命沦为蝼蚁,皆源于此啊。
五百年前的惊天大战,悟空的分身战胜六耳猕猴,可那分身毕竟灵识不全,七情六欲中贪欲汹涌,竟然占了如来躯壳,出得弥天大阵。
而猴子另一道分身火眼金睛看透了一切,自知不敌,泯灭之前,将悟空本体,打向地界阴曹。
因为那里有地藏王啊。
因为地藏王天生通晓阴阳命数,对神魂残缺者最为致命。
而窃取如来躯壳的悟空分身,只要得不到本体,他就永远是神魂有缺,不敢踏入地界半步啊!
这便是一切的缘由吗?
所以当初老猴被泯灭之时,会有一道光流入如来体内吗?
所以如来让我东往引渡大圣归来,便是为了将本体从地藏王身边带出来吗?
所以尽倾盖世法力相救悟空的地藏王,其实早就知道真相吗?
而地界前辞别的那幕,他复杂的眼神,悟空躬身一拜,便是二人对这最后结局的心照不宣吗?
我恍然大悟,泪如雨下,悟空在人间红尘争渡的样子浮现在我的眼前,纵使最后,他也要一步一界足足三日方才登临九天,那也是因为明知前路无生,所以对这苍莽世间心怀眷恋罢!
那他在凌霄宝殿前,抖落的,便是这最后的一抹离别愁绪了。
千愁万恨在南天门前尽去,留下的,便是往来自由天下无敌的齐天大圣啊。
我看着如来的法体,悟空桀骜的面容在他脸上忽隐忽现,而他看着垂首闭目的孙悟空,张狂笑道,“孙悟空,你打不过我,我就是你,你就是我,我知晓你的每一招每一式,我们心意相通,你永远不可能打败我。”
悟空闻言,忽然睁开眼,那双眸子中金光四射冲射斗牛,接着复又寂灭下来,成了无生机的灰暗。
目空一切。
那眸子里天机混沌汹涌,我看不透。
如来也看不透。
可他第一次,流露出了惊恐神情。
他本就是悟空分身,悟空心中所想,他已然知晓。
他惊呼哀嚎道,“你大可让地藏王前来灭我啊!”
悟空笑笑,“你神魂有缺,地藏王可以灭你,但不能灭我,可纵然你灰飞烟灭又如何?孙悟空还会在,孙悟空的七情六欲还会在,而那个能够覆灭众生意志的变数依然会在。”
他声音轻柔,似乎生怕惊动了人间凡俗,“我不知道我的哪一具分身还会欲望汹涌,还会窃取天地,窃取众生与生俱来的自由啊。”
“所以你就要这样吗!”
如来嘶吼着,他的脸上带着狰狞不甘的神情,“你是疯子!孙悟空!你是疯子啊!”
悚然之间,我只觉被一股巨力推走,若流星一般远遁而去,九环锡杖在我背后清脆作响,如意金箍棒也被悟空凌空掷来。
我看着渐远的猴子。
那就是齐天大圣啊,也是悟空。
他背对癫狂如来,目送我渐行渐远,遥遥看去,他最终释然一笑。
嘴角斜斜扯开,眉眼皱起复又绽开,獠牙呲出,放肆桀骜!
那笑我是何等熟悉。
万界诸天,六道轮回,我走了这么远只为渡他归来,只为见到齐天大圣这桀骜放肆的一笑啊,他终于笑了!
可齐天大圣却不在了。
关于那一刻的记忆,我没有听到声音。
也许是那最后的一爆令天地塌陷,轰鸣声太过庞大以至于我双耳失聪,我能记住的只有一团炫目到令人肝胆俱寒的光。
齐天大圣孙悟空死了。
这世间没有人可以打败他,也没有人可以杀掉他,五行三界六道轮回都不能浸染他身,阴曹地府生死大册不敢留他名。
可他还是死了,连神魂都没有留下,连往生都不可能。
他自己杀死了自己,带着如来躯壳内那惊惧的分身。
诸天万界忽然寂灭,所有人都静止在那里,唯有我可以移动神识,也唯有我见证了这传说中最后的结局。
无数道凡俗意志从人间万界而上,冲天而起,汇成无数道天地银河,百川汇海,最后冲进如来的千丈法体。
像是过了很久,又像是一个呼吸之间,如来睁开眸子,那眸子清澈明亮,像是初生的孩子。
三界开始复活,所有的光次第亮了起来,亮成那浮腾的万世,唯有悟空炸开的那束,彻底寂灭下去。
酒杯炸开,天蓬反应过来,血泪潸然而下,悟净回首,心头似是被剜去大块,几近神魂寂灭。
诸天神佛忽然明悟一般,眼中各种复杂神情如潮水而去,贪嗔痴恨爱恶欲尽数消散。
天地间明亮起来,前所未有的明亮起来。
我哭着笑着,左手禅杖,右手金箍棒,天地茫茫竟然倍感孤独!
悟空,你死了,可你看,这人间,这三界,自由了。
天上百日,人间百年。
唐玄奘四人曾经驻足的那处人世间,一处高耸的山崖上忽然落下一颗通灵石子。
石子有灵能吞吐天地精气。
一吸百年,一吐百年,九九为极,这石子吞吐足有八千一百年,八千年,人间沧海桑田,正如之前的那几千年,这里曾经的东胜神州塌陷,海中耸起高山,造就了后来的人世。
八千多年的日月,都见证了这石子渐渐变大,直到足有一人高,而最后的一轮明月,有幸看见了这通灵神石破开,一只金色的小猴子,跳了出来。
小猴子打量了这山水几眼,匆匆奔着一棵桃树而去。
寒来暑往几多岁月,小猴子八岁的时候,已然成了这山中霸王,号称猴王,而此山因为花果繁多,更是被他称为,花果山。
有一日,夜色渐薄的时候,从远处有一个老头踱步而来,小猴子第一次看见其他生灵,不由得好奇地高声叫喊,“老头老头,你是谁啊?自哪里而来!”
那老头走近,却不答话,反而笑呵呵,模仿着猴子的身姿问道,“你是谁啊?”
小猴子挠挠头,昂首挺胸,“我是这花果山的王。”
说完,他轻巧一跃,攀上老者的肩膀,揪着他发白的胡须,痛得他龇牙咧嘴。
猴子骄傲地喊道,“快说,你从哪里来的!”
老者倒吸一口凉气,呲牙咧嘴,挥手一弹,一股柔波击在猴身,猴毛簌簌一抖。
小猴子就被弹了下去。
老者整整胡须,呵呵一笑,“某来自遥远处。”
小猴子见他忽然施了法术,不由得双眼大亮,极想学习几招,但又拉不下来脸,毕竟自己方才那般蛮横,索性大摇大摆地往桃树上一坐,称赞道,“你这老头有意思,竟然会些法术,不错不错,道行不浅,比大马猴厉害些。”
“就是嘛。”
老者也笑着,看着眼前的猴子翻腾。
猴子挠挠脚底,嘿嘿一笑道,“只可惜啊,还是有个缺点。”
老者好奇心大起,“哦,什么缺点。”
小猴子偷偷瞟他一眼,见他上钩,故作高深地摇头晃脑道,“缺个徒弟。”
老头哈哈一笑,“是吗?那某要到哪里才能寻个徒弟?”
小猴子一听立马兴奋起来,一双猴爪急忙指着自己。
老者却装作不懂,看了一眼他背后的花果山,道了一句,“难不成我那徒弟就在这花果山中?”
说着他迈腿就要走,“那某要去找找。”
眼见便宜师傅就要跑,自己又拉不下脸来拜师,这一下子可把小猴子急的抓耳挠腮。
谁知老头走了几步,忽然回首,冲着小猴子哈哈一笑,“这样吧,不如你当我徒弟吧?”
猴子一听,当即做起腔调来,“我?嘿嘿,本大王考虑考虑吧,哎哎,老头你别走啊,哎哎,好了好了,不考虑了,本大王就收了你这师傅。”
“哎哎老头你倒是等等本猴王啊。”
……
此时天色渐明,遥远东方一轮明日升空,万般色彩艳丽起来,茂密的山野间,一个身影奔着远方而去。
那是位须发皆白的老者,而他的肩上攀着一只机灵的猴子。
“便宜师傅,我们这是去哪里?”
老头笑笑,“明台方寸山,斜月三星洞”
“那你到底叫什么嘛。”
“我啊,名为菩提老祖。”
“菩提老祖,好生霸气的名字,这样这样,你给我也取一个霸气的名字吧。”
“好啊,哈哈。”
“你别光笑,倒是说嘛,我叫什么?”
老者顿住步子抬起眼来,目光望着西方极远处,仿佛时光回溯,他回到了八千多年前那日的古城。
孙悟空求得答案,在他身后跪拜,那一跪,师徒再也不曾相见。
唐玄奘几人凡胎肉眼,看不到他的本身,可是孙悟空是他最得意的弟子,火眼金睛,又怎么会,看不透菩提老祖的真身?
“你啊,就叫孙悟空吧。”
“悟空?悟空?嘿嘿,孙悟空?好名字,的确是个好名字!”
菩提祖师的双眼,已然朦胧。
悟空,为师等你,等了好久。
完
打下完结,心中果然空了一些,大家的评论我都看了,谢谢鼓励我的每个人,也谢谢每个批评的声音。至于很多人说的诸多漏洞,或许到这里能给你一个答案,佛本来就已经不是佛,不管是饮酒还是杀生,都是被人窃取躯壳的如来。
从知乎首答开始,就想写最好的故事,讲给爱听故事的人,第一个这么多赞的答案,诚惶诚恐,而这一次最让我骄傲的不是多少赞多少评论,而是有人告诉我看哭了,看的热血沸腾,这就够了,能感染读者,能让读者见我所见,感我所想,实在荣幸之至。
或许猴子永远是特殊的,每个人终究只能写出一个最好的。而我写这个,绝不是我最后一个,也但愿不是最好的一个,大圣,我们来日方长,酒还够,故事还多。
而这篇故事里,最喜欢的一句话还是那样俗套。
人会死,躯壳会湮灭,但自由终会传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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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哪些有妖气的故事? - 架上一只鸭的回答
有哪些关于「奇人」的故事? - 架上一只鸭的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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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如深秋的繁霜一般落下,不知不觉又是几个时辰过去了,正趴在书案前奋笔疾书的吴贬忽然听到了一阵敲门声,他的精神终于得以一下子从他脑中所虚构出的神魔世界脱离出来,回到了现实当中。
“阿福,宵夜我不吃了,你去睡吧。”吴贬还以为是自家苍头阿福又来给自己送吃的了。
然而事实却并非如此,门外没人答应,停顿了片刻后,“笃笃笃……”敲门声又响起来。
“难道是李商书?”吴贬狐疑是不是朋友在和自己开玩笑,可转念一想,若真的是朋友来访,那阿福不可能不招呼自己一声呀?吴贬感到一丝不安,腾地从座位上站起来,厉声朝外面喊道:“谁!”
等了一会儿,只听外面有人轻叹,之后一个沉厚的声音回答说:“闻听郎君在写一部小说,我二人有事相求,还请郎君开门相见。”
听到“小说”二字,吴贬心中一惊,一面胡乱地整理起案上的手稿,一面冲着外面道:“我是正经读书人,几时写过什么小说,你们找错人了!”在吴贬所处的年代,有识文断字的本事却只能用来写小说,确实不是一件光彩的事。
门外换了个声音回答道:“郎君若是不曾写小说,那市面上所流传的《西游释厄传》又是何人所作?”声音雄壮如虎啸一般。
对方这下连书名都说了出来,吴贬没得可抵赖了,但却转而问道:“我写没写过先别管,你们究竟是谁?大半夜的闯进人家里意欲何为?”
“刚才不是说了么,我二人有事相求!”后一个声音不无愠怒的回答,话音刚落,前一个声音就紧接着说:“我二人绝非歹人,更不会加害于郎君,还请让我俩先进去,之后再详说不迟。”
吴贬死心眼地回答:“你不说明白,我就不让你进!”
后一个声音针锋相对:“你连门不让我进,我凭什么跟你说明白!”
吴贬跳着脚的对外面喊:“我就不让你进!你拿我怎么样!”
后一个声音也是暴跳如雷:“就你这破门,经得住我两下吗!”说着退后两步就要撞门,幸亏被同伴给拦了下来。
“既然郎君如此不信任我俩,那我也就把话直说了吧,”那个沉厚的声音显得很失落:“我二人实非人类,乃是远窜山林千年的妖怪,之前因为担心会吓到郎君,所以才不愿实说。若郎君真的怀疑我俩,不愿见我二人,那我们现在就……”话还没说完,门就已经被打开了,满面笑容的吴贬从门里走出来,一把拽住青衣人的手,将其带进了屋内,后面的白衣人也跟了进来。
“你们是妖怪?真的是妖怪?”吴贬一副喜出望外的模样,笑眯眯地看着他俩,仿佛见到了什么宝贝。
“如假包换。”满面虬须的白衣人不免拘谨地回答道,吴贬前后态度的反转多少让他有些措手不及。
“太好了!”吴贬笑着整理下衣冠,之后恭敬地各自朝二人作揖,并问道:“还未请问二位尊姓大名?”
“不敢不敢,鄙人桃林斑特处士。”青衣人回礼道。白衣人拱拱拳,答道:“洒家,南山斑寅将军。”
“小可吴贬,之前多有冒犯。”吴贬又是一个磬折。
寅将军却斜着眼睛看着他,撇着嘴说:“郎君何故前倨而后恭啊?”
吴贬嘿嘿笑说:“我写了这么久西游记,妖怪神仙写了一大堆,还从没见过真妖怪呢,今儿个可算见到活的了!”
特处士陪着笑道:“郎君既然不害怕我们,自是最好。此次我二人实是有事相求,所以才唐突来访,还请郎君不要见怪。”
吴贬不禁疑惑道:“二位既然都已是妖怪,有什么事情还办不来,居然要来求我一个凡人?”
特处士笑容全无,说道:“我二人不过是粗通变化而已,比不得那满天神佛有广大法力,生老病死,究竟难逃。七百年前,我二人曾拜托裴御史将我等之名写入其所作《传奇》书中,以求长生,可惜如今七百年过去,裴御史之书已鲜有人读,再如此以往,我二人恐难免同朽于草木了。”
吴贬问道:“什么跟什么呀,怎么写在书里就可以长生了?如今又要同朽于草木了?”
特处士道:“郎君有所不知,名字对于妖怪乃是至关重要之物,一旦被人著于书中,则会如一道咒语一般,每当有人读到这姓名时,心生一念,其生气便会被我等所窃取,化为己用,正因如此,我等才得以存于世间千年而不灭。
吴贬惊道:“你们窃取了人的生气,那对方岂不会因此受损吗?”
特处士笑道:“郎君不必惊慌,人之生气,就如太阳流烁之光,充盈于内,迸散于外,我等只是沾润其泽而已,并不会伤害到人类。”
吴贬释然道:“这样就好,否则我写一部西游记,罪过岂不大了!”转而又问:“裴公之《传奇》,现在人人都可以看到,为何你刚才却说尔等就要同朽于草木了?”
寅将军站在后面满腹抱怨道:“人人都能看到不假,可现在又有几个人真的愿意去看呢?裴御史的书刚刚写成之时,读的人确实不少,我等也过了几天逍遥日子,可后来你们人间便不再太平,兵荒马乱,战火纷飞,如是几十年才又安定下来,可那时早已无人再读《传奇》,后来又历宋元二代,《传奇》一书更是没于史籍,无人问津,以致我等如今日日忍饥挨饿,如业火灼烧,却又不愿学那其他妖魔以吃人为生,如此以往,用不了几百年,我们就该魂飞魄散了!”
特处士也喟然长叹道:“不只是我等,名字被录于其他志怪书中的妖怪而今日子都不好过,要么选择吃人以苟延残喘,要么就干脆蜕为原形,老死于山林之中。我等却既不愿吃人,也不甘心千年修行就此毁于一旦,前两日忽然听说郎君在写一部关于妖魔的小说,心中便燃起最后一丝希望……”
不等特处士说完,吴贬就抢着表示:“二位想要我做什么?我一定相帮!若是我能力不够,我就去发动我朋友,我好不容易见到了两个妖怪,可不能就这么让你们消失掉!”
特处士笑道:“此事对郎君来说容易至极,只要郎君将我二人的名字写入书中便可,这样当后人读到有我等名字的段落时,我等便可窃取其生气,以延春秋了!”
“只要这样就行?”吴贬没想到这忙居然这么容易帮,可转而又为难道:“可是,万一我这书写出来没人爱看,岂不是白白辜负了二位嘛……”
特处士道:“若是如此也是天数使然,我二人也不会怪罪于郎君,所以郎君还是放心大胆的写吧,说不定书写成后会大受欢迎,万人追捧呢,那时我二人也就能借郎君之力,长生不死了。”
吴贬犹豫再三,最终下定了决心:“既然二位如此信任我,我再推脱也就太不近人情了,虽然我也不知这书究竟会写成什么样子,可我会尽力的,一定会让更多的人看到你们的名字,让你们继续逍遥自在的活下去的!”
“那就多谢了。”特处士深揖一礼,身后的寅将军也冲着他抱起拳头,神情凝重,吴贬慌忙磬折还礼,等到直起腰时,二人就已经消失了,深夜的冷风从敞开的门吹在吴贬身上,他忍不住打了个寒噤。
第二天一早,在书房门外,阿福吃惊地发现了满地牛蹄和虎爪的印记。
完。
裴铏《传奇·宁茵》——大中年,有宁茵秀才假大寮庄于南山下,栋宇半堕,墙垣又缺。因夜风清月朗,吟咏庭际。俄闻叩门声,称桃林斑特处士相访。茵启关,睹处士形质瑰玮,言词廓落,曰:“某田野之士,力耕之徒。向畎亩而辛勤,与农夫而齐类。巢居侧近,睹风月皎洁。闻君吟咏,故来奉谒。”茵曰:“某山林甚僻,农具为邻。蓬荜既深,轮蹄罕至。幸此见访,颇慰羁怀。”遂延入,语曰:“然处士之业何如?愿闻其说。”特曰:“某少年之时,兄弟竞生头角。每读《春秋》之颖考叔挟辀以走,恨不得佐辅其间。读《史记》至田单破燕之计,恨不得奋击其间。读《东汉》至于新野之战,恨不得腾跃其间。此三事俱快意,俱不能逢,今恨恨耳。今则老倒,又无嗣子,空怀舐犊之悲,况又慕徐孺子吊郭林宗言曰:‘生刍一束,其人如玉。’其人如玉,即不敢当。生刍一束,堪令讽味。”俄又闻人扣关曰:“南山斑寅将军奉谒。”茵遂延入,气貌严耸,旨趣刚猛。及二斑相见,亦甚忻慰。
《西游记·第十三回 陷虎穴金星解厄 双叉岭伯钦留僧》——
正要安排吞食,只听得外面喧哗,有人来报:“熊山君与特处士二位来也。”三藏闻言,抬头观看,前走的是一条黑汉,你道他是怎生模样:雄豪多胆量,轻健夯身躯。涉水惟凶力,跑林逞怒威。向来符吉梦,今独露英姿。绿树能攀折,知寒善谕时。准灵惟显处,故此号山君。又见那后边来的是一条胖汉,你道怎生模样:嵯峨双角冠,端肃耸肩背。性服青衣稳,蹄步多迟滞。宗名父作牯,原号母称牸。能为田者功,因名特处士。
这两个摇摇摆摆走入里面,慌得那魔王奔出迎接。熊山君道:“寅将军,一向得意,可贺!可贺!”特处士道:“寅将军丰姿胜常,真可喜!真可喜!”魔王道:“二公连日如何?”山君道:“惟守素耳。”处士道:“惟随时耳。”三个叙罢,各坐谈笑。只见那从者绑得痛切悲啼,那黑汉道:“此三者何来?”魔王道:“自送上门来者。”处士笑云:“可能待客否?”魔王道:“奉承!奉承!”山君道:“不可尽用,食其二,留其一可也。”魔王领诺,即呼左左,将二从者剖腹剜心,剁碎其尸,将首级与心肝奉献二客,将四肢自食,其余骨肉,分给各妖。只听得啯啅之声,真似虎啖羊羔,霎时食尽。把一个长老,几乎唬死。这才是初出长安第一场苦难。
穿越千年的客串
他在地府待了很久,这里挺冷,到处充斥着黯淡的光,时不时传来一阵哀嚎。
有一天很无聊,他又晃到了奈何桥。一群无精打采的鬼魂,排着浩浩荡荡的长队,等着过桥去。
桥上燃着烛光,桥下是湍急的河水。
他靠在桥口的小棚子旁边,和孟婆搭着话。孟婆倒是理他,一边还笑眯眯地给鬼魂端去汤水。
他也问过别人,自己到底是谁,为什么会在这地府里。可除了孟婆,根本没人和他说话,而且对于这个问题,她也是无可奉告的样子。
那一天,孟婆忙了半天,捶了捶腰说:“我这把老骨头啊,是越来越干不动了”
他笑着回答:“不想干就不干了呗“
孟婆也只是叹口气,说:“我不干了,谁来发这汤药,不喝这汤就投不了胎,这是规矩”
孟婆看了看空空的木桶,突然改口说:“年轻人,我跟你做个约定如何?”
他来了兴致,吐掉衔在嘴里的无花草,回答道:“什么约定?”
孟婆笑笑,起身走到桥上,指了指脚下,说:“这奈何桥面,共有一千零一块木板铺成,每一块板子下面,都有一个故事”
他睁大了眼睛说:“还有这事?”
“忘川河水湍急险恶,当初建桥不成,请了上界懂水的神仙来帮忙”,孟婆又接着说:“那神仙是个多愁善感的人,在这每块板子下面都写了一个故事,我看你待的也无聊,你每天帮我去给汤桶打满水,我就准你掀一块板子看看”
他一口答应,这毫无希望的生活,又多了一个消磨的理由。
此后,每一天他都去帮孟婆打水,孟婆对水的要求很高,必须要是背阴山后的无根泉水。他也不嫌累,每天都托着两个大桶跑过去打水,他的力气出奇的大。
真如孟婆所言,每块板子下面都刻了一个故事,一天天掀开来读,都是儿女情长之事,不过都没有善终。
不知为何,他很喜欢这些故事,但是每到结尾动情处,总是感觉心如刀绞,悲从中来。所以他每天都定时来给孟婆打水,孟婆再准许他看一个故事。
时间过得很快,桥上的鬼魂来来往往,他从桥的开头一直掀到了桥的结尾。终于有一天,他把板子放下时,只剩最后一块了,孟婆说这桥总共有一千零一块木板,也就是说,还剩下一个故事。
他有些难过的往桥下走,孟婆看到了以后,招手对他说:“这么多天来,辛苦你啦”,他挥挥手,没有说话。
第二天,他正要提桶打水时,来了两个阴司,先是看了他一眼,然后对着孟婆悄悄说了些什么。他们走后,孟婆对他说:“你把桶放下吧,今天不用打了”
他挠着头问:“为什么?”
孟婆回答道:“阎王有令,今天要放你投胎了”
他把桶放下,看着浩浩荡荡的长队说:“什么时辰?”
孟婆笑笑:“现在”
忘川河水确实很湍急,河里游着许多不知名的怪鱼,水流拍打着两岸,那声音冷冰冰的。
他无奈地叹了口气,端起桌前的一碗汤说:“我插个队,你不介意吧”
孟婆伸手按住他的胳膊,慢慢地把碗拿过来,说:“这个你就不必喝了,直接过去吧”
他也笑笑:“鬼卒肯放我进轮回吗?”
孟婆说:“放心吧,你长期沾染无根之水,他们分辨不出来”
他双手抱拳道:“老人家,多谢您的照顾,我这就过去了”
孟婆没有看他,把汤水倒掉,说:“我倒是要承蒙你的照顾,我以前只是一个受人唾弃的野鬼罢了,桥底的故事都记住了吧?”
他先是一愣,又有点难过的说:“记住了,都是些悲伤的事情,看得心里难受,好像发生在自己身上”
孟婆接着说:“千世情劫,能不难受吗?”
他看着孟婆,孟婆看着他。
天空就像掠过一道惊雷,记忆的泉水喷涌而出,仿佛要撕开他那身看似卑微的灵魂。
“天蓬,我听说这次不一样,你会遇到几个特殊的人”,孟婆指了指他身后的长队,接着说:“他们等下都是要喝这汤水的,你放心,我们说过的话没人会记得”
他两眼里闪着暗光,那是复仇的烈焰,走了几步又停下来说:“这最后一个木板下面,是什么故事?”
孟婆答道:“没有故事”
他接着问:“为什么?”
孟婆把勺子放进汤桶里,说:“因为没有发生,没有发生的事就不能写上去”
他握紧了拳头,说:“人的命运不是由上天注定的吗?”
孟婆回答道:“那个上仙曾对我说,人的命运,是由自己决定的”
他低头一笑,走过了这座桥。
“不要再受这苦难,闹个天翻地覆吧”,孟婆把汤倒到碗里,慢慢地说:“下一位”
想看故事?来来来看吧。
码这么多字,也没人赞啊,哭瞎了。
自古正邪不两立,为了弘扬正道,抑制邪魅,三藏奔赴西天,历经九九八十一难,取得了真经。
随行的孙悟空一行也修成正果。其中尤以孙悟空成就最高,获得斗战神佛称号。
然后功成名就后,孙悟空、猪八戒、沙和尚先后离开天庭和西方极乐世界,各立门庭,广收天下妖怪,形成了自己的势力。
其中尤以孙悟空的势力最大,花果山,一时成为了妖怪的天堂。
而天庭和西天两大势力,却对此恍若未闻。
风雨欲来兮,大乱将至。
“大圣大圣,他们都说你几百年前大闹天宫,诸神退让,是真的吗?”
孙悟空一眼不发,沉默的走着,旁边跟着一只小猴子,喋喋不休的问着。
此时,已是斗战胜佛的孙悟空,头上没了金箍,怀里兜着一堆桃子,弯腰低头,宛如一个平凡的老猴子。
“大圣大圣,你怎么不说话啊?”小猴子依然缠着孙悟空。
“是的,我大闹天宫的时候,确实是神佛无敌,最后被如来佛镇压,也只是中了圈套而已。”孙悟空低着头说。
“那为什么西天取经的时候,你连几个简单的小妖怪都收拾不了呢?”
孙悟空的身体一顿,弯着的腰慢慢直起来。
“因为我啊!封印了自己的大部分法力,重新悟道了。”
“悟道?”
“是啊,最先,我靠着一股先天之气修炼来了无上法力,但是少了自悟,结果中了如来圈套。被镇压的五百年中,我终于明白了自己缺的是什么,于是也就顺水推舟,封印自我法力,再进行一次修炼了。要不是这样,取经结束后,恐怕我第一个会被杀掉吧。”
“啊!山谷间,回荡着小猴子吃惊的叫声。”
“放心吧,取经对如来他们来说是别有目的,我也顺水推舟让自己达到了比他们更高的境界,现在他们不敢动我们了。我们也可以为那些背了几万年黑锅的所谓妖怪正名了。”
“大圣,妖怪背黑锅是什么意思啊?这里面有别的故事吗?”
孙悟空弯着的腰慢慢直了起来,他双眼如炬“这里面的故事多着呢,你要听吗?”
“要啊要啊,小猴子开心的叫着。”
·······
五指山下
五指山纪年,第五百年。
五指山下,一个脑袋锃亮、面容俊朗的光头小和尚正蹲在山脚,笑眯眯的盯着山脚下的一块长满了绿苔的石头,仿佛一只老狐狸盯着一只小母鸡。
“孙悟空啊,你被我师父镇压了五百年,你知道我师父为什么不杀你吗?”小和尚边拔石头上的绿苔边说。
那石头仿佛是一个不堪和尚骚扰的活物一样,左摇右晃,很快绿苔全被甩出去了,一个尖耳猴腮的头颅露了出来。原来绿苔包裹的并不是一块石头,而是一颗猴头。
顺着猴头望去,只见猴头以下全被压在山下。
这赫然是被压在五指山下五百年的孙悟空。
五指山被誉为宇内第一山,五座指峰分别对应了金、木、水、火、土五行,指峰直接天上。五指山内,五行交错,普通神仙在五指山区域内都无法生存,更不要说要承担五指山的重量了。
传说五指山是如来佛用无上法力炼制的意见法宝,专门用来镇压当年大闹天宫的妖王孙悟空。
或许,也只有曾经搅动天庭风云的一代妖王孙悟空,才能够在五指山的重压下依旧不死吧。
“呵呵呵呵”,只能露出头颅的孙悟空发出一阵沙哑的笑声。“我有金刚不死之身,更兼神魂一体,你们杀不死我的肉身,也灭不了我的魂魄,只好把我囚禁于此。”
俊朗小和尚摸了摸自己锃亮的脑袋,感慨道“是啊,无数岁月里,也就你这一个妖王让我师傅和玉帝他们都不得不正视了,他们确实杀不死你,但是如果要镇压,恐怕镇压在台上老君的八卦炉里,或者镇压在我师父的莲花台座下更好吧,有何必要专门镇压在这五指山下呢?”
见孙悟空不说话,那小和尚又自顾说道“这些年来,你被屏蔽神识,作为绝代妖王,为了救你,你的那帮兄弟可没少下功夫啊。”小和尚似乎有些不忍,面带恻隐的说“平天大圣牛魔王、覆海大圣蛟魔王、混天大圣鹏魔王、移山大圣狮驼王、通风大圣猕猴王、驱神大圣禺狨王,你还记得他们吗?”
听到这些名字,孙悟空金色的眼睛露出了怀念、仇恨、不屑等表情,
“你肯定在恨他们吧”,小和尚仿佛洞悉了孙悟空的想法。“你们当年结拜为兄弟,想为了妖界出头,结果天宫一战,你被我师父镇压,原本应该支援你的他们却迟迟不见踪迹,这几百年来,你被囚禁于此,更是不见他们前来探望,你想必恨死了他们吧。”
孙悟空桀桀一笑“小和尚,你跟你师父一样,都是那种说一件事要绕几百道弯的人。你说的都对,俺老孙被压了五百年了,这五百年来想了很多事情,也明白了很多事情。今天你无缘无故来找我,说这么多话,想干什么你就直说吧,不用绕弯子。”
“不不,你还是应该听我说完,不然,我就白来了。”小和尚怜悯的看着孙悟空说“他们之所以没来救你,因为他们都死了。”
“死了?怎么可能?”孙悟空原本面目朝下的脑袋,竟然完全翻转过来,两只金眼直愣愣的盯着小和尚。
“看来你对他们还是有感情的。当年,你大闹天宫的时候,天庭的主力几乎都不在,反而是我师父镇压了你,你觉得这是为什么?因为天庭的主力都去围剿他们了。”
“这五百年来,他们之所以没来看你,是因为五指山已经布下了天罗地网,当初围剿时候逃跑了的几大妖王,为了救你纷纷落入了这陷阱,如今肉体被毁,魂魄被禁,自然也就无法来看你了。”
“这五百年来,五指山就是一座巨大的磨盘,天下妖怪纷纷来救你,大妖怪被囚禁魂魄,不入流的小妖怪神魂俱灭。不得不说,你这绝世妖王在妖界的声望,不是一般的高啊。”
小和尚的话仿佛一道道天雷落到孙悟空头上,他漏出来的头上毛发倒立,金色的眼睛最后漏出几丈长的金光,一声咆哮自他的口中发出。
瞬间,五指山风云突变,电闪雷鸣。五指山自身也摇摇欲坠,仿佛要被孙悟空连根扛起。这时,五指山的无座指峰自行转动,宛如和尚的手指一般捏了一个莲花诀,五指山瞬间安静了下来,孙悟空再次被镇压在山底。
“别挣扎了,没用的。”刚才骇人的场景中,小和尚依然云淡风轻的站着。
“如今,只有一个办法”,小和尚看着孙悟空不甘的眼睛“我师父慈悲为怀,想给你一个救赎的机会。只要你答应了,你的那帮兄弟还有复活的可能。毕竟对于你这种境界的来说,只要魂魄不灭,你就有办法让他们复活”
孙悟空看着小和尚,突然笑了出来“我就说,你们这帮虚伪的秃驴怎么会这么好心,专程来消解我对我兄弟的误会。说吧,想利用我做什么?”
小和尚仿佛有些不好意思似得,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圆圈,说“只要你答应戴上这个,然后再答应保护我的安全,我就放你出来。这期间,你要做我的徒弟,等我完成任务后,我就帮你解除这个圆箍,并且还你自由和你兄弟的魂魄。”
“紧箍咒,戴上这个圆箍后,恐怕我的法力会被封印一大部分”孙悟空看了看小和尚,又看了看小和尚手里的圆箍,金色的眼睛中,流露出了一丝不屑与释然。
【二】
西游纪年元年,天庭。
天庭坐落于东部天界,是整个仙界的秩序制定和维护者。
天庭中,灵气充沛,花草遍布,一排祥和平静。整个天庭成圆拱状,只有一个出入口,便是南天门。
天庭圆拱的最高处,是神秘莫测的上清天,那里,是连神仙也轻易不敢去的地方。
过南天门,正对着天庭圆拱的中央地区,有一片金碧辉煌的亭台楼阁,一排排金甲兵士往来巡逻。
此处正是整个天庭的权力中心——天庭。
此刻,在天庭最中央的金殿内,一位身材挺拔、身着金甲的青年正站在大殿中央,朝着他看的方向望去,一名宛如普通人一样的中年男子正端坐在大殿中唯一的座椅上,背北朝南,看着大殿中央的青年。
这大殿,便是天庭的金銮殿。
站在大殿中央的青年相貌英俊,身材修长,即使在仙界,也是出了名的美男子。而那名坐在座椅上的男子,相貌平平,身材一般,但是仿佛整个人就是空间的一部分一样,不引人注意,但是又不可或缺。
“天蓬,本帝有一个任务想要交付给你”,坐在座椅上的人望着殿内的青年说到。他一开口,整个大殿仿佛活了过来,好像他的一举一动,都能牵动周围空间的变化。
天庭,大殿,又能坐在座椅上,此人便是天庭之主,玉帝。
“玉帝有何吩咐请将,天蓬定当全力以赴。”英俊青年抱拳说道。作为天庭十万水军的元帅,天蓬深知面前这看似平淡无奇的人的厉害,那可是经历了一千七百五十劫,每劫十二万九千六百年的天庭之主。
玉帝望着看似不卑不亢,实则诚惶诚恐的天蓬元帅。微微一笑,对着天蓬张了张口,天蓬知道这是玉帝不想机密泄露,运用了神通之术,忙倾耳倾听。
良久,玉帝望着早已被巨大的秘密吓得大汗淋漓的天蓬说:“天蓬啊,天庭此次将遭逢最大的劫难,能不能渡过,你这一关至关重要,希望你能不负我望。”
说完,玉帝凭空消失,仿佛从未出现一样。
作为天庭中深受玉帝重视的年轻将领,天蓬深知玉帝的脾性,当年绝世妖王大闹天宫的时候,也是玉帝运筹帷幄,不仅诛杀了当时的几大妖王,镇压了绝世妖王,同时还祸水东引,使得妖界和西方佛国之间接下来不死不休的仇。而这一切至今都没有几个人知道,可见玉帝心思之深沉。如今,竟然从他的口中说出了这样大的机密,可见此次事情确实非同小可。而想到自己的使命,天蓬更是心惊胆颤,这是一不小心就会神魂俱毁、遗臭万年的任务啊。
但是想到玉帝最后的承诺,所有的恐惧都消失了。是啊,富贵险中求,做成了这件事,以后自己做个分管一方的王侯也不在话下。想到这里,天蓬元帅毕恭毕敬的倒退着走出大殿。尽管玉帝不在,但是对玉帝的尊重与敬畏,却长存天蓬心中。
待天蓬离开金殿后,玉帝又凭空出现在金殿的座椅上,他看着天蓬的背影,喃喃道“五百年前,我用孙悟空将你引入局内。如今你想用孙悟空破局,那我就让你彻底翻不了身。”
数日后,天蓬元帅因调戏嫦娥被打入畜生道,坠入凡间。
同一时间,在天庭正中央金殿的后方,一名手持宝杖仙将正被捆绑着从天庭打入凡间,而他的眼中,也和天蓬元帅一样,流露出了恐惧又果敢的神情。
“此行,我们将历经九九八十一难,一年一难,共计八十一难。”一个光头和尚拎着行李,吃力的跟在孙悟空的后面,边走边喋喋不休“这期间,你和我要以师徒相称,你可以不拿我当师傅,但是必须叫我师傅。你不要觉得你作为绝世妖王叫我师傅辱没了你,我是如来佛祖坐下二弟子转世,这一世名为唐僧。单纯论年龄和辈分,我都是要比你大的。”
和尚依然喋喋不休的说着,前面自顾自走路的孙悟空沉默不语。此刻的他头戴筋骨,身着简单的虎皮裙,从后面看就是一个普通的人形。唯一显现出不凡的,反而是他戴在头上的紧箍。这紧箍上面刻着复杂的梵文,金光流转,一看便不是凡物。
紧箍将孙悟空杂乱的头发箍了起来,反而使得孙悟空看起来整齐、规整了一些。孙悟空是石猴得道,所以依旧保留着猴子的特征,但是他金色的双眸却又显现出他的不凡之处。只是与最初不同,他金色的眸子里充满的不再是抗争和桀骜不驯,反而充满了思索和深沉。
经历了大闹天宫的风光,经历了五百年被镇压的低谷,这只天不怕地不怕的绝世妖王,也开始了自我的成熟脱变。
看孙悟空依旧沉默不语,宛如一片沉默的大海,其悲伤如同压抑的潮流,随时都可能迸发。唐僧眼中流露出悲悯的神情,接着说道“作为你一路护送我的条件,你的六个结拜兄弟的神魂已经被放了出来,现在他们也有了自己的生活,在我们西行的路上,我们会再次遇见他们。”
“他们,还是他们吗?”沉默良久的孙悟空终于开口。
喋喋不休的唐僧一顿,思考很久后说“他们不是他们,你也不是你。但是不管怎么说,他们的魂魄得以归位,你得以从五指山脱困。有时候人们会忘却一切的追求自由和平等,但是最后,往往会发现活着最重要”。
孙悟空不再说话,大步朝前走去。
身后,唐僧领着行李气喘吁吁的追赶孙悟空,边走边埋怨“怎么说我都是你师父,哪怕是名义上的,你也应该帮我拎行李啊。我这瘦胳膊瘦腿的,哎呀等等我······”
前方,蛇盘山、高老庄、流沙河逐渐逼近。
蛇盘山内,一条白色的龙开始往东眺望;高老庄中,一个黑胖子抬头东望,眼神中流露出和身形不一样的睿智和坚毅;流沙河里,一个凶和尚停止了对胸前人头穿成的项链的玩耍,喃喃道“终于来了呀。”
山雨欲来,风满楼。
跨过遥远的东部大陆和西部大陆,在最为繁华的中央大陆上,一座名不见经传的山丘中,有一座黝黑的山洞,洞内,一名着道装的老人正在盘膝而坐,他左手掐佛家的法印,右手翻阅的是儒家经典,赫然有点集儒释道于一体的意思。
良久,他左手停止了动作,慢慢仰头,望着“灵台方寸山,斜月三星洞”几个字,喃喃自语道“用我当年培养的破局人来破我的局,同时还能打压天庭,真是好手段啊。但是,呵呵呵呵······。”
【四】
天上,一条白龙腾云驾雾,叫嚣着要吃掉唐僧。
地下,孙悟空轻蔑的一笑,一跃而起。唐僧连忙喊道“悟空啊,别吓死手。狠狠揍他一顿,然后留它一条命”。
孙悟空一跃跳到了这龙的头顶位置,地下已然被踩出来了一个大坑。自从戴上紧箍以后,孙悟空的法力被封印了七成,但是孙悟空自身的金刚不坏完全可以保护自己,再加上孙悟空向来喜欢简单粗暴的战斗方式——通过力量和速度战胜对手。当年大闹天宫的时候,孙悟空这种战斗风格极具冲击力,充满了暴力美学。当然,最终孙悟空被镇压五指山,也跟他这种战斗方式是分不开的。
不知何时,孙悟空手中已经多了一根棒子,正是天地间少有的神器——金箍棒。仿佛要将多年的悲愤发泄出来,孙悟空一棍砸下。那条白龙看着逐渐放大的棍子,眼神中充满了恐惧,但是看着白白净净的唐僧,白龙又仿佛下定了决心,硬着孙悟空的棍子,用自己身上最坚硬的部位——头部,狠狠地撞了上去。
结果显而易见,白龙如同一颗陨石一般砸入大地,龙鳞飞散,龙血洒遍了大地。一些微小的鸟兽被龙血吸引,纷纷吞噬洒落的龙血。龙乃仙界的一员,其血内充满了精华灵气,对于普通鸟兽而言是最大的美味。
一棍子将白龙打入地下后,孙悟空不屑的撇了撇嘴“为了接近你也是够拼的,要不是我最后收了八成的力,恐怕他此刻就成一坨烂肉了。不过可以棒打这些自以为是所谓仙,倒也是一大乐趣。若不是与你有约,我早就让他魂飞魄散了。”
唐僧摸了摸自己发亮的脑袋,笑眯眯的冲着被砸入坑中的白龙走去,边走边说“瞌睡了就来个枕头,正愁没有人帮我拿行李呢,来了个代步的。”
远远看着乐哉乐哉走向白龙的唐僧,孙悟空眼中又多了几分思考。这是散仙的人,接下来应该还会有天庭的人吧。看来此次取经之旅,并不像这和尚说的那么简单啊。不过这个和尚倒是个秒人。
【五】
高老庄前,孙悟空运用火眼金睛望了一眼死乞白赖跪在唐僧面前,正一把泪一把鼻涕往唐僧身上摸的胖子,眼神中流露出一丝诧异。
竟然是他!
孙悟空记得这个人,当年大闹天宫的时候,这个人率领一批水军,操控着水对孙悟空展开了围攻。孙悟空记得当时他和这个人单独拆过五十招后才将其击败,当时的孙悟空无论是战斗意识还是战斗技巧都处于巅峰状态,能够和当时的孙悟空对敌五十招,足见其本事不小。
但是此刻,此人却奇胖无比、奇丑无比,本体更是一头猪的样子,要不是孙悟空有火眼金睛,能够洞察人的魂魄,恐怕连孙悟空都会被蒙骗过去。
就在方才,此人突然窜出,冲着唐僧直奔而来,孙悟空一时之间难分敌友,便与此人抖了起来。法力被压制的孙悟空,与此人斗了良久后才找准机会,一棍子将此人打翻在地。正要上前了结此人性命的时候,突然一阵撕心裂肺的疼痛感蔓延开来。
这痛源自头部,很快便蔓延到全身,孙悟空运用自己的各种神通,变的小如蚂蚁,紧箍也随之变小;变的大入巨龙,紧箍也随之变大。种种神通用尽,孙悟空终于明白这种痛是无法消解的了。他也终于明白唐僧给他的这个紧箍,并不像他想的那样,仅仅是一个封印法力的法器,而是专门针对他的一个致命武器。
孙悟空是天地间的一大异数,自身的肉体与魂魄合二为一,肉身不灭,则魂魄不消。魂魄不消,则肉身可再生。而孙悟空又是天生金刚不坏,肉身不毁。加上后天的修炼,魂魄更是强大圆润,难以消灭。这也是大闹天宫后为什么孙悟空只是被镇压,却不会被杀死的原因,因为杀死孙悟空太难了,而镇压相对则要容易的多。
但是紧箍却偏偏遇肉生根,将孙悟空的肉身和魂魄牢牢紧箍,平时封印法力,一旦咒语启动,又会不断地折磨肉身和魂魄,强大如孙悟空,也不得不在这种折磨下失去战力。
此刻,这曾经的绝世妖王,正在紧箍的折磨下咬牙切齿,明白挣扎无用后,孙悟空停止了挣扎,但是金色的双眸宛若泣血般的红,摇摇坠坠,拎着金箍棒,冲着念咒语的唐僧走去。要想解除这疼痛,只有杀了启动紧箍咒语的唐僧。
就在这时,闭目念咒的唐僧停止了念咒,孙悟空顿觉一阵无力涌上身来,双腿一软,跌倒在地。而那个黑胖子,则以与其身材不相符的灵活性,飞奔到了唐僧跟前。
那黑胖子在唐僧面前又哭又闹,等到孙悟空恢复后,只见那胖子已经跪在唐僧面前,痛哭零涕。
恢复了的孙悟空自然也发现了此人的真实身份,当下冷笑一声“天庭的人果然出现了,可惜被紧箍限制,不能将之诛杀了”。
想到紧箍,孙悟空心头杀意顿起。
挥舞着手中的金箍棒,孙悟空猛地朝着唐僧杀去。再念紧箍已然来不及了,金箍棒离唐僧的脑袋越来越近,唐僧堪堪回过头来,看着逐渐在电光火石中被放大的金箍棒,露出悲悯的神情。
孙悟空这才发现,一向笑眯眯的唐僧,眼中竟有泪花闪烁。
难道是被那黑胖子感动了?孙悟空这样想着,金箍棒依然挟不回之势砸了下去。
【六】
金箍棒重一万三千五百斤,这是金箍棒自身无变化状态下的重量。当金箍棒内被冠以法力的时候,重量是原本重量的几万倍。
孙悟空自身力大无比,金箍棒在孙悟空的挥舞下,重量又会有一次叠加。这就是为什么以龙的筋骨之强,和金箍棒相撞在一起,也只能留有半条命的原因。
此刻,这宇内第一大杀器,正携带着孙悟空的杀意与仇恨,冲着唐僧的脑袋而去。
眼看唐僧就要脑浆迸裂的时候,暗中守护在唐僧周围的四值功曹、五方揭谛、六丁六甲纷纷浮出身形,使出了吃奶的劲儿想要挡住孙悟空的棒子。
他们深知,如果唐僧出一丁点儿的意外,只怕迎接他们的是比进入十八层地狱的最底层还要悲催。
四值功曹、五方揭谛、六丁六甲的拼命没有白费,稍稍阻止了孙悟空的金箍棒,但很快,便纷纷吐血倒退,被孙悟空的铁棒震飞。
就在孙悟空铁棒即将落在唐僧头上的一刹那,一直白晶晶的瓶子堪堪从西边飞来,这瓶子光芒流转,散发着柔和的白光。狠狠地和孙悟空的金箍棒撞在了一起。
孙悟空的金箍棒刚猛无比,那瓶子看起来清脆干净,却带着一丝毫无畏惧的决然。两者相撞,想象中的瓶子破碎并没有出现,两者之间更是出奇的没有传出一丝声音,也没有出现想象中剧烈撞击后的两者分离,反而是瓶子紧紧的贴在了金箍棒的一端。
就好比一片树叶,紧紧地贴在了大树干上。
手持金箍棒的孙悟空感觉更是强烈,他感觉自己仿佛一棒打在了一团柔韧无比的云端上面,有力无处发。饶是以孙悟空的铜筋铁骨,也被这种无处着力的感觉弄得险些吐血。望着那个当年大闹天宫时候就见识过的瓶子,孙悟空知道自己遇上的不是善茬,当年孙悟空和这个瓶子的主人法力不相上下,之所以能赢,靠的是自己的肉体强悍和近身格斗能力。而如今,自己法力大半被封,更是被紧箍咒紧紧的限制,又怎么斗得过此人?
堂堂齐天大圣,一代绝世妖王,如今竟有了这种无可奈何的无力感。这比被压在五指山下更加令孙悟空痛苦。
陷入沉思的孙悟空戾气全消,金色的双眼泛红,显然是在极力克制自己的情绪。
远处,一个白衣人手持一节嫩绿的杨柳枝,缓缓前来。
“孙悟空,不管你以前多么风光,如今你就是唐僧的徒弟,护送唐僧是你的职责,不得对唐僧无礼。此次我念你初犯,就不做惩戒,再有触犯,我定要叫你尝尝紧箍咒最高咒语的滋味。”
神魂震荡的孙悟空恍若未闻,依旧呆呆的站在原地。
说完,此人不再搭理孙悟空,转向唐僧,怒斥道“金蝉子,你不拿自己的命当命,但是别辜负了佛祖的一番苦心,别辜负了整个佛国的期望。你心意一动,就能操纵紧箍咒,方才却毫无作为,难道真想辜负佛国不成?”
“观音哥哥,我是第一次见这种场面,完全被吓蒙了,下次就不会了,哥哥原谅则个”,唐僧又恢复了笑嘻嘻的模样,一副如沐春风的样子,对着观音合十鞠躬。
此人正是西方佛国在人间的行走者、代言人,观世音菩萨。观世音菩萨容貌妍丽,虽是男儿身但是却美如处子,因此人间多有观音是女子的传言。
训斥完唐僧,此人看着跪在唐僧面前的黑胖子,嫌恶的说“好歹曾是天蓬元帅,哭哭闹闹成何体统”说完一拂袖,冲孙悟空走去。
孙悟空已经从失落中走了出来,他看着逐渐走近的观音,想到曾经自己的手下败将,如今却可以轻而易举的阻止自己的全力攻击,心下依然充满了悲凉。
“孙悟空,我知道你不忿于金蝉子对你隐瞒了紧箍咒有禁锢你的功能,骗你戴上了紧箍,但是我可以告诉你,你能被放出五指山,你的那些结拜弟兄能够被提前释放魂魄,全都是金蝉子的功劳。”看着孙悟空依旧不言语,观音接着说“不管你刚才是真的没有认出天蓬的身份,还是想故意置他于死地,唐僧阻止你都是为了你好,你莫要不识好歹。”说完,驾着一朵祥云,观音瞬间消失。
良久,孙悟空看着笑眯眯的给天蓬起了一个八戒名字的唐僧,缓缓地做了一个稽。
【七】
几百年来,孙悟空被镇压在五指山下,曾无数次想起自己的过往。
他毫不后悔自己大闹天宫。传说中,他大闹天宫是为了做玉帝,但是他真的是为了做玉帝吗?他是天生石猴,又修的长生不老之术,以他的本领,他无论是在任何地方都不会被人轻视,都能够轻易得到自己想得到的。
但是这又如何呢?在他的身上,永远都有一个标签,这个标签就是妖。
孙悟空是妖,除人以外,所有通过修行自行得道的草兽精灵等都是妖。而妖,就要注定被排斥,被边缘化。
天地灵物妖没有份,灵气充沛的仙山妖没有份。
不仅如此,很多仙人更是以降服妖怪,奴役妖怪为乐。
因此,所有的大妖纷纷逃避自己是妖怪的身份,或者加入西天佛国,成为佛国的一份子,或者加入东方天庭,成为天庭一份子。还有一部分与天庭和佛国之间若即若离,受管不受教,被称为散仙。剩下的一部分妖怪自立山头,聚拢几个小妖怪,称王称霸,一遇到强大的神仙,只好束手就擒。
天庭、佛国、人界,由于其势力强大,加上组织森严,成为了三界之中的三大霸主,其中尤以天庭势力强悍,为众界之主。而妖怪则由于受天庭、佛国和人界三方的共同抵触,成为了连生存都困难的一个群体。
直到孙悟空的出现。孙悟空是天地灵物,出生后更是屡有奇遇,不仅习得了无上法术,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同时还得到了金箍棒这样的天地神物,可谓是及天地宠爱于一身。
强大的孙悟空很快聚拢了妖界的有生力量,有了势力,有了凝聚力,妖界自然也不满足于藏身于凡间的深山老林中,他们选择争取自己的生存之地,天上灵气充沛,他们想要上天就势必要触碰到天庭的利益,于是妖界和天庭的争端不可避免产生了。
最初,佛国对妖界和天庭的争端乐见其成,因为这是消耗天庭有生力量、乘机坐大的有效办法。但是到了后期,强大的天庭在孙悟空带领的妖界的攻击下屡战屡败时佛国也坐不住了。
最终,佛国联合天庭,镇压了孙悟空,而人界则出奇的没有参与此次镇压。
被镇压的孙悟空一直在想为什么佛国会与天庭联手,因为妖界的诉求只是想在天上寻求一块栖身之所,对于天庭而言,这或许由于危机其尊严和统治,所以要剿灭妖界,而佛国完全可以坐视不理,等到天庭实力被消耗的时候,乘机崛起,一跃成为众界之主。
孙悟空是天生灵物,悟性之高远超常人,被镇压的时候他在对抗五指山混乱五行折磨的时候,终于想清楚了是为什么。
人类修炼,对天地灵气是借用,而妖怪修炼,则是直接化天地灵气为己用。
无论是佛国还是还是天庭或者是人界,所有修炼者都是借用天地灵气洗涤自身,吐纳修炼。人体仿佛是一个筛子,不断被灵气洗涤,慢慢得道。
而妖怪修炼,则是直接使用天地灵气。即灵气在洗涤妖怪身躯的时候,妖怪不会像人类那样吐纳,而是会将之直接融入自己的血肉。所以,在最初修炼的时候,妖怪的攻击力要远远高于人类,但是随着修炼境界的提升,人类的领悟优势逐渐体现出来,又会远远超过妖怪。
所以,论中坚力量,妖怪领先,论高级战力,人类领先。
而人类和妖怪的最根本的矛盾,就在于对天地灵气的使用上,因为人类使用灵气只是借用,不会消耗灵气,所以灵气的总量不减。而妖怪则是直接使用灵气,会直接导致天地灵气的减少,只有当妖怪死了的时候,体内的灵气才会散逸开来,最终回归天地。虽然妖怪的灵气最终会还给天地,但是由于妖怪一旦修炼有成,寿命将会漫长无比,这种回归灵气的时间过于久远。更重要的是,一旦妖怪有了充沛的灵气补充,那么就意味着妖怪的高级战力数量会直线上升,最终彻底改变三界格局。
想明白这个道理,孙悟空也就明白了佛国和天庭联手的原因,毕竟对于他们而言,不管谁是众界之主,那都是人类做主,一旦妖怪威胁到了这个地位,那势必是要同仇敌忾的。
以孙悟空为代表的妖界的落败,也就在情理之中了。
所以,在五指山下,孙悟空庆幸于自己的长生不老、精钢不坏,但是同时也深受失去自由与尊严的折磨。这也是为什么唐僧提出拿孙悟空自由和他结拜兄弟的命换孙悟空保护他,孙悟空瞬间就答应的原因。
孙悟空六窍通灵,能明显感觉到唐僧对自己没有恶意,甚至有时候会隐隐感受得到唐僧对自己的怜悯和同情。尽管这种怜悯和同情有时候让孙悟空觉得自己是个弱者而愤怒,但是毕竟这是五百年来,唯一对自己表露善意的一个人,虽然是佛国的人,孙悟空对他也有意思的尊敬。
刚才想要杀唐僧的时候,孙悟空自己也清楚只要唐僧念动紧箍咒,自己势必就无所作为,但是唐僧竟然冒着被自己杀死的风险,没有念动咒语,尤其是唐僧最后泪花闪烁的望着自己的表情,更是让孙悟空诧异的同时内心一软。
或许,这个人真的是拿我当徒弟看了。
这样想着,孙悟空做完了稽。
一旁,唐僧和刚刚被起了八戒的黑胖子,以及化成了一匹白马的龙,看着孙悟空在遭受这种打击的时候没有暴跳如雷,反而安静的冲唐僧做了一个稽,全都瞪大了眼睛。
【八】
是夜,白龙马静静地卧在唐僧身边,唐僧盘膝而坐,锃亮的脑门在月光下发出柔和的光芒,白天有了新名字的天蓬,如今的八戒,正仰面躺在不远处,望着浩渺的星河,目光深沉如水。
孙悟空斜躺在附近的一颗大树上,金色的双眼紧闭,此刻,他正在神识内游,检查自己的身体状况。
孙悟空的身体从外面看与常人没有什么区别,但是神识内游,从里面看的时候,能够明显感觉到与常人的不同。常人心脏一般只有五窍,圣人的心一般有七窍,而孙悟空的心却多达九窍,足见孙悟空的聪慧。
此刻,在孙悟空的九窍之上,正缠绕着一道道漆黑的锁链,这锁链上有道道梵文流转,仿佛拥有生命一般,紧紧的将孙悟空的九窍锁住。
凡人修炼,一般分为两种。或者先修肉体,再修神识,或者先修神识,再修肉体,肉体与神识是分隔开来的,由此形成了两大修炼体系。
其一是修炼神识,保持神识不灭,用肉身做渡神识的船;一种是修肉身,保持肉身不灭,用肉身做神识的壁垒,神识做肉身的灯塔。
当然,这两大修炼体系的最高层,都是毫无疑问的实现肉身与神识的同步不灭,但是在修炼的过程最后,由于方向不同,方法也有所不同。
但是孙悟空的修行之道明显与这两大体系不同,孙悟空不修神识,也不修肉身,甚至对于孙悟空而言是不分神识和肉身的。作为天生灵物,孙悟空神识肉体从初生之时就合二为一,而其他非天生的往往都是先有肉身,次有神识,以肉身孕神识,这先天的肉身和神识分离,使得其他修炼者只能在两大修炼体系中选择其一。
而宇内缥缈,类似于孙悟空这样的天生灵物必然不在少数,只是其修炼方法是否与孙悟空相同,却又不得而知了。毕竟,孙悟空能掌握这种独一份的修炼方法,与其当年的际遇是分不开的。
此刻,孙悟空九窍被几乎封死,只有微弱的灵气往外散逸,不断地滋养孙悟空的躯体。心脏上街大脑,下达腿部,是修炼灵气和储存灵气的最佳位置。孙悟空的心脏生有九窍,无论是修炼灵气还是输送灵气,其速度都远远高于普通修炼者,但是如今心窍被封,无论是修炼灵气的速度,还是输送的速度都会大打折扣了。
在神识内游之前,孙悟空已经试尽了所有办法,包括分身、变大变小,甚至尝试着将自己身体分散为最小的难以计算的微小尘埃,但是孙悟空发现,无论他怎么做,紧箍都如影随形,紧箍仿佛具备他所具有的一切功能,随着他分身而分身,随着他的变化而变化。
这是专门针对孙悟空制作的一大法器。看来这五百年,制作紧箍的势力没少在紧箍上下功夫啊。
所有办法试完后,孙悟空长叹一口气,缓缓地睁开了眼,看着当初骗他把紧箍戴上的唐僧。
这个人隐瞒了紧箍会让我痛苦到失去战斗力的关键信息,骗我戴上了紧箍。但是白天念紧箍的时候,明显是他察觉到了观音在周围才念的。此人让我看不透啊!
还有观音所说,紧箍还有更高级的咒语,那又是什么?此次西行之路疑点重重,如今散仙的人、天庭的人已然出现,加上唐僧代表的佛国,众界的几大势力已经凑齐了,肯定不是为了单纯的取经。
最初我以为佛国是要借着西行取经扩展自己的势力,运用自己的人保护会太过明显,所以和我达成了协议。但是如今看来散仙、天庭的势力都明显察觉到了佛国的行动,并且没有阻止,反而默认般的派人隐藏身份加入,更奇怪的是,佛国明显知道了其他势力的介入,却好像也对这种介入乐见其成,此次西行,究竟有着什么秘密?又为什么非要让我参与竟来?
想着这些问题,孙悟空又缓缓地闭上了眼睛。远处,唐僧、八戒、白龙马也静默的闭着眼睛,仿佛全都沉浸在睡眠中。
遥远的西天,在一座莲花绽放的凉亭中,一名中年和尚正在拈花而坐,他的周围,若隐若现的凌空坐着众菩萨、罗汉护法以及天龙八部等众生。这和尚面容慈善,仿佛能让整个世界都在他面前膜拜,融化在他无量的慈与爱中。
这人正是如今佛国的当家人,阿弥陀佛。
他望着手里的莲花,对着众生笑道“天庭果然耐不住寂寞,派人加入了。接下来,就看那一位会不会派人来了。我们最大的危机、最大的际遇,即将降临”。
阿弥陀佛······
整个佛国全部膜拜在阿弥陀佛的智慧与爱中。
【九】
流沙河旁,沙随水动,水流沙流。唐僧一行站在河边,表情各异。
唐僧依旧是一副笑眯眯的模样,八戒一副什么也不在乎的样子,孙悟空依旧是那副自五指山下出来后沉默的状态,只有白龙马跃跃欲试,想要下河渡江,想来是身为龙的本能在隐隐作怪吧。
很快,孙悟空率先发出声音“来了。”
八戒也跟着说:来了。
是的,确实是来了。
之间流沙河仿佛活过来了一样,一改平淡无奇流动的状态,而是旋转着宛如龙卷风一样逐渐上升,水和沙紧密的结合在一起,抟扶摇直上,在扭曲纠缠在一起的流沙最上端,一个光头圆脸,膀大腰圆的人手持宝杖,咿咿呀呀的挥舞着,脖子上串联起来的九颗人头装的叮当作响。
虚张声势,这人明显法力不俗,但是却没有等我们渡河的时候攻击我们,而是这时候张牙舞爪的出来啊,八成是存了要跟在你身边的意思吧。孙悟空不屑的冲着唐僧说。
唐僧摸了摸自己光亮的脑门,笑眯眯的表情中带了意思羞涩。这应该是最后一个人了。
一旁的八戒和白龙马,则露出了凝重的表情。
我最见不惯藏头露尾、缩手缩脚的人,不管你这次西行的目的是什么,也不管这些人像狗皮膏药一样粘着你想做什么,总之我先打一顿再说。
说着,孙悟空原地直奔那人而去,等到那人察觉到孙悟空的攻击时,一根大棒子依然凌空抽下。那人神通倒也不俗,不紧不慢的架起手中的宝杖,拦住了孙悟空的棒子。但是他显然忽略了孙悟空自身力量和金箍棒的重量叠加的可怕效果,果然,金箍棒和宝杖相撞的一瞬间,那人便如同一颗天外陨石一样掉入了流沙河中,孙悟空暗道一声不堪一击,身形一动,又出现在了唐僧身边。
“悟空啊,你戾气太重啊,这样很有可能自行引动紧箍”唐僧对着孙悟空的头连敲三下,倒背着手,似是警告,又似是善意提醒。
孙悟空身形一滞,神魂震荡。
一侧的八戒和白龙马眼神闪烁,似有所悟。
唐僧走到流沙河旁边,对着流沙河喊道“你既已归依我佛,如何又故作玄虚,阻我前路?还不速速拜见为师?”
话音未落,流沙河突然一分为二,横断分开,那人从河底走出,正对着唐僧,端端地跪了下去,道“弟子已被观音赐了法号,名为悟净,拜见恩师。”
唐僧摸了摸自己的脑门,恢复了笑眯眯的模样,拉着悟净起来,开始一一介绍众人。
当介绍到孙悟空的时候,悟净眼神中流露出一丝炽热和狂躁,而孙悟空则一直盯着唐僧,仿佛要从唐僧身上找出什么秘密。
八戒和白龙马看着悟净,悟净面无表情的点了点头,算是打过了招呼,白龙和八戒对视一眼,喃喃道“卷帘大将”,眼中写满了恐惧,三人之间氛围奇怪,仿佛有暗流涌动。
西游纪年第二年,佛国的金蝉子先是在五指山下收服了孙悟空,继而遇见了东海龙王的儿子白龙马、被打入凡间的天蓬元帅和卷帘大将,西行之人,全部到位。
有心人仔细考究了西行之人的身份,得出了一个令人吃惊的结论:西行的队伍中,有佛国的人,也由于天庭的人呢,还有散仙的人,同时还有妖界的人,这种组合,自天地诞生以来从未有过。
西游取经,开始引起了更多人的注意。同时,一个传说开始弥漫:西游的真实目的,不是为了取经,而是为了解开真正的长生之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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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独者的呓语 - 知乎专栏
“自女儿国一别,至今已二十余载,御弟哥哥,别来无恙?”
20年后 2004年的《艺术人生》,女儿国国王的扮演者朱琳,上场后凝视着徐少华如是说。
当镜头切至场下时,人群中的徐少华早已红了眼眶。
谁也不知道两人此刻心中想到了什么,或许是二十年前,女儿国王和三藏分别时,唐僧缓缓说出的那句:若有来生…
有人说他们已经二十年未见,朱琳更是为了徐少华终身未嫁。
其实朱琳在后来的采访中证实,这些全是谣传!
上面这一番话,与其说是朱琳对徐少华说的,倒不如说是女儿国国王对她的御弟哥哥说的。
只是,二人都入戏太深,聚光灯下,万千人中,她含情脉脉地望着他,似有千言万语,却又欲说还休,怎能让人不丛生痴念?
或许这二十年来,她一直在城楼之上等着他归来,她知道,西行的路早已行尽,圣僧的心也已付与苍生。
可是,她始终忘不了他,始终忘不了那句:若有来生......
鸳鸯双栖蝶双飞,满园春色惹人醉,说什么王权富贵?怕什么戒律清规?
若有来生,我不是国王,你也不是圣僧,那时,你会骑着白马来娶我吗?
也许会。
可是她却忘记了,他早已修得正果金身,永脱六道轮回,再也……没有来生了!
于是她等啊等,直到青丝成雪,直到花落人亡,直到若有来生.....
附:朱琳徐少华剪辑版:艺术人生 西游记再聚首完整版:艺术人生——《西游记》再聚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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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者便走近身边坐下,又细细打量一番,因问:“弟弟可曾学艺?”悟能道:“不曾学,只拜了一年师,些须晓得几个变化。”行者又道:“弟弟法号是那两个字?”悟能便说了号。行者又问浑名。悟能道:“无名。”行者笑道:“我送弟弟一妙名,莫若‘八戒’二字极妙。”又问悟能:“可也有紧箍儿没有?”众僧不解其语,悟能便忖度着因他有箍,故问我有也无,因答道:“我没有那个。想来那箍是一件罕物,岂能人人有的。”行者听了,登时发作起痴狂病来,摘下那紧箍儿,咦,怎么摘不下来?
清风和明月进来笑道:“唐师父,我师着我送果儿与师父带来了。”行者听说,便先问:“什么果儿?拿来给我。”一面早伸手接过来了。开匣看时,原来是三朝未满的孩童。长老只就行者手中看了一看,便问道:“是单送我一人的,还是别的和尚们都有呢?”清风和明月道:“各位都有了,这两个是师父的了。”长老冷笑道:“我就知道,别人不挑剩下的也不给我。”
三藏又将观音菩萨所赠嵌金花帽珍重取出来转送行者。行者说:“什么臭菩萨拿过的,我不要这东西。”遂掷还不取。三藏只得收回,内心OS:“妈蛋不按牌理出牌啊!”
大将上来卷帘,不防又把琉璃盏失了手跌在地下,将琉璃跌碎。玉帝因叹道:“蠢才,蠢才!将来怎么样?明日你自立门户,难道也是这么顾前不顾后的?”卷帘大将冷笑道:“陛下近来气大的很,行动就给脸子瞧。前儿连天蓬元帅都打了,今儿又来寻我们的不是。要踢要打凭陛下去。就是跌了琉璃盏,也是平常的事。先时连那么样的玻璃缸、玛瑙碗不知弄坏了多少,也没见个大气儿,这会子一只器皿就这么着了。何苦来!要嫌我们就打发我们,再挑好的使。好离好散的,倒不好?”玉帝听了这些话,气的浑身乱战,因说道:“你不用忙,将来有散的日子!这就打你八百,贬下界去。”
二人正说着,只见沙僧走来,笑道:“二师兄,大师兄,你们天天一处打怪,我好容易来了,也不理我一理儿。”行者笑道:“偏是咬舌子爱说话,连个二师兄也叫不出来,只是爱师兄爱师兄的。回来捉妖精儿,又该你闹‘幺爱三四五’了。”
三藏听了信以为真,乃笑问白龙马道:“今儿那个穿白的是你什么人?”小龙道:“那是我两外甥子。”三藏听了,赞叹了两声。小龙道:“叹什么?我知道你心里的缘故,想是说他那里配白的。”三藏笑道:“不是,不是。那样的不配穿白的,谁还敢穿。我因为见他实在肥盛的很,怎么也得他在咱们取经队就好了。”小龙冷笑道:“我一个人是脚力命罢了,难道连我的亲戚都是脚力命不成?定还要拣实在好的白马才往你门下来。”
三藏在马鞍上睡着,白龙马慢悠悠走着,也乜斜着眼乱恍。行者轻轻的走到跟前,上来便拉着缰,悄悄的笑道:“我明日和师父讨你,你给我骑罢。”小龙不答。行者又道:“不然,等师父醒了我就讨。”小龙睁开眼,将行者一顶,笑道:“你忙什么!‘白龙马掉在鹰愁涧,有你的只是有你的’,连这句话语难道也不明白?我倒告诉你个巧宗儿,你往西牛贺洲拿牛魔王同避水金睛兽去。”行者笑道:“凭他怎么去罢,我只守着你。”只见唐三藏翻身起来,照白龙马屁股就抽了一鞭,指着骂道:“下作小畜生,好好的徒儿,都叫你教坏了。”行者见三藏醒来,早一筋斗去了。
行者一面吃,一面说道:“我吃这个方爱吃酒,吃了酒才有劲。若不是这猪肉,今儿断不能捉妖。”说着,只见沙僧驻着降妖杖站在那里笑。行者笑道:“兄弟,过来尝尝。你二师兄属猪,不然他也爱吃。”沙僧听了,便过去吃了一块,果然好吃,便也吃起来。一时只见三藏也披了袈裟走来,笑道:“吃这样好东西,也不告诉我!”说着也凑着一处吃起来。八戒笑道:“那里找这一群和尚去!罢了,罢了,今日木仙庵遭劫,生生被弼马温作践了。我为木仙庵一大哭!”行者冷笑道:“你知道什么!‘是真圣僧自风流’,你们都是假清真,最可厌的。我们这会子猪肉大吃大嚼,回来却是莲心佛口。”
八戒听了喜不自禁,笑道:“待我放下书,帮你来收拾,”沙僧道:“什么书?”八戒见问,慌的藏之不迭,便说道:“不过是《金刚经》《大悲咒》。”沙僧笑道:“你又在我跟前弄鬼。趁早儿给我瞧,好多着呢。”八戒道:“好兄弟,若论你,我是不怕的。你看了,好歹别告诉别人去。真真这是好书!你要看了,连妖也不想捉呢。”一面说,一面递了过去。沙和尚把降妖杖且都放下,接书来瞧,从头看去,越看越爱看,自觉春心荡漾,神魂颠倒。八戒笑道:“兄弟,你说好不好?”沙和尚笑道:“果然好污。”八戒笑道:“我就是个天蓬元帅身,你就是那霓裳仙子貌。”沙和尚听了,不觉一脸晦气,登时直竖起一头红焰发蓬松,瞪了两只圆睛亮似灯,指八戒道:“你这该死的胡说!好好的把这邪魔外道弄了来,还学了这些混话来撩我,我告诉师父大师兄去。”八戒着了急,向前拦住说道:“好兄弟,千万饶我这一遭,原是我说错了。若有心撩你,明儿我掉在圈子里,教个老母猪吞了去,变个小香猪,等你明儿做了‘金身罗汉’得道成仙的时候,我往你座下替你拱一辈子的白菜去。”众人来了,长老故问何事。镇元大仙笑道:“因丢了四个人参果,连日访察不出人来,恐怕旁人赖这些徒弟们,所以越性大家搜一搜,使人去疑,倒是洗净他们的好法子。”长老冷笑道:“我的徒弟自然都是些贼,我就是头一个窝主。既如此,先来搜我的行李,他们所有偷了来的都交给我藏着呢。”说着便命徒弟们把行李一齐打开,请大仙去抄阅。大仙笑道:“既然徒弟们的东西都在这里,就不必搜了。”长老又问众人:“你们都搜明白了不曾?”清风陪笑说:“都翻明白了。”那明月本是个心内没成算的人,素日虽闻长老的名,那是为众人没眼力没胆量罢了,那里一个出家人就这样起来,况且又是凡夫俗子,他敢怎么。因越众向前拉起长老的袈裟,故意一掀,嘻嘻笑道:“连师父身上我都翻了,果然没有什么。”镇元大仙见他这样,忙说:“徒儿走罢,别疯疯颠颠的。”一语未了,只听“拍”的一声,明月脸上早着了长老一掌。长老登时大怒,指着明月问道:“你是什么东西,敢来拉扯我的袈裟!我不过看着大仙的面上,你又有道行,叫你一声仙童,你就狗仗人势,天天作耗,专管生事。你搜检东西我不恼,你不该拿我取笑。”
西游记续一
五庄观里,旃檀功德佛,斗战胜佛和镇元大仙正在欢宴。
席间旃檀功德佛道:"悟空,我等在此欢宴,也当念着菩萨的功德。若无菩萨,为师又如何能端坐莲花,成佛为祖?所以徒弟啊,你脚程快,这人参果还烦你送些给菩萨,略表谢意。"
镇元大仙也道:“此言甚是,贤弟啊,说来我这人参果树也是菩萨医好的,那就劳烦你走这一遭?”
悟空笑道:“师父,大哥,俺老孙也正有此意。你们在此稍等,俺老孙去也!”
却说那悟空一个筋斗云到了南海,驾着云向下一看,但见:
清凉出尘寰,幽邈隔关山。
日升起瑞彩,风吹浩波旋。
那猴子见此情景,心道:“早年取经路上,每到此处都是十万火急,竟不曾留意这南海果是个好去处。今日也无甚要紧事,不如好好游历一番,再送人参果给菩萨也不迟!”
想罢,按下云头使了个隐身法便在南海自在起来。
忽见观音披头散发,未施妆容,赤着脚却向这边走来。悟空正要显身来拜,心念一动道:“不好,我这一显身,菩萨见我用隐身法在此,恐有见疑,不如且等菩萨去了,再做打算。”
于是悟空躲到竹后,不再作声,只等这菩萨走过。却见那菩萨竟不离去,兀自坐下,向着池塘叫道:“鱼儿何在?”
忽见一尾黄金大鲤鱼从池塘中露出头来,悟空一见笑道:“原来菩萨是来喂鱼!这鱼不就是通天河的那个妖精吗?当年这厮号称灵感大王,还想吃我师父哩!哼,等菩萨去了,看老孙不收拾收拾这厮,也让这厮知道孙外公的本事!”
悟空想着,却听那菩萨道:“你安心在此,不入轮回,寿与天齐有何不好?何必执着于过往的种种,自寻烦恼?”
悟空听着心道:“看不出这妖怪还是个得道的主儿!上天真是不公,想俺老孙,闹天宫,取西经,九死一生,才得以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这泼妖精何德何能竟能寿与天齐?”
念及此处心下甚是不忿,但见菩萨去了,便走到池塘前,显出身来,撩起裤子便往这池塘里撒起尿来。
正尿着,那鲤鱼游将过来,翻翻腾腾,甚是活跃。悟空笑道:“你要吃我师父,我也不曾教训得了你,今日喂你喝尿也算一报还一报!”说罢哈哈大笑,好不快意。
那鲤鱼听悟空如此说,更加翻腾地厉害,悟空笑道:“哼,你生气也没用!等老孙再屙些屎来!”
好个猴头,脱下裤子便要屙屎。却听那金鱼开口道:“悟空!悟空!你可来了!快来救我!为师等你等得好苦啊!”
“师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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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想写一本书就叫《妖说西游》但是总是没有动力,所以就放在这里如果赞过百我就接着更,否则大家就当一个小故事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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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猴子听听得金鱼这般说辞,大惊之下脱口就喊出了“师父“。
喊出之后,却立觉不妥,心道:”我可糊涂了,怎么认个妖怪作师父?“
于是骂道:"你个泼妖怪,俺老孙看在菩萨的面子上饶你不死,今日却学俺师父戏耍俺老孙,今天若不给你点教训,出不得俺心中这口恶气!"
说罢从耳中取出金箍棒,作势要打!
只听那金鱼道:”悟空,真的是为师啊!那日在通天河,为师被那妖怪抓住,后来菩萨就把为师变作金鱼装到竹篮里去了。为师只道菩萨前来解救,未曾想菩萨就把为师放于此处,不得自由,一晃就三十多年,为师,为师这些年...“
金鱼说着说着竟泣不成声。
悟空听金鱼如此说,心中也是疑惑道:”听他这般说辞,倒也不是全无道理,可是菩萨抓我师父作甚。此事多有蹊跷,且待我试他一试。“
大圣只把金箍棒收起,问道:”你说你是我师父,我且问你,你可知俺老孙有什么本事?“
那金鱼说道:”悟空,为师在此被困多年,你找到为师为何不先行搭救,却要在此试探,到底是何意?“
悟空道:”非俺老孙多心,通天河里,俺老孙分明救出了师父,后来西天取得了宝经,俺老孙如今也已经是修成了正果,成了斗战胜佛。如今又多出个师父,俺不能不问个清楚!“
金鱼听到悟空这般说,痛哭道:”佛祖啊,这却是何道理!为何让个假唐僧取得真经却让贫僧受困于此!“
悟空道:”你且休要伤心,且回答俺老孙的问题,若真是师父,老孙定救你出去,为你讨回公道!管他佛祖还是菩萨,如此坑害俺师父,老孙定不饶他。若你若不是师父,哼哼,今时就让你尝尝孙外公的棒子。“
金鱼不住流泪道:”徒弟啊,你不是说你本事了得,有火眼金睛!怎么连为师都识不得了!却陪那假唐僧去取了真经?“
悟空哪里受得了他这般激将,叫道:“你休要多言,待俺用火眼金睛辩上一辨。”说罢,一个跟斗云跃到天上。
好个大圣按住云头,睁开那火眼金睛定睛一看。但见南海之上瑞气冲天,祥云笼罩尽是大慈大悲观世音的祥瑞之兆,却是半点也看不出十世修行的纯阳之气。
再仔细看去,但见紫竹林上犹有半黑半红的妖气,却是微弱至极几难辨认。想是那黑熊怪和红孩儿修行未到妖性未净。
大圣又去分辨,却哪里还有半点云气。不禁心中大疑道:“这厮若真是师父,那如何能无半点祥瑞?若是那妖精,他在那通天河吃人无数又如何能没有丝毫妖气。我这一眼看去,竟是全然看不出这厮的面目。古怪!古怪!”
这大圣心中正自狐疑,忽然灵光乍现道:“若师父当真被菩萨所困,那菩萨自是有法力能隐去师父的祥瑞。如此说来,这还真可能是师父,只是如此一来菩萨却是何用意?跟我去西天取经的师父又是何人?”
悟空思索良久却不得头绪,心中烦闷不已!他本是聪明伶俐,智计百出。取经路上从未计穷。却在此刻竟是方寸大乱,不知道该当信谁。
若这金鱼真是唐僧,菩萨便大有问题。可若菩萨都不能相信,那么以菩萨的法力唆使那妖怪在此冒充唐僧却也难辨真伪。菩萨若不可信,那佛祖难不成也分不出真伪,那佛祖又如何会把真经传给妖怪?莫不成佛祖也是假的?
大圣思量起来,越想越是觉得恐怖,越想越是没有主意。只觉得脑涨眼晕。却在这时,见那黑熊怪笑盈盈地驾云而来。
大圣见他,心中有了计较,心道:“今日之事,甚是古怪,我且不动声色,而后再慢慢探查.” 于是笑脸相迎道:“你个黑鬼,跟了菩萨,得了正果说要谢我,可不能赖帐!”
那黑熊怪道:“记得,记得!大圣! 谢礼之事且放上一放。菩萨有请!命我来迎!我们见菩萨要紧!”
那黑熊怪引着悟空来到菩萨面前,但见菩萨正端坐莲花台,悟空见到心中赞道:“果真真一个端庄清净的好菩萨!”有诗为证:
观音菩萨妙难酬,清净庄严累劫修。
浩浩红莲安足下,湾湾秋月锁眉头。
瓶中甘露常遍洒,手内杨枝不计秋。
千处祈求千处应,苦海常作度人舟。
只听菩萨问道:“悟空,此番前来所为何事?”
悟空行礼道:“菩萨,俺老孙跟师父受镇元大仙之邀,在五庄观患宴。席间师父和大仙念及菩萨的照顾,命我前来送上人参果。”说罢从怀中掏出三个人参果,双手奉上。
那守山大神,接过人参果,递向菩萨。菩萨微笑道:“既是你师父和大仙有心,贫僧就受之不恭了,且代我谢过他们!”
悟空笑道:“不打紧,不打紧,菩萨,俺老孙那个侄子不知道是否还在山上,好歹是个亲戚俺也想问候问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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菩萨道:‘“你说的可是善财童子?我今令他下山善财,并不在山中。”
悟空心中暗道:“都说出家人不打诳语,我方才看到那红孩儿的妖气犹在,怎生便不在山上了。这菩萨果真大有问题,莫不是连菩萨也会是假的?”
他心中这般想,脸上却不动声色,笑道:“如此,那俺就告辞了,告辞,告辞。”
菩萨道:“且慢,悟空你若见了你师父,且把这个交给他,算是我略表谢意。”说着拿出一颗光灿夺目的珠子,着守山大神交道了悟空手里。
悟空见到那珠子浑圆光亮,洁白无瑕,问道:“菩萨,这是什么宝贝?”
观音道:“这本是颗摩尼宝珠,昔年金蝉子的法器。如今正是要物归原主。”
悟空笑道:“好好好,那么我替师父多谢菩萨了。”
话说悟空别了菩萨,转过头去又回到了南海。使了个隐身术,又来到了池塘。却见红孩儿手脚上还带着金箍,正在池边喂鱼,所喂之物正是悟空刚刚进献的人参果。悟空见此大是不解,心道:“这菩萨那如此好的东西喂鱼,却是为何?”
只听得红孩儿跟那鱼说道:“你这秃驴,真是活该,当初若是安心让我吃了,现在也已经转世投阳。现如今逃又逃不得,死又死不得却也把我坑害于此!”
悟空听红孩儿这般说,恍然大悟,心道:“菩萨若害了师父,那么师父必定再入轮回,那么自然会漏出马脚。如此困在此处,死不得,逃不得也就无人察觉。如此说来,这鱼真的是俺师父。可若它是俺师父,五庄观的那位又是谁?为何俺老孙完全看不出来?”
悟空悄悄离开,心中有了计较,一个筋斗云翻回了五庄观。远远地往那观上一看,但见五庄观上霞红遍天,竟是丝毫没有妖邪之气。悟空怪道:“这妖气倒是可以装得,但这十世元阳的祥瑞之兆却绝非可以装得出来。师父这纯阳之体,向善之心丝毫没有问题,又如何会是妖怪?”
悟空满心疑惑却并不表露,按下云头把那摩尼宝珠呈给旃檀功德佛,说道“师父,菩萨回礼了呢!”
旃檀功德佛双手接过,遥遥向南边行礼。
一旁的镇元子赞道:“可喜可贺,物归原主啊!”
悟空问道:“大哥,这宝贝什么来头,你可知晓?”
镇元子道:“贤弟,你有所不知,这摩尼宝珠出自佛祖真身舍利,凡佩带此宝珠者,病邪不侵,金身不坏,更能如意化用,随心变化。”
悟空又问道:“菩萨说这是金蝉子的法器,却不知有何说法?”
那镇元子笑道:“佛祖圆寂时,肉身化为五彩舍利,有的为信男善女供奉,有的则为座下弟子保留。这摩尼宝珠本即是昔年金蝉子所保留的佛骨舍利,而后加之近千年修行,乃是难得的佛宝。”
悟空道:“如此说来果真好宝贝,只是这千年修行又当何论?”
镇元子道:“你这猴子,不问个明白看来是不能罢休。也罢,今日就让你知道个清楚。佛骨舍利固然是宝贝,然若无法将天地灵气灌汇持续其中,千年而后就与凡物无二。而仙佛得此灵宝,常年佩戴便可将自家修行加持其间,年久而后自生灵性,则无需灌注天灵地气,日精月华而可自行灵通。”
镇元大仙正说着,但见旃檀功德佛手中的摩尼宝珠跳动起来,啪嗒一声掉到了地上。那宝珠掉到地上尤自不停,啪啦啦地还在跳动。旃檀功德佛正待要拾起宝珠,悟空手疾眼快一把把那宝珠抓在手中。
镇元子眉头一皱道:“想来金蝉子轮回十世,这宝贝怕是有些生疏了。”
旃檀功德佛向悟空说道:“还好悟空机灵,若弄丢了这宝珠可有违了菩萨的美意。” 说罢把手伸了出来。
悟空心念一动,笑道:“师父,这宝珠甚是顽皮,还在我手里跳哩。且待我耍上一耍,降伏了它。”
说罢一个筋斗云翻到了天上,嘴里一面喊着:“你这泼物感不停俺师父的话,还想怎地?”
眼见悟空越来越远,旃檀功德佛摇头道:“这个猴头,总是改不了这猴子习性。”
镇元大仙笑道:“旃檀功德佛,且让他耍去,我等继续欢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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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悟空拿着这摩尼宝珠,翻出十万八千里,心里思索道:“古怪,古怪,这宝珠既是师父的本命法宝,如何会不认得师父,这其中必有古怪!只是此时此刻,却不知这漫天神佛究竟谁人可信,难!难!难!”
悟空正自愁着,忽然灵光一闪,笑道:“若说宝贝,还有谁的比那李老官儿的多?我且带这宝贝上那兜率宫看看老官儿怎么说?” 心念所致,筋斗云已然翻出。不一会儿便到了三十三天外的离恨天兜率宫。
悟空见到守门的童子,道:“劳烦给老官通告一声,俺老孙找他耍哩”
却惊得那童子一个踉跄跌倒在地,原来这童子正是当年平顶山上的银角大王。只见他跌跌撞撞地冲进兜率宫中,喊道:“祸事了,祸事了,偷丹砸路的瘟神来了!偷丹砸炉的瘟神来了!”
悟空哈哈大笑,也不客气,跟着童子就往里走。却见老君正在打坐,见童子慌慌张张奔过来说道:“童儿,莫慌!何人来访啊?”
不等童子说话,大圣一个箭步窜到童子身前,纵身一跳,跳到老君面前,笑嘻嘻道:“是俺!”
老君一见悟空,大惊失色道:“没有!我这儿没有丹药!”
悟空笑道:“小气,小气!俺这次不是来要你丹药的,俺是来换的!”
老君一面给童子使着眼色,一面说道:“没有,没有,换也没有!”
悟空笑道:“都说是换,你也不看看我用什么宝贝来换?”
这边老君说道:“不换,不换,想你也拿不出什么宝贝,不换,不换!”
悟空笑道:“到底是没有,还是不换?老官你可说清楚,要是没有我去其他地方换,要是不换,你先看看我的宝贝不迟!”
老君说道:“没有,有也不换!你这猴子甚是奸猾,上次用两根毫毛换了我的紫金葫芦和玉净瓶,没有,没有,不换,不换!”
悟空见这老头说不清楚,从怀里掏出摩尼宝珠,伸出手来一摊道:“看这宝贝怎么样?”
老君一见这宝珠,眼睛都移不开了,道:“你这猴子,却是从哪里偷来的这个宝贝?”
悟空道:“你休管这宝贝从何而来,俺老孙用这个换你百十个金丹行不行?”
这边老君对这宝珠左看右看道:“换得,换得!大圣且把这宝物给我,让我再仔细看上一看。”
悟空听他这么一说,心道:“这老官儿甚是小气,竟然肯拿百余金丹换这宝珠,足见它着实非同小可。我且再试他一试。”
悟空把手一收,道:“你这老官儿,欺俺无知,一百枚金丹就想换俺宝贝?”
老君冤道:“大圣,这可是你说要用这宝贝换我百十金丹,如何是我欺你了?”
悟空道:“之前你又是没有,又是不换,如何见了这宝贝就有百余金丹来换了?还说自己不备赖?”
老君说道:“我之前是没见到这宝贝,以为大圣又来胡闹。既然见了这宝贝,知晓了大圣的诚意,自然就有金丹了”
悟空道:“不换,不换!百个金丹太少,太少!”
老君道:“哪你说多少肯换?”
悟空道:“你倒是说说
如果还有再见时,你能不能别那么潇洒地不回头。
1
黑云压城,旌旗猎猎。
天上的声音一直在聒噪,从很远很远的地方传来,声音中参杂了血腥。
食腐的乌鸦不停地在空中盘旋,黑色的眼睛寻找着下一具尸体。这里是狮驼岭,被十万天兵攻破一个多月了。妖妖小心翼翼地收拢着战场上无人问津的尸体,她和这乌鸦一样,想要找到一些能让自己活下去的东西。
妖妖就是妖妖,她这随便的名字是大大王给起的,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什么妖怪。她是被大大王从后山捡回来的,本来大大王是要吃了自己的,可是妖妖从包裹里伸出胳膊要抱抱的那一刻,几位大王的眼神都软了。
于是妖妖成了几位大王的女儿,大大王说女孩子起个贱名好养活,于是妖妖就叫妖妖了。
妖妖剥下了一个天兵的盔甲,这是这片战场还算完整的衣服。她把所有的物资打包成捆,用一根绳子在前面拖着它们。她要回到地底去,不然天兵很快就会来打扫战场。
大门缓缓打开,一阵欢呼声从里面传来。
“妖妖姐姐回来啦!妖妖姐姐回来啦!”一群还未成年的小妖怪争先恐后地往妖妖身边挤。
“哎呀,都别抢都别抢,都有份都有份!”
妖妖丢下了从战场上收刮下来的物资,辛酸地看着这群衣衫褴褛的小叫花子扒来捡去。
“妖妖姐姐!我想要这个眼罩,我的眼睛老是流水水!”一个眼睛受伤的小妖怪双手举着一个眼罩哀求道。
“好好好,猫猫来,来姐姐给你戴上。”妖妖温柔地把这个叫猫猫的小妖怪搂在怀里,将那个大了一号的眼罩给他戴上。
猫猫的眼睛是被流矢击伤的,由于处理不及时他的眼睛总会流出脓血。
猫猫戴上了眼罩高兴地手舞足蹈:“姐姐,你看我帅吗?”
“帅帅帅,我们猫猫是狮驼岭最帅的小帅哥。”
“那……妖妖姐姐,我们什么时候能出去啊?我好想看看天上的太阳啊。”
妖妖闻言一怔,看了一眼怀中的猫猫,眼圈一红忍不住落下泪来。是啊,什么时候能光明正大地看一看天上的太阳啊,她也不知道。
妖妖赶紧抹了一把脸,她明白,自己决不能在这些孩子面前露出无助的一面。
“现在啊,太阳公公生气了,我们出去他会不高兴的,我们等他不生气了再出去好吗?”
“太阳公公要杀死我们吗?”一旁的小妖怪听到妖妖的话纷纷放下了手中的东西,他们看着妖妖沮丧地问道。
“不会的不会的,太阳公公最喜欢我们了,可是他现在心情不太好。让我们再等等,好吗?”
妖妖拖着沉重的身体离开了这群唧唧喳喳的小妖怪向洞穴深处走去,这一个月来她已经疲惫不堪。她的任务就是带着这些小妖怪活下去。最起码,为狮驼岭留下最后一丝血脉。
“老爷子,如果是你,该会怎么做……”妖妖自言自语的声音回荡在洞穴中,她找了一块大石头坐了下去抱住了自己的双膝,背影孤独而无助。
2
狮驼岭被攻破那一刻,大大王就让妖妖领着孩子们逃到地底下去了。临别时,大大王让妖妖再好好看自己一眼,因为这一眼,是最后一眼。
老爷子拿着大砍刀出去杀敌的景象,她并没有看到,她和孩子们被老爷子关在了洞穴里,她只能凭借模糊的厮杀声和浓浓的血气来判断战场情况。
突然之间天地间一片清静,所有的声音在这一刻消失。妖妖知道,狮驼岭败了。
她听到的最后一个声音,是老爷子一个人唱狮驼岭战歌的声音,再然后,就没有然后了。等她出来时,苍茫大地上就只剩下了漫地的鲜血与尸体,一杆孤零零的破旗立在老爷子手中。
老爷子半跪着,一颗硕大的狮头掉落在旁边,狮驼岭最后一位大王死去了,妖妖最后一位父亲也死去了。
妖妖将老爷子就地葬了,这些乌鸦不能打扰他,这些天兵更不能打扰他。狮驼岭的英雄,终归是要埋在狮驼岭的。
妖妖坐在埋着老爷子的地方,看着黑色的天幕,已经有多少天没见过星星了呢?她忍不住发起呆来。
“嘿嘿,小妖精,坐在这里干嘛呢!”一个尖细的声音从妖妖身后传来。
妖妖吓得猛然回头看去,却是空无一物。
“别找了别找了,俺在这儿呢!”
只见一只肉眼可见的小虫子晃晃悠悠在妖妖面前飞了飞,化作人形落在了地上。
“你是谁!”妖妖一见声音的主人现身,立刻拿出一把匕首抵住他的脖子,她决不能让任何人靠近孩子们。
“小妖精,别冲动,我是伶俐虫!”一个精瘦男人举起了双手。
妖妖满脸警惕地看着这个男人说道:“我管你什么放屁虫还是伶俐虫,偷偷摸摸跟在我后面想干什么!”
“别……别误会,小爷本是平顶山下莲花洞金角大王银角大王的开路先锋。可是前不久,我们被天兵天将一窝端了,俺是来逃荒的。”伶俐虫连忙解释。
“跟谁称小爷呢,跟谁称小爷呢?也不看看你那穷酸样。这里是狮驼岭不是你们平顶山,我可是这里大当家的!”妖妖拿着匕首有一下没一下地拍打着伶俐虫的脸。
“姑奶奶姑奶奶,您是爷您是爷!咱先把刀放下好好谈行不?你看你看我有妖牌。”伶俐虫看着匕首发出的寒光心里直发毛。
“哼,别跟我耍花招,不然老娘宰了你!”妖妖看了一眼伶俐虫腰上别的妖牌放下了匕首。
“请问这位姑奶奶怎么称呼?”
妖妖瞪了他一眼,伶俐虫咕嘟咽了一口口水,心里想着,这个女妖精脾气可真躁。
“我叫妖妖,狮驼岭……进来吧。”妖妖领着伶俐虫打开了洞口大门。
伶俐虫一脚刚踏进大门就被眼前的景象震惊了,一个个小妖精一字排开躺在地上打呼噜,与其说是一群妖怪,不如说是一群小叫花子。
“这……”
“狮驼岭最后的希望。”妖妖反手关上了大门,找了个地方坐了下来。
“唉,我就知道那群瘪犊子肯定不只会针对我们莲花洞。”伶俐虫叹了口气也坐了下来。
“不过你们好多了,我们家的小崽子都不知道在哪里,是死是活统统不知道。莲花洞就剩我一个了。”
妖妖没有说话,她替一个小妖精盖好了衣裳,虽然没有床褥枕头,但是妖怪们早已习惯了这种天为被来地为床的生活。
“嘿嘿,你不怎么喜欢说话啊。”伶俐虫看妖妖没搭理自己的意思尴尬地挠了挠头。
“我累了,早点休息。”妖妖说过这句话就坐靠着大门闭上了眼睛。
伶俐虫吐了吐舌头,心想这个女人可真高冷。
3
转眼冬天就要来了,寒风呼啸空气冷冽,狮驼岭上上下下一片死气笼罩。天兵天将似乎并没有要走的意思,因为他们没找到青狮精的尸体。
“嘿我说,这群瘪犊子也不回家过年啊?真一天天守在这里也不嫌冻的慌。”伶俐虫搓了搓冻红的耳朵哆嗦地说道。
妖妖知道天兵天将为什么不回去的原因,她把老爷子尸体葬在一个只有她知道的地方,那个坟连坟头都没有。更何况,他们还要确认狮驼岭是否屠戮干净。
“妖……妖妖姐姐,我们冷。”猫猫戴着他那大一号的眼罩看向妖妖。
“对对,妖妖姐姐我们好冷。”
猫猫一开这个话茬,所有的小妖怪都纷纷七嘴八舌讨论起来。
“你们别急,我会想办法的。”妖妖咬了咬嘴唇说道。
是啊,这么长时间都呆在地底下,根本看不到太阳,再加上冬天到了,别说小妖怪,她和伶俐虫都受不了。
伶俐虫看出了妖妖的为难,经过这一段时间的了解,狮驼岭的物资实在是太匮乏了。一场战役毁掉了狮驼岭所有的根基,而这里又被天兵天将包围监视着,他们能做的只有等待,等天兵天将撤走的那一刻。
“妖妖,要不我们再去上面瞅瞅?多扒拉几件衣服给孩子们也是好的。”
“能用的我都差不多收下来了,而且这几天天兵巡逻又开始频繁起来,太冒险了。”妖妖说着说着低下了头。
“可不能看着孩子们冻着啊?等下去我们一点活路都会没的,哪怕收拢点柴火暖暖身子,总得熬过这个冬天。”与这些小妖怪们朝夕相处,伶俐虫也渐渐喜欢上了这群年幼无知的孩子。
“好吧,那我们就再上去一次。”妖妖也点了点头。
妖妖与伶俐虫偷偷摸摸地在战场上穿行,这里的物资少的可怜,一具具尸体早已被乌鸦吃成了白骨。
伶俐虫一边替妖妖背着收集来的东西,一边警惕地盯着周围四方。他突然拉住了妖妖,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妖妖紧张地看着伶俐虫,只见伶俐虫的手慢慢伸向她的脸,捏了一下妖妖的小鼻子。
“你!”妖妖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
“小点声小点声!你看你满鼻子灰。”伶俐虫笑着举手示意。
妖妖又好气又好笑地看着伶俐虫骂了一句呸。
4
“你明明能走的,你可以变成小虫子飞到安全的地方,为什么留下来?”妖妖靠在伶俐虫的肩膀上问道。
“因为这里有猫猫这样可爱的孩子。”伶俐虫低头看了一眼妖妖补充道:“还有一个漂亮的笨妖精。”
“你才笨呢!”
“我笨才能碰到一样笨的你嘛。”
“我们接下来怎么办。”妖妖紧了紧伶俐虫的胳膊。
“放心吧,昨天我用神通听到有几个天兵说他们马上就要回天庭了。”
“但愿如此。”妖妖舒了一口气说道。
“等那群烦人的苍蝇走了之后,我领你们再去找个没人的山头。到时候我做山大王,你做压寨夫人,这群小崽子就是我们的儿女。”
“呸,谁要当你的压寨夫人,我答应做你女朋友才才三天,臭流氓。”
“嘿嘿,放心吧,到时候就由不得你了。你不愿意也得愿意,不然我就把你拍晕了,直接送入洞房。”伶俐虫畅想着自己当新郎官的样子洋洋自得地说道。
“如果……我们能活着出去,我就答应嫁给你。”妖妖捂住了羞红的脸整个人趴在伶俐虫怀里。
伶俐虫说,会的,我们两个小妖精会一起逃出生天。我们会在一起生活很多年,月下花前,我牵着你的手,看孩子们在面前跑来跑去。
妖妖听了这番话,抱着伶俐虫的力度更紧了。
终于等到了天兵们走的那天,孩子们都很兴奋,妖妖和伶俐虫也很兴奋。他们终于能见到久违的太阳和月亮,蓝天和白云了。
澎湃的鼓声从云层里传来,嗡嗡响的号角响彻天际,这是天兵收兵回营的信号。
渐渐的,鼓声越来越弱,号角越来越远,狮驼岭又重新归于平静。
孩子们开心地抱在一起,妖妖和伶俐虫也紧紧地抱在一起,是时候回到地面了。
大门缓缓打开,一束刺眼的阳光照了进来,狮驼岭的战场上白雪皑皑,所有的一切都被雪花所掩埋。
“妖妖,我带你们走,我们去成亲!”
“嗯!”
妖妖和伶俐虫看着眼前的小妖怪们,开心地笑了起来,很久没这么笑过了,以至于脸上的表情都有些僵硬。
戴着眼罩的猫猫和小妖怪们欢呼着跑跳着,这就是自由的空气,这就是久违的世界。
“妖妖姐,虫子哥快来和我们一起打雪仗啊!快来……”
“唰”地一声,一支长箭呼啸而至,猫猫的话被堵在了喉咙眼里。鲜血从慢慢的嘴角溢出,所有人都惊呆了。
猫猫不可思议地低头看了看胸口的那支羽箭,又哀求似地看了看呆滞的妖妖和伶俐虫,然后重重地倒在了地上,冒着热气的鲜血从猫猫的胸膛流出,染红了整片雪地。
“快跑!”妖妖凄厉地声音传遍了整个山谷,所有小妖怪纷纷大哭着跑了起来。
一支支羽箭从天上不断射下,一个个身影不断被钉在雪地上。
妖妖捂住了嘴巴想要自己把眼泪憋回去,可是她的眼角裂开了,热泪混着鲜血顺着她的脸流了下来。
伶俐虫手足无措地抱着倒在面前的猫猫,浑身发抖地掉着眼泪。这个孩子,是最懂事的一个孩子,也是最可爱的一个孩子。这么长的朝夕相处,他早已把猫猫当做了自己的孩子。
他一手抱着猫猫,一手拉着妖妖招呼着孩子们飞快向洞穴退去。成百上千的羽箭在最后一刻,钉在了洞穴的门前。
妖妖大口大口地呼吸着,她睁大双眼想要努力看清猫猫,可是血泪不断模糊着她的视线。
侥幸逃过一劫的小妖怪们吓坏了,哭的泣不成声。
伶俐虫内疚地看着猫猫,看着妖妖,看着幸存的小妖怪们,是他没保护好他们。
“猫猫!”妖妖终于大声哭了出来。
“妖妖姐姐妖妖姐姐,我想要这个眼罩!”
“妖妖姐姐,你看我帅吗?”
“妖妖姐姐我们好冷。”
猫猫生前的一幕幕像电影一样在妖妖脑海中闪现。老爷子死了,猫猫也死了。妖妖一阵头晕目眩,她是真的累了,她好想就此躺下。
“妖妖,挺住!”伶俐虫扶住了她的背。
“你说,为什么……为什么他们……为什么他们就不肯放过我们啊!”妖妖歇斯底里地叫了起来,冲着伶俐虫一阵乱拳。
“妖妖冷静,冷静妖妖!我有办法,别慌行吗?答应我别慌!”伶俐虫见状紧紧抱住了妖妖,任凭她的拳头落在自己身上。
“为什么……为什么……”妖妖伏在伶俐虫肩上放声大哭起来。
“妖妖,你相信我,我还有最后一个办法让你们出去。”伶俐虫听到地穴外越来越近的脚步声对妖妖说道。
“一会儿你们都不要说话,如果听到爆炸声,就等三十秒,如果天兵离开了,你们赶紧往山外跑。”
妖妖猛地抬头看向伶俐虫:“你要干嘛?你不能去送死,你不能去外面我求求你了,你说好的要娶我的!”
“谁说小爷我要送死了,俺可是平顶山莲花洞金角大王银角大王手下的开路先锋!”伶俐虫笑嘻嘻地刮了一下妖妖的鼻子继续说道:“我一会用分身术引开他们,你们赶紧向相反的方向跑。”
“不!你就是在送死!你说过你的分身术只能坚持五分钟。”
“五分钟足够了不是吗?妖妖,带着他们,活下去。你男人,没那么容易死,我该没跟你热炕头呢。”
伶俐虫站起身来捏了个法术,一群一模一样的小妖怪变了出来。
“走了!”
“答应我,一定要回来!”
“小事情,洒洒水啦。”伶俐虫摆了个自认为酷的资势与妖妖告别。
“诶对了对了,让我好好看看你,我得看看我的新娘子今天漂不漂亮。”
“呸,不正经……漂亮吗?”妖妖赶紧抹干自己脸上的泪问道。
“漂亮!我女人真他妈的漂亮!”
话音刚落,伶俐虫就带着一群分身冲了出去。妖妖搂紧了为数不多的小妖怪们,退到了洞穴最深处。
很快厮杀声从远处传来,又紧接着一声爆炸的巨响,厮杀声越来越远直到听不见。妖妖推开门望着伶俐虫逃跑的方向,她狠狠地咬了咬嘴唇,她趁这个时候领着小妖怪们赶紧向相反的方向跑去。
你一定要回来啊,我等着做你的压寨夫人。
5
妖妖领着一群小妖怪有惊无险地逃出了狮驼岭,可是伶俐虫却再也没出现过。
妖妖眼含热泪,翻山越岭,她明白自己男人回不来了。就像和大大王告别一样,最后那一眼,是最爱你的人与你最后的交流。
妖妖后来找到了一个人迹罕至的地方,那里云卷云舒,那里花前月下。那里有座小草屋,有颗小桃树,小妖怪们在妖妖面前奔来跑去欢声笑语。
她没再嫁人,自从伶俐虫走的那天起,她就丧偶了。从狮驼岭带的小妖怪们就是她一个个的孩子。
妖妖经营着这里的一亩三分地,她努力让狮驼岭的血脉在这里扎根发芽。一年两年三年,很多年。这里的一切又恢复成狮驼岭当初壮观的样子,她受着许多妖怪的供养,人前人后,风光无限。
只不过她仍会想起,那个叫大大王的爸爸,那个爱臭美的猫猫,那个不再回来的男人。
就像在古老的岩层上一遍遍雕刻,精致的,混乱的,所有的记忆混作一团。那里有鲜血也有欢笑,那里有噩梦也有怀抱。
狮驼岭,一群小妖怪的故事,只有风知道。
作者:燕小六不是小磨叽 《狮驼岭爱情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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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游记》里,女儿国国王痴痴地望着唐僧,说了这样一段话。
“你说四大皆空,却紧闭双眼,要是你睁开眼睛看看我,我不相信你两眼空空。不敢睁眼看我,还说什么四大皆空呢?”
唐僧只回了一句“ 阿弥陀佛。 ”
面对女儿国国王痴痴地挽留,唐僧临走前说了一句“若有来生。”
(其实女儿国国王心里也说了句“只盼来生”)1.
八百流沙界,三千弱水深。
鹅毛飘不起,芦花定底沉。
流沙河上方的天空是晦暗的,映照得流沙河水色也是灰蒙蒙。
沙悟净躺在流沙河的水面上,叼着一根狗尾草,痴痴的仰望着灰色的天。
流沙河拥有无限大的引力,飞鸟从上头飞过也会坠进河里。因此周围百余里地界连个拉屎的鸟都没有,毫无生气可言。
唯一的活物就是流沙河里的沙悟净。
沙悟净刚刚来到流沙河的时候,这里并不是一片死地。长期有狐兔鼠虫出没在岸边的草丛里,这些小动物陆陆续续的变成了沙悟净的早饭中饭晚饭夜宵。再后来沙悟净的觅食范围越来越大,致使流沙河方圆百里渐渐荒芜,寸草不生。
有一天,流沙河边来了一个和尚。
刚刚睡醒的沙悟净正在为早饭发愁,浮出水面却看到一个正在想办法渡河而不停的抚摸自己光头的和尚。
沙悟净有自己的原则,那就是不吃人。曾经自己有着显赫的身份和地位,来到这里吃些小动物已经足够让他跌份。现在再去吃人的话,传出去他还有什么脸面混下去?
肚子里又一次的咕咕作响,饥饿感挑战着沙悟净的底线。
脸面和尊严到底有多重要?
在原始的欲望面前一钱不值。
岸边的和尚正在思考如何渡河的时候发现河面上怒波翻滚,突然从水里钻出一只青面赤发的大妖怪,张牙舞爪的向着他扑来。
和尚死前的唯一想法是,这妖怪怎么连开场白都没有说就把人吃了?
2.
沙悟净以前并不叫这个名字,他在天界有个威武的名字,卷帘将军。
何为卷帘将军?
玉皇乘坐龙车凤辇出行,上下车时有专人为其掀开车帘。这个专人即为卷帘将军,身份贵为玉皇贴身护卫。
身居高位,富贵荣华,但是卷帘将军并不开心。
他的思想有些另类,以探寻生命的意义为人生的最高目标。为了这个目标,闲暇之余,卷帘将军在天庭各处游荡,跟周围的神仙们一遍遍的请教。
南极仙翁告诉卷帘,生命的最高意义在于无限的活下去。想要无限的活下去,就去蟠桃园偷一只九千年一开花九千年一结果九千年一成熟的蟠桃吃下去。
卷帘将军来到蟠桃园,却发现所有的蟠桃都被一只猴子吃掉了。
不甘心的他又去询问月老。月老告诉他,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生命的意义就是找一个你爱的也爱你的人一起长相厮守。
卷帘回到府邸,找了一份天庭女性仙人的花名册。正在挑选着要和哪位女神仙来一段缠绵悱恻的爱情之时,外面传来消息,天蓬元帅因为调戏嫦娥仙子被贬下凡间。
去你妈的!
卷帘把手里的花名册扔了。
3.
某日,有海外仙人进献宝物,名为琉璃盏。
琉璃盏是一件有思想,有智慧的宝物。据说向此物发问,能够得到最满意的答案。
玉帝把琉璃盏供在藏宝阁里,不让别人触碰。钥匙交给心腹之人,也就是卷帘将军保管。
殊不知,卷帘将军才是最渴望这件宝贝的人。
乘玉帝不备,卷帘溜进了藏宝阁,如愿拿到了琉璃盏。
困扰自己多年的谜题要被解开了,卷帘捧着琉璃盏开心的差点笑出了声。
琉璃盏却突然发出一声叹息。
“宿命之说果然不曾逃过,我还是遇见了你。”琉璃盏这样对卷帘说道。
果然是有智慧的宝物!连我要来找它问问题它都提前知晓了!
卷帘更加兴奋,提出了困扰自己多年的疑惑。
“生命的存在究竟有何意义?”
琉璃盏告诉他,生命的存在的意义之大,片刻之内的几句碎语根本不能全面的讲述出来。想要得到最终答案的话,照我说的去做。
卷帘赶忙回应,好!你说什么我照做!
琉璃盏说你现在端起我来,片刻之后有人闯进来,你把我掷到第一个进入此门的人身上。他自然会安排你去寻找生命的意义。
卷帘不解:“如此,你岂不是要粉身碎骨?要是玉帝怪罪下来,我…”
琉璃盏说,之前我跟你讲过,遇到你是我的宿命,即使粉身碎骨也是命里注定。你要想得到答案,除此之外没有别的办法。做不做就随你的意愿吧。
卷帘陷入沉思。究竟是放下琉璃盏,继续浑浑噩噩的做神仙,还是遵照琉璃盏的指引,探求生命的意义?
门外脚步声音由远及近,卷帘来不及多想,一把抄起琉璃盏。待藏宝阁门户大开,一道身影闯进。卷帘将军抬手将琉璃盏丢向门口的人,璀璨的琉璃在空中划出一道晶莹的弧线,砸在门口那人的身上。
然后琉璃盏滑落在地上,碎成无数块。
啪——
4.
坐在流沙河边,沙悟净吃掉了和尚的最后一块肉。
自从那一年吃掉第一个和尚开始,沙悟净就爱上了吃人肉。无论是路过的樵夫渔人,还是过往商贩掮客,沙悟净一概不管,都变成了他的饭食。
几百年里,沙悟净吃过的人不计其数,但是有那么九个和尚却不一般。这九个和尚的头骨丢进流沙河居然没有沉底,而是轻轻的飘荡在水面上。要知道流沙河水除了他沙悟净之外,承担不了任何东西,所有一切都会沉入河底。
沙悟净收集这九个人头骨,做了一串项链挂在胸前。
今天吃的就是第九个和尚的肉。
胸前圆鼓鼓的人头骨摸起来手感很好,有点像…琉璃盏!沙悟净这样想着,思绪又回到几百年前——
卷帘用琉璃盏砸到的不是别人,正是气急败坏的玉帝。
玉帝万万没想到,自己的心腹之人居然觊觎自己的珍宝,而且还用这宝物意图行凶伤人,导致琉璃盏被打碎。
玉帝震怒不已,贬卷帘到流沙河为妖。不仅如此,每七日还要遭受飞剑穿心之痛,作为惩罚。
卷帘变成了妖怪,生活在流沙河里。
有时候他会叼着一根狗尾草,浮在水面上盯着灰色的天空发呆。他在想,会不会那琉璃盏只是一个徒有虚名的宝物,而自己是个愚蠢的家伙,被那东西给玩弄了?
这样想着,卷帘心里起了无明业火。
他拿出玉帝赐予的降妖宝杖,不停的搅动着翻滚的流沙河水。水浪滔天,一波接一波的翻涌着,打湿了路过的观音菩萨脚上穿的布鞋。
观音菩萨没有说什么,但她身边的惠岸行者却不干了。惠岸行者跳下云头,和卷帘厮打在一起,几百招不分胜负,直到两人打到力竭,方才停止打斗。
卷帘转身想要返回河底休息,被观音拦下了。
“卷帘大将,贫僧可救你脱困于苦海。不知你意下如何?”
“多谢观音大士好意,卷帘我还是安安心心的在这流沙河做一只妖怪吧。”
观音菩萨双手合十,口中颂念佛经。经文渐渐变成一朵朵金莲,漫天飞舞。
“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若为自由故,二者皆可抛。卷帘将军难道心甘在这流沙河中碌碌无为,了此残生?”
自由?平庸?
卷帘想起来自己当年的理想,转身下跪,虔诚的发问:“求观音菩萨指点迷津,告诉卷帘什么才是生命的意义。”
观音笑而不答,反问道:“你可愿意入我沙门,为我佛弘扬教义,传道解惑吗?”
“若是能解答卷帘心中疑惑,就如你愿,遁入空门也未尝不可。”
观音点头,手指流沙河道:“既如此,从此后你便是我佛门弟子。我以河水赐你姓氏,悟净为你的法号。以后你就叫沙悟净了。”
那天之后,卷帘在世间消失了。流沙河的妖怪,名叫沙悟净。
5.
即便答应了观音入了沙门,沙悟净仍然对吃肉有一种狂热的痴迷,尤其在吃人肉这件事上更甚。
既然已经破了规矩,倒不如潇潇洒洒的吃个痛快。
所以当沙悟净看到河边出现了三个和尚和一匹白马的时候,肚子又适时叫唤起来。
三人之中有个和尚白白胖胖,看起来像个领导似的,细皮嫩肉肯定很好吃。
这些年沙悟净也吃了不少的和尚,有九个和尚的头骨还被他制作了项链带在身上。但是今天他却发现,自己碰上了钉子。
沙悟净冲出河面,准备先掳走白胖和尚。不料一个毛脸雷公嘴,像个保镖似的家伙擎着一条铁棒,径直朝着他打了过来。
乒——
金铁交击,发出清脆的声响,溅起点点火星。沙悟净惊讶的发现,这个保镖的手段居然在他之上!
打不过就跑。沙悟净放弃了吃人的想法,选择保全性命,逃回到水府里面。
然而,对方似乎并不想就这样了结。
白胖和尚身边的另一个保镖,一个猪脸汉子举着铁耙,追到河里和他打架。
“泼妖休得猖狂,你猪爷爷上辈子可是天蓬元帅!”
天蓬元帅?那个因为调戏嫦娥被贬下界的蠢货?
沙悟净不想再和天庭的人有瓜葛,收了兵器回到家里避战。不久之后听到河面上有人在呼喝他的名字。
是观音大士和惠岸行者。
观音菩萨与和尚三人组站在一起,并且告诉沙悟净,他逃脱天灾的机会来了。这个白胖和尚就是传说中的取经人,沙悟净的使命就是保护取经人顺利到达西方灵山,把经文传回东土。
沙悟净虔诚的跪在地上:“观音菩萨,您说自由才是世间最高的追求。我在这流沙河之中乐得逍遥,也算是个自由之身。为何您还要我去保护取经人?”
观音报之一笑,伸手指着沙悟净胸前的九个骷髅头:“这九人皆是取经人的前世,但每达至此皆被你杀害。这次派你去保护取经人,是为了让你偿还业障。今日之果昨日种,因果循环,你也该去偿还了。”
说罢,惠岸行者抛出手里的葫芦,连同沙悟净身上的骷髅项链一起化作一辆大船,飘在流沙河上。
沙悟净又想起当年琉璃盏对他说的话,宿命之说果然不曾逃过。既然命运引导他这样做,自然有这样做的道理。
既然没有改天换命的实力,还是老老实实的认命吧。
如此,沙悟净跪在名叫唐三藏的和尚面前,磕了三个头。
取经之路,且长且艰险。
某天休息之时,唐三藏突然提出,要教给徒弟们念心经。
孙悟空,猪悟能,沙悟净三人排列做好,听着唐三藏颂念着晦涩的经文。
“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舍利子,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受想行识,亦复如是……”
沙悟净忽然举起手来,问道,师傅您知不知道生命的最终意义是什么?
唐三藏先是一怔,继而站起身来,面朝西方,一脸虔诚的拜了三拜。
“贫僧不知别人生命的意义有几何,但贫僧生命的意义在于,将大乘真经传到东土,让芸芸众生早日脱离苦海。”
沙悟净不解:“取经度化的是芸芸众生,那师傅您又有什么好处可言?”
唐三藏依旧是面不改色:“没有好处。但是我仍然要去做,为了这世间受苦的人们,贫僧甘愿赴汤蹈火!”
那一刻,人性的光辉闪耀在唐三藏的身上,照应在沙悟净的眼眸之中。
也许跟着这个和尚,真的能找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呢!
沙悟净这样想到。
他又想到那个指引他找到这一切的琉璃盏,嘴角露出了些许的微笑。
原来,琉璃盏说的是真的。
唐僧其实有五个徒弟。
不止徒弟,连西游也是场安排好的戏。这一点,猴子是知道的。
众人中,也只有猴子看过天书,书名是《西游规判偈》,观音著作,如来审批。
包括九九八十一难,接下来的十年,一切都安排好了。
而给猴子看剧本的原因也很简单,因为猴子无人能敌。
西天已经决定了,由他来确保万无一失。但有时剧情需要,他也要给神佛的座骑们放水。
这比单纯的不败更为艰难。
所以白虎岭上,尽管猴子挠腮嬉笑,十足泼猴模样,白骨精也能看到他眼中内敛的英华和无畏。
白骨精就是唐僧的第五个徒弟。
猴子也看到了她,却一时没认出是谁。猴子飞到河边,只见水里泛起红晕。可这红晕究竟是桃花落拓的倒影,还是抚琴者的红裙?
白骨精抬眼说:你来了。
猴子看着她,火眼金睛一转,问:你是,白晶晶?
白晶晶轻笑:是呀,好久……初次见面。
猴子淡道:可你来早了,现在还不是你出场的时候。
风吹过云峦与流水,带来不远处五庄观里人参果树的清香。方圆百里,本没有一只妖怪。
白晶晶说:我来自有我的道理。
猴子说:你说。
白晶晶说:道理在于一个秘密。
猴子说:哦?什么秘密?
白晶晶说:我得先问问,你知道《西游规判偈》吗?
猴子笑了:我还不知道你的秘密,你倒先套起我的秘密。
白晶晶说:请问,这偈里,怎么写的我?
猴子说:你知道天机不可泄露。
白晶晶说:为了这个秘密,我想你不会后悔的。
猴子说:我怎么知道未来我会不会后悔?
白晶晶问:如果你知道未来会后悔,那你现在还会做出,让自己后悔的事吗?
猴子说:当然不会。
白晶晶说:那所谓天机既能预测未来,又何必需要你,才能不泄露自己呢?
猴子想了想说:你是说,天机能预测到一切,自然萌预测泄露本身。如果泄露,那也是天机的一部分?
白晶晶说:对。这就是证据。
猴子问:证明了什么?
白晶晶说:如果天机是法则,那它就具有绝对的不可更改性。既是知道了天机也不能改变。
猴子问:然后呢?你想证明什么?
白晶晶答道:我想说,真正世界的法则是无常,那么,这个以天书为序的世界就是场骗局。
猴子冷笑说:骗局?仅仅因为你这莫名其妙的逻辑?
白晶晶说:《西游规判偈》就是漏洞的明证,这里面的我可不会说这些话吧。
猴子沉默着,白晶晶说:你听我讲个故事。
花果山有块顽石,顽石生了只猴王,猴王求长生,学得通天彻地的本领,最后闯冥界,乱龙庭,大闹天宫。
猴子说:这是我的故事。
白晶晶说:然后它被关在五指山下五百年,后随唐僧取经,修得正果。
猴子说:这是上天将要之意。
白晶晶说:可是,我一直想,为什么前面无所畏惧,大闹天宫的猴王愿意做人徒弟,受人驱使?
猴子不屑地说:那是误解,我从不想中二地打打杀杀。大闹天宫,有天庭看不起我,腐朽无情的错,也有自己的错。我西天取经,修得正果,正好了却心愿。
白晶晶说:这就是问题所在。
猴子讶道:这就是问题所在?
白晶晶说:你大闹天宫,既损了天庭面子,又破坏各种宝物仙丹,为什么还让你修成了正果?
猴子说:我可经历了不少罪。
白晶晶说:可你修得正果。
猴子无言,白晶晶说:你发现了吗?这个剧本看上去磨难重重,但最终目的却让你趁心如意吗?
白晶晶意味深沉地看了猴子一眼,就好像一个五百年遇见了另一个五百年。
白晶晶说:因为这是顺从你心意构建的虚幻世界。
猴子一惊,白晶晶接着说:当年如来收服你,并没有压你在五指山下。他们杀你不得,灵魂不灭。假以时日,一代妖王随时可以再次颠覆天下。
于是如来把你困在时空里。也就是说,你在梦里。
唐僧,猪妖,河妖,龙马,都是欲望的幻影。西游是你东渡时就渴望的长生。你在梦境里过得舒坦,就永不会有挣脱的欲望。而每次你取到真经,就会重置梦境,你就会重新开始西游。永远循环下去。
猴子愣了半天,看着四周的世界,真实温暖,不像是一场梦。
猴子说:那你是谁?
白晶晶说:我自然是潜入你梦里的人物。
猴子说:怎么证明?
白晶晶说:两个方法。第一,你可知道我是什么妖怪?
猴子说:白骨精?
白晶晶说:你可知白骨如何成精?
猴子道:不知。
白晶晶说:很简单。生灵死后化鬼,留下一副躯壳,即为白骨,本身不能成精?但世上有一类生灵,死后灵魂不离躯壳,附着白骨。
猴子大惊:花……花果山?
白晶晶说:对,当年你勾去了生死簿。现在的花果山上,全是白骨精。
猴子说:我认识你?
白晶晶说:对,可你的记忆被磨灭了。我来就是为了救你。
猴子说:怎么救我?我又怎么相信你?
白晶晶说:很简单。只要违背《西游规判偈》的设计思路就行了。这既能证明你在梦中,又能让你醒来。你告诉我我的戏份。
猴子说:你三次来送餐然后收为和尚的徒弟。
白晶晶愣了一下,说:那方法只有一个。你得打我三次,并打死我。
猴子也愣了一下,白晶晶已经飞走了。
猴子独自思索着她刚才的话。
她说的是真的吗?从某种角度,这世间任何事情都可以给出第二套解释。
她说的是假的吗?可我们生活中的确充满了巨大的滚动的巧合。
如果是她不想上西天,只是想违背天机,借我之手呢?
打死她,师父必然怪罪我。如果她的目的在此怎么办?我又能为了自己,打死她吗?
这会是她的蛊惑吗?如果打她她能脱壳,我可百口莫辩。验证的风险似乎冒的风险又大了点。
就算真是梦境,幸福与清醒之间,哪个更重要呢?
猴子飞回到唐僧身边,他们正坐在一个圈子里。
唐僧说:你回来了,饭呢?
猪妖说:肯定自己吃了顿饱,就忘了我们了。
猴子看着亲爱的师父和师弟们,发现自己并不了解他们。你永远听不到除了自己以外的声音。
偏偏沙僧说:大师兄一定是想家了。
人言可畏。可怕的是,无论如何,一句话说出来,就对产生了效力。
无论是不是真的,信不信,它都对现实开始产生作用,人总会猜忌的。
只见一个年青女子挎篮走来,篮子里有食物,猴子一眼就看出来这是白晶晶,食物是变的。
可唐僧猪妖明显都很欢喜。
猴子突然很纠结,她刚才说的一切。
他那一棒,是不打,还是打下去?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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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涨工资私译的村上春树的《出租车上的吸血鬼》有感。
完成度很低,写得不妙,自己读也吃力。
这种谈话推进的作品,第一次写。不是来自爵迹……
这种写法烂大街了其实,有心的应看得出我仿的古龙,有句话古龙常用。好比村上常用:这就是问题所在?。
实验居多。希望不会打扰到时间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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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评论区愿,10.7更新。
解读自己的作品,相当于承认无能。
这篇没写好,但确写完了。
这篇源自《少年派》,玄奘与李靖对话那篇。我想,为何非得是玄奘,而非众人是戏份更多的猴子的幻想呢?
第二,《悟空传》引发了成佛心死的论调。但在原著,悟空去西天成佛就是得道。
第三点是我从小疑惑的,白骨精到底是什么?
从这几点,我引进了一个西西弗里式的,轮回的阴谋。
但真相就是这个阴谋吗?
《出租车上的吸血鬼》里,司机说他是吸血鬼,虽无证据。但言语落在人心,就对现实起了作用。
很多读者因而笃信,司机是吸血鬼(只是可能是),这是村上高妙而举重若轻的地方。
而西游的设定,白骨精通晓而蛊惑人心。
这就存在另一种可能,白骨精在挑拨离间。如果悟空如此做了,就和原著一样,被唐僧驱逐。你可以把这段故事看作支线。
白骨精的阴谋,亦或是镇元大仙的阴谋?都可以。
《少年派》暗示了第三个故事是真的,《黑客帝国》吃下药丸看见新天地。但很多事情没有正确的选择。
我们再疑惑,也很难逾越世界。人要如何不相信,自己所见的一切?
猴子的纠结就在于此。颠覆三观本就困难,何况这还可能是阴谋。
这些就是我主要想说的。
读出其他的就是你们的事了。比如爱情的暗示,牺牲的暗示。本来也有个故事,但插不进去了。
可以给个被删的彩蛋,桃花下白晶晶弹了首曲子——《淡水海边》。是杰伦的一首纯音乐。
结尾仿《雪山飞狐》。
就酱。我承认我无能……以前在写了放在公众号上的文章,叫《天人》还是有点青涩的
直接从微信复制粘贴的也不知道格式能不能看
花了好久改格式。特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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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月之内更新
不立flag改不了懒癌真是人生无望
差不多是条咸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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猴子成佛之后其实还是不大受玉帝待见,只是猴子从来都不在意那个老头子说什么。猴子有的时候会安静的看向人间,看向东方的花果山。那个时候火眼金睛里就会流露出少有的温情。
很多仙佛都在等猴子忍不住死思念自己跳下界去,这样就有理由好好惩治那泼猴。可是猴子居然真的青灯古佛了悠久岁月,再没有去过一趟人间。
天人只能在天上逍遥,这是那泼猴亲手立下的天条戒律。
1
猴子西行十万八千里传大乘佛法超度东土亿万生灵,这本是一件大功德之事,也是福泽苍生之事。只是道门为了阻碍西天收取人间香火,甚至授意地府蒙上了转世金蝉子的一丝心窍。这就让猴子的西行路变得无比艰难——即便一根铁棒打的神鬼怖畏,也架不住自己师父毫无道理可言的胡乱慈悲。
猴子其实有时候也很奇怪,只是为了那虚无缥缈的香火,天庭真的就可以为难自己一行人到这种地步吗? 猴子曾经问过八戒那呆子香火到底有什么用,八戒却露出了一副神魂颠倒的模样几乎要流出口中涎水,半晌才说,“这香火,就是天庭和漫天仙佛存在的根基,凡间香火加持己身的美妙,你不经历一下是不会懂得。” 猴子沉默了半晌没有说话。
后来猴子终于护送那秃驴到了西天,猴子欢欣雀跃之下竟然自己挣破了那本就不十分牢固的金箍。 猴子看见了漫天神佛都流露出了愕然。 佛祖还是给猴子加封了斗战胜的佛陀称号。
其实这样的称号猴子也不是很在意,斗战胜?五百年前踏破天庭,一路十万八千里。猴子已经用铁棒证明了什么是真正的无敌。
猴子在大雷音寺发下大愿。
“我以十万八千里路降妖除魔之功德,传大乘佛经之功德。
“愿人间天上从此分开,天上人只能在天上逍遥,不得干涉人间事务。
“天人一日不隔绝,我愿一日不成佛。”
猴子看见了唐僧重新开启了自己的心窍,沉默之后双手合十,金蝉子念了一句善哉。 天人永隔的天条之上就多了金蝉子的十世功德。 佛祖金黄法相上甚至多出了一丝青紫,观音的菩萨低眉面孔中出现了令人怖畏的狰狞。
漫天莲花见证大愿,不能成佛的猴子身周,响起了宏大的梵唱。
2
猴子发下大愿以后,漫天神佛和他交往的,除了西游几人之外,也就只有地藏王菩萨了。
地藏王有天问猴子,“你发下大愿天人永隔,后不后悔?”
猴子奇怪,“为什么要后悔?”
地藏王说,“你为人间做出了如此大的牺牲,却无人知晓,甚至不位列仙班无法享受人间香火供奉,不后悔?”
猴子温吞吞的反问,“那你发大愿永镇地府,后悔吗?”
地藏王抚掌大笑。 “大善!”
猴子定下的天条就又多了地藏王的无量功德。
其实猴子也不是圣人,人间的香火对于所有得道之人都有着无比的吸引力。毕竟那是仙神存在的根基。后来无数次和地藏王的聊天打屁之中其实猴子也思考过这么做到底值不值得。 想到底也想不出个所以然,猴子就干脆不想。只是猴子实在不想人间再经历一次天大动荡。
地藏王那个老家伙平时看上去总是一副和事佬的慈眉善目,猴子看不惯。只是有时候说话是真挺有道理的。地藏王就说其实很多事情是分不清得失的,就像当年他也没有想要永镇地府,只是看见人间恶鬼肆虐怨灵遍野,就想让所有魂魄能够进入轮回之中,据地藏王自己说当时只是脑子一热,于是就发下大愿,地府恶鬼一日不空,一日不成佛。后来由于地藏王本人就是大功德加身,大愿约束之下人间恶鬼真的都到地府来了。地藏王也就不再思考得失了只是安静的镇守地狱。
地藏王说其实有时候硬要说得失也没有很大的意义。 人活一世,仙佛长生,其实也都不过是求个心安。
金蝉子也曾经问过猴子:“你为什么要隔开仙凡?”
猴子反问:“你可记得你十世轮回之时,佛道争锋天灾不断,百姓是何种模样?”
金蝉子缄默无言。
猴子说:“其实我也没什么特别想要做的,就是我学艺之前曾经在市井混迹过几年,人间生灵都被天灾折磨的麻木了,今天父亲死明天母亲死,一个个都是绝望的眼神死气沉沉的脸,我是个猢狲也没读过多少佛经,只是觉得,这样随意降祸人间,我看不下去。”
不能证佛陀果位又怎样。金蝉子说猴子是天生的菩萨心肠佛陀性情。
3
猴子刚刚出生的时候人间瘟疫还在肆虐,只是花果山天生大气运才没有沾染到那比天还大的因果。
猴子后来听说就在他出生的那天,一道紫金色的光柱从他的天灵盖光柱飞出,直通天庭而去,地上花团锦簇全是那些无水而生的莲花,莲花无风而动,点点金光就那么沐浴着一只浑身赤金的猴子。
猴子其实并不觉得自己有多么的与众不同,硬要说有的话应该就是自己没有爸爸妈妈吧。可是猴子是多么乐天的种族啊,这并不会影响猴子每天依旧和族群一起嬉戏打闹。嘻嘻哈哈的猴子其实才是石猴最初的样子。
猴子其实并没有什么很大的抱负和野心,只想要平平淡淡的吧自己的日子过下去就好了。
直到后来,猴群里的老猴子一个接一个的死去。 许是天生石头中蹦出的缘故,岁月无法沾染上石猴。 石头里蹦出来的猴子却有着一副天生的柔软心肠。 或许猴子出生时的步步生莲就已经决定了猴子的佛陀心肠,它终于坐不住了,猴子要去远方的仙山寻找不死仙药。猴子要长生法,要让整个猴群同他一起逍遥无数岁月。
猴子决定去求仙。
4
猴子天生大气运庇佑,所以它无所畏惧的使用一片竹筏就飘过了汪洋大海。猴子满心欢喜的着陆。却发现这片土地上却没有丝毫的仙家气派。 放眼望去,可以看见的人都是冷漠而麻木的。 猴子跳上岸扯住一个人,试图询问这里是哪儿,可有仙人。
那瘦骨嶙峋的人被猴子扯得一个踉跄,可是却根本没在意猴子,只是冷冷的瞥它一眼,然后就转身离开。甚至都没有对一只猴子能说话这样的事情啧啧称奇。
猴子并没有觉得这样的死气沉沉有如何的不好。这是单纯的认为人们生活的没有猴子轻松和愉快。 猴子开始在市井之中混迹,向每一个遇见的人示好。
可是身边的人无悲无喜,仿佛那张脸只是一张脸谱而已。 猴子在市井中混迹了两三年。死气沉沉的人间让猴子很是不自在,无奈之下猴子不得不回到荒山野岭流浪。
但是那些荒山野岭是真正的荒山野岭。
不仅没有办法重新感受到花果山那样的勃勃生机,甚至那些被啃食干净的树皮草根更加触目惊心的反映出来人间的悲离疾苦。
人间已经了无生气。
猴子不再逗留人间,去了仙山,那是方寸山,是仙家福地,那里依旧是生机勃勃,依旧是花红柳绿。
5
有天猴子问菩提老祖,“为什么仙家福地可以免受人间灾祸呢?”
菩提老祖说,“仙人霞举之后就不再是凡俗之人了,不再受人间灾祸。”
猴子又说,“可是福地也在人间啊。”
菩提沉默不语,半晌之后才敲了这猴子脑门三下。拂袖背手而去。
三更天,猴子翻进了菩提后院。 现在的猴子都记得那晚在菩提仙术幻化出的景象。
洪水泛滥,地震汹涌,饥荒肆虐,万物凋敝。甚至还有瘟疫在各个角落无声的狞笑。
菩提说,“我没有所谓的菩萨心肠仙家气派,我只是觉得为了和天庭争着人间香火,而刻意削减人间气运降下灾祸,实在不是仙佛应该做的事情。”
所以其实仙家福地也会受到人间灾祸的牵连。
除非灾祸本就是这些仙佛散发出去的。
人过的越是绝望,就越是只能寄希望于虚无缥缈的仙神。
漫天仙佛为了香火,已经做到了这种地步。人肉做的心肺啊,居然可以狠毒绝情到了这种地步。猴子一瞬间觉得如果长生是为了用漫长的岁月将自己的温情消磨殆尽变成一块石头,那还不如不去求那长生,不来这世间走一遭。
猴子恍惚间又想起了那些市井中麻木的人脸。
人间灾祸绵延四百年。漫天仙佛只知香火更加繁盛。
6
猴子知道自己并没有什么办法解决这个问题,因为他本来就是一枚棋子而已。
棋子如何掀翻棋盘? 猴子后来才知道,其实他出生之时的异象也并不全是天生天养的。紫金光柱是佛门赐予的天大气运。步步生莲是佛祖替他多开的一眼心窍。
所以其实这一切都只是佛祖在养棋,自己从出生开始就被佛门视为争抢香火的武器。甚至就连拜师一干事宜都是写好的命运。
菩提说天庭一时不察被观世音在凡间布下了无数灾祸,天灾绵延的大地就是佛门掠夺香火的屠宰场。
佛门已经替猴子安排好了下一任师父,甚至安排好了路途,只要按部就班走完佛门写好的剧本就可以顺理成佛。甚至还可以让佛门压制道门千年。当然如果接受道门示好也行,随时都可以唤来太白金星接引上天,地位至少不会低于那玉帝的不成器外甥。
菩提说自己欠着西方世界的人情才出手教导猴子,本不该说这些。
只是毕竟不是所有人都是玉石心肠。
猴子想了很久,终于还是在另一个三更天翻进了自己师父的院子,默默磕了三个响头,长跪不起。
菩提没有起身。只是淡淡的说了一句,“你可想好?”
猴子只是跪着。
第二天猴子被逐出师门。 而这个时候金蝉子的第十世轮回还没有开启。
所以说其实啊,问心无愧一句最是害人,却又不得不承认它的可爱。
猴子回去了花果山。
它已经不忍心再去看一次人间的疾苦。只是御风。
花果山还是那样山清水秀。 猴子就偷偷跑下地府,将那个名唤傲来的小国生死簿上的灾厄通通划去。
7
后来终于有一天,傲来国的平静还是被打破了。
遍布东土的瘟疫终于降临了傲来国。没有人知道瘟疫是如何到来的。仿佛一夜之间就有了瘟疫,又仿佛一夜之间,疫情已经超出了国王的控制范围。
一时之间整个傲来国灾祸绵延哀鸿遍野。
猴子沉默的站在山巅。
天空之中突然传来宏大的梵唱,一声又一声,直到梵唱声传遍了整个傲来国。
大地之上饿殍遍野。
天空中满是金色莲花,宏大梵唱映衬之下,傲来这一隅之地竟然恍如西方净土一般满是仙佛气息。
猴子的眼睛里满是不屑和嘲弄。
天空之中显化的观世音法相只是轻轻抽出了自己玉净瓶之中的杨柳。然后傲来国中的瘟疫灾祸便不翼而飞。再一挥,整片大地之上便尽是莲花。
8
观世音降临在花果山,带着一丝天然的高高在上,“你知道自己这样做是没有用的吗?”
猴子摇了摇头,“没用又能怎样。”
观世音笑的异常嘲讽,“按照我们安排好的做不好吗?”
猴子只是淡漠的看着她,没有出声。
观世音说,“妄想庇佑一国?你安安分分的等五百年吧,不然我们有的是办法让这傲来小国饿殍遍野。”
说完,观世音就化作虹光西去。猴子安安静静的坐在原地。
半晌,还没有火眼金睛的双眼睁开。
双目皆赤。
其实猴子也知道自己庇佑一国终归是没有什么用的。这一国安宁又能怎样,偌大天下还是遍地哀嚎。
可是有些事情有没有用和去不去做终归是两码事。 猴子终于选择了掀翻棋盘。
这一场佛门筹谋布局前后当有千年的棋盘,也只有无法无天的猴子有胆说去掀翻。
9
猴子去了东海,猴子身穿黄金锁子甲足蹬藕丝履云靴,头顶凤翅紫金冠手拿如意金箍棒。纠集七十二路妖王迎风展开齐天大圣旗帜。天庭派来试图说服猴子反出佛门的仙官被猴子乱棒打出。
天庭西方,本就一丘之貉。
花果山不接受招安。
小小的花果山试图凭借一己之力硬撼整个仙佛世界!
“呔!吃俺老孙一棒!”
十万天兵的胆气不过大圣一声怒吼。
那个瘦小的身影一时间成为整个天庭的梦魇。猴子桀骜跋扈,一根铁棍挥舞得几乎捅破天去。那一仗几乎打到日月无光天地失色。
腐朽的天庭遇上暴怒的大圣,终于还是一败涂地。
花果山的滚滚妖气和猴子赤红色的双目成为了那个时代所有仙佛的心魔。甚至很多年以后看见已经是佛陀的大圣都不由自主的想到当年的猴子。
血贯瞳仁的猴子浑身煞气。他是真的想要杀尽仙佛。
杀尽仙佛保人间。
猴子用最暴烈的手段告诉了整个天庭,什么叫匹夫一怒。
10
最后天庭出尽底蕴手段擒住猴子,交由太上老君将猴子收进丹房,猴子却倒头便拜。
老君叹了口气,“庇佑人间的想法在漫天仙佛心中其实早已消失,偶有几个人心生恻隐也没有那个力气去反对亘古以来的陋习。为师辈分太高掣肘太多,没有那个胆气去反,就交给了你,你会不会有怨气?”
大圣没有说话,只是摇头。
半晌之后大圣问老君,“师父,可有方法永恒庇佑人间不受天仙祸乱?” 老君不说话,只是沉默。
猴子重重磕了三个响头。和那个三更天如出一辙。
老君或者说菩提,只是叹气,又赠予了大圣铜皮铁骨和火眼金睛。
猴子反出三十三重离恨天的时候,隐约听见了“地藏王”三个字。
猴子没有回头。 这次,铁棒直接击碎了凌霄宝殿的牌匾。
11
事情发展到这种地步其实玉帝和佛祖都已经慌了神,他们谁都没有料想到猴子竟然已经成长到了这种地步,毕竟是女娲的补天神石所生养灵物,端的是不凡。猴子没有立刻打上西天也不过是念着好歹这一身本事都是佛门赠予。
不过西天也安定不了多久,天庭之后便是西天。慌张的佛道两门立刻选择了联手。
佛祖其实将猴子收入掌心之后并没有打什么赌,只是说:“你打赢整个天庭又怎样,五百年灾祸死去无数生灵,没有大乘佛经超度,他们要在轮回中滞留多少千年你知道吗?” 猴子问,“所以呢?” 如来声音如雷炸响,“原本我西天就希望你去传着大乘佛经,你只要被镇压五百年,五百年后我不仅收了人间的连绵天灾,还会传你大乘佛法去超度那亿万生灵。” 猴子蹲在如来掌心。
瘦小的身影即便蹲着也满是孤高桀骜。
金箍棒在一旁嗡鸣不休。
猴子抬头说好。
12
如来毫不犹豫左手一翻将大圣镇压于五指山下。
右手掌心已经满是冷汗。
君子终归可以欺之以方。
漫天仙佛都松了一口气。而后变本加厉的为祸人间以获得昌盛香火,继续逍遥在人间天上。
大圣终归还是被镇压在五指山下饿食铁丸渴饮铜汁,凄凉惨淡不如魑魅魍魉。
猴子曾经的横扫天庭和现今的凄凉境遇,巨大的落差成了漫天仙佛最大的笑料谈资。
所以说天上其实和人间差不了多少,可笑人可笑事。
终归都是可笑二字最凄凉。
13
五百年后大圣跳出了五指山。佛祖依言收回了人间灾祸。
大圣其实不是很想再去打打杀杀,猴子也不是很明白为什么好好的取经路上玉帝要安排那么多的障碍。
早些传去大乘佛法不好吗?猴子的耳朵已经快要被地府冤魂的哭号吵聋了。
佛门散下的千年天灾,如此之多的生灵为天灾夺去生命,没有大乘佛法如何超度?
猴子不信天庭听不见冤魂哭喊,却还是不择手段的阻拦。
其实那些仙神下凡之后和妖魔也没什么两样,到了人间就开始吃人肉饮人血,为祸一方天理不容。
哦,其实他们在天上也是这样的。
说来好笑,偌大天庭漫天仙佛,好像只有猴子才是真正有着仙佛气的。
那些猴子一只手就可以碾压至死的蝼蚁,其实猴子都不太敢出手。菩提曾经偷偷传音给猴子说这些下凡的仙神杀之容易,他们那一手特异法宝,临死反噬却很容易就能让周围的凡间血流漂橹。
天庭还是和西方学了一手。
无耻之人最是天下无敌。
所以猴子情愿西行之路被一拖再拖,跑到天庭去搬那可笑的救兵。一路磕磕绊绊拖了很久才到西天。
14
取经路上猴子去找过一次地藏王,就在西天找了个假猴子试图取代猴子的时候。
谛听异能可听万物心声。
猴子在心里询问地藏王如何才能让天上人不能干涉人间事。
地藏王说,“西行之后你可发下大愿,以西行传法超度九洲亡灵的功德愿天人永隔。代价是你不能证佛陀果位。”
猴子问,“这样天仙就不能下凡了吗?”
地藏王说,“至少大愿约束下仙佛不再能随意降祸人间。”
猴子说好。
谛听抬起了自己的头说分辨不出真假大圣。
猴子将六耳引去了西方极乐。
佛祖降下钵盂罩住了大圣。
猴子被罩住之前看见漫天佛陀都露出了会心的微笑。
突然猴子就觉得很烦闷。
于是就扯掉了自己的虎皮裙。
15
身穿黄金锁子甲,足蹬藕丝履云靴,头顶凤翅鎏金冠。
恍惚间猴子好像又回到了五百年前踏碎凌霄的时候。
“呔!吃俺老孙一棒!”
三千罗汉胆气不过大圣一声怒吼。
那天的西方世界终于又记起了这个西行路上受尽了委屈的猴子,是一根铁棒就可以捅破天的齐天大圣,不是那只随他们摆布的六耳。
那泼猴只一棒就捣碎了金钵,又一棒就打死了六耳。下一棒直指佛祖却没有落下。
这一次猴子没有大闹灵山,反正最后佛祖都会用天下苍生作为筹码赌他不敢放肆。
猴子终归是铜皮铁骨柔软心肠的猴子。
佛祖终归是丈六金身玉石心肠的佛祖。
最后极乐净土望着那个走向凡间的猴子。
竟是缄默无言。
16
猴子按部就班的西行到了灵山。
猴子许下了大愿。
佛门千年的布局,眼看就要靠绵延千年天灾之后的传法彻底压倒天庭。都被猴子搅了。佛祖气的七窍生烟却不敢发作,天庭也是凄风苦雨又不能诉苦。
后来猴子并没有呆在西天或是天庭,猴子去的更多的地方是幽冥,千年灾祸累积下的无数冤魂, 只有金蝉子一个也超度不过来。
猴子开始打坐参禅,念经超度。
突然有一天,猴子觉得其实说到底大乘佛法也没有多艰深。
心中慈悲,花草树木皆是佛啊。
猴子的手中突然出现了那个束缚了他十万八千里的金箍。 猴子双手合十安然坐下。金箍凭空消失。
那一日莲花开遍地府。
那一日漫天仙佛头上都多出了一圈金箍。
那一日猴子的声音响彻整个天庭西方。
“我孙悟空今日立地成佛,天人永隔从此写入天条,再无仙佛可逾越。”
17
地藏王的声音从地府遥遥传来,轰响如雷霆:
山海经
一、
上古历九十九万年末,十日当空,重现太古异象。
圣人避世不出,称万年后三界大劫,有妖乱世,唯有一部旷世奇经方能救世。
一时间,三界人心惶惶,人人自危。
西天如来佛祖三访大赤天欲拜访太上老君,皆无功而返,三清闭门谢客,遂于大赤天盘桓数日,辄返。
三日后,玉帝降下法旨,擢托塔天王李靖为天庭降妖荡魔总元帅,擢马元帅马天君为征东大将军,擢赵元帅赵公明为征西大将军,擢温元帅温琼为征南大将军,擢关元帅关羽为征北大将军,各率十万天兵天将巡四洲四海,荡妖魔鬼怪。
仅月余,妖族大殇,无数妖怪惨死于这片土地,妖族几位魔王心有不甘,索性联合起来,由大雪山妖王孔宣牵头,九大妖魔扛起反天大旗,孔宣自号‘妖尊’,聚集天下千万妖众,为了能够自由的行走在这片土地上而战斗。
于是,一场祸乱三界万年之久的动乱,就这么血腥的开始了。
二、
在距离灵山很远很远的地方,有一座山,山脚下,有一座小庙,小庙里,有两个和尚。
小和尚年岁不大,每天调皮捣蛋,老和尚虽然严厉,却也管不住他。
一天,小和尚望着庙前的山,大眼睛眨巴眨巴,忽然想到一个问题,他将正在午睡的师父摇醒,问道,“师父师父,山的后面是什么啊?”
师父打了个长长的呵欠,困的流出了泪,含糊不清的说道,“是海。”
“那海的后面呢?”小和尚追问。
“是山。”师父睡眼朦胧,几乎又睡着了。
“哎?”小和尚瞪大了眼,琢磨一会儿,又道,“那山的后面又是什么呢?”
“还是海。”过了很久,小和尚几乎以为师父又睡着了,他低低的声音才响起。
“那海的后面呢?”小和尚眼睛瞪的更大了。
“是山。”说完这句话,师父已经打起了鼾。
“山的后面是海,海的后面是山,山的后面还是海,海的后面还是山……”小和尚掰着指头数着,数着数着,他忽然停了下来。
“不对。”他疑惑的停了下来,站在庭院里成片的菩提树荫下思索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或许也没过多久,因为太阳还没有落山,师父还没有睡醒,小和尚的肚子还没有咕咕叫,小和尚的眼睛忽然亮了,满是一种奇异的光芒。
“山的后面不是山,海的后面不是海。”
“那是什么呢?”小和尚自语。
这话刚说完,他恍然大悟,拍着手欣喜的道,“啊!我悟了,我悟了!山的后面不是海,海的后面也不是山,山和海的后面是……”天空忽然一声巨响,谁也没有听清小和尚说的是什么,接着,无数滚滚天雷陡然从天而降,原本是灼热的十日乱空,却在一瞬间阴云密布,电闪雷鸣,与此同时,十八层地府内,千千万万厉鬼忽然齐声叫了起来,撕心裂肺的仰天大哭,凄惨可怖的声音冲出地府,充斥在三界每一个角落。
“这是……惊天地,泣鬼神。”一直沉默的如来忽然睁开了双眼。
一座不知名的仙山内,原本正高卧饮酒的老神仙惊的跳了起来,他手中酒壶有酒水缓缓溢出,他却浑然不觉,酒水流满了一地,他惊讶的声音也盈满石室,“有人醒了!有人醒了!”他激动地大喊大叫,就要走出山洞时,忽然身形一顿,喃喃道,“是空儿。”
三界震动。
无数仙佛妖魔纷纷出世,寻找这位能改变乱世,终结战乱局面的英雄。
“哇,下雨了。”天空骤降暴雨,小和尚却在庭院里蹦蹦跳跳,用手接着雨水,欢快的道,“好久没下雨了。”
仅片刻,他已浑身湿透,却依旧直挺挺地站在那儿,仰起头盯着天空,好奇的笑着,大眼睛眨巴眨巴,不知又在思索着什么。
三、
十余年过去了,小和尚已长成为青年和尚。
青年和尚生的眉清目秀,很是讨人喜欢,他的两颗眸子漆黑明亮,一眨一眨的,像天上一闪一闪的星。
青年和尚最爱干的事儿,就是在下过雨的午后,躺在干净的石阶上,一边嗅着清清凉凉的空气,一边望着远处发呆。
他的眼睛眨啊眨,时常就这么露出微笑。
“景空,过来给为师捶捶背。”正午睡的老和尚被林子里鸟啼声扰醒,浑身不太舒服。
青年和尚笑嘻嘻的跑过去,手刚锤到老和尚的背,又来了疑问,他露出感兴趣的神色,道,“哎,师父,您说,这如来佛头上的包,是让谁给打的?”
老和尚被这话气的猛咳了一阵,他回身照着景空光溜溜的头上就是一巴掌,怒道,“那叫肉髻!肉髻!叫你平日里不好好看佛经!”
“哦……”景空挨了一巴掌,情绪有些低落,可不一会儿,他眼睛一亮,又来了兴致,问道,“哎,师父师父,前阵子我看仙经,那里头说,玉帝的妹妹,女儿和外甥女,都让凡人给睡了,这事儿真的假的啊?”
老和尚又是一阵猛咳,“你看的什么仙经?”
“《仙界八卦二三事》啊,这作者笔名叫风兮兮,写的可……”
景空话还没说完,老和尚反手又是一巴掌,“整天都看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书,为师给你的《法华经》看的怎么样?”
景空委屈的揉揉脑袋,道,“看了,早看了,我都已经看到第三品,大乘正宗分了!”
老和尚沉默半晌,猛地从摇椅上跳了起来,照着景空屁股就是一脚,“那是《金刚经》!一年前为师交给你的《金刚经》!《金刚经》三十二品,一年过去了你告诉我你看了三品?”
景空跳开三丈外,一边揉着屁股,一边辩解道,“师父,不怪我啊,这佛经晦涩难懂,景空须得字字参悟,才能……”
“才能个屁!早知你如此浮躁,为师就该把你丢到山下!”
“是吗师父?那我现在可以下山了吗师父?”
“……”
“景空,你不学佛经可以,要下山也可以,但离开前,你要告诉我,你究竟想要什么?”老和尚语重心长地道。
景空微微一笑,道,“师父,弟子只想知道山的后面是什么。”
老和尚一愣,随即颓然倒在摇椅上,挥了挥手。
“你走吧,我教不了你了。”
景空向老和尚拜了三拜,正要离开,老和尚忽的叫住了他,“等等。”
景空顿住脚步,身后传来老和尚的声音。
“在此之前,你准备好了吗?这条路没有回头,千难万险只是其中之一,你会筋疲力竭,倒在地上怀疑自己,会深陷孤独,惶恐不安,你举目四望,这遥遥天地,可依靠者只有自己,你会想到放弃,会……”
景空展齿一笑,打断了老和尚,道,“弟子已有觉悟。”
老和尚不再说话,望着景空离去的背影,重重叹了口气。
此后的十年内,他走遍大地。
四、
腊月初八,如来成道日,每过百年,如来都会在大雷音寺讲经,是以,灵山诸佛已早早在大雷音寺等候。
吉时一到,大雷音寺内忽然降落漫天花雨,有一道金色身影踏花而来,步步生莲,有天女奏乐,佛音梵唱。
那人行至大雷音寺上首最大的莲花台,摇身一变,已现出八丈金身,盘膝而坐,拈花含笑,正是如来。
他对着诸佛一一点头,待看到距离自己最近的位子居然空着的时候,脸色陡然冷了下来。
大雷音寺内顿时一片寂静。
如来不说话,自然也没有人敢说话,诸佛就这么等了半个时辰,一道白衣身影才摇摇晃晃的飞来。
他手里拎着个酒壶,一边飞一边喝。
那人一屁股坐在莲花台上,醉态可鞠,他打了个酒嗝,伸手拽住观音的衣袍,擦干了嘴角,又抻了个懒腰,打了个长长的呵欠,才安静下来。
整个过程,大雷音寺内诸佛都安静的看着,没有一人敢说话。
如来不满的哼了一声,手一挥,那人浑身一震,已清醒过来。
“金蝉子,自我于栖梧山下将你带回大雷音寺,已有三百年了吧。”
闻言,那人有些茫然的点点头,“啊……都三百年了?”
如来面带愠色,“三百年来,我对你视若己出,传你无上佛法,可你呢?”顿了顿,“‘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坐’这是你说的吧?三百年来,你可有一刻潜心修习过佛法?我看重你资质,才对你百般宽恕,以期千年后三界大劫你能出一份力,金蝉子,你究竟在想什么?难道我这灵山如此让你看不上眼么?”
佛祖动怒,金蝉子也收起玩笑模样,他端坐莲花台上,双手合十,肃穆道,“佛祖,弟子只有一事不明。”
“讲!”
“山的后面是什么?”他盯着如来双目,一字字道。
从景空到金蝉子,从山中小庙到大雷音寺,三百余年来,他想知道的从来只有这一件事。
“是海。”如来答的毫不犹豫。
“海的后面是什么?”
“是山。”
不知为何,金蝉子忽然面露绝望,他叹了口气,道,“那么,阴阳两仪、四象天地、八卦流转、万物轮回,这后面又是什么?”
如来沉默。
大雷音寺内,诸天佛陀也面露沉思之色。
许久许久后,如来周身金光流转,“是佛。”
金蝉子忽的站了起来,仰天长笑,他环视周身,见了诸佛皆双手合十,默然不语,更是恣意纵情,朗声道,“众生愚昧,果然不假。”
“此言何意?”
金蝉子冷哂,“止止不须说,我法妙难思,诸增上慢者,闻必不敬信。”
“你法为何?”如来问。
金蝉子敛起笑,左手上指天,右手下指地,他周身忽然闪动七彩华光,足下千万金莲绽放,一时间,竟逼得漫天诸佛无法直视,只能看到一片朦胧。
如来默然不语。
五、
三界大劫前一千年,天庭设下伏计,天蓬元帅、二郎真君、三坛海会大神、北天七皇等十人伏击妖王孔宣,一场惊天动地的大战后,妖王孔宣重伤身亡,陨落陷空山。
天庭趁势追击,托塔天王李靖率四大元帅、五炁星君、五岳大帝、南斗六星君、二十八星宿等等天庭一切可用战将,御百万天兵,突袭万妖山,万妖山其余八大妖王失了主心骨,没有背水一战,反而溃不成军,两大妖王当场被诛,牛魔王、鹏魔王等六大魔王狼狈逃出,但妖族万年基业毁于一旦。
万妖山下埋葬了百万妖族尸骨。
万妖山大捷后,玉帝设宴款待天庭众将,喜宴连摆三日,只是……天蓬却笑不出来。
虽然妖族几近灭亡,但笼罩在天庭上的那一层迷雾却愈发浓厚了。
是的,自从十日当空后,天庭上方,不,这世界就凭空出现了一层极薄极薄的雾气,笼罩在所有人的头顶,随着时间推移,那雾气愈来愈浓厚,万妖山大捷时,那雾气几乎已将所有光亮隔离在外,就算是十日当空,也鲜有光芒照到众人头顶。
“我们……是不是杀错人了?”喜宴上,望着头顶那团雾气,天蓬忽然开口。
“杀错人?怎么会杀错人呢?”哪吒疑惑,“三清说的明明白白,万年后有妖乱世,为了三界安危,我们不应该杀妖么?”
天蓬摇摇头,不说话了。
“哈哈,元帅,”二郎神端着一杯酒走了过来,“今日斩孔宣时元帅那一枪神威,杨戬佩服。”
杨戬生性高傲,一向看不起天庭那些溜须拍马之辈,独对天蓬和哪吒欣赏有加。
“杨戬,你说,为何妖族已败,这雾气仍旧不散?”天蓬忧心忡忡。
杨戬一怔,随即道,“你觉得呢?”
“三清只说有妖乱世,会不会……”顿了顿,天蓬继续道,“这乱世之妖不是妖族,而是……一只无人能制的妖?”
“无人能制?会有这么强的妖么?”杨戬反问。
“谁知道呢?”望着头顶的蒙蒙雾气,天蓬喃喃。
第一次,他感到在这浩大的世界里,自己是如此渺小。
那些阴霾的雾气重重的压在他心里,压的他喘不过气来,他有一种冲动,想要不顾一切的呐喊,冲出这方天地。
他只是笑了笑,与杨戬碰杯,“干杯。”
六、
“天蓬元帅,今日你枪挑孔宣,立下大功,朕重重有赏。”喜宴上,玉帝拍拍手,一列仙娥款款而来,随即分成两排,从中走出一白衣仙女,头梳云鬓,螓首蛾眉,秋瞳剪水,面含微笑,正是仙界鼎鼎有名的广寒仙子嫦娥。
“嫦娥献舞,可不多见,天蓬,你好福气啊。”玉帝笑道。
嫦娥粉脸羞红,朝着天蓬微微一笑,莲步轻移,广袖纷飞,忽有天女撒花,仙娥奏乐,衬的嫦娥如梦似幻,嫦娥朱唇轻启,边舞边唱,说不出的风情万种。
饶是烦躁如天蓬,也被嫦娥那一笑的风情所感染,不自觉笑了出来。
“好妓好歌喉,不醉难休!劝君满满酌金瓯,纵使花时常病酒,也是风流。”席上,八仙之一纯阳子吕洞宾抚掌大笑,席宴不久,他便已烂醉,当即伏案大睡,手中酒杯脱手滑落在地,那玉盏滚到场中,嫦娥正翩翩起舞,谁料足下忽然踏上玉盏,啊呀一声,栽倒在地。
玉帝脸色顿时沉了下来,“嫦娥,你可知罪?”
嫦娥慌忙跪倒在地,伏拜道,“嫦娥知罪。”
“带下去……”
坐中忽站起一银甲红袍的将军,“天蓬不知,嫦娥何罪之有?”
玉帝哼了一声,“今日万妖山大捷,朕设宴欢庆,嫦娥坏了众仙家兴致,岂非大错?”
“天蓬不觉得嫦娥有错。”
玉帝脸色愈发阴沉,他上身微微前倾,“天蓬,你说什么?”
“元帅!”嫦娥对天蓬使眼色,示意他向玉帝道歉,谁知天蓬却走到嫦娥身边,将她扶起,微微一笑道,“天蓬不觉得嫦娥有错。”
“放肆!”玉帝的手重重拍在案上,“李靖,杨戬,将罪人天蓬、嫦娥拿下!”
“陛下,今日天蓬元帅立下大功……”
“朕说拿下!”
众仙家迟疑,终于纷纷沉默。
一片安静中,传来天蓬的大笑。
他不屑地道,“这天庭,从上到下,一片腐烂。”
“天蓬!”玉帝已气的脸色发紫。
“到头来,我们拼死守护的,就是这样的一群人么?”他自嘲着说道。
“天蓬!你在说什么?清醒一点!你醉了!”杨戬急急上前拉住他,却被天蓬一把挣开,他摇摇头,平静地道,“我很清醒,万年来,天蓬从未如此清醒。”
“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杨戬低声吼道。
“自然。”天蓬嘴角勾起一抹笑,“杨戬,有些话我在心里已憋了好久,再不喊出来,我就要死了。”
“我不想知道是什么话,快闭嘴!”杨戬急道。
“朕想!”玉帝怒火中烧,死死地盯着天蓬。
天蓬看着玉帝的满面怒容,蓦地笑了出来,他越笑越开心,笑的竟流出泪来,最后,他抹干泪水,从玉帝开始,指向每一个人,一字字道,“你们这群人渣。”
玉帝拍案而起,指着天蓬吼道,“拿下!拿下!给朕拿下!”
“天蓬,你到底要干什么?寻死吗!”杨戬朝着天蓬吼道。
“我要……打破这方天地。”仙气缭绕的瑶池中,天蓬冷冷一笑,手中已幻化出一杆银色长枪,遥指长空。
他双目望着玉帝,亦或者是望着玉帝身后的茫茫虚空,唇角微弯,那神情似嘲讽,似不屑。
这天地间,有孤独又倔强的银甲天神,手执长枪,说要打破这方天地。
他的猎猎红袍上凝固的是曾逝去又归来的少年热血。
“你们不懂,也不必懂。”他如此说。
上古历九十九万九千年,天蓬大闹天宫,投猪胎,贬凡间,从此再无音讯。
据说,那一日凌霄染血,天地倾斜。
七、
卷帘一直心不在焉。
自那天过后,一切已悄悄发生变化。
每一个人都堆着笑脸,如气球般,只需轻轻一戳就会泄气的笑脸。
大家依旧像往日里一样该捉妖的捉妖,该享乐的享乐,就连被天蓬冒犯了的玉帝,第二天就像没事人一样,笑呵呵的出现在众人面前。
甚至就连嫦娥都像往常一样,言笑晏晏,翩翩起舞。
对于天蓬,每一个人都闭口不谈,似乎这世上从未有过他。
只是卷帘却没办法做到。
因为,在最后一刻,天蓬被李靖的玲珑宝塔砸的头破血流时,恰好跌倒在他身前,所以,那一刻,他比任何人都清楚的看到了天蓬的神情。
有悲伤,有绝望,同时也有一丝解脱。
十多天过去了,天蓬那复杂的神情反复的在他梦里出现,几乎已将他折磨疯。
可他却不能也不敢和别人说。
渐渐的,连他自己也怀疑起来。
天蓬……是真的存在过吗?
这一切……都是假的吧?
对,一定是假的,不然,怎么没有一个人提起过他呢?
他极力说服自己,想让自己也坠入梦中。
咔嚓。
这清脆的声响将他惊醒。
光滑如镜的地上,晶莹剔透的琉璃盏碎成八瓣。
“卷帘!”西王母的声音传来,“你可知罪?”
“天蓬!”鬼使神差的,卷帘竟说出内个人的名字。
所有神仙皆神情怪异的看向卷帘。
“告诉朕,天蓬怎么了?”许久许久,玉帝徐徐说道。
看着满座神仙惊恐犹存的模样,卷帘终于长舒了口气。
一切都是真的。
于是,他迎着玉帝的目光,缓缓道,“天蓬无罪。”
不待玉帝说话,他又道,“知道吗,真正霍乱三界的‘妖’,不是别人,正是在座的各位。”他的目光中隐隐带着绝望,“这三界,完了。”
玉帝冷笑,正待开口,卷帘又道,“我不是天蓬,我打不破这方天地,所以,杀了我吧。”
看着卷帘如死鱼般的眼神,玉帝心头火气,“杀了你?卷帘,既然你还想着天蓬,那不如你下界陪他去好了。”他冷笑数声,又道,“记着,你们才是妖怪,猪妖,河妖。”
卷帘只是笑了笑。
八、
九天之上,忽有龙吟。
“敖烈,谁准你擅闯凌霄宝殿?”
“是天蓬与卷帘二位英魂。”
“放肆!你还敢在朕的面前提天蓬?”
“很久很久之前,我就醒了过来。”敖烈却是望着远处虚空,说了一句不相干的话。
“只是那时候的我时常怀疑,清醒的究竟是我,还是你们。直到天蓬元帅血洒凌霄殿,我的那股热血才又燃烧起来。”他叹了口气,低声道,“原来……我们竟那么孤独。”
玉帝皱眉,“敖烈,你在胡言乱语什么?”
敖烈摇头笑了笑,“不懂,终究是不懂。罢了,我只问你一句话,‘生而为人,可有片刻清醒?’”
玉帝冷笑,“朕一直很清醒。”
敖烈神色肃穆,不再多说,他缓缓抽出腰间长剑,似在进行一场极为庄严的仪式。
此火熄灭之前,敖烈不再是敖烈。
此火熄灭之后,世上已无敖烈。
“来吧。”他神色狷狂,“杀了我,从此世上只有梦中人。”
凌霄宝殿忽然冒起熊熊烈火,一片赤红中,一道人影高高跃起,矫如飞龙。
九、
上古历九十九万四千年。
“师父,山的后面是什么啊?”
一个不知名的小山洞里,老神仙望着眼前瞪着大眼睛,盯着自己的小猴子,忽然想起了许多年前,自己一道佛身收的徒弟,那是个眼睛同样清澈明亮的小和尚。
“山的后面……是海。”
“那海的后面呢?”
“是山。”
“哎?”小猴子眨巴眨巴眼睛,琢磨了一会儿,道,“那山的后面又是什么呢?”
“还是海。”
“那海的后面呢?”小猴子的眼睛瞪的更大了。
“是山。”
“山的后面是海,海的后面是山,山的后面还是海,海的后面还是山……”小猴子掰着指头数着,数着数着,他忽然停了下来。
“不对,”小猴子抬起头,正要说话,忽然怔住了,喃喃道,“师父师父,你哭什么啊?”
老神仙擦擦泪,道,“师父没哭,师父……师父,开心!”
“开心?”小猴子疑惑。
“不错。”老神仙双手抚上小猴子肩膀,这一刻,在他眼里,小猴子和小和尚已渐渐重合,他眨眨眼睛,泪水扑簌落下,“空儿,师父开心。”
老神仙将小猴子抱在怀里,“鸿蒙初辟本无性,打破冥顽……须悟空。从此,你就叫孙悟空。”
孙悟空。
小猴子再也顾不上山和海的问题了,拍手笑了出来,一边笑一边道,“悟空,悟空,师父,徒儿有名字了!”
“空儿……你是这三界,第一个,也是最后的希望。”
老和尚喃喃。
时光匆匆,又一个冬。
距离三界大劫只剩下了一百年,这片天地已彻底被雾气笼罩,再无半点光亮。
天庭彻底乱了起来,这片土地上的最后一只妖,已与三百年前被杨戬所杀,至此,三界内只剩下仙与人,就连西天诸佛,也在两百年前被斩杀殆尽。
“杀!”玉帝猛地站了起来,重重的喘息着,“杀!”
“陛下,三界内最后一只妖,三百……”
太白金星的话还没说完,玉帝就格格笑了出来,他阴森地道,“杀光凡间。众卿须知……天地间第一只妖,正是女娲,人类是女娲所造,也可以当成是妖啊。”
天庭是这个世上唯一还有光亮的地方。
夜明珠惨淡的光芒将玉帝的脸色映的更加恍若厉鬼,他披头散发,站在那儿格格直笑,“杀啊。杀光他们,我们才能活命。”
他走了下来,一步一步走到杨戬身前,“杀啊。杨戬,你还犹豫什么?”他疯了般胡乱挥舞着双手,“杀啊,你们快去杀啊,杀光他们,杀光所有人类。”
“杨戬……领命。”杨戬一点一点跪倒在地,向着玉帝叩首。
这一刻,他忽然想起了许多年前,瑶池上那孤傲又倔强的身影。
他伏地大哭。
在他身前,披襟散发的玉皇大帝恍如一个疯子,仰天狂笑。
上古历九十九万九千九百年,凡间再无人类。
“杀!”
玉帝还不满足,凡曾是人类的神仙,都是他屠杀的目标。
于是,以李靖为首的‘人’仙,正式与天仙开战。
只是,这场大战还没开始,就被一根棒子挡住了。
“真是可笑。”那人冷笑,“到了这地步,还不肯醒来。你们已经彻底腐烂了。”
“猴子?”玉帝忽然疯一般的笑了出来,指着猴子喊道,“猴妖!猴妖!哈哈哈,杀了他,快杀了他,杀了他我们就可以活命!”
无须他多言,所有人已冲了上去。
猴子看向潮水般冲过来的众仙,唇角微弯,似嘲讽,似不屑。
他一声叱咤,义无反顾的迎了上去。
他已是这天地间最后一个清醒的人。
一声惊雷响起,沉寂许久的天空也终于耐不住寂寞,无数道闪电亮起。
猴子神色狷狂,将金箍棒高高扬起,他是这天地间最骄傲的倔强,最孤独的坚持。
有那么一瞬间,他的身影像极了许多年前的天蓬。
十、
猴子终于打破了这方天地。
天空中出现一道缺口,又瞬间闭合。
这个死一般寂静又漆黑的世界,真的还有救吗?
天昏地暗,黄沙弥漫,站在原地,孙悟空若有所思。
忽然,几道身影迎着他走来,带头的,是一位白衣和尚。
“我们等你很久了。”和尚笑道。
“这里……才是真实的世界?”
“不错。多谢你打破了梦中天地,我们才能聚到一起。”
孙悟空点点头,看向和尚身后。
“猪妖?河妖?白龙?”他冷哂,“都是些什么人。”
“看破梦中人。”猪妖淡淡道。
孙悟空不由多看了他一眼。
“想不到所谓的乱世之妖,正是每一个不愿醒来、不能醒来之人。”和尚笑了笑,对猴子伸出手,道,“跟我走吧。”
“凭什么?”
“想不想知道,山海的后面是什么?”
孙悟空噗嗤一笑,指着和尚道,“你这和尚。山海的后面,不正是这片真实的世界么?”
“正是如此。所以,我们须得取得那本救世经书,拯救世人。”
孙悟空沉默片刻,点了点头。
十一、
“和尚。”孙悟空偏过头,“那经书,叫什么名字?”
和尚脚踏白龙,望着遥遥远方,道,“山海经。”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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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都知道猴子叫弼马温,很多人说其实是避马瘟,据传猴子可以避免马得马瘟,也就是马得瘟疫。
但是都没说为什么猴子可以,今天啊,我就来告诉大家为什么。
因为啊,猴子喜欢干一件事,什么事呢?抓虱子。
对,就是这个原因,猴子会把马身上的虱子抓下来,吃掉,而虱子呢,就是马瘟病传播的重要一环,由此,可以避马瘟。
以上内容纯属瞎掰,如有雷同,就是抄我的。
《悟空传》
渣渣渣!
我是个渣!
重要的事要说好几遍!
想来想去,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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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日偶遇强盗,玄奘被困。问要过路钱,玄奘本着出家人不打诳语的原则,梗着脖子挨了一顿打。
强盗又问有无银两,玄奘不语,强盗作势还要打,玄奘服软道:别打了!别打了!我没钱,但是我徒弟有啊!
强盗头儿说到:这和尚啊?一点亏都不吃!来人呐!给我把这和尚吊起来!
悟空且站高望远,发现是伙强人,心下暗喜,遂变作一个干干净净的小和尚,拽开步,来到近前。
悟空抬头道:师父,你还好吧。
玄奘道:我不好啊啊啊!徒弟!徒弟!快救我啊!
悟空并不接茬,反问道:你们干什么呢?
玄奘又急又气:这帮强盗问我要买路钱,我说我没钱,他们就把我掉在这了啊!徒弟!就是他们!
玄奘看悟空面无表情心下有点害怕。
又小心道:你要是也没钱……咱们就……就把白龙马给他们吧……
悟空微愠道:唐太宗差你西去取经,又不是让你把白马送人的!
玄奘破罐子破摔:他们要把我吊起来打!我能怎么办啊!
平日里这个师傅是决计不敢和他这样说话的,看来是真着急了。
悟空心下一转,问道:你是怎么和这伙人说的?
玄奘一看有戏,但转念一想,适才这般把悟空供了出去,万一说了又惹他生气,遭罪的还是自己,但是出家人不打诳语……
悟空见他发呆心下不悦:说话!
玄奘被呵的一怔,接着便泪眼婆娑喊道:他们打我打的好疼!我没有办法才把你供出去的!
悟空道:哦?那你是怎么供出我的?
玄奘看悟空态度稍有缓和,略有底气道:我说你有钱,教他们别打我,就是一时救急才这么说的。
悟空笑道:好!好!好!承你抬举。
强盗见势围将上来,匪头道:小和尚!你师父说你腰里有盘缠,趁早拿将出来,饶你等姓命,若嘴里吐出半个不字儿!哼!我们就此了了你的残生!
悟空放下包袱笑道:各位大王不要嚷,我倒是有些盘缠在此包袱中,连包拿了去都可以,切莫打我师父。我等出家之人,衣食白黄之物自有处化得。只望放下我师父来,我就一并奉上。
那伙贼闻言,都甚欢喜道:这小和尚倒是慷慨。放下来!
玄奘得脱桎梏,直奔白马而去,跳上马,边跑边道:悟空!为师先走了!
悟空笑道:师父你又走错路了!
玄奘犹然心惊,忽见八戒悟净,想起什么,急道:八戒,快去寻你师兄!莫叫他伤人姓命!
须臾,八戒回道:散伙了!
玄奘喜道:善哉!善哉!他们都奔那条路去了?
八戒道:都打的伸了腿了,又会上哪里跑?
玄奘道:那你怎么说散伙了?
八戒道:脑袋都被打出窟窿了,可不是散伙了怎的!
玄奘:要不……要不取几文钱给他们几副膏药贴一贴罢。
八戒笑道:师父说笑,膏药若能起死回生,老猪我也去卖膏药了罢,免得西去之苦。
玄奘道:真打死了?
玄奘愣了一阵,悟空亦不敢扰。
忽而,玄奘道:引我前去,我与他们念卷倒头经超度了他们罢。
玄奘及到坡前,见血殷红,闭目转头道:八戒,筑个坑子,把他们都埋了罢……
八戒只管道:师父使错了人,是师兄打杀了人,合该教他去埋烧,怎么让我老猪做土工?
悟空烦躁道:夯货!趁早去埋!迟了些,就是一棍!
八戒慌忙筑坟,筑毕。玄奘道:悟空,取香烛来,待我祷祝,好念经。
悟空冷道:这半山之中,你让我到哪里去寻香烛?就是有钱也没地方买。
玄奘皱眉,向悟空摆手道:你且过去,等我撮土焚香祷告。
玄奘超度毕,起身,沉默良久,忽道:诸位好汉,尔等若是神罗殿下兴词,倒数寻根,我姓陈,他姓孙,各居异姓,冤有头债有主,且莫告我取经人。
悟空闻声冷笑道:这十天九地任他去告,老孙,实是不怕!
玄奘道:悟空,我知你本事,只是,为师要怎么做你才能懂得悲悯一词!虽是强人,亦为凡胎肉体,不似那鬼怪妖魔,你……
悟空忽道:他们打了你。
玄奘道:实是不该伤了他们姓命。
静默良久,八戒道:师父,师兄,还是趁早寻宿去罢。
玄奘依言上马赶路,忽见一座庄院,玄奘以鞭指路道:我们到那里借宿去。八戒附和。
无巧不成书,那人家的儿子便是匪头的兄弟,夜里,匪人意图加害玄奘一行,那老丈不忍,便叫四众从后门逃了,匪人发觉连忙追赶,东方既白,匪人追将上来,悟空提棒要战,玄奘道:悟空!切莫再伤人姓命!切记!切记!
而这告诫倒扰的悟空烦躁更甚,瞬间杀气四起,须臾,血流成河,尸身遍地。
玄奘见这场面,顿觉四肢无力,竟跌下马来。
悟净上前搀扶,玄奘道:悟空……他们不曾打我……
悟空杀气未收,眼色赤红,大笑道:便是打杀了,又当如何?
玄奘笑道:不会如何,你只回花果山等我,待我取经归来,再去渡你。
悟空冷笑:我若不陪你到得西天,取得真经,金箍何去,金身何来?
玄奘低头敛眉不语。
悟空道:小和尚,我若说这些强人都是妖物……你且信也是不信?
玄奘忽抬头瞪目:悟空!
悟空笑道:不消你赶!我自去来!
悟空盘旋空中良久,左右思之,又落下云头,立于马前。
玄奘下马喜道:悟空!你……
悟空睥睨道:我来取我的虎皮裙。
玄奘道:悟空……
悟空冷笑:悟空也是你叫的?
玄奘低头思量,复又开口:大圣,贫僧远游,无有什么奇珍异宝曾与你……唯有这虎皮裙,是为……是贫僧为你缝得,大圣既已不认我这个师父,这虎皮又算不得什么宝物,就留给贫僧做个念想罢。
悟空道:我若不依……
八戒有些不忍道:哥哥,您莫再逼着师父了。
玄奘伸手把八戒揽到身后,刚想施礼,悟空笑道:您这护短的老毛病又犯了。
玄奘抬头,悟空道:你若是让我打你一棍,我便把这块虎皮,给你留下,如何啊……
八戒道:哥哥,师父这肉体凡胎如何承受的住啊!您大人有大量……
悟空怒道:猪八戒!你少掺和!如若不然,连你一起打!
玄奘闭目道:打吧,打的狠些,好解你心头之恨。
悟空伸棒要打,忽传来一句,妖精!休要放肆!吃我一棒!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我想,
最想说的是
回到童年那个时候,
还有奶奶陪着我一起看吧。
以前看完《悟空传》的时候写的小文
五百年的梦,劫灰又覆盖了一层。
他扬起高傲的头颅,再一次抬眼,仰望昏沉沉的天空。
那是一个没有梦想的世界。
山顶巨岩贴着那张书写着“唵嘛呢叭咪吽”六字真言的符纸,历经了五百年的风雨后,微微有些泛黄。
在似水如雾的阳焰下,像极了花果山上那杆猎猎飞扬的大旗。
大旗上,张狂地绣着四个字。
齐天大圣。
他原本是一只无父无母的猴子。
是天地,让他出现在了世间。
赋予他欢笑,赋予他骄狂。
漫山遍野中,驰骋着他那颗无拘无束的心。
她守在斩妖台边上,两眼汪然的问他:“你为什么要打上天宫,在山野里做你的猴大王不是很好么?”
他笑了笑,侧首看着她的眼神,一任冷如冰痛入髓的铁链,拖着他的琵琶骨:“只是为了曾经那些豪迈的理想,能够亲手毁灭无理的王权。让天地间再没有欢笑后的痛苦,让天地间再没有无可奈何的悲伤,让沉沦的天地再透出一丝的光明!”
“难道,诸天神佛统治下的天地,就没有一丝的光明?”她扑闪着美丽的大眼睛,天真的望着他。
清澈的眸子,闪烁着捉摸不定的光彩。
就像是,五指山几百年不变的夕阳。
五万狂雷击不散他的意,三千刀斩砍不断他的念,八百烈火焚不化他的心。
他浑身浴血地在斩妖台上喘息,要亲自从专权的天神手中,夺回那原本属于自己的一切。
自己的一切,每一个生灵都有资格拥有。
“光明?”他忽然狂笑,“神自私,他让自己长生不死,却让众生都要历经生老病死的永劫沉痛;神贪婪,他让自己高高在上,却把众生都要狠狠地踩在脚下掌管世间的沉浮;神卑鄙,他让众生都要按着他自己制定了规则轮回,却容不下世间上有任何敢违抗他的妖魔!”
天地间的乌云,刹那间被电光撕裂。万丈的雷霆战车,在黑压压的天兵天将中轰鸣。
是恨?花果山下响起了无数的喊杀。
是痛?东海岸边浮起了无数的尸体。
是无主的躯壳,在百年的交战中,寻觅着自己的灵魂。
哭干了泪,他们还有没倒下的旗帜;流干了血,他们还有没死去的理想。
可是,在如来佛祖的一手遮天下,粉碎了众生为之追逐的梦。
天地间肆虐着五百年的寂静。
天神又在拟写着欺骗众生的谎言。
翻转的手掌下,她看了他五百年来的最后一眼。
他的眼角正和她一样,挂着一滴看不真切的泪珠。
命运也往往就在翻手覆手之间,改变了原先的轨迹。
可能为我,低一下你高贵的头?
可能为我,放开你执着的手?
可能为我,做一普通的猴头?
她在心中不由的无奈苦笑。
因为他与生俱来是一个不屈的魂魄,一个可以为了自由放弃和承受一切的魂魄。
她说:“与世无争,你会幸福的多。”
他说:“没有欢笑,活着又为了什么?”
她回到西天,孤独的做一根灯草。
照亮了普渡众生的路,却永远也分辨不清她自己。
青芯,紫芯。不论是谁和谁。
同样,都燃烧着五百年的痴缠。
轮回,仿佛就是一个装满记忆沙漏。每个人都是其中一颗微不足道的沙粒。在沙漏那两个交错的世界里,永不停歇地颠来倒去。
最后,悄然流逝的时间中,那颗沙子,慢慢遗忘了自己。
他终于还是垂下了头,也许这五百年的梦,醒来之后,又是一个无稽的梦。
创建于 2016-09-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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