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樣評價《源泉》這本書?


手頭有一本亞馬遜上買的拉斯維加斯一個中學圖書館的處理書,Ipad里有一中一英兩個版本的電子書。可見我是多喜歡這本書,甚至控制不住的在很多知乎問答里都提到過裡面的台詞。


建築設計中如何開窗?或者說,如何做立面?引用吉丁討好弗蘭肯的對話

作為一個建築師,其終極理想是什麼? 引用霍華德到凱麥隆的公司面試的時候二人的對話

而在自己專欄第一篇文章中也引用了埃斯沃斯·托黑給他的年輕建築師朋友圈的發言。


話又說回來,題主說欽佩Peter Keating?如果不是一不小心打錯了,會不會是還沒有看完這本小說呢?我之所以這麼說不是在挑釁你看人的角度,而實在是我在看到托黑遇刺之前一直眼巴巴地以為他就是將要幫助主角走出人生低谷的人啊(圖樣圖森破)。。。

而這就是這部小說的魅力,它用一種報復性的悲劇氣質來烘托英雄,用這種施虐的手法來暗示即便作者希望給映射自己生活的主人公一個happy ending這一切還是那麼的難。


安·蘭德自己的生活的映射賦予了這本小說很大的張力和戲劇性,有時候文中的對白甚至有一種故意營造的「知我者謂我心憂,不知我者謂我何求」的閱讀快感;再加上幾次故事銜接的處理,這就是為什麼我自己給本小說「魔物」的評價,所以如果你的閱讀時感覺有很多問號,倒不如坦然接受這種不適應進而不要苛求自己去解釋(因為這應該是個自然流暢的體驗)。而另一方面,不得不說這部小說也埋藏著安·蘭德的一點點雄性崇拜,這表現在她對多米尼克複雜的塑造上,也表現在她認為的自己丈夫的強大人格對自己的影響上。所以這不該被認為是這部小說的「局限性」,相反應該是安在這部混凝土板的陽剛作品裡摻雜著的柔情和彷徨。


因為故事圍繞建築師展開,安蘭德表現了極大地對這個行業的熟悉程度。其實業界野蠻感興趣如果洛克有一個建築師的原型的話會是誰?雖然安蘭德自己在源泉電影拍攝需要建築圖紙的建議是:「應該很非比尋常,創意無限,就像,就像弗蘭克·羅伊德·賴特先生的東西。」

(電影劇照)

但是我(也不僅僅是我)卻覺得另外兩個人反而更為接近:
第一個是E·沙立寧(Eero Saarinen,無論是他超凡的應對實際結構工程的能力還是他被當時學術界某種程度「壓制」的經歷,都有點和洛克相似的意思,哦對了,他們都做過飛機場。

另一個是 約翰·愛德華·洛特納(John Edward Lautner ),他的Sheats Goldstein Residence簡直就是霍華德才會建的東西,而他和業主穩定的合作也像極了霍華德和蓋爾(Gail Wynand)的關係。

Sheats Goldstein 別墅內景

然而,我們並不需要去找一個「契合」的建築師來崇拜——安蘭德自己的老公作為原型的比重還大得多——單純的享受安的文字反而更加可貴。在我的那本700多頁的破書里有唯一一張彩頁,那彩頁所在的段落描述霍華德洛克的那個宗教神廟,安蘭德用了很多筆墨描述霍華德如何遵從自己的理解去突破界限的建造一個這樣的東西。而在這本書到我手之前,這幅彩頁,被撕掉了。

再沒有比這個更棒的事情了。


第一次聽說《源泉》是因為劉瑜的書評,記得當時在國內買不到《源泉》,之後《源泉》就成為了我在美國買的第一本書。英語不是安蘭德的母語,所以她的英文原著遠比其他英美本土作家的容易讀。


我認為《源泉》的成功很大部分原因是對Roark的成功塑造。Roark絕對是所有文學作品中最冷酷最自我的一個角色。對他你甚至都不能使用孤傲這個形容詞,孤傲是需要人群作為參照的,可是Roark的眼裡根本沒有別人。小說開始處有這樣一段:


People turned to look at Howard Roark as he
passed. Some remained staring after him with sudden resentment. They could give
no reason for it: it was an instinct his presence awakened in most people.
Howard Roark saw no one. For him, the streets were empty. He could have walked
there naked without concern.


安蘭德文筆簡潔洗鍊,對Roark的描繪卻無比形象,不動聲色就能引起別人本能憎惡的自我該是多麼強大的自我。


也是在小說開始處,
Roark因為與傳統截然對立的建築風格即將被學校開除之前與校長有這樣一番對話:

「Do you mean to tell me that you』re
thinking seriously of building that way, when and if you are an architect?」

「Yes.」

「My dear fellow, who will let you?」

「That』s not the point. The point is,who will
stop me?」


所以劉瑜給她的書評用了這樣的標題,「你比你想像的更自由」。


也是在與校長的對話,校長問,「Have you thought of your potential clients?」 Roark答道:


「I don』t intend to build in order to serve or help anyone. I don』t
intend to build in order to have clients. I intend to have clients in order to
build.」


這句話生動詮釋了Roark的價值觀,人生不是來服務別人,而是要追求理想實現自我價值的。記得某個下午在紐約坐地鐵,一車廂人都昏昏欲睡,坐在我對面一個穿著嘻哈風的黑人男青年正聚精會神的看一本書。我好奇瞟了眼書脊,書名竟然是《源泉》。在美國,Roark已然成為很多青年的勵志偶像。


針對還沒有讀過的同學後面的內容我就不繼續劇透,大量充滿哲理的對話,還有同樣個性獨特氣場強大的Dominique, 《源泉》絕對是本精彩絕倫的小說。儘管這部作品因為極端個人主義飽受爭議,但你還是能從中得到不少啟迪,特別是當你感覺整個世界都和你作對的時候。


關於《源泉》還有這樣一個小故事。一個男生在北京地鐵十號線遇見一個正在看《源泉》的女生,之後在微博和豆瓣書評里發帖尋人,姑娘找到了,可惜的是人家已經有男朋友了。我想說,小夥子下次遇見看《源泉》的妹紙還要繼續追,這確是一本可以甄別Soulmate的小說。


蘭德絕對是值得大多數人仔細研讀的一位作家,但似乎在國內她並不為眾人所知,這個女人的頭像被印在上世紀美國人的T恤上茶杯上,但這麼多年過去即使是在美國她的很多思想也令很多人無法接受。蘭德就是這樣一個廣受爭議的作家。或許這樣的人物,更值得我們去細細品味她思想中的矛盾與複雜。

其實從更多意義上說,安蘭德是思想家,所以她寫就的這本小說更像是在論證,而不是敘述。能否欣賞它就在於價值觀是否與她的論點相契合。這種作品,或許你可以說她的文學性次于思想性,但因先入為主的好感和期待,我還是看到了純文學角度上一些足夠精彩的地方,也感謝三位譯者。(隨手翻開)

像第一頁劈頭而來的人物描寫:

霍華德·洛克放聲大笑。
他全身赤裸的站在高崖邊上,臨淵俯視腳下極深處靜卧著的湖。……他的面孔就像大自然的法則,不容置疑,無法改變,也不屑於任何哀求。這張臉上顴骨高凸,兩眼深陷,灰色的眼睛裡充滿了滿不在乎的堅定。緊閉的嘴唇露出傲慢不恭的神氣,這張嘴要麼是一張劊子手的嘴,要麼就是一張聖徒的嘴。

像描寫多米尼克:

她的存在是對別人的一種無聲譴責。

或是那個自己代入了整本書的感情去讀因而感到震撼不已的結尾:

現在,除了腰間的鋼系帶和空間之外,她的身後什麼也沒有了。她感到了高度給她的耳膜帶來的壓力。她滿眼都是陽光。空氣向她仰起的下巴襲來。
……大洋的海岸線橫貫天際。隨著城市沉落下來,海洋向上升去。她越過了銀行大廈的尖塔,越過了法院的屋頂,越過了教堂的塔尖。

然後,只剩下了大洋和天空,還有霍華德·洛克的身姿。

這是個人意識與集體主義的鬥爭史——我沒有說個人主義,因為在一個集體主義意識延續了幾千年的國家和文明裡,這個詞帶給人太多的負面聯想:自私、無恥、冷漠,諸如種種。我們想當然的接受了那些被默認並且成批量地灌輸進我們大腦的思想,個人主義即只顧自己而犧牲他人,利己就意味著、也必然意味著——損害他人,這在道德上自然而然的把個人主義立於美德的反面,一如我們這個社會最愛對一切於己不利的人做出的事情一樣:「道德食人」(米塞斯語)。但在書中,蘭德不止一次的通過人物對話闡述了她的個人主義理念:

「洛克先生,這兒只有我們兩個人。你為什麼不告訴我你是怎樣么看我的?你想說什麼都可以,沒有人會聽見我們說什麼。」
「可我沒有看你。」

個人主義是有強烈意識的人,他的利益與別人毫無關聯,他不會為他人而犧牲自己的利益,也不會為自己而犧牲他人的利益,它們是彼此獨立的個體,當某一天他們的利益發生關係時,正如洛克所說,他只是一個「交易者」。

這種理論太陌生了,即使是在當下這個提倡個性已經逐漸被大眾所接受的時代,依然令人感到驚異:

「你為什麼就是不願說說你對我的看法呢?」
「我為什麼要對你有看法?」
終究,有沒有人能徹底脫離別人的眼光而活。

蘭德在序言里寫:每一代人中,只有少數人能完全理解和完全實現人類的才能,而其餘的人都背叛了它。不過這並不重要。正是這極少數人將人類推向前進,而且使生命具有了意義。我一貫追求的,正是向這為數不多的人致意。其餘的人與我無關。

洛克是這為數不多的人之一。但蘭德哲學觀被懷疑的一點就在於,是否只有這少數的精英階層,才有權利堅守自我、無視一切否定,是否一個並非天才的人也能有足夠的自信在他眼中世俗的潮流中站穩腳跟,他如何分辨那股潮流是要吞噬他,還是要衝洗掉他身上的污漬和不完美的東西呢。

如此看,蘭德的哲學基礎只能是——一如她一直以來所宣稱的那樣——客觀主義,那本我看得上癮而卻並不能完全看懂的書,可某種程度上這種理論太完美,導致的結論近乎理想,只能被稱為精英主義,蘭德說:「人是一種英雄式的存在;他以自身感受的幸福作為他人生的唯一道德目標,他以創造性的生產勞動作為他唯一高尚的活動,他以理性作為他唯一接受的絕對準則。」這是她的哲學,看似冷漠間充斥著不可抗拒的理智。但這些都不重要了,一個遠處閃爍的微光永遠令人嚮往,即使你永遠也無法碰觸到它。

蘭德不是出色的小說家,儘管某些敘述在文學上足夠精彩,但也無法蓋住書中人物形象的單一、模板化,以至於閱讀中會偶爾的跳出情節,靜靜地審視這些形象。而洛克,那麼完美、堅定,帶著如下凡神祇般的光芒散發著逼人的冷靜說出每一句話,帶有近乎冷漠般的理智,在每一次面臨抉擇和考驗時毫不動搖。寫到這裡我隨手翻開書找到洛克的話語:

「不要著急,他們都反對我。但是我有一個優勢:他們不知道他們想要什麼,而我知道。」

「磚瓦和鋼筋並不是我的動因,那些客戶們也一樣不是。二者只不過是我工作的手段。彼得,在你為人們做事之前,你必須是那種能解決問題的人。」
「別人宣布她犯下了他根本就沒有犯的罪行,他反而很滿意人家這麼認為。他人就是他的動力和首要關注的東西。他想要的不是偉大,而是被人認為偉大。他原本不想搞建築,他只是想被人稱作建築師,讓人羨慕。他借鑒別人的東西,因為他想給別人留下好印象。這才是你們所謂的真正的無私。他所放棄和背叛的是他的自我。可是所有人卻都說他是自私的。」

以及這一句:

「蓋爾,如果這條船要沉了,為了救你,我會放棄我的生命,並非因為那是任何一種責任,僅僅是因為我喜歡你,因為我個人的理由和標準。我可以為你去死。可是我不能也不會為了你而活著。」

與之相反的另一個形象卻是書中唯一變化最大的人,也是受到蘭德最冷酷對待的人物,彼得。放在中國,他是三好學生,全國優秀畢業生,國家獎學金獲得者,研究生全獎錄取,500強聘書直接發放,他並無天賦,依靠出色的交往能力和心機——以及洛克的幫助——一步步攀上事業的頂峰,整個上半部就是彼得吉丁的輝煌史,他屬於當下社會最成功的群體,卻是書中最悲哀的一個人。很多時候你會考慮的,不是要在洛克和另一個集體主義者托黑之間做選擇,而是在洛克和彼得吉丁做選擇。當然,黑的反義詞是白,上的反義詞是下,而畢竟在書中洛克的反義詞,太多太多。

所以我每次閱讀到彼得的片段,都會暗暗地請求作者放過這個可憐的人,他完全可以像在現實中能夠享受到的一切一樣,做一個名流,享受財富和敬仰,不管那些是通過什麼途徑得到(原諒我),即使光輝不在也不要完全被摧毀——給現實一點尊嚴。至少他在自己的選擇中也有後悔,他在愛人面前的軟弱和愧疚多麼令人熟悉,而他對愛人的背叛多令人心痛,他的虛榮、被利用、自責、要面子,他的渴求成功、耍心機、慌亂、榮譽、成功和自我肯定,這些糾纏在一起,誰不會在上面隱隱察覺到自己的影子。

我寫下這些不是質問作者,而單純是自己的困惑。如果可以,我真的想當面向蘭德提出一些問題,我還不明白,或是我還沒有找到答案的問題。(可是當然沒有這個機會了,我能做的也只是繼續去尋找答案。)我們現在所做的一切,不正是介於個人意識和集體主義中間的那種狀態嗎,它似乎佔用著兩邊的資源,公正的不偏向任何一方,或者說,以一方為手段,另一方為最終結果,缺一不可。每一次我從各種資源上看到——類似的所謂乾貨——如何與人溝通,如何得體地提出別人的不足,如何讓別人舒服的接受建議,我都看到成功學在適應這個浮躁的社會的過程中也在慢慢向人們期望的方向演變,這不全都是吉丁在做、或是已經做到了的嗎,他到底犯了什麼錯,我們真的需要懲罰他嗎。一個人,只不過是得到了比他應該得到的更多的成就和榮譽,而這所謂的「應該」僅僅是對於他的專業水平而言,他的計謀、能力,或是說難聽些,他的心機,足夠讓他配得上這些,在這背後有敬仰他的人,羨慕他的人,甚至也有被他利用而毫不知情仍衷心讚歎他的人,而誰會去關注他們呢,這個某種程度上足夠冷漠的世界已經冷漠到讓這些不被關注、不被在意的人自己也安於現狀了,讓我們在談論這種事時竟可以心安理得不帶有任何愧疚感的說:看啊,這些烏合之眾們拜倒在他的腳下——然後轉身忘卻他們,在我們為偉大事物著書立傳、刻上豐碑之時,那些僅僅作為群體中最微不足道的一員露出一面、被忽略了所有個性所有喜好所有情感、被冠上各種大的足以概括所有的名詞和概念的人們——就這麼被忽略了。而從這些人中,能保存理性和野心嶄露頭角的人是這麼少,他們理應享有名譽、資源,和眾人的愛戴,更多的時候還有掩蓋痕迹的權利。在我們略帶有責任感和愧疚之情而不得不展現出一些同情心的同時,誰能否認這些不是自己想要的呢。讓我們誠實一點。

——給現實一點尊嚴。

但我越這樣期望變越害怕,直到讀到他最後一次去找洛克幫忙時,我看到作者積壓了幾百頁的憤怒和不齒一瞬間傾瀉,我放佛看到她帶著報仇雪恨般的快意飛速的寫著潦草的字母,紙張在她筆下變得如此輕薄無力脆弱不堪而幾近被穿透,那些文字里有著幾個簡單的動作,簡短的對話,然後吉丁這座大廈便再也支撐不住,帶著絕望的解脫感迫不及待地崩潰坍塌,遍地碎片中再也找不到關於他曾經的任何驕傲或是光芒。

吉丁站起身,站在那兒拿不定主意的看了他的公文包好一會兒,然後提起它。他咕咕噥噥地說了好些含含糊糊的告別話,拿起他的帽子,走到門口,然後停住,又低頭看了一眼他的公文包。

「霍華德,我帶了一些東西來,我想讓你看看。」
他又走回屋裡,將那公文包放到桌子上。
「我從來沒給任何人看過。」他笨手笨腳的擺弄著,將那些皮帶解開,「沒有給媽媽或是艾斯沃斯·托黑……我只想讓你告訴我……是否有……」
他把自己的六幅畫遞給洛克。
洛克看著它們,一幅接著一幅。他看的時間比實際需要的要長。當他相信自己可以抬起眼睛的時候,他默不作聲的搖了搖頭,作為對吉丁沒有說出來的那個問題的答覆。
「太晚了,彼得。」他輕聲說。
吉丁點點頭。「我想我……清楚這一點。」
吉丁離開以後,洛克靠在門上,閉上了雙眼。他同情的要吐了。

至於華納德,那比彼得吉丁更讓我絕望,或許他才是書中最悲慘的人,悲慘到我根本不想去回顧。

我懷疑我是否有勇氣去談論他。

而托黑,作者成功地讓我有了一個厭惡的小說人物,而讀完整本書之後第二天慢慢地回想消化時,我才意識到原來作者塑造的是一個社會主義者。我不能說這是因為單一模板化的人物形象造成的,或許如此,或許只限於托黑這個人,但我所理解的事實是,一旦個體被消解,個人利益在道德上被否認,個人的尊嚴、慾望在此基礎上理所應當地被懷疑,以正義的名義就可以對任何個人利益進行堂而皇之的侵害,而更進一步,被侵害人帶有的敵意則會希望別人也為自己犧牲他們的利益,自由之後,便是可怕的公平,不是嗎。更可怕的是,這種行為頭上頂的卻是正義的名號,崇高的道德感。依然是米塞斯信中寫給蘭德的那句話——道德食人。換句話說,那些在這種情況下依然宣稱著團結、意識、共同理想、高喊著擰成一股繩的人,才不會明白——或是才不會願意承認——正是這種繩子也最為結實,在它勒向任何一個人時都帶有不可抗拒的力量,也正是這種繩子,而不是那些分散的細絲,最容易被一把抓住,被套上,被牽引。極端個人主義自然不可取——如果非要給蘭德的理論如此稱呼的話——但健全的個人主義依然太稀缺,提出這個名詞的胡適先生說:「社會最大的罪惡莫過於摧殘個人的個性……要發展個人的個性,須有兩個條件:第一須使個人有自由意志;第二須使個人擔干係負責任。」

而托黑的作為正是這種罪惡,這次又是可憐的彼得吉丁,我眼看著已經崩潰的他從自己追隨過的人身上聽到這些話,而他的悲哀正在於他將不得不繼續追隨下去:

「只是找到控制桿的問題。如果你學會了如何去控制一個人的思想,那你就能控制整個人類。是思想,彼得,要靠思想去控制,而不是靠皮鞭和棍棒,更不是戰火或槍炮。
……彼得,思想是無法控制的,必須要摧毀它……支配人們思想的辦法有很多。舉一個例子來說——讓人自覺渺小。讓他自覺有罪。扼殺他的抱負和正直……鼓吹無私。告訴人們說他必須為了他人而活。告訴他利他主義便是理想……他的思想放棄了自尊,你便得到他了,而他會對你唯命是從。他會樂意聽命與你——因為他無法信賴他自己,他覺得沒有把握,他覺得內心不夠純潔。這是其一。還有一種方式。毀滅人的價值觀。扼殺它辨別偉大或者成就偉大的能力。偉大的人是無法統治的。我們不想要任何偉大的人。不要否認偉大這一概念本身。從它的內部去摧毀它。偉大是罕見的、困難的和例外的東西。設定一個關於成就的標準,向所有人開放,包括那些最差、最無能的人——那樣你便將所有人內心自強不息的動力阻斷了……不要動手去搗毀所有的神殿——你會嚇壞人們的。將平庸之輩也供奉在神殿里——神殿就被搗毀了。還有一種方式。以笑來扼殺。……要學會將它當作一種殺傷性武器來使用。將它變成一種譏笑。……還有一種方式。最重要的方式。不要讓人們感到幸福。幸福是自我包容和自給自足的……剝奪那些對他們來說至關重要或者彌足珍貴的東西……大自然是不允許有真空存在的。掏空人的思想——所得的空間就任憑你來填補了……未來的洛克們的命運就是那樣。你們其餘的人會微笑著服從。
你注意到了低能兒總是微笑嗎?人類的第一次皺眉就是上帝第一次觸摸他的額頭。思想的觸摸。可是我們將既沒有上帝也沒有思想……」

不寒而慄。



至於愛情,我第一次看到被理性驅動的愛情,一反常態的令人信服但又令人一次次懷疑自己判斷力的愛情,甚至你看著多米尼克和洛克的每句對話,你都會問自己,這是愛情嗎?但你會再次回答自己,當然是的。

但另一段愛情就截然不同了,雖然那是個現實的悲劇。但是那卻是書中除卻理性讓我感到溫暖的為數不多的一些片段。它們總會讓我想起些什麼。它們夾雜在彼得光鮮的外貌下,托黑顯耀的名聲和地位後,在這本黑色硬殼的書本里散發著微弱的暖意。

他的頭縮了回去。他感覺到雪花落在他的嘴唇上,有一種刺痛的感覺。然後他轉身親吻她。她柔軟的雙唇在雪花里有點冰涼。……她的手指笨拙的攤開著,像小孩子的手。他看見雪花融化在手套細細的絨毛里,變成了一顆顆小水珠,在一閃而過的車燈映照下閃著燦爛的光芒。

彼得吉丁只在兩個人面前脆弱不堪,一個是洛克,另一個是凱瑟琳。他堅定了答應了她結婚的要求後,在第二天和另一個女人結了婚,而不可置信的是,我竟不覺得荒誕,甚至自那往後幾百頁作者自己都不曾提過凱瑟琳對此事的看法,一切都順其自然的過去了。那是否是理智,絕對是的。但這種理性有時有個令人絕望的名字,叫「不得不」。我們都做過這種決定,然後不得不用剩下的時間愧對一些人。所以每次難熬的時候還是不敢宣揚似的和別人說,聽著別人的話忍住或是委屈或是憤怒的回復的衝動,看著時間過去,然後找些其他事情自己拉自己走出來。想到這兒苦笑著,這是不是也是所謂個人主義要忍受的另一種常人的痛苦呢。

所以終於會有這一天:

「凱蒂…六年了…我想過有朝一日我將如何請求你的諒解。……當我們在一起時…凱蒂,我為那麼多事情而感到羞愧,可是從不為我們在一起的時刻羞愧。當我求你嫁給我時——不,我從來沒有求過你嫁給我,我只是說我們訂婚了,而你說是的——那是在公園裡的一條長凳上——下著雪。」
「是的」
「你戴著滑稽的羊毛手套。就像拳擊手套。我記得——在茸毛上還有水珠——圓圓的,像水晶——它們閃閃發光——因為有一輛汽車開過。」
「是的,我覺得偶爾回想一下過去是可以理解的。可使人的視野在擴大,隨著年歲的增長,人在精神上變得富有了。」
他沉默不語,良久,然後淡然地說:「對不起。」

結尾法庭上波瀾壯闊般的演說,是我一直明白、並等待看到的,幸好沒有讓我失望。但一直擔心的事情還是發生了。每次翻過一頁,看到餘下的內容所剩無幾、但書中大眾對洛克的攻擊和謾罵仍沒有停止時,我心裡是開心的——帶有一絲擔憂的開心。我不想見證這本書真像那些惡俗無聊的書評一樣被說成是「勵志小說」,每一次想到這個詞我都感到噁心,連帶上那些對本書的推薦語錄,都令我噁心——就像所有暢銷書惡俗的封皮一樣。我多希望情節就這樣下去吧,不要有轉折了,如果洛克要辯解的話,讓那成為他最壯烈的遺言吧。

但終究還是發生了,在整整六頁的辯解陳詞後,聽眾席上那些愚蠢頑化的榆木腦袋們竟然被說服了,法官做出了無罪判決。我閉上眼,本沒必要這樣的……劉瑜寫道:「如果對個體意志的讚歎並不依賴於它是否引向「成功」,那麼蘭德分配給Howard的最後成功命運就是個多餘的情節。不但多餘,甚至是誤導性的,它給人造成「功夫不負有心人」的錯覺:不,功夫常常是會負有心人的;功夫負不負有心人本該沒有那麼重要的;「有心」的價值是不能用「負與不負」來衡量的。」似乎剩下的也只能用蘭德的「客觀主義」顯示來解釋了。

但無論怎樣,或許是蘭德真的不忍心給她心中的英雄一個悲劇結尾吧,忘記這些,結局儘管讓我失望,但也算令人欣慰,一個堅定的人依然屹立著,那些話語依然擲地有聲,我翻著書頁挑出部分文字,一字一字地敲下這些:

……創造者並非無私的。他們全部的秘密就在於——它是自給自足的,自我驅使的,自我激發的。那就是原動力,是活力的源泉,是生命力,是最原始的動力。創造者不服務於任何人和任何事。他始終為自己生存。……

除了通過自己的頭腦之外,人類無法生存。他赤手空拳的來到這個世界。他的大腦是他唯一的武器。……創造者最基本的需要就是獨立。他的理性頭腦在任何形式的強制之下都是無法發揮作用的。他不能被束縛、犧牲或屈服於不管什麼樣的理由。它在功能上和動機上都要求完全的獨立……那些二手貨的基本需要是保證他同他人的關係,以便得到別人的餵養。他將關係放在第一位。他宣稱人類生存就是為了服務於他人。他鼓吹利他主義……

人類一直被教導說,贊同別人的意見是一種美德。但是創造者恰恰是那個唱反調的人。人類被教導說,隨波追流是一種美德。但是,創造者正是那個逆水行舟的人。人類被教導說,團結一致是一種美德。但是,創造者恰恰就是那個卓然獨立的人。

人類被教導說,自我就是邪惡的代名詞,而無私就是美德的最高境界。可是創造者便是絕對意義上的自我主義者,而那個所謂的無私的人,正是那個沒有思想、沒有感受、沒有判斷、沒有行動的人,這些功能都只屬於自我。

……選擇不應該在自我犧牲和支配他人之間進行,而應該是選擇獨立還是依賴,選擇創造者的準則還是二手貨的準則……之間進行……絕對意義上的自我主義者並不是為自己犧牲他人。他超越於以任何方式利用他人的需求之上。他並不是通過他們來發揮作用的。他在任何基本的事情上都是與他們無關的。無論是它的目標,他的動機,他的思想,他的慾望,還是他力量的源泉,都與他們無關。他不是為了他人而存在的——他也並不要求他人為了他而存在。

人的能力因人而異,可基本原則是不變的:一個人的獨立程度以及他對於工作那種原始的、發自內心的熱愛,決定著他作為一個工作者的才能和作為一個人的價值所在。獨立是人類衡量美德和價值的唯一尺度。是一個人是什麼以及他將自己變成什麼,而不是他為或者沒有為他人做過什麼。個人尊嚴沒有替代品。除了獨立之外不存在衡量個人尊嚴的標準。

人世間首要的權利便是自我的權利……人能獨自思考,獨自工作。人不能獨自掠奪、剝削或者統治他人。掠奪、剝削和統治是以受害者為前提的。它們本身就意味著依賴。它們是二手貨的職責。
……
我到這兒來,就是想說,我不承認任何人有權佔有我生命中的任何一分鐘,或是我精力的任何一部分,或是我的成就。無論是誰做的這個要求,無論他們的人數有多麼龐大,或者無論他們有多麼需要。
我希望到這兒來說明,我是一個並非為他人而存在的人。
……
我想到這兒來闡明我的看法。

我不願依賴其他任何人而存在。

安蘭德的作品,多年後我不會讓我的孩子過早閱讀,在他沒有成熟的判斷力、無法獨立思考的時候,這些文字可能會毀了他。多數天才的人,可能也是危險的人,超凡的作品,可能也是致命的毒劑,對這樣的事物頂禮膜拜或是破口大罵,都是思想頑化毫無獨立意識的體現。但逐漸深入之後,我依然發現世界上每一個飽受爭議的人背後,都有些東西在評價和言論里兀自發著微光。在那些光的周圍是遍布的黑暗的利刺,你可以遠遠的看著,好奇而不敢靠近,等到有一天你的鎧甲堅硬,目光沉穩的時候,那些微光值得你去發掘。


首發於微信公眾號「不二法門」(buer-famen)。

讀《源泉》

馬克思說,人是一切社會關係的總和,蘭德卻說,人是把「一切社會關係的總和」給揉成一團,再扔到垃圾桶里去的驕傲而已。

劉瑜引的蘭德(Ayn Rand)的這句話,雖然經不起推敲,但說得俏皮,還帶著股氣鼓鼓的小脾氣,很可愛。我沒有讀過她的《阿特拉斯聳聳肩》(Atlas Shrugged),但剛看完《源泉》(The Fountainhead)。回頭再看這句話,發現這本小說和那句話一脈相承,顯示出蘭德的一面:激越,戰鬥,腦中涌動著熱血。

蘭德是俄裔美國人,1905年出生在聖彼得堡富裕的猶太家庭。她14歲那年十月革命爆發,走來了列寧和他的同志們,蘭德家的生意被充公。20歲那年她大學畢業,去美國探親,被天空中曼哈頓的輪廓深深震撼。她去好萊塢寫劇本,找到了做演員的丈夫弗蘭克·奧康納(Frank O』Connor),1929年成為美國永久居民,1931年入美國籍。

小說的情節在第四章的科特蘭德安居工程(Cortlandt Homes)案審判到達高潮,檢察官及埃斯沃斯·托黑(Ellsworth Toohey)代表的集體主義(collectivism)一方與霍華德·洛克(Howard Roark)代表的個人主義(individualism)或曰自我主義(egoism)一方展開殊死搏鬥,分別化身為各自「主義」的「喉舌」,慷慨陳詞。初讀者如我,不免覺得作者想宣揚自己思想的慾望太過強烈,幾乎讓人疑心她是不是真的信奉她鼓吹的那套獨善其身的「道德理想」——她甚至借主角之口提到歐洲,簡直讓一個標榜自我主義的建築怪才變成了關心國際政治的疑似麥肯錫主義者。

顯然,作者精心設計了這個審判,讓「集體主義」與「個人主義」正面交鋒,讓她自己心中所想得以借主角之口滔滔流出。在我看來,這並不高明,但至少坦誠。她在25周年版的介紹中說,她認為自己寫作的目的和動機就是「一個理想的人的投射」(the projection of an ideal man),是「對一個道德理想的描摹」(the portrayal of a moral ideal)。不用說,這個「理想的人」就是霍華德·洛克,這個「道德理想」就是洛克所踐行的「個人主義」。


1. 另一種聖人

The noble soul has reverence for itself.
——Friedrich Nietzsche, Beyond Good and Evil

蘭德說她本將這句話(以及之前的幾句)放在自己的手稿抬頭,但之後由於怕引起讀者誤解,最後刪去了。她本人雖不認同尼採的哲學觀點,但認為這段話的確最好地表達了《源泉》一書的生命觀。

且譯為「高貴者自尊」吧。這裡的「自尊」,比一般意義上的「自尊」有著更深厚的意思。與它相對的、書中傾盡筆墨討伐的「利他主義」(Altruism),藉霍華德·洛克之口被定義為「要求人類為他人而活並將他人置於自己之上的主義」(the doctrine which demands that man live for others and place others above self)。那麼,反過來,這裡的自尊應該就是「為自己而活並將自己置於他人之上」。

在這本書中,「高貴者」霍華德·洛克最顯著的一個特點就是「不取於相,如如不動」(《金剛經》)。但他的超然與佛教徒的超然是不同的:佛教徒的超然是通過體會「無常」,「眾生皆苦」,產生憐憫,戒除貪嗔痴;但洛克(或者說作者蘭德)卻認為憐憫是一種下等的情感。當無數次利用、背叛了洛克的彼得·吉丁(Peter Keating)前來懺悔,洛克說,他自己並沒有受到任何傷害,所以也就沒有什麼需要被原諒的事情——一個獨立的人既然只在乎自己,那麼任何他人的傷害,就不可能造成真正的「傷害」。

作為作者設置的「理想的人」,洛克真正「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不以物喜,不以己悲」,一心做自己風格的建築,並且從工作本身,而非讚揚、金錢中獲得快樂。他不被那些在常人看來無法容忍的卑鄙行徑所傷害,他刀槍不入,因為他是自足的,他只在乎自己的感受,他將自己放在他人之上,他如尼采所說,「對自己有尊重」。他煢煢獨立,不會被傷害,也無需原諒;他是另一種聖人。

順便一提:我沒有讀過尼採的這本《超越善與惡》,但這書名倒使我想起錢鍾書在《論快樂》裡面的一段話:

假如你犯罪而真覺快樂,你那時候一定和有道德、有修養的人同樣心安理得。有最潔白的良心,跟全沒有良心或有最漆黑的良心,效果是相等的。

對快樂這樣的洞見,與蘭德的道德標準倒是很有相通之處。

想起馬克·奧勒留(Marcus Aurelius)在《沉思錄》里寫過一筆,大意是,要記住,全宇宙所有的觀點加起來,都比不過一種觀點有力量:那就是你自己的觀點。

2. 「我」加上「世界」

Independence is the only gauge of human virtue and value. What a man is and makes of himself; not what he has or hasn"t done for others. There is no substitute for personal dignity. There is no standard of personal dignity except independence.
——Howard Roark, Part IV

蘭德的「利己主義」,並非「損人利己」,而是道德的「自我主義」。對這一點她給出了透徹的表述:

I don』t see anything evil in a desire to make money. But money is only a means to some end. If a man wants it for a personal purpose—to invest in his industry, to create, to study, to travel, to enjoy luxury—he』s completely moral. But the men who place money first go much beyond that. Personal luxury is a limited endeavor. What they want is ostentation: to show, to stun, to entertain, to impress others. They』re second-handers.
——Howard Roark, Part IV

也就是說,行為的道德與否,在於這種行為是「為了誰」。如果它是為了自己的,再怎樣「驕奢淫逸」,也是道德的;如果它是為了獲得別人的讚譽、獎賞,那麼即便是仗義疏財,也是不道德的。這與上面引述的「獨立是人類道德和價值的唯一尺度」之論斷是統一的。

有人說,老貴族(old money)和暴發戶(new money)的區別在於,前者將錢花在不一定會被人看見,但確實能讓自己的生活更舒服的地方——比如家裡的供暖系統,一套床墊;而後者卻相反,無論是否真的能讓自己的生活更加舒適,只要能讓別人看到就好。「貴族」的「貴」,就在於不需要別人來承認自己的「貴」——「貴」是生來如此。從這個意義上來說,即便在落魄的生涯開端,洛克也是個精神貴族,因為他不需要別人的承認,他給予自己以承認自己的權力。

Work like you don"t need the money. Love like you"ve never been hurt. Dance like nobody"s watching.

這句話流傳過廣,導致真實的原作者幾乎不可考;但用來總結洛克或者說蘭德的工作觀、生活觀、愛情觀卻是十分切題。

回頭想想,我們所有的所言所行,有多少真正是「為了自己」,有多少卻是為了給別人看的呢?有多少夢想和誓言是用「我要讓他們看看……」的句式作出的?我們又真的必須從別人那裡獲得承認嗎?——我們真的能從別人那裡獲得承認嗎?

不過,確實有科學,特別是神經學的研究支持這樣的論點:生物學上的神經結構決定了,我們感受到的快樂必須依賴於周圍其他人的快樂——我們事實上無法真正「自己快樂」。筆者不諳神經學,此處不贅,且作為蘭德的浪漫主義和偏執傾向的又一註腳。

話說回來,我們應該很早就意識到,從終極的意義上來說,沒有任何事情不是「自私」的,因為「人只能感受到自己感受到的事」(郭力尼安語),人從根本上不可能真正感受到別人的感受,而我們不可能為了一種自己感受不到的感受行事。所有「為了別人」的行為,歸根到底只是「為了」經過自己內心透射之後的「別人」。今天一個人在地鐵站施捨給乞丐一元錢,他可能是因為這樣能讓他對自己感覺更良好,也可能是因為他「真的想讓乞丐生活得好一點」——但注意,真正驅使他行動的,是他自己主觀的「這樣能讓乞丐生活得好一點吧」這樣的想法。從根本上來說,他仍然是為了自己的感受和觀點行事的——人永遠不可能真正「為了別人」,因為我們感知這個世界必須藉助自己的感官和心靈作媒介,永遠。

而「媒介就是隔閡」(郭力尼安語)。筆者曾這樣困惑地寫道:

我要麼就是這整個世界唯一真正的玩家,要麼就是芸芸眾生中最普通的一員。

前者是「天上地下唯我獨尊」(佛陀語),但加上了笛卡爾的懷疑論。借用遊戲的概念,只有「我思故我在」(笛卡爾語)的「我」是「人」,是「玩家」,而其他所有的一切、所有的人,都可能是設置好的NPC(即「非玩家角色」)。後者則比較接近一般的「樸素情感」,傾向於在理性層面上相信其他的人是和自己一樣的「人」。前者是二元的,是「我」與「世界」;後者也可能是二元的,不過是「世界」和「人」(或擴展到「生命」)——其中沒有「我」,只有包含了千千萬萬個「我」的一個集合。

蘭德的觀感顯然更近於前者——宇宙是這樣形成的:「我」,加上「世界」。


3. 通往奴役之路

To sell your soul is the easiest thing in the world. That"s what everybody does every hour of his life. If I asked you to keep your soul–would you understand why that"s much harder?
——Howard Roark, Part IV

蘭德認為只有浪漫主義(Romanticism)是「概念上的藝術流派」(conceptual school of art),因為它「不僅關涉事物是什麼樣的,還關涉事物可以是什麼樣和應該是什麼樣的」(亞里士多德語)。整本書也確實被浸泡在浪漫主義之中——所有的主人公都不太像「人」,而更像一種種價值觀和利益的人格化:霍華德·洛克出身寒微,但看起來好像無親無故,在世上孑孑一身;蓋爾·華納德(Gail Wynand)在這一點上和洛克幾乎一樣;多米尼克·弗蘭肯(Dominique Francon)有個爸爸,但從一開始兩人的關係就被作者設定為水火不容,因而基本上也就是一個比較有錢的孤兒;埃斯沃斯·托黑(Ellsworth Toohey)更被描繪得陰暗可怕如同幽靈。

唯一比較有「人味兒」的角色是彼得·吉丁:他是現代社會中「正常人」的一個代表,在這個浪漫主義的故事中淪為一隻在洛克、華納德、多米尼克、托黑這些怪胎之間飛來飛去的皮球,似乎只是為了故事的發展才被安插進去。

洛克是蘭德心中「理想的人」,他「既不願服務也不願統治」;華納德和托黑是「不願服務但願意統治」;而把財富和權力還有「靈魂」貢獻給統治者的「願意服務」的人,就是被隱沒了的無數的社會公眾。後兩者構成了這個社會「統治-服務」的二元結構,而洛克們的罪過就在於,他們不屬於這個二元結構的任何一端。

華納德和托黑的共同點在於他們都有鑒賞美的能力和強大的權利慾。借托黑之口,作者把通過「出賣靈魂」獲取權力的模式闡述得很透徹:統治者通過構建利他主義價值觀、頒發獎章,獲得被統治者者心甘情願的「服務」。操縱大眾,同時又屈服於他們——無視真相和理性;公眾想要什麼樣的言論,就給他們,讓他們滿意。統治者俯首帖耳,坐享其成;人民擁有一切,被奴役而渾然不覺。從這個意義上來說,想統治世界的托黑們,他們的精神和人格,同樣被千千萬萬民眾奴役著——統治者與被統治者相互奴役。世界上不存在獨立的人格,人人都是某個他人的奴隸,「無往不在枷鎖之中」(盧梭語)。

如果這樣說你還不能感受到作者這一洞見的震撼,那麼請看看我們的報紙、雜誌、電視吧。在這個時代,「忽視民意」已經越來越少,取而代之的東西卻更加可怕,那就是「順從民意」的狂潮。

華納德和托黑的區別在於,前者被激發出了保衛美的衝動,而後者沒有。華納德先是為了洛克發動了一場聖戰,向主流輿論和價值觀炮火全開,但終於為了保全自己的報紙《旗幟》(The Banner)向公眾屈服了。而在作者一廂情願地安排的那個無罪判決之後,他又選擇了關閉報社,以此向托黑們作最後的鬥爭,並兌現向洛克作出的承諾,幫助其實現夢想。

說實話,我看不出這個結尾除了體現作者的「浪漫主義」情懷之外還有什麼作用。我寧願這本書停在洛克發表辯護詞之後,陪審團作出判決之前。我寧願作者多留一點時間給我們想一想,如果這樣的一場審判發生在今天,我們所身處的社會又會出於什麼樣的理由,對霍華德·洛克作出怎樣的判決呢?

圖為1949年《源泉》改編的同名電影中 Gary Cooper 飾演的 Howard Roark。


《源泉》一書13年再版之後售出約兩千,均到鹽城一市不過五六本,就連北京一年也只賣出去二十二本(好吧,不包括網上數據)。不出意外的話,鹽城也就只有在工學院圖書館才收藏了這兩本。幸而能讀到。讀完每一本當代外國文學後都是這樣,好像被什麼啟了似的。想到一本外國文學中國首印不過萬本,隨即大為慶幸。十數億人中如我般幸運的,不過數千人罷了。
14.12.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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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面的答案是半年前寫的,顯然當時是文不對題的。但是沒想到非還是有人給贊。半年後登上來一看感動得都要哭出來。所以打算好好(慢慢)回答一下。
這書我是在我們學校圖書館找到的,當時正巧要去建築認知實習,八小時大巴車要有本厚厚的書來打發,於是我選了這本。看了開頭,大呼好巧,這書居然是關於建築的。
那時我大二,對建築算是懵懵懂懂。對於現代派和古典派的爭鬥僅僅停留在建築概論課上的幾句話。看了這本書,我大致知道這個主角是個新銳的建築師,但是後來越看越不對勁。這些個人真的是因為建築風格而責難他的么?
顯然不是。
單看一本源泉雖說也無大礙,但是看了《阿特拉斯聳聳肩》和《一月十六日夜》之後,想來可以更好地理解安蘭德的理念。說實話,安蘭德的小說文學性算不得多高,人物的形象、對話,情節的設置,場景的渲染跟大師是沒法比的。她的小說中最閃光的地方是哲學觀點。作為一個人,應該追求怎樣的生活方式。是昏昏碌碌地將自己隱於平庸大眾之間,還是奮發立於眾人之顛。作為一個社會,是應該是人人爭先而創造價值,還是人人庸碌而求所謂的平等。安蘭德完完全全地肯定了人作為個體的價值,告訴大家不用將自己託庇於群體。這是安蘭德給我最大的啟示。
無論是農業時代還是工業時代,人總是要託庇於群體的。一個人不可能種出來夠所有人吃的莊稼,一個人也組不成工廠。但是隨著科技的發展,個人越來越可以和整個世界抗衡。而傳統的群體恐慌於這一改變,當然這一恐懼也是理所當然的。而在群體和個人抗衡的這個節點上,各個國家要做出自己的選擇。
安蘭德告訴我們,不肯定個人的價值,就無法肯定創造。如果逼迫個人屈從於集體,那無異於扼殺整個世界的活力。這就是《阿特拉斯聳聳肩》中的世界。
當然,安蘭德也有自己的局限性,她給出的解決方案不一定對。但至少讓我們這些從小在集體主義熏陶下長大的人,對世界有了一種新的視角。這就是讓我感到幸運的地方。最上等的書提供的是看問題、看世界的新角度,這樣的書看得越多,你對外面的世界了解就更多。書是用來拓展眼光的見識的,所以我推崇安蘭德和她的書。這類嚴肅文學其實在中國是不怎麼流行的,而且國家的引進也有層層限制。之前先鋒書店就說過,一部外國小說在中國首印也就不過幾千冊,勻到一個城市不過也就幾本,我才生出這個感慨。豆瓣、知乎、微博這些地方整天有各種讀書人推薦書籍,我們便以為看書的人很多。但事實上,如我們這麼幸運的人是很少的。所以如果你遇到一位和你看過同一本書的人,請帶著友好,向ta致意吧。
15.08.02 或許有後續


安蘭德《源泉》:2016,這盛世


緣起


在中國,還活著的我最佩服的女性,只有兩個,一個是劉瑜,一個是何莎莎。


劉瑜著有《送你一顆子彈》、《民主的細節》,在哈佛讀過博士後,現在在清華大學教書。何莎莎博客名firstsha,又名蓮心,南開大學本科畢業,哥倫比亞大學讀研,半年讀書筆記正反面列印2000頁。劉瑜和何莎莎,都強烈推薦《源泉》這本書。


我因此而知道這本書。讀了它我困惑了半個多月,有許多收穫,總之認為它是本叛逆之書,比《1984》和《動物農場》叛逆多了。


2016,這盛世


「這是最好的時代,這是最壞的時代。」2016年的中國,微信朋友圈裡的中國,人們都顏值高、有文化、有錢,海內昇平,滿城歌舞。新浪微博上美女帥哥層出不窮,演員至高無上,無數粉絲被「翻牌」後興奮得像是實現了人類的最高理想。百度貼吧廣告橫飛,觸發關鍵詞就能引來廣告賬戶牛皮蘚一樣的回帖。無數禁不住的荷爾蒙,飄散在互聯網的各個角落。


2016年,知乎網隨時可見不可述說。1024依舊是網路暗語,1024依舊處於宅男膜拜的王座。1000塊錢的智能機,每天都可以收到很多並不關注的彈窗,內容一般都是打色情的擦邊球。手機里內嵌了一點資訊,每天都有人打著色情的幌子普及性知識。


2016年,性觀念已經開放到這個程度了:請不要用愛情侮辱了約炮這麼純潔的詞。女士動輒呼籲女權,但是還是很喜歡用爆照、賣萌來吸粉。這個時代,顏值即正義,你窮你無理。


2016年,騰訊爆出微信公眾號大號刷數據,平時幾萬的閱讀量,刷數據工具失效後變成幾千,閱讀數明顯下降。知乎上大V小V抱團營銷,為了吸粉,段子手滿天,抖機靈漲粉比較快。


2016年,身在深圳的我,二本畢業,漢語言文學專業,文學學士學位,公司許諾4500一月,入職第一天說只給4000,兩周後簽合同,說只能給3000,「因為你需要一份工作啊~」因為我需要一份工作,所以他可以不講信用削我的工資,當場我就辭職了,感覺自尊都被打擊了。


2016年,辭職一個月,借住在親戚家,打算整日讀書,同時發揮文字特長,靠賣文章度日。心裡莫名地隱隱覺得紙媒老氣橫秋,酸腐難耐。許許多多小網站廣告滿天飛,據說網民每點擊一次廣告,廣告商就給網站一些錢,皆大歡喜。QQ群里,軟文廣告不明所以,一篇軟文有20、40、50、70的,工作室收稿不亦樂乎。網文巨頭起點網的寫手日更萬字一個月的全勤獎不足千元。


2016年,有「盛世螻蟻」一詞流行,有好幾起殺人案,好多起女性失蹤案,好多起詐騙案。


這就是人群。


世界上所有的負能量都是從人群里散發出來的。


人群


高中時學了「量變引起質變」的哲學理論,還不太信。時間過得越久,越覺得這個道理真是絕了,說得太對了,別說一個人就是一個小宇宙了,當一群人聚集到一起的時候,可以產生人類能理解的限度以內的所有的善良、美德和罪惡。


《源泉》這本書傳達了類似這樣的思想:人群是愚蠢的。集體主義扼殺了個人主義。個人主義是幸福的源泉。不做二手貨,被世俗綁架而喪失自我的人是二手貨。做二手貨可恥。真是不可多說。這本書提倡人類中的個體去追尋真實的幸福。


《源泉》分為四節,每節以一個人物命名,但是四節的故事是整體連貫的。人物分別是彼得·吉丁、埃斯沃斯·托黑、蓋爾·華納德、霍華德·洛克。某著名建築學院的學生霍華德·洛克因為看不起學校的那種虛偽的教育而跟學校對峙,被開除。洛克有自己對建築的深刻見解,不同於學院派對傳統的遵從,洛克講究破除對傳統的迷信,在傳統的教條中涅槃重生,建立起專門從屬於洛克的風格。「因為屬於個人,所以屬於民族,所以屬於世界,所以屬於全人類。」


當一個群體中的每一個人都為了群體放棄自身的時候,高喊的口號淹沒了自身的意願。


我們隨處可見這樣的現象,牆倒眾人推,當群體里每個人都應該負責的時候,群體里的每一個人都開始不負責。當一群人聚集而沒人知道是誰丟的垃圾的時候,人群散去後地面就會布滿垃圾。當一輛拉滿蘋果的車因事泄露時,會有許多瘋搶的村民。甚至當年的文化浩劫,也是人群的罪惡。多年前社會上傳播著小悅悅事件:「2011年10月13日下午5時30分,一出慘劇發生在佛山南海黃岐廣佛五金城:年僅兩歲的女童小悅悅走在巷子里,被一輛麵包車兩次碾壓,幾分鐘後又被一小貨櫃車碾過。讓人難以理解的是,事件發生的前幾分鐘內在女童身邊經過的十八個路人,都選擇離開。最後,一位拾荒的阿姨陳賢妹把小悅悅抱到路邊並找到她的媽媽。2011年10月21日,小悅悅經醫院全力搶救無效,在零時32分離世。」群體的冷漠一經放大,讓人心寒。


人群的放大效應真的特別明顯:一份溫暖,乘以人群,就變成了一種感動。一份罪惡,乘以人群,就變成了一種恐怖的存在,把恐懼掩藏在人們心底。


情節


《源泉》這本書里的四個人物,代表了四種人。


彼得·吉丁也是一個建築師,為了錢和名,放棄了自己的建築理想,屈居於社會的淫威之下。他執迷於美名。


埃斯沃斯·托黑是一個公知,人民的導師,也就是我們現在常說的,讓人民教智商稅的那種人。能說會道,對所有的人文學科名詞瞭然於心,玩弄文字對他來說,是天賦。托黑對人心的醜惡洞若明燭,但是他假裝不知道,他向人們宣稱人群才是一切美德的製造者。他執迷於權利。


蓋爾·華納德是從地獄廚房般的貧民區爬起來的,到了社會頂層。他辦了一份報紙,直面人心最大的醜惡,報紙上放的,是人類天性里最愛的那些性、八卦、醜聞、緋聞,為最庸俗的人服務。華納德從那些傢伙口袋裡掏出了錢財,那些口上喊著高尚、但實際上偷偷關注低俗內容的衛道士和虛偽的行屍走肉們。華納德知道自己的無恥,完全放棄了美德,有自知之明,這是種美德。正因為他放棄了美德,所以他看得懂什麼樣的人內心是純潔的。


霍華德·洛克,就是從建築學院里被開除的那一位,他天性里就不服約束,只熱愛來自生命的自由和真理。他是強大的,看似窮困窘迫,但是從未放棄過自己的靈魂,從未臣服過,那些凌駕在他之上的人,並不能讓他屈服。如海明威所說:「人可以被毀滅,但不能被打敗。」洛克就是那種寧可被毀滅、但不會被打敗的人。他是純潔的。是純粹的,醉心於建築里的自然的美。在安蘭德看來,這是最高尚的人生境界。


反思


個體放大了的慾望和群體放大了的慾望,哪一種是邪惡的?毫無疑問,洛克是被當做聖人來塑造的,可是,如果群體的慾望製造出邪惡的話,那聖人成為聖人的慾望,是否也會製造邪惡?這真的會陷入一種不可知論當中。我只想說,在人類可知的限度內,我們不說,但我們對邪惡和高尚心知肚明,如區分陽春白雪和黑夜裡垃圾桶里的腐臭。


2016,這盛世,鳳凰女和鳳凰男為人所不齒。我一直在想,《源泉》所推崇的精英主義,是否只是我個人看成了精英主義。所謂的「以我觀物,則物皆著我之色彩」,每個人看到的事物,都免不了有一部分不屬於事物本身,而屬於當事人內心的投射。


精英主義和集體主義,哪個更值得推崇?


都說英雄值得膜拜,確實是這樣。但如果,我們恰好不是主角,我們只是英雄的陪襯,恰好拿了一副壞牌,恰好開啟了HARD模式,我們該推崇哪一種主義。屁股決定腦袋,你的腦袋支持哪種思想呢?


這是一種抗爭,對未名事物的沉默的抗爭。


人,沒有幾個是實現了的,大多數人到死,也不是他自己。
洛克與一般人不同的是他是在成人之前就找到了自我的人,他很早就定義了自我形態,並很好地維護了這種自我。所以我猜洛克之所以被大眾痛恨是因為他們在面對他時產生的那種就像昆德拉所說利多斯特的情感,由於突然洞察自身的悲慘而產生的一種極度痛苦。他使他們明白,他們背叛了他們自己。
這個世界,專註於個人內心的成長和強大是一件非常困難的事情,巨大而猛烈的生活像海潮一樣涌過來,那些為內心成長所做的努力,有的時候就像砂器一樣被沖毀了,很多人放棄了,他們改變,他們否認,他們矛盾——他們稱之為成長。但總有人選擇重建。即便是在不斷懷疑自我,尋找自我然後階段性的肯定自我的陣痛中重建,卻始終抗拒成為一個「二手貨」,《源泉》是為這樣的人而寫的,我猜。


完全不明白為什麼網路上對它的評價那麼高。我也是看了知乎上很多人推薦,才閱讀的。我覺得從小說的內容結構設計來講,真的水平不高。小說敘述的邏輯和敘述創新也很低。
大部分人給予好評的就是青年的自我主義與社會集體主義的分割與認同。但是,我覺得這是小孩子看的書,應該屬於青春期荷爾蒙不退的時候,永遠自信與自大,永遠認為自己的原則才是原則。
從人物塑造來看,太類型化,太臉譜化了。每一個人物都沒有複雜的社會多面性,也沒有不斷地自我調整,從小說發展史來說,屬於比較低級的處理與構思。
我覺得它被知乎豆瓣推崇的原因是文藝青年的夢境。美國人的人生觀與中國哲學比較而言,還是太嫩太年輕,美國推崇的是一種20-40歲青年的執著,而中國人的人生觀早就是50-70歲的老練了。
總之,我對《源泉》沒有太高評價,應該屬於青年勵志讀物,適合大學一二年級閱讀。似乎不如《麥田裡的守望者》那種展現感官。


這本書讀完也有一陣子了,試著寫一點自己的想法。
拋開安蘭德的理念在當今社會是否正確不談,在全社會都在強調奉獻精神和隨處可見的自我犧牲當中聽到一些不同的聲音和觀點是必要且有益處的。她所描述的一種偏向極端的自我主義能給每一個讀完這本書的人打開一種新的思路,去分析一些事情和狀況,比如從人固有的利己本性來考慮一些社會現狀,或許會更容易想明白。
觀點理念是否正確只能見仁見智,沒有對錯之分嘛。
不同年齡段的人對同一樣事物的理解總有差異,體現在這本書上尤甚。
我現在大一,讀完這本書後和一位已經而立成家的咖啡店老闆討論這其中的觀點時,很明顯的,我受到其中觀點的影響更加深刻,而他則更多的保留自己的看法。
說白了,安蘭德在《源泉》里的自我主義對於年輕讀者而言,很酷炫。第一次讀很容易把這本書讀成一本消遣小說(不過為了消遣似乎也讀不下去……)。在第一遍讀《源泉》時,因為自己涉世未深再加上比較理想化,而且洛克的形象刻畫就是一位天賦異稟不受人理解卻堅持自己理念的天才建築師,所以給我的感覺就像是在幫助洛克打一場艱苦卻最終大獲全勝的戰役。讀完後有一種縱慾過度的酣暢感。所以在讀第二遍時,有意識的拋開主觀上希望洛克成功托黑計謀落空的想法去讀,才算是理清了思路。
安蘭德的文筆無可厚非,個人認為全書的重頭戲就在兩場對洛克的庭審,讀來就像是作者本人在法庭上表達著自己的觀點,我坐在旁聽席聽的目瞪口呆。每個人物的刻畫都很棒,特別是托黑令人印象深刻。
總的來說,有一定的社會閱歷,或者有一定的知識儲備(這很重要),較為理性的頭腦(可以幫你更好的分析大段大段的理念表達),一個清靜的環境(舍友太吵我也是微醺),這本書適合而且值得一讀。而且我覺得讀完這本書最大的收穫,應當是一個新的觀察問題的視角,和一種新的考慮問題的思路。
以上。


讀完之後有一種悵然若失的感覺,不知道什麼時候能夠再讀到這樣一個完整的故事。
我想現在寫不出什麼所謂評論的話,還需要在忘掉內容之後再讀一遍,或者幾遍,推薦的話是有一些的。
(閱讀的過程中想到過很多的中心點,可是在沒讀到結尾睡了一覺之後全部忘記了,慢慢想)

一、閱讀建議
首先是閱讀的一些建議。作為建築學背景的讀者,我不好臆測非建築學的讀者會有怎樣的閱讀體驗,或者需要在什麼時候讀這部小說。但如果你是建築學的讀者,建議不要太早去接觸這部小說。
建築學這個專業,原本就從歐洲貴族專業的起源,被過分的神化了,加之房地產一度是很火的行業,使得我國的建築學教育在很長的時間裡都沒有擺脫這種狀況。當然,這確實也來自於專業本身無法擺脫的特徵:社會屬性。一座建築可以被任何一個人談起,無關年齡,無關職業,就像《旗幟》的讀者,街邊的小商販,摩天大樓頂層的大Boss,還有在公園裡玩耍的小孩子。一座偉大的建築常常會被歷史記住,被歷史記住的東西都會在數百數千年後沒有國界。沒有國界自然就意味著,所有的評價都會是世界性的。因此,研究偉大的建築如何偉大,懂得從一個專業的角度欣賞建築,就成為了入門課,也是必修課。我們從建築概論這門課開始,就開始了解世界建築的發展史,就學到了現代建築的幾位領袖,處在現代,這自然應該是需要我們最最認真去分析的經典案例。大師作品分析,也是大一時候必不可少的經歷。可是這種教學體系已經經歷很多年,前赴後繼的熱衷於建築的學生們試圖做出自己的分析。然而,新建築五點「底層架空,屋頂花園,條形長窗,自由的平面,自由的立面」早就被前人總結的很徹底。在沒有時代背景的學習之下,沒有經歷過滿目滿眼的建築都是多立克柱飾,愛奧尼柱式,裝飾,線腳,飛扶壁,有多少學生真正體會到了條形長窗,簡潔的意義?我們不是在學習,更像是在吸收和接受,接受前輩們總結出來的各種知識。從偉大建築的入門學習,就導致了建築學的被神化。
(好像扯遠了)
總之,建築學的被神化,導致我們在樹立屬於自己的建築學的過程變得更加漫長。而在還沒有自己的觀點之前,還是不要去讀這部小說,它只會導致專業被更加神化,不利於建立自己的觀念。
其次,這部小說的很多內容是從建築評論家的視角來說的,並不僅僅是一個故事,而是一部論證,把小說中的人物作為論證的實例,不僅僅是建築師,還包括記者,評論家,實業家,來證明一切偉大的源泉其實是對於純粹自我的追求。這像是一個哲學命題,對於這樣的命題,就需要一定的基礎,對於自我的思考的基礎,對於專業的思考的基礎。
當然,故事中有很多隱含的線索,前面已經說過這是一部論證的小說,所以作者講了很多前因後果,我個人覺得如果有能力根據前面的線索對故事的結局有個推測,會更有利於得到屬於自己的結論。
以上,是不建議建築學專業的同學太早閱讀這部小說的理由。
建議有自己的觀念,同時讀過一定的有關建築學的理論知識之後,再打開這部小說吧,會有更大的收穫,更少的遺憾。

二、粗淺的感受
這部小說會對讀者在關於自我的思考方面有很多幫助:
1.思考自己到底適合什麼。或者說,去思考最適合自己實現自我價值、追求自我的方式是什麼。
洛克當然是做建築師,華納德是獲得金錢,托黑是通過語言、通過演講、通過文字,吉丁是通過繪畫,可是認識到這點的時候太晚了,多米尼亞是通過體驗痛苦。
2.思考自己要做怎樣的人,自私的還是無私的。
首先當然要說,這兩個概念並不同於通常意義上我們理解的字面概念。自私是指為自己而活,無私是指為別人而活。這部小說是強調為自己而活的那種方式,以實現偉大。但其實,兩種方式都是自己的選擇,那種方式最適合自己,是會讓自己覺得最舒服的,那就是最好的方式。但是要思考這個問題,這有助於我們更加完整,更具有整體性。整體性,這並不是一個簡單的辭彙,人常常都是矛盾的,在矛盾中找到整體的原則,我覺得至少是讓人覺得很自在的。
3.發現自己,更有助於我們找到生活中的那面鏡子。
我們總是不能時常都看清自己,如果找到了生活中的那面鏡子,那一定會對我們常常審視自己有很大的幫助。我們需要這樣的審視,以使自己在偏離方向的時候及時剎車。

這部小說當然會讓讀者思考很多關於建築的問題。
立面、平面、簡潔、裝飾、構造、製圖、理論......
作者未必知道關於每一個問題的答案,但他一定有自己的感受,才能把這些模稜兩可的東西藉由小說中的人物,通過語言表達出來。而這些並不明確的語言,沒有具體指向的觀點,會幫助我們樹立屬於自己的觀念。
我的感受是:偉大的建築永遠是時代的產物,與時代的審美、政治休戚相關。
(我也不想就這個闡述的太過詳細,因為自己還沒有把這些東西理的更清楚,也還在尋找答案的過程中,只是一個方向性的感受)

其他的還有很多,關於愛情,關於哲學的問題,關於職業,關於個人的追求,關於不同的存在方式,暫時不去說。

三、就小說本身來說
我並不是一個很專業的小說的讀者,沒有接受過評價小說的訓練。所以還是偏重感受。
這部小說是完整的。
完整,並不是那麼容易做到,可以看看現在的很多由小說改編的電視劇,影視的體驗要比閱讀更加直觀,邏輯令普通的觀眾堪憂,更像是情節的堆砌而不是故事。
也是因為這部小說的獨特視角和特殊的表達方式,通過論證來指引讀者得到自己的結論。所以小說的完整性就很強。
吉丁工作後第一次找到洛克,請他幫忙修改方案,很自然,很順理成章,說明他已經不是第一次這麼做了。故事的最後給出了答案,吉丁在斯坦頓的成績,某種程度上來說是在洛克的幫助下獲得的。
這樣又會有疑問,既然吉丁可以做到,那洛克為什麼就得面臨以被開除的方式來結束自己的學生生涯?在考斯摩-斯勞尼克大廈競賽中吉丁的獲獎就給出了答案。洛克處理空間,但是他不接受立面的妥協,而吉丁可以很好的以大眾和評委接受的想要的方式去處理建築的立面,這樣就會得到最好的結局。洛克的不妥協,讓他提早結束了學業。
故事的最後,托黑要把他的「陰謀」說給誰聽呢?他需要一個稍微能聽懂他說話的人,那個人不是拍馬屁的愛爾瓦,他沒辦法把這些話講給一個完全不懂的人。而完全懂的人也不必去說,比如多米尼亞,她在很早之前就對華納德說過了「解僱托黑,他想要的是權力」。也不是把這些話講給他在各個領域的小將們,他們是他獲得最終勝利的武器,他們已經在他的皮鞭之下順從的向前走著,誰會把一盤棋要怎麼下告訴給他的棋子們以期望他們可以自己把這盤棋按照他的方式下完呢?所以彼得是最好的人選,一個已經被他拋棄的人,一個早已被他看穿的膽小怯懦的傢伙,而同時,又是與他的敵人,他的對手--華納德,洛克有著緊密聯繫的人。

很多類似這樣的情節,可以通過推理來得到結果。

可說的東西還有很多很多,不同時期的閱讀一定還會有不同的感受。先說這些吧。


《你比你想像的更自由》

作者:劉瑜


在作家圈子裡,要曆數左翼作家可以說信手拈來:格拉斯、馬爾克斯、拉辛、馮內古特……而要找到一個右翼小說家卻需絞盡腦汁。說到安?蘭德,美國頭號左翼知識分子喬姆斯基說:「她是20世紀最邪惡的人之一」,而前美聯儲主席格林斯潘則稱蘭德曾是他的精神導師。能引起如此鮮明的愛憎,於是我拿起了《源泉》。

《源泉》是怎樣一本書呢?如果把尼采和米爾頓?弗里德曼放到絞肉機里攪拌攪拌,合成一個新人,讓他來寫小說,那將是《源泉》。就是說,這本書充滿了對「個人意志」的極端信念,其中,「意志」那個部分屬於尼采,而「個人」那個部分屬於弗里德曼

故事是這樣的:20年代的建築系大學生Howard Roark因為篤信現代建築、鄙夷傳統建築而被學校開除,他來到紐約自己開業。由於對自己的設計原則不做一絲一毫的妥協,其事務所生意寥寥,最後淪落到不得不去做採石場工人的地步。與此同時,他的大學同學Peter Keating由於善於迎合而在建築業平步青雲。由於極少數幾個「另類客戶」的存在,Howard得以重新開業,事業終於有了起步。但這時,一個叫ElsworthTootey的建築業頭號評論家,卻開始實施摧毀Roark的計劃:他先是慫恿一個富翁去找Howard設計一座廟宇,然後在廟宇建成之後,又慫恿他去狀告Howard,Howard輸掉官司之後再次失業。一個媒體大亨Wynand卻在這時慧眼識珠,找Howard去設計他的房子。由於Toohey的操作,項目落入Peter的手中,Peter無力設計這樣的項目,於是和Howard達成協議:Howard幕後幫助他設計房子,但是Peter得到所有名分。房子設計出來之後,Howard驚詫發現他的設計已經被改動——他可以容忍自己得不到名分,但是不能容忍自己的設計被改動,於是偷偷炸掉了該建築。又一場官司降臨到他頭上,Wynand試圖用自己的報紙為他辯護,但是讀者們紛紛棄他而去,工人們也開始罷工抗議,迫於壓力Wynand不得不妥協轉而譴責Howard。Howard在法庭上以一個精彩演講扭轉了陪審團意見,他被判無罪。Wynand給了他一個摩天大樓的訂單,讓他建造一個「自我精神的紀念碑」。

蘭德後來承認,她是把Howard作為一個「完美的人」來塑造的,他的完美不在於其外形品德——小說里Howard並不英俊、性情可以說冷若冰霜,他的完美在於:在每一次他必須在自己的原則和他人的意見之間作出選擇時,他都選擇了自己的原則。他本可以不被學校開除,如果他……;他本可以不去做採石場工人,如果他……;他本可以拿到巨額訂單,如果他……;他本可以不被起訴,如果他……;在校長、在同行、在客戶、在評論界、在資本家、在法庭面前,他選擇了自己。在蘭德的觀念里,成功與功成名就沒有什麼關係,成功就是一個人捍衛自己的完整性。在闡述自己的哲學觀念時,蘭德說:道德只能建立在個體理性的基礎上,它的基礎不應該是任何宗教、情感、社會、國家、階級以及任何形式的集體。

這不是一個在「傳統」和「現代」之間的審美選擇,這甚至不僅僅一個在勇氣和懦弱之間的人格考驗,這是在人的存在和虛無之間作出選擇。在蘭德看來,宗教、民主、福利國家、共產主義都是在試圖埋葬個人的自由意志,從而搗毀人之為人的本質。而資本主義精神之所以值得頌揚,歸根結底因為它就是人的精神,是對人的「存在」的堅持。

Howard讓我想起《立春》里的王彩玲。這樣兩個貌似非常無關的人,其實似乎是精神上的表親。王彩玲,一個當代中國縣城裡的音樂老師,象Howard篤信自己的建築才華那樣篤信自己的演唱才華。她本可以象其它縣城婦女那樣結婚生子過「平平淡淡才是真」的生活的,但是不,她每天坐在自己的小破屋子裡演唱義大利歌劇。王彩玲和Howard的結局卻迥然不同:Howard最後建成了摩天大樓,而王彩玲卻只能在那個小縣城裡無聲無息地老去。從這個意義上來說,王彩玲這個角色比Howard更有意義:如果對個體意志的讚歎並不依賴於它是否引向「成功」,那麼蘭德分配給Howard的最後成功命運就是個多餘的情節。不但多餘,甚至是誤導性的,它給人造成「功夫不負有心人」的錯覺:不,功夫常常是會負有心人的;功夫負不負有心人本該沒有那麼重要的;「有心」的價值是不能用「負與不負」來衡量的。

蘭德為自己小說人物性格過於鮮明這一點辯護時說:我的寫法是浪漫現實主義。世上真的有「浪漫現實主義」這種東西嗎?Howard這個「完美的人」之所以能堅持自我是因為Rand賦予了他兩個秉性:絕對的才華和對他人意見絕對的絕緣。而這兩個秉性幾乎是反人性的,更不要說二者的結合。如果說Howard驚人的才華可以為其對自我意志辯護的話,那麼,一個不那麼有才華的人可不可以那麼「堅信自我」呢?如果那個「自我」並不可信呢?如果是非信條只是一種相對的、主觀的事物,那自我懷疑是不是比自我信念更能成為社會進步的力量呢?這大約也是為什麼Rand堅持自己的哲學基石是「客觀主義」,因為如果現實不是「客觀」的,信念就不可能是絕對的。

更重要的是,一個對他人意見完全絕緣的人是可能的嗎?在Rand筆下,Howard無親無故,十歲那年就知道自己要成為建築師,而且清楚地知道自己喜歡什麼樣的建築。一個人的意志可能這樣從天上掉下來嗎?難道一個人的自我不是在與他人的互動中形成的嗎?難道人作為群居動物,真的絲毫不需要來自於他人的溫暖嗎?難道人的社會性不正如個體性,是人的本質之維度嗎?

一個有趣的現象是,《源泉》一書與薩特的《蒼蠅》同一年出版。這兩本貌似南轅北轍的書,在我看來,表達的東西驚人相似:都是在說不要讓某種集體的意志或者情感蒙蔽自我,你比你所想像的更自由。兩人的不同在於,薩特一生都在試圖揉合存在主義和馬克思主義,結果只是讓馬克思變得不再是馬克思主義而存在主義也不再是存在主義,而蘭德卻逆戰後左翼知識分子的思潮而動,直接了當地將她的文學和哲學觀念引向了對資本主義的歌頌。這從她後來出版的幾本書名也可以看出:《自私的德行》、《資本主義:不為人知的理想》、《新左派:反工業的革命》。這大約也是為什麼蘭德在經濟學家當中比在文學界更有影響力——事實上大多文學評論家對蘭德恨之入骨,其作品之所以50年長盛不衰完全靠的是普通讀者的「口碑」而已。經濟學家米塞斯卻曾在閱讀蘭德的作品後,熱情洋溢地給她寫信說:「你的小說不僅僅是小說……它是對『道德食人』的無情揭露」。左翼們對她的痛恨也因此情有可原了。馬克思說「人是一切社會關係的總和」,蘭德卻說,人是把「一切社會關係的總和」給揉成一團,再扔到垃圾桶里去的驕傲而已。


(文章摘自劉瑜《觀念的水位》)


這本書改變了我


源泉》一書,很多人將它上升到了極權主義與反社會的層次,很多人批判作者太過極端,批判其過於理性以至於自私的利己主義。但在我看來,從我這個剛剛跨過20歲的大三學生的視角來看,我們似乎並不需要過於關注作者的這些於主意之外的延伸開來的內容。其實,作者呼喚的更多的是人性,他想讓更多的人擁有獨立的思想,擁有不依附於他人的心靈,並能夠將他人當做一個獨立的個體去尊重,為每個人留下生活的空間甚至是創造的空間。從這一點上說,這本書的現實意義就算在這個時代也是極強的。

  捫心自問,我們自己或是在我們身邊,有多少人是真正知道自己做的大多數的事情的目的究竟是為了什麼,是不是僅是為了追求他人的公眾的贊同而為自己帶來的滿足感。請問這種滿足感能支撐你渡過一生嗎?當你老去之時,這種虛榮心無法得到滿足之時,你還有什麼樣的東西能支撐你以積極樂觀的心態面對他人,面對世界?我想,追求自己人生的價值,追求自己人生的意義並沒有錯,起碼,我們能夠在死前說:我這一生沒有遺憾,我這一生經歷了很多,收穫了我所想要的,經歷了我想要的,實現了自己的願望。因此,我覺得單純從一個個體,從普世的一個人類個體的角度而拋一切制度學說、政治因素來從人生意義的角度看這種所謂「利己」的想法,我認為這是沒有問題的,並且是值得鼓勵的。如果每個個體能夠減少不必要的迷茫,減少盲從,我們的世界無疑會更加的精彩,更加的富有創造力。很多人說這本書的精英化色彩太重,似乎這種生活方式只有擁有非凡才能的人才能擁有,的確,它的確會引起我們的疑慮。但是,細讀全書,我發現,作者更多的篇幅,更多的文筆是在宣揚和強調這種精神本身,而非這種精神與某種特定主體之間的聯繫。從我們的角度來看,我們完全可以吸收其涵養之處,將這種精神內化為自己所有,我想每一個處於社會中的我們都需要這種思想方法的指引,不止是某些天才,更多的是我們這些普通人。

   但是,在看完整本書之後,我心中也浮起了一些疑惑,比如,人能不能在保持自身獨立的、尊重他人的同時去得到一些個人的榮譽?我想答案應該是肯定的,首先,如果這種榮譽和名譽是我們堅持獨立思考、尊重他人行為方式的必然結果,我們在其中也沒有刻意追求過這個結果,那麼這種榮譽是我們應得的,更何況,人本身的屬性中我認為是有對讚揚或者認同的潛意識的渴望,書中洛克所表現出來的完全將個人與他人獨立,不附加任何聯繫是某種極端化的結果,我們並不刻意追求榮譽,但當榮譽來到我們身邊的時候,我們能夠自然接受,沒有任何的負擔,我想這也是一種獨立的表現。 此外,在書中,洛克和托黑都表達過這樣一個意思,那就是奉獻自己或者關愛他人同情他人是一種表面利他,實質自我的一種行為,很多情況下是被一些掌握權力的人所操縱的結果,我想到了很多,其實我們的所有行為和需要是不是都是因為滿足自我的需要呢?世界上是否還存在無私的感情,無私的愛呢?這是一個困擾我很久的問題,而目前我思考得出的結果,這種愛是存在的,比如你作為一個母親,當你看到你的孩子降臨,你願意為他創造一個獨立自出的成長環境,關愛他,尊重他,平等的對待他,你不求回報,只求他以後能夠不要迷失自己,而是擁有自己的生活方式,過上自己想要的生活,有所追求,有所愛,用平和的眼光看世界,我想這種愛,應該是純粹的,是一種高尚的愛,是一種出於自己的孩子的角度對孩子的一種無私的期待與付出。同樣,我想對困境中的人的同情與幫助肯定有出於無私的,完全利他的動機。雖然我們說我們的大多數行為,以及許多的風險與付出是為了證實自己的某種力量,為了體現自己的價值,但是,當我們看到一個在冰雪中拉車的車夫的一瞬間,我們迸發出的同情與想要幫助他的願望,是純粹的,無私的,而這種願望與我們的自身需要實質上是可以統一的。沒有必要把所有東西都分割開來,單獨討論它們的價值,這樣的做法其實在現實生活中是意義不大的。但是,我們依然要提防托黑所代表的這種價值觀,這種將某些人才打壓,將某些實質反面的人捧向公眾的行為,我們的新聞聯播中那種宣揚技術工人勤奮工作卻拿著幾千塊月薪的行為便是典型。如此他們便被剝奪了要求高工資的權利,作為稀缺技術工人,他們得到百萬年薪實質上都不過分。而且某些有技術才能的人如果與這種無私奉獻的形象相悖,便會自然被社會輿論推向了社會的對立面,類似的現象真的很多,這一點是需要我們警惕的。

  讀書本身就是從中吸收對我們有益的部分,將其內化成我們自己的部分,升華自我。拋開所有的政治觀點與社會背景,僅從對人性的啟迪這一點來說,我認為《源泉》一書是值得我們細細品讀,並在以後的很多年齡段重新品位的一部著作。


收到《源泉》差不多一周,大概以每天150頁的速度,昨天讀完了。

讀了四分之一的時候,我覺得這其實完全不是本小說,所有的人物、故事和情節都只是為了說明一件事情,一個人可以有多麼強大。

我又想起很久很久以前我自己的某些想法,比如懶惰是人類進步的動力,比如每個人都自私的社會是否會是更好的,比如兩個人在一起相處的時候雙方都不要試圖去做任何的犧牲。

曾經有個聊得很深的朋友對我說,每次聊天過後,都總覺得彷彿是欠了我一些什麼一樣的感覺,我回答說其實不必感受到任何虧欠,因為我自己就喜歡聽到這些,可以聽到這些事實本身對我而言就是一種回報。

所以有時候我會覺得,在這本書里不同的人身上,都會找到我自己的某一部分,也正是因此,我會覺得這本書是今年裡最讓我喜歡的兩本之一。

然後我讀了一半,感受到當一個強大的人碰到另一個同樣強大——甚至是更強大的人時所產生的感受。我相信蘭德絕無刻意在這本書里描寫一種感情的動機,她想描寫的只是某種純粹,但是這樣的純粹,反而帶來了另一種更崇高的感情。

嫉妒?思念?愛?也許這些都有,但我奇怪又欣慰地看到,多米尼克和洛克的感情源自於理性產生之前的某種本能,作為一個我眼中的理性主義者,蘭德寫出這一點讓我激賞,這是純粹力量帶來的美感。

很多人可以感受到這樣的美,但並非所有人都能在這種美之前堅持自我,就像是多米尼克折服於洛克一般,我覺得這是我所感受到的缺憾。這是個強大遇到更強大的故事,而非兩個平等和同樣強大的人之間的關係。

並且,這個缺憾在華納德身上得到了更進一步的放大。

他的故事是個強大的人被更強大的力量所折服和擊敗的過程,並且更諷刺的是,折服他的力量來自於人群的愚蠢,來自於無數一點也不強大的人,然而它們組成了比任何人都強大的力量。

這也很像是我的專業里所提到的「歷史的力量」,這甚至不是一個有明確的目標可以用力的對手。

歷史的力量,巨大,遲鈍,緩慢,但是不可逆轉。

在這本書里,我覺得真正同樣強大的人只有兩個,兩個讓蘭德在最後各自寫出一篇不像是這些角色本身會說出來話的人。

我並不是很喜歡這兩段對話,在讀到這裡之前,我讀過的內容讓我積累了某種期待,期待作者能給出一些更加深刻和閃耀的內容,可惜我讀到的都是我所了解和已經抱持的觀點,可以這麼說,我期待在最後看到太陽的光芒,然而我只感受到了一束聚光燈的亮度。

我不知道,蘭德是否在她的生命中曾經遇到過一些和她自己一樣強大的思想,哪怕是相互對立的,但同樣可以得到一種來自於平等的敬意,很遺憾在這本書里我沒能體會到這一點,但我覺得托黑和洛克之間,也許會有這個可能。

最後,我想起曾經看到過的一個說法:好的演說家從不說服聽眾,他們點燃聽眾。

蘭德在這本書里,做到了用理性點燃聽眾的極限,也正是因為這一點,這本書不會是能折服所有人的作品,它只會得到來自它配得上的人的敬意。

這本書的確配得上我今年讀過最好的兩本書之一,但它也許還可以更好的。


我們大多數人跟彼特吉丁很像,我們大多數人羨慕霍華德洛克,可是卻又害怕他。因為他太堅定了,他是無法撼動的,我們想做到這樣的人,卻沒有天分,沒有勇氣,沒有運氣。其實,不用害怕,或許我們是像吉丁一樣的平凡人,但是如果稍微堅強一點,稍微善良一點,不要違背自己的內心,勇敢的去娶凱瑟琳,勇敢的放棄那些不屬於自己的東西,也會收穫自己的happy ending,不至於在晚年成了行屍走肉。洛克是堅定的偉大的,我像,這本書在告訴我,如果你有足夠堅強的信念,世界會為你讓步。這樣起碼,我在下次做選擇的時候會更有勇氣的遵從自己的本心。


不要暗戀去強姦。


其實我覺得那個結尾並沒有你們說得那麼沒有意義。
它更多是一種諷刺和警醒,如果整個故事以悲劇收場,反而會使一般水平的讀者向反方向探索。

故事裡面的華納德才是現實生活中,有著洛克潛質,卻最終妥協的我們。

個人覺得阿特斯拉聳聳肩裡面無論是里爾登還是塔格特都沒有洛克形象塑造得好。


讀完這本書其實挺迷茫的
自己思來想去,也找不到人跟我掰扯掰扯
自認為自己三觀還不成熟,很容易被推翻重建
總歸來說這是一本讓我接觸新三觀
70%贊同,卻不敢完全苟同的書,好書
————————
以下不暗含貶義地歸類一群特性人為二手貨
在我看來
無論是二手貨和創造者都沒有更高貴之說
「有些人生來就是二手貨」
從我現在21歲的年紀來看,有些人可能不是不想當創造者,而是可能遇不到讓自己真正熱愛的東西。那種做起來心跳加速,願意付出一切,完全因物而滿足,不需要毅力堅持的熱愛。在我看來,很難很難遇見,不亞於尋找soulmate的難度。
那二手貨如何生活呢?無法從物中獲得完全滿足,那只有從人與人之間讚賞來汲取必要的滿足吧。如果沒有精神寄託,我覺得人不可能生活下來的。大致上很多的歌手抑鬱症,是不是既失去物的熱愛,又沒有人的崇拜,遊離二者之間所以才選擇輕生的呢?
在我看來,如果都像書中弘揚的個人主義,那極為理想下,最終社會目標豈不是,每個人都活在自己的小方塊里,人與人之間也不需要任何言語交流,可以說像個機器人,不需要任何幫助的世界多少是有點恐怖的。
無論是二手貨還是創造者,都是人活在世界上的一種載體,沒有說做哪個更好之說。人都是聰明的,做哪個選擇,都是B比A更差才選的A,所以沒有必要強求自己做哪種人,無私的人或者創造的人都好,但是我們做自己更好。願每一個選擇都是源於內心深處的衝動,願每個人都有選擇的自由。
————————
所以,這本書在我看來存在是必要的,在盲目弘揚無私奉獻的今天,需要給予創造者一個肯定。大致,它存在的意義,就是讓創造者更堅定地創造,無私者如果讀到了,也沒有必要苦惱,每個人都有自己生活的方式,在這個世界裡活著開心就很難得了。
嗯,這只是我的想法,不成熟之處希望可以有人探討一下,深夜才讀完。
——————
2017.1.1
全文通篇沒有提過洛克的父母家庭
我記不清他是不是孤兒了
假設洛克生在一個父慈母詳的家庭
從小在父母呵護下成長
他可以選擇一個人堅持自我貧困潦倒
但是有了責任以後
怎麼可能忍心讓父母老無所依
普遍意義來講
我們與生俱來就有著責任
襁褓里的嬰兒是不可能自己長大的不是么?
真的可以不計後果地完全做自己么?
我是做不到
我想變強大有錢有力量為父母遮風擋雨
我怎麼可能做得到不在意在乎的人的看法
但是
讀完了以後
我可以勇敢不在意不在乎的人的看法
更加明白什麼叫做對物的熱愛
更勇敢更努力


2015年11月遇到這本書,當時的自己,簡直不能用更糟來形容。

初入職場,無盡大的工作壓力,不甚友善的上司,加班到夜裡11點半一個人打車回家,被憋屈的好了3年的前任拋棄是壓死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

如果要問我崩潰是什麼感覺,那就是一夜未眠清晨五點半打車去前任那裡收拾完東西,匆匆打車回到公司上班計程車停下的那一刻,沒有踏進公司的力量。這麼多年累積的信心,勇氣,一下子全都沒有了。

後來去看了心理醫生。

再後來看到《源泉》,書很厚,故事性很強,人物塑造很豐滿,看的過程中自己竟然一點點的好起來。

跨年的時候去了迷笛,終於告別灰暗的2015.

無論如何,都要相信自己有改變的勇氣和能力。

沒有多少女碩士讀過這本書,很幸運,我是其中之一。


如果我是洛克,我有想法也不會寫下、因為不成熟的想法才需要寫下與人討論;如果我是彼得·吉丁,我會看完所有人的評價而忘記自己的感想;如果我是托黑,你們不要管我怎麼想、也不要管自己怎麼想,點贊最多的評價就是標準——它甚至比作品本身更有意義。
書,冷酷(與我們的價值觀、愛情觀等等衝突造成的印象)、「只能被吞咽的」,而像《活著》帶給你的感覺還有個人性的出口可以抒發;複雜(感想會把它弄得更複雜),如果當一個故事的話,人物鮮明地就像幾條平行的線(如果你說最簡單的人物就是主人公好像也沒錯),如果不追究為什麼這麼做—「情節有點不尋常但也不複雜」,人物刻畫、心理描寫不時讓人眼前一亮,有時安排的刻意好像使一切成了一種象徵,或許有些人眼裡對話就是書里最複雜的了(我想喜歡伍迪艾倫電影的人看到這本書精彩的對話會很驚喜)。
良藥也可能是毒藥,如果不知道自己病在那裡的話;思考就像煎藥,若同時加入其他草藥,毒藥也可能成為補藥,而不是視之不見或囫圇吞下。
一、藝術觀的衝擊:就像書里很多表面上自相矛盾的話和行為,我的感受也是那麼矛盾——矛盾的兩極、極致。主人公洛克是不發光的太陽,你能看到他待在最高的天上(理想主義)但感受不到他的光和熱(個人主義),即使你說我感受到了他的力量和溫暖、你感受到的也只是自以為的感受,他影響你又不影響你:只會使堅定自我的人堅定自我——即他只可能影響不需要他影響的人。他的光和熱只屬於自己、他的源泉和創造不會與人共享,當你欣賞他的作品時作品就是你的了—而不是他的(或者說作品真正能被欣賞嗎?一千個讀者有一千個哈姆雷特,那麼莎士比亞的哈姆雷特與他們是什麼關係?在書里的彼得·吉丁眼裡,作品就是各種觀點的集合、甚至自己也是失去自我的拼湊。或者說藝術品和藝術家的分離、藝術家就像在創作中自我消亡的通道?洛克是覺得作品只存在於創作完成那一刻嗎,完成之前它就是一切、完成之後無論發生什麼都與自己無關?完成即永恆的開啟,「開端即領先」,比如說莎士比亞打了個泉眼,哈姆雷特一直流淌至今、並不是依存於那所謂的「一千個人」,觀察河水的人不免將自己的倒影混入其中。)
洛克就是藝術品、一個自給自足的世界,從一開始出現就是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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