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哪些使人潸然淚下的現代詩?


阿廖沙,你可記得斯摩棱斯克一帶的道路
——獻給阿?蘇爾科夫

康斯坦丁·米哈依洛維奇·西蒙諾夫
譯者:蘇杭

阿廖沙,你可記得斯摩棱斯克一帶的道路,
下著連綿不斷的、傾盆如注的暴雨,
疲憊不堪的婦女們給我們送來陶壺,
怕雨淋濕,把它們像孩子一樣擺在懷裡,
她們在一旁偷偷地抹著眼淚,
跟隨我們後面悄聲禱告:「上帝保佑你們!」
並且按照偉大的俄羅斯古時候的成規,
一再聲稱她們是士兵們的心上人。

不是用里數,往往是用眼淚計算路途的近遠,
大路向前延伸,一座座山崗隱沒了它的蹤影
一座又一座村莊,村莊,村莊與墓地相連,
彷彿整個俄羅斯是由它們匯聚而成,
彷彿在俄羅斯的每一座村莊後面,
我們的祖先們,眾志成城,
伸開十字架般的手臂保護活人平安,
為他們的不信上帝的子孫祈禱神靈。

你可知道,祖國或許畢竟不是指平素
我在城市裡快活地居住的高樓大廈,
而是指祖祖輩輩走出來的這些鄉間土路,
以及他們的俄羅斯墓前普通的十字架。

我不知道你怎樣,而我卻是由於戰爭
才第一次踏上了這些鄉間的土路,
從村鎮到村鎮,帶走婦女的悲歌聲,
帶走寡婦的眼淚,帶走鄉村道路的思慕。

阿廖沙,你可記得鮑里索夫郊外的農舍,
那撫屍痛哭的少女的凄厲的悲鳴,
那穿著毛絨大衣的白髮蒼蒼的老太婆,
那渾身素白彷彿穿著壽衣的老翁。

可我們該對他們說什麼呢,拿什麼給他們消愁?
但是老太婆憑她婦女的敏感懂得了苦難之深,
你可記得,她對我們說:「我的親生骨肉,
你們往前走吧,我們會等著你們。」

「我們會等著你們!」牧場對我們呼喊。
「我們會等著你們!」森林對我們宣稱。
阿廖沙,你可知道,我每天夜裡夢見——
他們的叫喊聲在我身後緊緊跟蹤。

按照俄羅斯人的習慣,戰友們
剛在身後拋掉俄羅斯國土上的火海
便挺著胸脯在我們面前壯烈喪身,
子彈暫時放過了你我兩個人。

但是我再而三地確信,生命已過限期,
不管怎樣我依然感到驕傲萬分——
為了生我養我的最親切的俄羅斯土地,
為了我能有幸死在這塊土地上,
為了俄羅斯母親讓我們來到了人世,
為了俄羅斯婦女送我們走上戰場,
同時按俄羅斯人習慣把我擁抱三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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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少喜歡具有崇高感的、民族主義的事物。但這首詩歌,有著苦難與歷史的力量。
第一次讀到「一座又一座村莊,村莊,村莊與墓地相連」,轟然淚下。


日記
海子

姐姐,今夜我在德令哈,夜色籠罩
姐姐,今夜我只有戈壁

草原盡頭我兩手空空
悲痛時握不住一顆淚滴
姐姐,今夜我在德令哈
這是雨水中一座荒涼的城

除了那些路過的和居住的
德令哈......今夜
這是惟一的,最後的,抒情
這是惟一的,最後的,草原

我把石頭還給石頭
讓勝利的勝利
今夜青稞只屬於她自己
一切都在生長
今夜我只有美麗的戈壁空空
姐姐,今夜我不關心人類,我只想你

————1988年7月25日火車經德令哈


列寧格勒
曼德爾施塔姆 北島譯

我回到我的城市,熟悉如眼淚,
如靜脈,如童年的腮腺炎。

你回到這裡,快點兒吞下
列寧格勒河邊路燈的魚肝油。

你認出十二月短暫的白晝:
蛋黃攪入那不祥的瀝青。

彼得堡,我還不願意死:
你有我的電話號碼。

彼得堡,我還有那些地址
我可以召回死者的聲音。

我住在後樓梯,被拽響的門鈴
敲打我的太陽穴。

我整夜等待可愛的客人,
門鏈象鐐銬哐當作響。


1930年12月,列寧格勒


未必只有情詩能讓人潸然淚下,
寫故鄉,我沒有見過比這個更好的開頭了。


Remember the day I borrowed your brand new car and dented it?

I thought you"d kill me, but you didn"t.
記得那天,我借用你的新車,我撞凹了它
我以為你一定會殺了我的
但是你沒有

And remember the time I dragged you to the beach,
and you said it would rain, and it did?
I thought you"d say, "I told you so."

But you didn"t.
記得那天,我拖你去海灘,而它真如你所說的下了雨
我以為你會說「我告訴過你」
但是你沒有


Do you remember the time I flirted with all the guys to make you jealous, and you were?
I thought you"d leave, but you didn"t.
記得那天,我和所有的男人調情好讓你嫉妒,而你真的嫉妒了
我以為你一定會離開我
但是你沒有


Do you remember the time I spilled strawberry pie all over your car rug?
I thought you"d hit me, but you didn"t.
記得那天,我在你的新地毯上吐了滿地的草莓餅
我以為你一定會厭惡我的
但是你沒有

And remember the time I forgot to tell you the dance was formal and you showed up in jeans?
I thought you"d drop me, but you didn"t.
記得那天,我忘了告訴你那個舞會是要穿禮服的,而你卻穿了牛仔褲
我以為你一定要拋棄我了
但是你沒有


Yes, there were lots of things you didn"t do.
But you put up with me, and loved me, and protected me.
There were lots of things I wanted to make up to you
when you returned from Vietnam.
But you didn"t.
是的,有許多的事你都沒有做,而你容忍我鍾愛我保護我
有許多許多的事情我要回報你,等你從越南回來
但是你沒有


我們不能不愛母親

詩/韓東

我們不能不愛母親,
特別是她死了以後。
衰老和麻煩也結束了,
你只需擦拭鏡框上的玻璃。

愛得這樣潔凈,甚至一無所有。
當她活著,充斥各種問題。
我們對她的愛一無所有,
或者隱藏著。

把那張脆薄的照片點燃,
製造一點煙火。我們以為
我們可以愛一個活著的母親,
其實是她活著時愛過我們。


「我喝過很多酒,愛過很多人」
「我經過你,不為人知的顫抖。這讓我覺得,自己尚在人世」

///// 以下是原文:

1
我曾經的回憶如今沉入河底
我曾經以為最重要的話
一直沒有說出口
我喜歡峽谷間的烏雲以及
慢慢下垂的樹葉
我喜歡自己
一會骯髒
過一會又純潔
2004年夏天,我發現了一個秘密
山頂上的空虛是因為
河谷里的充盈

2
黃昏時我喜歡看鳥在樹林外飛
在四川,或者西藏
大多數時候我沉默不語
有時候也說兩句
沒人聽見的話
我不吃早飯
夜晚很深
深入宇宙
我喝過很多酒
愛過很多人
我承認

3
每一天醒來時我都覺得很慌張
我擔心鳥雀不再
將無法度過黃昏
我喜歡你的乳房
像漫山遍野的某某某
像冰涼的月亮
如此豐滿
我經過你
不為人知的顫抖
這讓我覺得
自己尚在人世

4
有些事情是註定的比如
中午起風了
山坡上沒有人
棉花地里的棉花很茁壯
天空中
傳來輕輕的雷聲

5
把待宰的牛羊放回山谷
這是解決
但不是結局
我的問題很多
但說不清楚
我問過張執浩你說的清楚嗎
艾先說他說的清楚
燕子飛來飛去
就是不往南飛
天氣很好
白色的短袖
火紅的燒烤

6
昨天我念過白居易的詩
一個人去邯鄲
小旅館的燈火
有氣無力的夜晚
我有病
我在夢裡哭
周圍很多人
沒有認識的人

7
親愛的我不再相信改變可以帶來新世界
其實是因為我不想待在這裡又不知道去哪裡
如果你能把我放生
我最終也將
死於玫瑰和茉莉的包圍
今晚有流星
2011年5月6日有流星
剩下的時間不多了
我決定放棄了

8
說不出口的就不說了
你沒做夢
卻說了夢話
那是昨天晚上
分手時我們互相摟著肩膀
在牆角撒尿
像一對互相張望的畜生
忘了來時路

小引 《放生》


烏青《屋頂上的孩子》

作為一個孤獨的孩子

我熱愛屋頂
那上面一個人都沒有
我熱愛在屋頂上奔跑
感覺像飛

然後一不小心
我從高高的屋頂墜了下去
作為一個孤獨的孩子
我沒有發出一聲叫喊


韓東《一些人不愛說話》

一些人不愛說話

既不是啞巴,也不內向
只說必要的話
只是禮節
只浮在說話的上面
一生就將這樣過去
寥寥數語即可概括
一些人活著就像墓志銘
漫長但言詞簡短
像墓碑那樣佇立著
與我們冷靜相對

于堅《只有大海蒼茫如幕》

春天中我們在渤海上

說著詩
往事和其中的含意
雲向北去
船向南開
有一條出現於落日的左側
誰指了一下
轉身去看時
只有大海滿面黃昏
蒼茫如幕


伊沙《車過黃河》

列車正經過黃河

我正在廁所小便
我深知這不該
我應該坐在窗前
或站在車門旁邊
左手叉腰
右手作眉檐
眺望像個偉人
至少像個詩人
想點河上的事情
或歷史的陳帳
那時人們都在眺望
我在廁所里
時間很長
現在這時間屬於我
我等了一天一夜
只一泡尿功夫
黃河已經流遠


楊文康《對不起一個人》

我把她帶來

是因為我愛她
除了我
她一個人也不認識
但我又不能時刻陪伴她
我們生活的城市
大得超出我的想像
大得像大海那麼大
我常常覺得
只要我一鬆手
她就會掉下去


米沃什《禮物》

如此幸福的一天

霧早散了,我在花園勞作
蜂鳥歇在忍冬花上
世上沒有什麼我真想擁有
我知道沒人值得我羨慕
遭受的任何痛苦,我都忘了
想起過去的我並不使我難堪
我感覺不到痛苦
直起身,我看見
藍色的大海和風帆

題外話,其實還有很多有意思的詩,不過問的是潸然淚下。其實潸然淚下就會有點媚俗的,不過姑且當它是種悲傷的狀態吧。

我最喜歡的,還是第一首,作為一個孤獨的孩子,我沒有發出一聲叫喊。


我希望,她和我一樣,
胸中有血,心頭有傷。
不要什麼花好月圓,
不要什麼笛短簫長。

要窮,窮得象茶,
苦中一縷清香,
要傲,傲得象蘭,
高掛一臉秋霜。
我們一樣,就敢在暗夜裡,
徘徊在白色的墳場,
去傾聽鴟鵂的慘笑,
追逐那飄移的熒光。
我們一樣,就敢在森林裡,
打下通往前程的標樁。
哪管枯枝上,猿伸長臂,
何懼石叢里,蛇吐綠芒。
我們一樣,就敢隨著大鯨,
划起一葉咿啞的扁舟,
去探索那遙遠的海港,
任憑風如喪鐘,霧似飛網。
我們一樣,就敢在泥沼里,
種下松籽,要它成梁。
我們一樣,就敢挽起朝暉,
踩著鮮花,走向死亡。
雖然,我只是一粒芝麻,
被風吹離了莖的故鄉。
遠別雲雀婉轉的歌喉,
遠別玫瑰迷人的芬芳。
我堅信,也有另一顆芝麻,
躺在風風雨雨的大地上。
我們雖未相識,但我終極樂觀,
因為我們頂的是同一輪太陽。
就這樣,在遮天的星群里,
去尋找那閃爍的微光。
就這樣,在蔽日的密林中,
去辯認那片模糊的葉掌。


我要用什麼來留住你?

我給你瘦狹的街道,孤絕的落日,荒郊的冷月。
我給你整個人的悲苦,那個人曾久久凝望寂寞的月亮。

我給你我的祖先,死者的靈魂被生者銘刻在大理石上:
我父親的父親死於布宜諾斯艾利斯的前線,兩顆子彈穿過他的胸口,他死時蓄著鬍子,被同袍裹於獸皮之內;
我母親的祖父——才二十四歲——曾在秘魯率領三百軍士,如今已成死馬上的幽魂。

我給你我書中所有的一切,給你我命里所有的男子氣和幽默。
我給你一個浪蕩子的忠心。

我給你我設法保存的生命核心——它難以言表,無法入夢,不被時間、歡愉和災難所觸動。
我給你一朵黃玫瑰的記憶,你未出生時,她曾在夕照中綻放。

我給你關於你的闡釋,關於你的理論,關於你的真實而讓人驚嘆的消息。
我給你我的孤獨,我的暗夜,我內心的饑渴;我要用我的無常、危險和失敗來留住你。


--- 博爾赫斯


最近一段時間很喜歡木心先生的《眉目》

「 你的眉目笑語使我病一場

熱勢褪盡,還我寂寞的健康

如若再晤見,感覺是遠遠的

像有人在地平線上走,走過

只剩地平線,早春的霧迷濛了

所幸的是你畢竟算不得美

美,我就病重,就難痊癒

你這點才貌只夠我病十九天

第二十天你就粗糙難看起來

你一生的華彩樂段也就完了

別人怎會當你是什麼寶貝呢?」


—————————————————


「你的眉目笑語使我病一場 熱勢褪盡 還我寂寞的健康 」


李宗盛先生寫過 感情 「開始總是分分鐘都妙不可言」 「誰都以為熱情它永不會減」 「除了激情褪去後的 那一點點倦 」

還有一首 不過應該很多人都知道的 我個人非常非常喜歡的——西貝的《路人》:

俱往矣

2016.1.9

再貼一首吧。


「 我越是逃離
越是靠近你
我越是背過臉
越是看見你

我是一座孤島
處在相思之水中
四面八方
隔絕我通向你

一千零一面鏡子
轉映著你的容顏
我從你開始
我在你結束 」

—— 埃姆朗·薩羅希
《一千零一面鏡子》

「我越是逃離越是靠近你 」
「我越是背過臉越是看見你 」


我以為,我已經把你藏好了,藏在那樣深,那樣冷的,昔日的心底。我以為,只要絕口不提,只要讓日子繼續地過去,你就終於,終於會變成一個,古老的秘密。可是,不眠的夜,仍然太長,而,早生的白髮,又泄露了,我的悲傷。——席慕蓉《七里香》

我只是個戲子,在別人的故事裡,流著自己的淚。——席慕蓉《戲子》

在一回首間,才忽然發現,原來,我一生的種種努力,不過只為了周遭的人對我滿意而已。為了搏得他人的稱許與微笑,我戰戰兢兢地將自己套入所有的模式所有的桎梏。走到途中才忽然發現,我只剩下一副模糊的面目,和一條不能回頭的路。——席慕蓉《獨白》

所有的結局都已寫好 所有的淚水也都已啟程
卻忽然忘了是怎麼樣的一個開始 在那個古老的不再回來的夏日
無論我如何地去追索 年輕的你只如雲影掠過 而你微笑的面容極淺極淡
逐漸隱沒在日落後的群嵐 遂翻開那發黃的扉頁
命運將它裝訂得極為拙劣 含著淚 我一讀再讀 卻不得不承認
青春是一本太倉促的書——席慕蓉《青春》


1、阿伽門農之前的英雄何止百千,

誰曾得到你們一掬同情之淚,

他們已深深埋進歷史的長夜。

——賀拉斯

2、博爾赫斯《獻給貝阿特麗斯·比維洛尼·韋伯斯特·德布爾里奇》中的第二部分

What can I hold you with?

《我用什麼才能留住你?》

I offer you lean streets,

我給你瘦落的街道,

desperate sunsets,

絕望的落日,

the moon of the jagged suburbs.

荒郊的月亮,

I offer you the bitterness of a man who has looked long and long at the lonely moon.

我給你一個久久地望著孤月的人的悲哀。

I offer you my ancestors, my dead men,

我給你我已死去的祖輩,

the ghosts that living men have honoured in marble:

後人們用大理石祭奠的先魂,

my father"s father killed in the frontier of Buenos Aires,

我父親的父親陣亡於布宜諾斯艾利斯的邊境,

two bullets through his lungs,

兩顆子彈射穿了他的胸膛,

bearded and dead,

死的時候蓄著鬍子,

wrapped by his soldiers in the hide of a cow;

屍體被士兵們用牛皮裹起。

my mother"s grandfather

我母親的祖父,

-just twentyfour-

那年才二十四歲,

heading a charge of three hundred men in Peru,

在秘魯率領三百人衝鋒,

now ghosts on vanished horses.

如今都成了消失的馬背上的亡魂。

I offer you whatever insight my books may hold.

我給你我的書中所能蘊含的一切悟力,

whatever manliness or humour my life.

以及我生活中所能有的男子氣概和幽默,

I offer you the loyalty of a man who has never been loyal.

我給你一個從未有過信仰的人的忠誠。

I offer you that kernel of myself that I have saved somehow -the central heart

我給你我設法保全的我自己的核心,

that deals not in words, traffics not with dreams

不營字造句,不和夢交易,

and is untouched by time, by joy, by adversities.

不被時間、歡樂和逆境觸動的核心。

I offer you the memory of a yellow rose seen at sunset, years before you were born.

我給你早在你出生前多年的一個傍晚看到的一朵黃玫瑰的記憶。

I offer you explanationsof yourself,

我給你關於你生命的詮釋,

theories about yourself,

關於你自己的理論,

authentic and surprising news of yourself.

你的真實而驚人的存在。

I can give you my loneliness,

我給你我的寂寞,

my darkness,

我的黑暗,

the hunger of my heart;

我心的饑渴,

I am trying to bribe you with uncertainty, with danger, with defeat.

我試圖用困惑、危險、失敗來打動你。


Do not go gentle into that good night
Dylan Thomas(狄蘭·托馬斯), 1914 - 1953;

Do not go gentle into that good night, 不要溫和地走進那個良夜,
Old age should burn and rave at close of day; 白晝將盡,暮年仍應燃燒咆哮;
Rage, rage against the dying of the light. 怒斥吧,怒斥光的消逝。
Though wise men at their end know dark is right, 雖然在白晝盡頭,智者自知該踏上夜途,   
Because their words had forked no lightning they 因為言語未曾迸發出電光,他們
Do not go gentle into that good night.  不要溫和地走進那個良夜。   
Good men, the last wave by, crying how bright 好人,當最後一浪過去,高呼著他們脆弱的善行
Their frail deeds might have danced in a green bay, 本來也許可以在綠灣上快意地舞蹈,
Rage, rage against the dying of the light. 所以,他們怒斥,怒斥光的消逝。   
 Wild men who caught and sang the sun in flight, 狂人抓住稍縱即逝的陽光,為之歌唱,
And learn, too late, they grieved it on its way, 並意識到,太遲了,他們過去總為時光傷逝,
Do not go gentle into that good night. 不要溫和地走進那個良夜。   
Grave men, near death, who see with blinding sight 嚴肅的人,在生命盡頭,用模糊的雙眼看到
Blind eyes could blaze like 4)meteors and be gay, 失明的眼可以像流星般閃耀,歡欣雀躍,
Rage, rage against the dying of the light.  所以,他們怒斥,怒斥光的消逝。  
 And you, my father, there on the sad height, 而您,我的父親,在生命那悲哀之極,
Curse, bless, me now with your fierce tears, I pray.我求您現在用您的熱淚詛咒我,祝福我吧
Do not go gentle into that good night. 不要溫和地走進那個良夜。
Rage, rage against the dying of the light. 怒斥吧,怒斥光的消逝。



此刻有誰在世上某處哭,無緣無故在世上哭,在哭我。

此刻有誰在夜間某處笑,無緣無故在夜間笑,在笑我。

此刻有誰在世上某處走,無緣無故在世上走,走向我。

此刻有誰在世上某處死,無緣無故在世上死,望著我。

(里爾克《沉重的時刻》)


你哪裡去了呢?我的蘇菲!
去年今日
你還在台上唱「打走日本出口氣」!
今年今日啊!
你的墳頭已是綠草萋迷!

孩子啊!你是我在貧窮的日子裡,
快樂了七年,我感謝你。
但你給我的悲痛
是綿綿無絕期呀,
我又該向你說些什麼呢?

一年了!
春草黃了秋風起,
雪花落了燕子又飛去;
我卻沒有勇氣
走向你的墓地!
我怕你聽見我悲哀的哭聲,
是你的小靈魂得不到安息!

一年了!
任黎明與白晝悄然消逝,
任黃昏去後又來到夜裡;
但我竟提不起我的筆,
為你,寫下我憂傷的情緒,
那撕裂人心的哀痛啊!
一想到你,
淚,濕透了我的紙!
淚,濕透了我的筆!
淚,濕透了我的記憶!
淚,濕透了我凄苦的日子!

孩子啊!
我曾一度翻著箱篋,
你的遺物還都好好的放起;
藍色的書包,
紅色的裙子,
一迭香煙里的畫片,還有......
孩子!你所珍藏的一塊小綠玻璃!
我低喚著蘇菲!蘇菲!
我就伏在箱子上放聲大哭了!
醒來夜已三更,月在天西,
寒風陣陣傳來
孤苦的老更人遙遠的嘆息!

我誤了你呀!孩子!
你不過是患的瘧疾,
空被醫生挖去我最後的一文錢幣。
我是個無用的人啊!
當賣了我最值錢的衣物,
不過是為你買一口白色的棺木,
把你深深地埋葬在黃土裡!

可詛咒的信仰啊!
是我不曾為你燒化紙錢設過祭,
唉!你七年的人間歲月
一直是窮苦與襤褸
死後你還是兩手空空的。

告訴我!孩子!
在那個世界裡,
你是否還是把手指頭放在口裡,
呆望著別人的孩子吃著花生米?
望著別人的花衣服
你憂鬱的低下頭去?

我知道你的靈魂漂泊無依,
漫漫的長夜呀!你都在哪裡?
回來吧!蘇菲!我的孩子!
我每夜都在夢中等你。
唉!縱山路崎嶇你不堪跋涉,
但我的胸懷終會溫暖
你那冰冷的小身軀!

當深山的野鳥一聲哀啼,
驚醒了我悲哀的記憶,
夜來的風雨正洒洒凄凄!
我悄然的披衣而起,
提起那慘綠的燈籠,走向風雨,
向暗夜,向山峰,
向那墨黑的層雲下,
呼喚著你的乳名,小魚!小魚!
來呀!孩子!這裡是你的家呀!
你向這綠色的燈光走吧!
不要怕!
你的親人正守候在風雨里!

但臘淚成灰,燈兒滅了!
我的喉嚨也再發不出聲息。
我聽見,寒霜落地,
我聽見,蚯蚓翻地,
孩子,你卻沒有回答喲!
唉!飄飄的天風吹過了山巒,
歌樂山巔一顆星兒閃閃,
孩子!那是不是你悲哀的淚眼?

唉!歌樂山的青峰高如雲際!
歌樂山的幽谷埋葬著我的亡女!

孩子啊!
你隨著我七載流離,
你隨著我跨越了千山萬水,
我卻不曾有一日飽食暖衣!
記得那古城之冬吧!
寒冷的風雪交加之夜,
一床薄被,我們三口之家,
吃完了白薯我們報頭痛哭的事吧!

但貧窮我們不怕,
因為你的美麗象一朵花
點綴著我們苦難的家。
可是,如今葉落花飛
我還有什麼呀!

因為你愛寫也愛畫,
在盛殮你的時候,
你痴心的媽媽呀!
在你右手放了一支鉛筆,
在你左手放下一卷白紙。
一年了呀!
我沒接到你一封信來自天涯,
我沒看見你有一個字寫給媽媽!

我寫給你什麼呢?唉!
一年來,我象過了十載,
寫作的生活呀!
使我快要成為一個乞丐!
我的脊背有些傴僂了,
我的頭髮已經有幾莖斑白,
這個世界裡,依舊是
富貴的更為富貴,
貧窮的更為貧窮;
我最後的一點青春與溫情,
又為你帶進了黃土堆中!

我寫給你什麼呢?
我一字一流淚!
一句一嗚咽!
放下了筆,哭啊!
哭夠了!再拿起筆來。

姍姍而來的是別人的春天,
鳥啼花發是別人的今年!
對東風我灑盡了哭女的淚,
向著雲天,
我燒化了哭你的詩篇!

小魚!我的孩子,
你靜靜地安息吧!
夜更深,
露更寒,
曠野將捲來狂飆!
雷雨閃電將搖撼著千萬重山!
我要走向風暴,
我已無所繫戀,
孩子!
假如你聽見有聲音叩著你的墓穴!
那就是我最後的淚滴入了黃泉!


《哭亡女蘇菲》 高蘭 朗誦詩人 1939年《大公報》為其舉辦詩歌朗誦晚會。高蘭在中學任教,後因宣傳抗日支持學生正義鬥爭被校方解聘。1941年女兒蘇菲罹患瘧疾,因無錢醫治而夭折。次年高蘭寫成此詩。

其實前面有位答主提過此詩,我覺得只最後一句不足夠看出詩人的錐心之痛。當我讀到「當深山的野鳥一聲哀啼, 驚醒了我悲哀的記憶, 夜來的風雨正洒洒凄凄! 我悄然的披衣而起, 提起那慘綠的燈籠,走向風雨,」真是慟哭不已。


還有這首洛夫的《為亡母上墳》,讀到最後一句,沉重的悲痛訇然至頂。

膝蓋有些些
不像痛的

在黃土上跪下時
我試著伸腕
握你薊草般的手

剛下過一場小雨
我為你
運來一整條河的水
流自
我積雪初融的眼睛

我跪著。偷覷
一株狗尾草繞過墳地
跑了一大圈
又回到我擱置額頭的土
我一把連根拔起
鬚鬚上還留有
你微溫的鼻息


很多年前讀過一篇散文《家園如夢》,筆觸清新又沉重,選取的都是代表性的故鄉意象。對其中一句話印象極為深刻,「即使我將雙膝埋進墳土,也無法縮短我們之間的距離。」大抵只有我們確實握不住那雙手的時候,才能體會其中的悲與恨吧。


讚美

穆旦

走不盡的山巒和起伏,河流和草原,
數不盡的密密的村莊,雞鳴和狗吠,
接連在原是荒涼的亞洲的土地上,
在野草的茫茫中呼嘯著乾燥的風,
在低壓的暗雲下唱著單調的東流的水,
在憂鬱的森林裡有無數埋藏的年代。
它們靜靜地和我擁抱:
說不盡的故事是說不盡的災難,沉默的
是愛情,是在天空飛翔的鷹群,
是乾枯的眼睛期待著泉涌的熱淚,
當不移的灰色的行列在遙遠的天際爬行;
我有太多的話語,太悠久的感情,
我要以荒涼的沙漠,坎坷的小路,騾子車,
我要以槽子船,漫山的野花,陰雨的天氣,
我要以一切擁抱你,你,
我到處看見的人民呵,
在恥辱里生活的人民,佝僂的人民,
我要以帶血的手和你們一一擁抱。
因為一個民族已經起來。

一個農夫,他粗糙的身軀移動在田野中,
他是一個女人的孩子,許多孩子的父親,
多少朝代在他的身邊升起又降落了
而把希望和失望壓在他身上,
而他永遠無言地跟在犁後旋轉,
翻起同樣的泥土溶解過他祖先的,
是同樣的受難的形象凝固在路旁。
在大路上多少次愉快的歌聲流過去了,
多少次跟來的是臨到他的憂患;
在大路上人們演說,叫囂,歡快,
然而他沒有,他只放下了古代的鋤頭,
再一次相信名詞,溶進了大眾的愛,
堅定地,他看著自己溶進死亡里,
而這樣的路是無限的悠長的
而他是不能夠流淚的,
他沒有流淚,因為一個民族已經起來。

在群山的包圍里,在蔚藍的天空下,
在春天和秋天經過他家園的時候,
在幽深的谷里隱著最含蓄的悲哀:
一個老婦期待著孩子,許多孩子期待著
飢餓,而又在飢餓里忍耐,
在路旁仍是那聚集著黑暗的茅屋,
一樣的是不可知的恐懼,一樣的是
大自然中那侵蝕著生活的泥土,
而他走去了從不回頭詛咒。
為了他我要擁抱每一個人,
為了他我失去了擁抱的安慰,
因為他,我們是不能給以幸福的,
痛哭吧,讓我們在他的身上痛哭吧,
因為一個民族已經起來。

一樣的是這悠久的年代的風,
一樣的是從這傾圮的屋檐下散開的無盡的呻吟和寒冷,
它歌唱在一片枯槁的樹頂上,
它吹過了荒蕪的沼澤,蘆葦和蟲鳴,
一樣的是這飛過的烏鴉的聲音。
當我走過,站在路上踟躕,
我踟躕著為了多年恥辱的歷史
仍在這廣大的山河中等待,
等待著,我們無言的痛苦是太多了,
然而一個民族已經起來,
然而一個民族已經起來。


North Haven
北哈芬
In Memoriam: Robert Lowell
悼念羅伯特·洛威爾
By Elizabeth Bishop

I can make out the rigging of a schooner
a mile off; I can count
the new cones on the spruce. It is so still
the pale bay wears a milky skin; the sky
no clouds except for one long, carded horses tail.

The islands haven"t shifted since last summer,
even if I like to pretend they have--
drifting, in a dreamy sort of way,
a little north, a little south, or sidewise--
and that they1re free within the blue frontiers of bay.

This month our favorite one is full of flowers:
buttercups, red clover, purple vetch,
hackweed still burning, daisies pied, eyebright,
the fragrant bedstraw"s incandescent stars,
and more, returned, to paint the meadows with delight.

The goldfinches are back, or others like them,
and the white-throated sparrow"s five-note song,
pleading and pleading, brings tears to the eyes.
Nature repeats herself, or almost does:
repeat, repeat, repeat; revise, revise, revise.

Years ago, you told me it was here
(in 1932?) you first "discovered girls"
and learned to sail, and learned to kiss.
You had "such fun," you said, that classic summer.
("Fun"--it always seemed to leave you at a loss...)

You left North Haven, anchored in its rock,
afloat in mystic blue...And now--you"ve left
for good. You can"t derange, or rearrange,
your poems again. (But the sparrows can their song.)
The words won"t change again. Sad friend, you cannot change.

(以下純屬於亂翻譯)
我能看到一英里外,
那縱帆船的索,我能數清
雲杉上的新生球果。如此寂寥,
蒼白海灘披著層乳白肌膚,天空無雲
唯馬尾雲那梳理過的長長一縷。

這些島嶼自昨夏不曾移動,
雖我想裝作它們曾有過——
曾漂移過,以夢一般的方式,
時而向北,忽而向南,或微微側身;
——
或他們自由在海灣的藍色疆界。

這個月,我們最愛的島碎花開遍:
毛茛,紅苜蓿,紫豌豆,
山柳菊依然炙熱,雛菊斑駁,小米草,
芳香的蓬子草是那熾烈的星,
還更多,都歸來了,用欣喜繪染草地。

金翅雀重歸故地,或其他類似的鳥兒,
白喉帶鵐那五音小調,
懇求著,懇求,讓人淚眼婆娑,
自然生生不息,幾乎皆是若此,
重複,重複了又重複;修訂,修訂了又修訂。

多年前,你告訴我就在這裡
(1932年?)你第一次「撞見了女孩」,(此句待考)
學著航行,學著親吻,
你覺得「如此有趣」,那個經典的夏季,
(「有趣」——似乎總讓你悵然若失)

你離開北哈芬,拋錨在了那礁石,
流落在那神秘的藍——而如今,你
已永遠離去。你再無可打亂,或重編
你的詩篇。(而雀鳥卻可以重唱)
那些辭藻不會再變。
而不幸的朋友,你也不會變。

比較有意思的是最後兩節。。。

第一首是黑歷史

ВСТУПЛЕНИЕ

Это было, когда улыбался

Только мертвый, спокойствию рад.

И ненужным привеском качался

Возле тюрем своих Ленинград.

И когда, обезумев от муки,
Шли уже осужденных полки,
И короткую песню разлуки
Паровозные пели гудки,
Звезды смерти стояли над нами,
И безвинная корчилась Русь
Под кровавыми сапогами
И под шинами черных марусь.

找了個譯本,非常不咋地,湊合看。

諸如此類的事件發生時只有死者
面帶微笑,為他們的獲釋而高興,
這列寧格勒四周懸掛著它的監獄
像一枚毫無價值的徽章,正在拍落的棋子。
尖銳,刺耳,蒸汽口哨般唱著
告別的短歌
向被定罪的患痴呆症一般的隊伍,
當他們成群結隊,緩緩行進,沿著——
屹立在我們頭頂之上的死亡之星
當無辜的俄羅斯蠕動
在血濺的靴子和「黑烏鴉」囚車的
輪胎之下。


如果於重山之中離開你

簡暗

如果於重山中離開你,
我要回來,
穿越糾纏的叢林,
化為百靈,
回到你身邊!

如果於大海上漂離你,
我要回來,
划過猖狂的波濤,
變作海鷗,
回到你身邊!

我若迷失在草原,
我要追回你的腳印,
化做麋鹿,
踏遍千山萬水,
回到你身邊!

可是親愛的,
我偏偏是在,
牽著你的手時離開了你,
所以,
我只能對你說:
願你這一生,
將我永遠忘記!


把生命的突泉捧在我手裡,
我只覺得它來得新鮮,
是濃烈的酒,清新的泡沫,
注入我的奔波、勞作、冒險。
彷彿前人從未經臨的園地
就要展現在我的面前。
但如今,突然面對著墳墓,
我冷眼向過去稍稍回顧,
只見它曲折灌溉的悲喜
都消失在一片亘古的荒漠,
這才知道我的全部努力
不過完成了普通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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