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評價毛姆的作品《刀鋒》與毛姆本人?


相比《月亮和六便士》,我更喜歡《刀鋒》。我寫過一篇短文 《刀鋒與洋蔥》,放在這裡,同大家交流。

沒看過《萬萬沒想到》的人,也多半聽過這句台詞,「不用多久,我就會升職加薪,當上總經理,出任CEO,迎娶白富美,走上人生巔峰。」

這樣的生活,是多數人的期待,然而,拉里是個例外。對他而言,巔峰曾觸手可及,但他卻平靜地回絕了登頂的邀請。一切的源頭,都需從一戰說起,當時,戰友為了掩護他,丟了性命。自此以後,拉里似乎一眼看到了先前軌跡的終點,他想要什麼?他不知道,但他清楚,原先的路上,沒有他想要的答案,他決定走向遠方,尋找生命的意義,苦難的源頭。自此,他像剝洋蔥一樣,將伊莎貝爾、高薪工作、名聲等,一一剝除。

自我知道拉里的第一天起,我就羨慕他。他能拒絕多數人的渴望,自然可貴,不過,真正令我羨慕的,是他的平靜。他做什麼事,都毫不費力,不論是在圖書館讀一天的威廉·詹姆斯,還是在他國土地上遊盪,我們都看不出他有一絲的抱怨。拉里聲稱,他不過是在閑逛(loaf)。常人眼中的苦,對他而言,竟有幾分悠閑的意味。

扉頁上,寫有刀鋒二字的出處,「刀鋒銳利,難以逾越,因此智者說,救贖之路,無比艱難」(The sharp edge of a razor is difficult to pass over, thus the wise say the path to Salvation is hard.( W. Somerset Maugham, Vintage, 2003) )在拉里身上,我沒有讀到艱難。刀鋒真正傷到的,是拉里身邊的人,伊莎貝爾。正如《月亮和六便士》中,刀鋒所傷的,並非追逐月亮的人,而是離他最近的人。當然,與思特里克蘭德相比,拉里要溫和得多。他的固執,並沒有為他人帶來災難,也沒有將自己引向深淵。旁人的瘋狂,或多或少,都有災難的味道,但拉里的瘋狂,總是平靜的。

從毛姆的作品中,我們可以看出他對極致的推崇,月亮和六便士,從來無法妥協。《刀鋒》中的其他角色,也印證了這一點:埃利奧特重病卧床後,他滿腦袋想的,依舊是盛大的派對;索菲亞的家人死於車禍後,她滿腦袋想的,就是如何毀掉自己。拉里、思特里克蘭德、埃利奧特和索菲亞,在認準自己的方向後,從未回過頭。放大鏡可以將光聚到一點,點燃枯草,帶來光亮,但一不小心,它也可能引燃大火,將一切化為灰燼。極致與極端,不過一字之差。

拉里去印度後,在燭火中,恍惚間看到了輪迴,之後,他在懸崖邊得到了頓悟。有這麼一句話,「人生就像剝洋蔥,剝到最後什麼也沒有。」毛姆並沒有讓拉里一路走到黑,路的盡頭,是光亮。毛姆似乎在暗示,這是極致,而非極端,但拉里究竟在懸崖邊看到了什麼呢?毛姆並不知道。小說尾聲,拉里成為了計程車司機。有時坐車,我希望從司機口中得到一兩句點撥,他們都十分健談,但遺憾的是,他們的每一句話,都在說拉里只存在於《刀鋒》之中。


十幾二十幾歲的時候,我是個 目下無 塵的文藝女青年,讀過幾本書, 碼過幾個字。《刀鋒》是我彼時的枕邊書之一。拉里是我最喜歡的小說人物之一。 那時有個朋友,對刀鋒的評價不高,我很是跟他爭辯 了一番。這個朋友也是混知乎的,不過我們已經很久沒聯繫了。為了不侵犯版權,他寫的那部分我就不貼了。下面兩封信是我對他的回應。


1)

基本上,我不很贊同你對毛姆的看法。我認為小說分兩種,一種傾向藝術性,作者只需最精確地描述出他眼中的世界,比如毛姆,福樓拜。一種更具有思想性,是作者overwhelming的思維力量的傾瀉,比如陀思妥耶夫斯基,司湯達。我並不認為這兩者之間有什麼高下之分。前者更具有一種直觀的天分,後者更具有思辨的力量。我倒覺得,當代很多文學家的毛病就是認識不到自己的局限,連藝術上的基本美感都沒有達到,就力圖顯擺自己那些可憐的不成體系的意識碎片,導致作品毫無節制。從這點上來說,不如毛姆的人多矣。

關於拉里,我並不認為是毛姆無的放矢的虛構,毛姆的閱歷很豐富,描寫起這樣一個對東方文化充滿興趣的西方人的典型,絕對是心中有數的。之所以顯得比較空泛,我覺得是因為他本人是持一種懷疑的態度的,沒有辦法像拉里一樣充滿了肯定。我揣度他的心態,應該是對這種生活方式和人物充滿了欣賞,但是無法完全贊同,所以下筆的時候,很有節制。這是他的風格,其他作品也是如此。

至於「缺席的價值判斷/道德判斷」,我是完全不贊同。我倒覺得,毛姆的傾向和判斷非常明顯,可能你看的不夠仔細。當然,至於他的傾向符不符合你的胃口,那是另外一碼事了。

我喜歡毛姆的另一個重要原因是他的文風很乾凈。關於這點,我的喜好很老土,經典的、偏現實主義的作家比較合我的胃口。他的英、法文化交雜的背景,使他既具有英國人一貫的自嘲腔調,又沒有很多英國作家的陰鬱感,但也不像很多法國作家那樣羅嗦。就這點而言,我認為毛姆的東西是出挑的,有個人風格的。

沒有一本書可以解決根本性的普世問題,小說家的職責就是用他們的作品,他們作品中的主角的困境,不斷地提醒你:這個人生和世界的荒謬和虛無不會因為現實生活的瑣碎而消失。一個作品是否偉大,只在於它本身與讀者的對接,甚至連作者都左右不了。如果能在特定的需要的時刻,受到足夠的震撼,然後,或有意識,或潛移默化地融進自己的體系,那麼這本書就是偉大的。我知道,對很多人來說,刀鋒都曾是枕邊書,因為他們大多都是在比較年輕,世界觀正模糊的時候讀到這本書的,刀鋒對他們的影響,無法估量,當然,也包括我。


人跟書,也和人跟人一般,講的是緣分,如若沒有在合適的時候遇上,都是徒然。


S

2009


2)

寫字比說話更容易看出人之間內在的差別來,因為有過一些思維的沉澱與整理。你顯然更理性思辨,每說一句話都沒有含糊的地方。我就比較隨性,想到哪說到哪,感性色彩濃些。所以你可以去搞哲學,我就只能把小說當消遣:)。雙方的話語體系雖然不太搭調,但勝在心態平和,不窮追猛打,所以也算饒有趣味的communication
partner了。

毛姆和其他作家

雖然對毛姆(特別是《刀鋒》)確實有很特殊的感情,但我還是要說:跟我前面列舉的幾個作家比起來,他是二流。陀思妥耶夫斯基當然是超一流。司湯達和福樓拜算一流(在我心目中,這兩位基本打個平手)。雖然我把毛姆歸在藝術類,但實際上比較勉強,他還挺喜歡在書中發些議論的,但又不痛不癢,跟拉家常一樣。但和福樓拜這種,對文字吹毛求疵到變態程度的人比起來,他的藝術性又很弱了。所以,說毛姆是經典作家裡的通俗作家是沒錯的。

「精確地描寫世界」,當然很難,要天時地利人和都具備才行。特別是如今,大部分人都還是太自戀了。有感情是好事,但若沒有辦法將自己抽離出來,從上往下看,用理性和技巧來控制力量,就很容易讓作品成為一堆毫無意義的自我重複和感情宣洩。就小說語言的凝練程度而言,福樓拜始終是我心中的一個坐標,看他的書,我總是有點毛骨悚然的味道,因為怎麼挖,也找不到一點作者的影子。《包法利夫人》里的那些章節,分拆開來,都夠得上詩歌的標準,反正我是怎麼也讀不厭的。福樓拜一生衣食無憂,可以天天關在房裡慢慢琢磨,將這些個做到極致。現在的人則是先天不足的,說深了是跟現代性掛鉤的很大的學術問題,這裡就不說了(我也沒本事把它說清楚)。村上有段話,道出了部分的原因,「如果你志在追求藝術追求文學,那麼去讀一讀希臘人寫的東西好了。因為要誕生真正藝術,奴隸制度是必不可少的。而古希臘人便是這樣:奴隸們耕種、燒飯、划船,而市民們則在地中海的陽光下陶醉於吟詩作賦,埋頭於數學解析。所謂藝術便是這麼一種玩藝。至於半夜三點在悄無聲息的廚房裡檢查電冰箱的人,只能寫出這等模樣的文章而那就是我。」

我為什麼喜歡毛姆

所以,我稍微追問了一下自己:既然如此,我為什麼還這麼喜歡毛姆?注意,我用的是「喜歡」。對很多作品和作家,我可以「感動」「震撼」「尊敬」「受教」,卻不一定能「喜歡」。即便是對每一兩年就要重讀一次的陀思妥耶夫斯基,我也是「崇敬」,多過於「喜歡」的。我只能這樣說:毛姆和他筆下的人,更符合我自己的性情,更能讓我產生親切感。

我以為,真正的大作家們,現世生活中多是不美滿的。「美滿」對極致的藝術而言,就是一種損害。如果張愛玲不夠孤獨,我們是看不到她那些刻薄清冷到極點的文字的。如果卡夫卡結了婚,整個文學史可能都要重寫。如果陀思妥耶夫斯基沒有癲癇,怎麼可能寫得出《白痴》《罪與罰》《卡拉馬佐夫兄弟》來。如果拜倫不夠唐璜,不將生命力焚燒在戰爭中,哪還有什麼浪漫主義而言。即便是一生比較平順的托爾斯泰,老了也要出走流浪,為了日記的隱私權。對這些一流和超一流的天才而言,寫作是一種不得不為之的事情。現世生活的顛簸與瘋狂也是不得不為之的事情了,是他們不得不做的選擇(或者說,是命運選擇了他們)。對我這樣的普通讀者來說,我可以無限地愛他們的作品,同時也清醒地知道,他們離自己有無限之遠。所以,最廣受普通讀者歡迎的總是稍微次一些的作家們,他們的作品多半四平八穩,溫情脈脈,不會讓你撕心裂肺,做人更是熨帖狡猾,讓你很容易產生親切感,因為你更容易將自己的生活代入,找到一些清晰可見的坐標。比如毛姆,比如羅素,比如茨威格(這個可能有爭議,個人看法,雖然他也是自殺死的,我覺得是時代的責任大過他自己的性情原因,是偶然的因素大過必然的因素),比如中國的很多作家(大多連二流都算不上,只能是三四五流吧)。

所以,你無法忍受的那種「模糊的東西」,無論毛姆理解是否,都是他必然選擇的風格了。他是個更看重現世生活的人,或者他知道自己天賦有限,做不到極致,或者對他而言,生活本身的重要性大過寫作。從讀者的角度出發,我也並不認為「極致」就一定比「模糊」高明。這些極致所表達的,也不過是超人們試圖用自己的天才建立的一個全新完整的體系而已,讓我們和他們更加心安理得而已。由於下的勁夠狠,深度上當然可觀,但是,卻並不一定就離真相更近些,只是給我們提供了更多窺探真相的角度而已。我以為,對大部分資質平庸的人來說,「極致」反而容易成為一種毒藥,因為他們消受不起。《罪與罰》裡面的拉斯柯尼科夫是個很好的例子。《立春》裡面的主人翁們也是很好的例子。現實生活中很多有些小才華,卻妄想把自己祭奠到聖壇上的人都是很好的例子。

我只能誠實地說,至少現在而言,我最關心的,不是這個世界的真相(我以為,真相是不可知的),而是我的現世生活如果豐盈精彩(或者說:如何讓追尋無解真相的道路始終充滿趣味,而不是虛無)。所以,作為一個立體的人而言,我喜歡毛姆,勝過很多其他的大作家,只因為他和他的作品能讓我會心一笑。

缺席的價值判斷/道德判斷,「虛假」的拉里  

我從來不覺得拉里找到了什麼答案,他自己也這樣說過。無論是他妄圖在圖書館裡理解世界,還是在書中所有其他場合,在毛姆筆下,他都平靜地象一個聖人一樣,但是真正擊中我的,卻是他從一開始被戰爭徹底摧毀,對生命完全的無力感。也就是因為一開場就是荒謬的戰爭,其他所有的價值/道德判斷都顯得無足輕重,並且模糊了。毛姆本人的底線其實是比較低的,對所有書中的人物,他都抱有一份同情和容忍,我想,這跟他們那一代人戰爭的經歷是緊密相關的。按照拉里的角色設定:一個看著好友在戰爭中死亡的人,其實從一開始他所面臨的就已經是很巨大的難題了。也正是因為毛姆設定的起點就太高,所以,如果要將拉里整個思維的起承轉合在書中完全展開,一本兩三百頁的小說是遠遠不夠的,非得象《卡拉馬佐夫兄弟》那麼厚才行。作為一個故事家,而不是思想家,毛姆必須要有所選擇,所以他選擇的首先是情節的完整,和一個稍顯模糊的人,這是無可厚非的。過程中所有碰到的難題,都被他相對輕描淡寫地用很多時間點串聯了起來。所以你說拉里顯得「虛假」,我也贊同。整個過程中一點猶豫,一點焦躁,一點瘋狂都沒有是不可能的,無論是反思還是平靜都來的太容易,太輕浮了。或者,在毛姆的心底,相對於戰爭之重,生命只能如此之輕了吧。他沒有力量,也沒有野心去建立一個體系,將戰爭,死亡說個明明白白,他對自己的角色是非常清醒的。他試圖的,不過是描摹出一個人生可能的軌跡,供大家參考。既然他並沒有試圖當醫生,也就無所謂毒藥還是解藥了,最多也只是客串了一味配藥,功效如何,要看病人本身的體質,服藥的時間,和其他的幾味主葯了。

小說的神秘,必然與偶然

「我對小說興趣的地方就是,他們寫著寫著,就會出來些意料外的,看起來『神秘』的東西。」我也很著迷於這些『神秘』的東西,我甚至覺得,對作者本身來說,它們可能也是「神秘」的,不由自己控制流淌出來的彼岸的隻言片語。很多時候,我對這樣的天才很感恩,因為經由他們的上帝之手,將我們的體驗提升了一個境界。但對作者本身來說,這些神秘反而可能是生活的毒汁。每次看蒙克的畫,那種撲面而來、壓倒性的悲傷與痛苦,都會讓我忍不住地想,到底是怎樣的一顆受盡折磨的心靈,才能畫出這樣的畫來。天才屬於我們,屬於全人類,但是不屬於他們自己。

「必然的生命以偶然的面向展開」。基本上,我是認同「必然」的。但是,具體到個體的命運而言,「偶然」往往壓倒了「必然」,絕大部分的人是沒有辦法脫離他的時代的。對個體而言,總認為自己的人生特殊曲折,充滿了懸念,其實拿到更大的背景下來看,不過是一代人的常態模式而已。人生可悲之處,莫過於此。

PS: 我很少如此「過度」地解讀一部作品。對我來說,閱讀的快感和趣味是第一位的,我喜歡的不是「反思」,而是「迴響」。我不喜歡把作品生吞活剝了硬塞進自己的腦袋和心靈,而是喜歡把它靜靜地放在那,等到合適的時機,它自己就會產生作用,對我的認識和作為產生回應。我以為,所謂的「文藝批評家」,簡直是天底下最爛的一種工作,本身資質太差,搞不來文藝,就開始裝b漫罵起真正能搞文藝的,還要用一堆沒有一絲靈氣的爛術語來裝點自己的權威。如果讀書不是一種趣味,一種內在的需求,而成了一種工作,一場話語權的爭奪,意味的不過就是墮落。


S

20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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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經很久不看書了,隨著年齡的增長, 我逐漸意識到,我不是拉里,我也做不成拉里。09年末,我將所有的書運回了老家,鎖在了柜子里,隻身來到了異國。現在的工作經常加班到深夜, 回家的路上,我時常回想起自己的青少年時光,回想起那時讀過的書, 那時有過的理想,其中當然有拉里。 卻不是酸澀的感覺,而是充實,對我現在的生活感到充實。我之前在北京做傳媒方面的工作,工作很有意思,可是時常覺得很絕望,我根本買不起房,更不知道何年何月才能過上自己想要的生活。所以我只好出國了,現在的工作很無聊,充滿了銅臭氣,但是我幹得很開心,起碼現在的生活還有盼頭。 月亮還是六便士?真是一個偽命題。對普羅大眾來說,哪有這麼多選擇的權利,還不都是被生活給逼的。


最近剛看完《刀鋒》。毛姆一開始介紹拉里的外貌和他的獨特氣質時,我就差不多預感到了後面一些情節的走向。當毛姆以非常簡潔的話語介紹拉里個性轉變的背景時,我又感到這是一個探索的開始。果不其然,《刀鋒》中格外強調的總是作者和拉里的碰面和談話,藉此慢慢反應出拉里的生活和思想軌跡的變化。

很有意思的事情是,伊莎貝爾、拉里、格雷、索菲都有著差不多共同的起點——我並非指他們的家庭環境,而是指他們的思想狀況。全書到後面展開,覺得書中的人物很像一棵樹上生長然後分開的枝椏;而拉里,是始終在陽面,指向太陽的那一根。他的生活在大戰以後開始有了一個問題組成的核心,他所做的事情和決定都在開始圍繞這個核心運轉。他內心的疑惑就像恆星對行星的吸引力一樣,拉著他製造自己的軌跡,並且始終不脫離這個中心。拉里不止一次讓我想到了黑塞筆下的 Siddhartha。雖然二者具有截然不同的東西方背景,但是他們都在生活中做了同樣持久、大膽、艱苦而且充滿剋制的嘗試。拉里後來到達印度並且待了五年之久並不出人意料,我想印度的宗教總是適合提供一種見解,讓你對自己如何與神溝通和相處這件事情有所啓發。但啓發永遠只是答案的開頭,而不是全部。拉里所做的努力以及後來要當出租車司機的決定,也是在實踐和驗證他內心找到的答案。也許是我愚笨,我並不覺得毛姆對於拉里離羣索居的探索方式有著過分的推崇。他只是很欣賞他作為一個年輕人的勇氣和思考,欣賞他意識到自己有疑惑並且在努力解決這個疑惑,欣賞他在年輕的歲月裏選擇了一份艱苦的事業並且有所收穫。

但是對於書中的其他角色,我覺得作者是以非常坦率的態度喜歡著他們每一個人。可能有嘲諷的成分在,但的確每一個都有非常可愛的一面和各自的生活中的侷限之處:艾略特真誠地熱愛家人卻也沈迷於上流社會的繁華並為之而苦惱,伊莎貝爾率真美麗卻對人性缺乏思考顯得鄙陋,格雷幾乎無可挑剔地具有青年人的魯莽和丈夫的溫厚,索菲天資聰穎卻陷入困境不能自拔。但是我想,整篇小說在探討的還是現實利益和精神追求的平衡,對這種平衡的疑惑和解答幾乎反映在每一個出場的人身上。書的結尾,每個人的生活都開始步入平穩——我想這就是每個人對他們自己的一種解答。

這是我嚴格意義上讀的第一本毛姆的書,我不知道是否他在其他的書裡面也會擺出類似的「敘事者」的姿態。看完書以後我也會想,為什麼毛姆不能就只講拉里這個人,把其他的人都放在很細微的位置。既然作者這樣用心,我想他的目的就真的如他在書裏寫的一樣,只是告訴我們他認識這麽一些人,他有一股衝動要將這些人和自己的交集寫下來,而不是為了褒貶某種人生態度。對於作家,寫作是對可能性的探索;作為讀者,我覺得毛姆的這次探索提供了很多種可能性。他的敘事者身份就好像是站在菜攤後的大伯,提供了很多的蔬菜瓜果,但最後他們到我們達嘴裡是什麼味道,和我們自己做菜的能力和偏好有關。我們最後評判的也不是蔬菜瓜果本身,而是我們自己對其加工後呈現的口感。


毛姆有個很有趣的習慣,不知道各位注意沒。他非常喜歡給自己的主人公設定一個他們一直困惑的問題,然後在書尾里讓他們找到答案。大部分的時候這個問題是人生的意義何在。比如"尋歡作樂"和"月亮與六便士"。 在刀鋒里,這個問題就是上帝何在。主人公拉里一直很困惑到底有沒有上帝。用十年的時間找到了他認為對的答案,上帝就在我們心裡。而毛姆在設定主人公找到答案後的反應也很耐人尋味。拉里找到答案後去當了一個司機。思特里則希望把自己最後的那幅畫毀掉。而那幅畫就是他一直找尋的答案
好像偏題了....我想說的是,毛姆一直都試圖通過他的作品告訴我們,他發現的那個答案是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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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說題目,題太大了。

如果是這樣問的話,我想我的回答可能只是聊聊毛姆毛姆,穿插著毛姆的作品。而且,作為毛姆的死忠粉,我斷然不敢用「評價」二字,來去評價我最愛的作家之一。

去年的時候,譯林出版社和上海譯文出版社兩社大量翻譯出版了毛姆一些之前在中國並未流傳開來的作品。

譯林出版了一套毛姆作品集,目前有四五本毛姆早期的小說,包括我們曾經聽說過的毛姆所寫的歷史小說,關於馬基雅維利的那本《彼時此時:馬基雅維利在伊莫拉》。或者是那本很有名的,但是市面上很難找到的毛姆那第一本小說《蘭貝斯的麗莎》。(這裡值得一提的是,去年我的一本《毛姆短篇精選集》出了問題,打電話到譯林調換。譯林登記了我的地址後第二天用順豐發了一本新的過來。速度之快態度之好令我吃驚。真要點個贊。)

而上海譯文也是出版了一套毛姆文集,其中既有小說,也有毛姆的隨筆作品集,評論等。

如果從出版業的現狀來看,似乎國內開始有了一股毛姆熱。


可以說這一年,真是不折不扣的毛姆年。作為毛姆死忠的我,也是第一次見到這麼多毛姆的作品被出版出來。之前除了那三部曲(《人生的枷鎖》、《刀鋒》與《月亮與六便士》)或者是《面紗》之外,很難再在市面上找到毛姆的其他小說。不是沒有,而是和毛姆一生的產量所比起來,實在是相形見絀。即便是曾經出版過,例如重慶出版社06年出版的《面紗》,或者是南京大學出版社08年出版的《劇院風情》,也是館藏於中國的幾個大館,或者是某個書店的深處。


我想大多數人接觸毛姆,幾乎都是從毛姆的那「三部曲」來接觸的。不管是劉瑜曾經極力推薦的以高更為原型的《月亮》也好,自傳體的《人生的枷鎖》以及題目中的《刀鋒》也罷。讀罷,如果是喜歡上毛姆的風格,恐怕會不停下的去讀完其他兩本。如果是不喜歡,也許就是一本收。

這,恐怕就是毛姆最大的魅力之一,至少對於我來說是這樣。單論語言風格,毛姆的作品應該是冷靜的不能再冷靜。諷刺的不能再諷刺。詼諧的不能再詼諧。那種典型的英國人式的諷刺加幽默,讓你很容易對著毛姆的短篇集一篇又一篇的讀下去不能停手。比如你看毛姆寫自己碰到一位許久未曾見面的女士,兩人吃飯。毛姆通篇寫此女士如何虛偽的騙自己的錢去吃東西。如果讀到這裡,似乎只是毛姆全篇泄憤罷了。然而末了出,毛姆只寫一句,此女之後多年未見,如今已是300磅了。這篇短篇小說,叫做《午餐》。

所以,毛姆其受眾面之廣,也難怪日本人在上世紀80年代曾做過一個榜單,評選世界上最偉大的小說家。第一名是莎士比亞,第二名是,毛姆。

但是毛姆自己又說了,他自己最多最多也就是二十世紀二流的小說家裡最一流的。或者說,他的橋牌水平和他的寫作水平差不太多。


在毛姆的作品中,似乎總會出現這樣一個人。這個人,窮極一生都在追求自己所追求的真理。或者用譯林在某本書中所介紹的那句話,毛姆最喜歡的主題是「某位值得尊敬的人決定將美德踐行到極致。」

看看拉里,或者是看看思特里克蘭德,或者是飛利浦,無疑都經歷過一場追尋。或者是其他的像《尋歡作樂》、《面紗》與《偏僻的角落》,總是能看到各種追尋的痕迹。這其中,有關於人生真理的追尋,有對於生活的追尋,有生命意義,也有單單對於享樂的追尋。


按照時間線來看,如果說毛姆早期的作品具有一絲絲的局限性的話,這種局限性,也就是過於偏重對於某一層的追尋,而所忽視掉的是其他的。這一層,大多數是一種脫離世俗的。比如毛姆最有名的1915年的《人性的枷鎖》與1919年的《月亮與六便士》均屬此列。然而這兩本,扣實際扣的太厲害。一本扣著毛姆早期的生活,另一本扣著的是高更的生平。

然而隨著毛姆筆鋒的日漸成熟,也是其對人性的描寫愈加深刻。這時到了1925年其所寫的《面紗》,已經跳脫出了這種思維。此時的毛姆,已是遊歷了大半個地球,51歲的人。(要知道,毛姆叔叔可是活了整整91歲,創作生涯從23歲寫到了80多歲。)在我看來,《面紗》應算是毛姆作品的一個轉折點。在這之前,毛姆進行的嘗試還停留在獨自個人的追尋上,好像是有一種,主人公戰鬥到宇宙盡頭的既視感。然而到了《面紗》這裡。已經成了夫婦二人的追尋。儘管丈夫的追尋依舊體現在毛姆那「將美德踐行到極致」。然而可以說這本書卻是毛姆開始描述其他的可能性。這種可能性,更是赤裸裸的人性。在這裡,我很想吐槽電影《面紗》結尾處的改編,我覺得是毀了整部電影。


之後毛姆所寫《尋歡作樂》與《偏僻的角落》,到了這裡,過去的聖徒與覺醒之士已經消失了。有的只是羅西女神與享樂的老船長和英俊的男青年。你可以說,毛姆淡化了之前所寫的影子。然而在我看來,毛姆只是轉變了「追尋」的角度。


然後,時間拉到了1944年,這一年,即是二戰期間,也是毛姆所寫下《刀鋒》的這年。據說毛姆寫下這本書之後,在英國和美國的軍人中間產生了巨大的反響。因為恰是戰爭,無數人都在思考生命的意義,戰爭的意義又是什麼。毛姆通過筆下的一個退伍軍人對其意義的追尋,來帶著讀者走下了這條路。


在這本書的扉頁上,寫著這樣一句話。我想讀過這本書的各位也早已明了


一把刀的鋒刃不容易越過,因此智者說得救之道是很困難的。


如果仔細讀這本書就會發現,這本書和毛姆之前所寫的《月亮與六便士》看起來好像都是一個天才與社會格格不入,去追尋自己人生答案的故事。然而二十五年之後,毛姆所寫的《刀鋒》已經將人生不同的追尋所描寫的立體。因為讀過這本書的時間太長,主要人物的名字記得不是太全。但是可以看出毛姆早年對於女士的嘲笑,在這裡已經淡化了很多。比如《月亮》中還有思特里克蘭德的:「女人把愛情看得非常重要,還想說服我們,叫我們也相信人的全部生活就是愛情。實際上愛情是生活中無足輕重的一部分。我只懂得情慾,這是正常的,健康的。愛情是一種疾病。」與「女人除了談情說愛不會幹別的」。而到了伊莎貝爾這裡,儘管脫離不掉毛姆那典型的英式諷刺。然而已經少了其蔑視的意味所在。


因此,正如此題下 @胡小迪所言,到了這本書中,毛姆對於其角色儘管依舊少不了嘲弄,但卻是在經歷二十多年的試筆之後,將各樣的人所追尋的解答解釋完畢。儘管,你能找到這本書和毛姆早期作品的許多情節的共通點。然而其意味,早已不盡相同。

所以,就像是之前看 @張佳瑋 公子所說,好像讀罷馬爾克斯的《百年孤獨》,再去讀《枯枝敗葉》、《沒有人寫信給他的上校》以及《惡時辰》之類的作品,能依稀看到馬爾克斯為《百年孤獨》試筆一般。讀罷《刀鋒》,再去讀毛姆的其他作品。可以說毛姆晚年這部享譽極高的作品,也能從早期作品中窺出其試筆的影子來。

今天已經很晚了,先寫到這裡吧。其實寫完之後才發現,並不是太滿意。之後可以說說毛姆的生平。其實毛姆的生平要比毛姆的大多數小說有趣的多。關於毛姆的傳記,傑弗里邁爾斯已經寫好。然而國內遲遲未出譯本。據說譯林已經在譯,也不知是真是假。

以上文字,是一個非專業文學愛好者對於其喜好作家所觀的一些看法,如有同樣的愛好者,歡迎一起討論,請勿在此發表戾氣太重的評論。


我炒雞喜歡他。目前看完《刀鋒》《月亮和六便士》和一些隨筆(排名分先後),《人生的枷鎖》正在進行中。先把自己當下的思考備註這裡,供深入了解之後對比並進一步充實:
首先,如何評價《刀鋒》。這本書之所以受到歡迎與戰後美國年輕人的整體心理狀態有很大關係,當時從戰場歸來的士兵幾乎都面臨人生意義的問題,這本書可以說是生逢其時。對於現在的年輕讀者,它仍然重要。我和一位好朋友認為,如果讓我為比我年輕的人推薦一本書,而且只能推薦一本的話,在我看過的書里,我會推薦《刀鋒》。它的意義在於,引領人思考,思考人生,思考生活的意義,而與此相比,主人公拉里所得到的——或者說作者所給出的——結論反而不那麼重要了。因為毛姆說,歸根結底,「你選擇什麼樣的哲學取決於你是什麼樣的人」。從風格上來說,與之前的《月亮與六便士》相比,同樣是作者只站在旁觀者的角度來記錄,諷刺的意味卻差了很多,人物的個性好壞也不鮮明,這好像也正是作者要追求的,把評說留給讀者。但是作者無法掩飾的是,拉里的追求過程正是作者的追求過程,在經過漫長而艱難的探索之後,毛姆覺得終於可以把自己的結論說一說了,於是他創造了拉里。我認為作者關於人性的結論已很清楚,即「一個人能夠追求的最高理想是自我的完善"。 在《月亮與六便士》中,他寫到:」可是性的問題是極其複雜的,我有什麼資格妄圖解開這個謎呢?」 二十五年以後,七十歲的他在《刀鋒》里又寫下「人性是這樣極端複雜,我有什麼資格來解釋?"這句。不知那時的他是否解開了性的問題,除了性和人性,還有沒有他曾經認為自己沒有資格解釋於是去努力探索的。至少,他對人性探索經歷的過程以及得到的結果是很明了的。而《刀鋒》比《月亮與六便士》進步之處就在於,他又提出了「一個人變得純潔完善之後,他的性格就會產生廣泛的影響」,作者說拉里還有任務,那就是去影響別人。我想這和佛教中的渡己渡人以及最後達到無我的狀態是完全相通的。也就是東方宗教的正念、禪宗說。機緣巧合,我是先了解了這些觀點並感受到其作用才緊接著讀了《刀鋒》,我覺得毛姆非常了不起。他通過自己不懈的探索得到了結論, (有人說毛姆過於迷信印度宗教的神秘,我認為並不是這樣的,毛姆週遊世界,而且一直都在努力探索,他的結論是建立在這種思考之上,去很多糟粕,取很多精華而成的),人應該追求內心的安寧可悲的是毛姆雖然在追求,好像卻並沒得到。
下面再來說說毛姆這個人。羅賓·毛姆(毛姆的侄子,也是作家)的《憶毛姆》中一開始就寫到,毛姆在知道自己大限將至時對他說,他得到很多卻並沒有得到幸福。相信毛姆不是在祈求上帝憐憫,而實是沒有感受到幸福。因為從他小說的字裡行間和一些隨筆中完全能感覺到,他是一個非常矛盾的人,他既懷疑宗教,又依賴宗教,既不相信上帝的存在,又因為恐懼魔鬼希望上帝存在,「我不信上帝,卻堅信魔鬼」。他對何為真、美、善(毛姆的《總結》後三篇)有自己深刻而完整的認知和標準,卻並不能認為自己達到了它。毛姆自己說, 」世界上只有少數人能夠最終達到自己的理想」,而這不只需要堅強的意志,而且要有堅毅的性格,還有對上帝的信仰(《月亮與六便士》中所言)。顯然他直到晚年沒有自信把自己算到少數人里。這也是他的遺憾所在,也是我心中的遺憾,因為也許如果他認為自己達到了,他也就不會說自己只是「一流的二流作家」了。但無論怎樣,毛姆都是一個幽默可愛,有才華,善於觀察和思考,擅長講述,嚮往自由,又富於理想的作家,這也就是他吸引我的原因。
有人說,毛姆的局限在於過於關注人的意義本身,我想這不能叫局限,只能叫特色,毛姆就是從自身的困惑出發去探索的,他沒找到滿意的答案,所以他試圖去寫一本能解釋一切的書,但最後,他說「沒有一本一勞永逸的書」。而對人生意義的困惑是每個人必須面對的問題,毛姆從問題出發,廣泛閱讀,週遊世界,恰巧又那麼會寫,這難道不是讀者的幸運嗎?也有人說,毛姆的局限在於沒有認識到他所看到的年輕人的問題歸根結底是社會制度的問題(見《人生的枷鎖》譯者序,不知道寫在什麼),而我認為,把一切都上升到制度(或者叫扯)又是否有必要呢?那樣的話他還會擁有這麼多讀者嗎?沒有完美的小說,也沒有完美的 小說家,毛姆就是毛姆,他不需要像巴爾扎克那樣為我們展現史詩般的世間萬象。
短暫的,是人的生命
偏僻的,是人在這世界上的一隅容身之處
我們既不是無父無母的拉里,也不是天才的思特里克蘭德,毛姆說,皈依有許多種形式,善就是順乎性情,做分內之事,對於我們一般的凡夫俗子來說,能在鬧市中尋到一隅一刻安寧,這就是一種本事,幸福的本事。


與其他熱衷於實驗的小說家不同,毛姆是沒有野心的。他不炫技,不氣勢凌人,像隔壁的怪蜀黍一樣,好脾氣地講著故事。


豆瓣讀書里有個「我的毛姆叔叔」小組,描述是這樣的:毛姆之所以為毛姆,便是由於他是毛姆。他並不卓然自成「大家」,但是他在「大家」這一邊。深以為然。


讀過他幾本小說,大都很喜歡,有一本甚至給我製造了一個精神偶像——拉里。《刀鋒》里的拉里,一直晃著膀子的拉里,迷人的、脫俗的、落落寡合的拉里。


讀《刀鋒》時,被拉里感動,內心充滿幸福感,幾度落下眼淚。


那時候,我正處於寫作的空窗期,一年多時間一個字沒寫。有人問我原因,我說不出,只是覺得無比膩煩,對自己,對生活,對文字。那時我住在人民路的一棟終日昏昏沉沉的樓里,後面是一個小洗車場,洗車場布滿紅銹的鐵欄邊,站著幾株高大的苦楝樹,到了秋天,它們裸露著一樹骨骼,悵惘地望著那口渾濁的湖水。天氣好的黃昏,有一輪紅日來和它告別,然後沿著山巒慢慢離開。我想著:也許窮盡一生,我只能像那株苦楝樹一樣,望著這口湖,在體制里重複著被圈養的日子,動彈不得,碌碌終生,所夢想的一些東西則像紅日一點一點消失殆盡。


有人對我的不快樂氣急敗壞,問我:「大家都是這麼過的,你為什麼就不可以?」


是啊,肉體的享樂為人所求,安逸的生活聽起來也不錯。然而,冥冥中我又覺得生命不止是如此的。


他問:「那麼,你到底要什麼?」


我啞口無言。

是的,我只朦朧地知道我不要這樣,卻不知道我要怎樣。


當拉里出現在我面前的時候,那些關於「怎樣」的東西慢慢清晰起來。假如,這世上有一種東西叫理想,那麼,拉里最接近我的設定:


自由,獨立,有尊嚴,負笈遠遊,不斷地求知,有一個一直追尋的目標,縝密自洽的邏輯,嚴謹的內心秩序,因尋找和創造而生的幸福,以及擁有理性地愛人與被愛的能力。


他是如此地無懈可擊,溫和,堅定又強大,彷彿是不用被擔心的,像擁有異能,困難都會迎刃而解,也不會為任何事情困擾。在整本小說中,他一直無所事事,在世界各地晃著膀子。這聽起來很怪異,讓人懷疑他虛度光陰、得過且過。但拉里不解釋。


退伍之後,他沒有工作,有人問他:「拉里,你在做什麼?」


他微笑,「晃膀子!」


說這話的時候,他毫無窘迫之態,神情自若,有一種動人的瀟洒。他就是那種不效仿他人生活,並相信自己做得很對的人。


「那麼,你要做什麼呢?」


「晃膀子。」


伊莎貝爾有一次對毛姆抱怨,說不知道拉里到底在想什麼。這是一個她深愛的男人,但她絕望地發現,她絲毫不了解他。

「你可記得他曾經說過要晃膀子?如果他這話是當真,他指的晃膀子可能要花費很大的氣力。」


這話可說是探驪得珠。拉里後來走遍半個世界,在一艘開往東方的船上做水手,在煤礦干體力活,在德國的一所農莊打工,去波恩,去修道院接觸基督,去西班牙,在歐洲各地漫遊,去印度拜訪先知,在此期間,他讀書、求學、散步、冥思,一直懷疑,也一直追問,他不斷得到答案,同時也得到更多問題。


回到巴黎以後,和故友團聚。他說:「噢,我在晃膀子,你知道。我在德國呆了一年,在西班牙和義大利呆了些年。在東方胡亂跑了一陣。」


他就這麼晃來晃去,從東方晃到西方,從身體晃到靈魂,從語言晃到思想,從自我晃到無我,從哲學晃到宗教,從此生晃到前世,從時間晃到永恆,從有限晃到無限,從真實晃到虛無,又從虛無晃到意義。


倘若這就是晃膀子,那可真是一件深邃、頗費心神的活計,它得克服多少軟弱與無知,克服討好評論的念頭,克服與集體同步的低級願望,才能從始至終,在人間瀟洒地晃來晃去。


這種自由使得他和像傢具一樣靜止的人,就有了根本的區別。他不爭,不言語,不妥協,從始至終,走在自己的征途上。


所以,他成為星辰,黯淡又璀璨。成為大海,廣袤又平和。


你或許想問,拉里在找什麼呢?


這個問題,我也一直在想。看得見的物質?看不見的榮光?好像都不是。


2013年,我在內蒙的時候,遇見一個徒步追尋伊斯蘭文明、重建西夏歷史的學者。他說,這一生,他行走無數,無非只為兩個字:答案。

我想到拉里。同樣的,他也在不同的地域和文化之間穿行,山高水長,疑竇叢生,所尋覓的,應該也是答案,以及由答案衍生出的問題之外的問題。


我不知道他是否找到了。或者,追問即是答案,過程才具意義。就好像我們走很長的路,去拜訪什麼,路上之所遇、所思、所悟、所得,叫作旅行,也叫作解答。


人文學科里,答案從不是一個名詞,而是一個動詞(自我封閉者,才會將某一答案,看作不容質疑的盡頭)。拉里窮盡一生,演繹這個動作——哪怕「一把刀的鋒刃很不容易越過,智者說得救之道確實困難」——仍追問下去。


這種人生,類似於朝聖。被召喚,不氣餒,無止境。


也因為如此,拉里的原型維特根斯坦臨死時,滿足地說:告訴他們,我度過了美好的一生。


也因為如此,拉里成為我的光。


《刀鋒》對我有很大的感觸,以至於把它當作畢業論文的主題。個人感覺《刀鋒》特別適合那些二十齣頭憂傷的格格不入的年輕人,他們特立獨行,對這個社會不太滿意又沒有勇氣抽身離去,他們是手中所說的那種「被上帝點了名的人」,但是結果卻是「當選的卻寥寥無幾」,如拉里那樣,很多人這輩子都在找著一種安身立命的方式,有的人比較懶,直接借鑒前人的做法,過著普通的淡如水的糊糊塗塗的生活,有的人卻終其一生,固執地尋找著一種終極真理。但是,很少有人能找到這個真理,他們為此甚至付出了一生的代價。這樣的人無疑是痛苦的,可是我又感覺他們是幸福的,拉里的生活在普通人看來可能是荒謬的無所事事,但是他自己所得到的是一種可以「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的淡然。所以他從一個出世人到一個入世人之路的探索,是很值得玩味的。
對於毛姆這個人,了解不是很多,聽說是個同性戀?但是我感覺他這一輩子也是在找著什麼東西的,就如他的主人公一樣,他在《人性的枷鎖》和《月亮和六便士》中一直在思考著藝術與人生的關係。他筆下的主人公,一個放棄了藝術,回到了溫柔的女性的身邊,成立了自己的家庭。另一個因為藝術毀掉了無數女性,像一個野人似的進行無羈的創作。可是毛姆本人,確實一個難得的講故事的高手,使他在20世紀初的現實主義文學史上佔據著一席之地,有時我想,他的作品是沒有遇見好的導演,不然他也可以火一把。


「刀鋒銳利,難以逾越,因此智者說,救贖之路,無比艱難」——《刀鋒》

如果說在毛姆的另一部作品《月亮與六便士》里,我們得以瞻仰一個人在踉蹌了半生後,無比幸運地發現了自己的月亮,然後便不顧一切地追尋之,那麼刀鋒則刻畫了普通人的常態:迷茫而沒有方向。就像故事的主人公拉里一樣,大部分人根本不知道自己的月亮在哪裡,更別說去尋找它、追隨它。

日復一日,很多人便習慣了沒有月亮的生活,因為沒有月亮生活還是照常運轉。經年累月這樣的生活傳下去,無月的生活則成為傳統和常態。所有人都謹然有序地按照約定俗成的規則去生活,似乎也沒有什麼不好。

但是追逐月亮的基因未曾真正斷絕過,因為那是人類靈魂最樸素和最偉大的使命,即使是世俗的條條框框也無法與內心洶湧澎湃的激情相抗衡,於是有些人便選擇拋棄社會準則,聆聽內心呼喚。

拉里就是如此。在經歷了戰爭的殘酷和親眼目睹最好的戰友死亡後,拉里不明白世界上為什麼會有惡,也不能接受正常的生活,便開始尋找答案,開始思考哪裡會有月亮,如何找到自己的月亮。為此,他將很多世俗界定為「幸福的生活」拋之腦後,比如婚姻、高薪工作,然後遊盪世界,努力找尋月亮。

「遊盪」十年之久後,偶然之下來到印度,終於在晨曦之間,看見了苦苦尋覓了十幾年的月亮。

在這期間,其他人的生活也發生了劇變:在上流社會遊刃有餘的艾略特死了,直到死他都在糾結哪個宴席更盛大。拉里曾經的未婚妻嫁給了大家眼中最好的歸宿,生兒育女;兒時朋友索菲曾經試圖追逐月亮,但被生活弄得遍體鱗傷,絕望之下決定自我毀滅。

在《刀鋒》里,你可以看見生活各種各樣的形式,很多人不會選擇拉里的模式,卻不得不敬佩他的勇氣和波瀾不驚的平和。

如果說刀鋒對於我有什麼意義的話,那便是,我知道生活也可以這麼過,生活可以想怎麼過就怎麼過。世界上可以有各種各樣的人,你不需要跟大家活成一個樣。

我們並不需要多麼強大的心去面對別人的質疑和世俗的壓力,比如工作不體面,薪資不高,沒有結婚生子等等,所需的僅僅是自己內心的平和和毫不在意,將外界的一切當作蛛絲般平靜地忽略甚至擦去。這樣,我們就擁有了刀鋒般足以抵抗一切的力量。

它還讓我反思,在市場經濟何其繁盛的今天,精神與物質究竟誰能在博弈中勝出?很多人追求物質享受,這沒有什麼錯,實屬聽從了遵循社會常態的本能,他們相信這樣的生活便是通向幸福的坦途,卻沒有思考過,自己是否逐漸喪失與精神溝通的能力。

小說里拉里擲地有聲的疑惑「活著是為了什麼」,與結婚生子,職業規劃等問題相比,難道不是非常重要的問題嗎?只不過我們從小就被世俗法則洗腦,不去思考這樣的問題,也被灌輸了人應該走什麼樣的路,要這樣那樣活著,為了這個那個活著,並且把想法一代一代傳下去。

其實,人是可以重新思考這些問題的,並不需要跟隨大多數人的腳步,這才是真正的自由。


比起毛姆的小說,毛姆本人的一生可能更為跌宕、精彩、富有傳奇性。傳記作家特德·摩根曾這樣評價毛姆:「毛姆是下述一切的總和:一個孤僻的孩子,一個醫學院的學生,一個富有創造力的小說家,一個巴黎的放蕩不羈的浪子,一個成功的倫敦西區戲劇家,一個英國社會名流,一個一戰時在弗蘭德斯前線的救護車駕駛員,一個潛入俄國工作的英國間諜,一個同性戀者,一個跟別人的妻子私通的丈夫,一個當代名人沙龍的殷勤主人,一個二戰時的宣傳家,一個自狄更斯以來擁有最多讀者的小說家,一個靠細胞組織療法保持活力的傳奇人物,和一個企圖不讓女兒繼承財產而收養他的情人秘書的固執老頭子。」難怪有人說,「如果有人能將毛姆的一生寫出來,那將比他的小說精彩一百倍。

如今中文版毛姆傳已經出版,讀了多年毛姆的小說,看他八卦了那麼多名人作家,現在,輪到我們來好好八他一卦了。
毛姆傳 (豆瓣)


淺談《刀鋒》——過格雷給的生活,做萊雷的情人。

在讀《刀鋒》之前,粗劣地看過毛姆寫的《月亮與六便士》,講的是一個天才畫家在中年時毅然選擇拋棄妻子尋求自己藝術生活的故事。

所以當我看了《刀鋒》一部分內容的時候,就依稀地得出一種結論:萊雷是年輕時的毛姆,《月亮與六便士》是中年離婚後的毛姆。

當然,我這樣說根本毫無根據,只是我的直覺告訴我,一個作家只有一本書,當我們涉獵眾多作品的時候,我們跟隨著體驗的是色彩繽紛的別樣人生。

跟著《刀鋒》,我做了一次放蕩的思想旅行。

像萊雷一樣不管不顧,雲遊四方,不主動社交,不被動捲入名利場。

像蘇珊一樣做個慎重的情婦,不盲目地陷入愛情的漩渦,理智的放蕩人生。
像索菲一樣,轟轟烈烈地愛一場,麻醉,荒誕。

我想,實際上沒有太多的女人能夠拒絕萊雷的笑,他的雲淡風輕,行蹤詭異,使得他充滿了浪漫的神秘色彩。他的眼睛總是在審視你,有時候甚至是審判,那些世俗的思想在他的眼神里顯得微不足道並且卑微到塵埃。

萊雷不是一個理想的丈夫,卻是一個使人充滿征服慾望的情人,他沒有旺盛而飽滿的慾望,但是我想,如果能夠平等地與他對話,是一種莫大的享受。

毛姆在書中提到「愛情是激情,沒有激情的情感不再是愛情」,我想的確是這樣,所以自然界的動物總是有自己的發情周期,人類會有周期性的心靈悸動,只是由於我們的理智與道德在制高點上約束敦促著我們。

當然,也許是因為我們一直就沒遇到過那個一起詩酒放誕,一起苟且偷生的人。

就像毛姆說的:

伊莎貝爾是個塵世里的人,毫無疑問,她愛萊雷,那是激情,但是她清楚地知道熱情過後她無法適應萊雷能給的生活。她無法住在破舊的房子的,過拮据的生活,四處漂泊。就像最後的結論一樣,年輕時的婚約,不過就是對自己的思想不太了解而作出的無聊蠢事。

萊雷說:

也許正如他說的那樣,唯一可能與他結婚的人是索菲,我想,如果她不是被伊莎貝爾設計再次墮入毒品與酗酒的輪迴,也許她會和萊雷一起走遍世界的每個角落,獲得精神的共鳴。他們一起讀書,一起寫詩,一起沉默寡言,他們的愛情或許沒有那麼的熱烈,但他們的確都是能使對方獲得寧靜的人。

激情過後是一種寧靜。

這種寧靜不該摻雜著自我犧牲,不該有悔恨與前瞻後顧。寧靜應該是這樣:他們不擔心彼此失去,不必像伊莎貝爾一樣苦心經營自己外表,以求得丈夫格雷的永久迷戀;也不必像格雷一樣,如果不能頂著外面的半邊天,便渾渾終日,頹憊異常,並感到失去了男人的尊嚴。
沒有太多曲折離奇的情節,甚至沒有明確的結局,毛姆只是給我們展示了幾種不同的人生。

萊雷是一片荒原,如果你不是一汪泉眼,你只能感受到他的蒼茫與遙遠。
格雷是一片茂密的森林,他有著男人的擔當,但是每當我們身處茂密的森林是,偶然也會想像自己是從林中飛出的鳥兒,盤旋在荒原上,必須儘快飛回,因為荒原會讓你乾涸,森林會讓你棲息。

格雷一樣的生活,萊雷一樣的情人。

也許我們只能擁有其中一個。

畢竟遠方與苟且,細節與激情,我們無力永久地維持著平衡。

毫無疑問,毛姆讓我的思想做了一次「壞人」。

至於為什麼說,寫的都是他自己,我想也不太難理解。

如果我要寫一本書,那我肯定會把自己寫成唯美的瑪麗蘇主角。
哈哈!


今年終於讀完了《刀鋒》。

因為9年前讀過《月亮與六便士》,又在網上看了一些書評,本以為這書是關於維特根斯坦尋找人生意義的個人八卦,沒想到讀完之後,卻是19世紀末20世紀初上流社會八卦群像。

資本家,千金大小姐,作家,軍人,富二代,妓女,商人,外交官,歐洲貴族,那個時代離我們很遠,很多價值觀我們理解不了,那個時代又離我們很近,人生就這麼兜兜轉轉,人與人的圈子本質上就都是這麼回事。

毛姆的筆調一直是冷眼旁觀,名流貴族彷彿都入不了他的法眼,他見過的太多了,不論多麼勁爆的八卦在他眼裡放佛都是老調重彈,但是放佛克制的筆調勸掩飾不了他對八卦的熱愛,這種感覺就是一個和尚在大談淫蕩是多麼邪惡,一直談一直談,嘴上說著不要身體卻很誠實。

但是毛姆的牛逼之處在於,他見過太多八卦,通姦,出軌,破產,濫交,欺騙,背叛等等,在他眼裡這些事情已經不單單是道德問題,他沒興趣去批判,他更感興趣的是透過這些八卦,搞清楚這些八卦背後的成因,探討性格與命運,乃至時代對個人帶來的影響。

毛姆寫《刀鋒》的時候已經70歲了,他對筆下的人物既刻薄又寬容,刻薄的是筆下的人物不論怎麼有錢怎麼高尚怎麼大方,毛姆都不覺得新鮮,覺得這是人性使然。寬容的也是筆下的人物不論怎麼「作」怎麼傻怎麼不理智,毛姆也都不覺得新鮮,覺得這是人性使然。

看《刀鋒》,我能感到這是一個活明白的人寫的活明白了的書,一邊在說,就別跟命運較勁了,太累,一邊又清楚地明白,滾滾紅塵之中,每個人都有一點追求。

這本書里拉里很重要,是全書的升華點不假,但是拉里絕對不是這本書的主角,其實這本書裡邊每個人物都挺重要,艾略特,伊莎貝爾,馬福林,索菲,其實每個人都是在互相印證,互相襯托,全書的沒有主角,或者說,全書的主角其實是八卦,當然,如果說是命運其實也不為過。

這本書還很有意思的一點是,其實每個人都得到了自己真正想要的東西。

拉里拋棄一切去探索人生的意義。

伊莎貝爾用愛情換來殷實美滿的家庭生活。

艾略特儘管被時代拋棄但還是得到了社交界的認可。

索菲把命丟了但是她就是喜歡放蕩。

求仁得仁,每個人都得到了自己想要的東西,但是每個人都有遺憾。

《刀鋒》其實是一部喜劇。

有意思的是,這種結構居然形成了一種文學範式,被借鑒到富堅老賊的《獵人》里。

《友克鑫市》篇所有人都沒得到自己想要的東西,但是都有希望。

《貪婪大陸》篇所有人都得到了自己想要的東西,但是都有遺憾。

如果我年少無知,自詡文青,其實我會覺得書里的人物生活離自己不遠。

但是現在被社會操了10多年之後,才反應過來書里說的都是上流社會,自己奮鬥一輩子也是達不到的。

拉里再跟伊莎貝爾告白的時候,拉里說,你要是跟了我,咱們能在巴黎買個小房子,還能雇個傭人,咱倆也不用幹啥,我有一部分遺產,每月有分紅,你就安心生孩子。

這他媽叫啥?這叫財富自由,翻譯成現在中國人能聽懂的話,這叫你要是跟了我,我給你在二環買套80平,咱們雇個保姆,我天天啥也不幹每月能領3萬塊錢,你也啥也別干,就生孩子。

我靠,我他媽天天上班不就為了這一時刻嘛。

而伊莎貝爾的話翻譯過來就是,不是富人區別墅的房子能叫房子嗎?我朋友圈裡沒幾個上市公司老闆好意思見人嗎?出門不開賓利多寒磣?每月不買3套香奈兒,5個LV,7雙Prada怎麼跟姐妹玩耍?

所以文藝青年不用把自己代入拉里,人家一直不缺錢,你該上班還得上班,更不用嚮往伊莎貝爾,那是思聰少年該想的事情。

最後,我倒挺希望有國人能寫一部《刀鋒》這樣的小說,八卦八卦思聰,許知遠,馬東,高曉松,馬雲這些人的日常……


我覺得毛姆在《刀鋒》里固然對拉里的態度有些讚許的意味,對伊莎貝爾和艾略特有著一定程度上的諷刺,但毛姆似乎無意特別的要去讚揚或者批評什麼。
相反,毛姆對伊莎貝爾和艾略特這些人的性格上懷有一種特別的體諒,我認為這也是毛姆叔叔的可貴之處。

拉里追尋著自己的答案,伊莎貝爾如願以償的步入上流社會,艾略特作為「成功人士」過完了自己的一生。書中的人物們求仁得仁,這是一部關於成功學的作品。 (^▽^)


人生弔詭在:當你擁有了一個生活時,就會開始好奇並想像生活在別處會是怎樣。如果有平行世界的話(或者有時光機器),在別處的你也必然會想像自己從未體驗過的、在此處的、當下你的生活。

而第二弔詭的是:那些辛苦探索方得知這一真相的人們,和對此一無所求一無所知而就那麼活下去的人一樣,都只是寧靜的(或喧鬧)繼續生活。從外表上看一點兒差別也沒有,讓人好奇那些探索是假的。


所以會有人疑惑,拉里怎麼會是這樣的結局。
看過結尾的人都知道,毛姆在最後一段給每個人都寫了一句話總結,就是誰誰最終怎麼了,誰後來如何了。末尾還得瑟說,每個角色都如願以償得其所,我竟然寫了一篇成功為主題的書,這麼安排總該符合圓滿結局了吧!

如果不熟悉他從內心深處洋溢到筆尖滲透到紙背那份對命運的深深嘲諷,大部分讀者看到這段話內心的os應該是「屁咧這根本不是我想要的結局」。

對,就是因為毛姆知道,每個人都會在看小說的過程中,腦補自己內心的人物譜、划出自己內心的角色走向,所以他在結尾又在嘲諷讀者和作者通過小說建立起的這個交叉又不重合的共同世界:我知道你們絕不會滿意,即使我創造出來的人物,在我的安排下有了「合適」的結局,你們也不會滿意。

按照我的判斷,那些人物的經歷和結局,對應這篇小說的引言,就是告訴你:

人都在自己的刀山上走著。
沒有人不是踩著刀鋒過活。
所謂的實現人生不在刀鋒的盡頭不在山的那邊,
而是走這段路的過程。

走完了你就得其所了。

在通往山頂的路上走著,腳下是刀鋒,這就是每個人為了「得其所」獲得的體驗。
信印度教輪迴也好、信基督不輪迴也好,
你來了,就是來體驗的。

為什麼拉里走的看似特別辛苦曲折,因為他的路叫做「我想要知道我的"得其所"是什麼,我想知道我要做什麼,所以我認為我的路就是四處找,最後發現四處找這件事並非我的"得其所",因此我找到了,我應該去的地方,就是回去,生活」。

所以人生第三大弔詭的事情是:語言是多餘的東西,表達也是,人永遠無法感同身受:同一感受已懂了的人不需要,不懂的人不會因為別人的語言就懂了。

即,擁有整套語言系統和表達機制的我們以為一直在交流,實際上永遠是和自己玩。


毛姆是個聰明人,有人說他嘲弄別人,看不慣。我想這些人大多是女人,因為毛姆對女人從不留情,一劍封喉,女性天性善良,愛慕虛榮,女人把愛情當做事業,男人只能有響兒的干這事,除非把你得靈魂佔有,否則她是不會滿足的。有時候承認事實真不是什麼事兒,有則改之,無則加勉,虛榮怎麼了,佔有慾強怎麼了,還不讓你活了么,我還是依然熱愛婦女那。

你看到了他嘲弄別人,沒看到他自嘲。和毛姆相比,很多作者有個毛病,就是他有上帝目光,全知全能,在書里,豬腳就像看其他人表演一樣,他是全知全能的,別人是傻逼的,他是最牛逼的。相比而言,毛姆更像是命運的同行者,因為他不只有雙狠毒的眼,還有張狠毒的嘴,加上摸過手術刀的緣故,他把人性中藏著掖著的那點見不得光的東西解剖給你看。但是,你只看到毛姆筆下那些人的冷笑話,沒看到他自己的冷笑話。

拉里是每個年輕人都會經歷的階段。當別人泡到了妞,你只能用左右手時,你不免會懷疑人生,懷疑這,懷疑那,當你熱臉貼到了冷屁股的時候,你自然會思考到人性,是否應默默的忍受坎坷命運的無情打擊,還是應與深如大海的無涯苦難奮然為敵,並將其克服。 此二抉擇,究竟是哪個較崇高? 抑或是選擇和命運同行,相互揶揄彼此踩到過的狗屎。你會去尋求答案,你讀過的書,遇見的人,搭過的車,就像植物根系下的水分,讓你不斷成長。

伊莎貝爾是正常婦女的典型,她渴望愛情,更渴望安定,她需要被需要,需要一個樹丫,好讓她像藤蔓一樣依附在上面。她受不了拉里給的生活,想想都痛苦,她需要花衣服,需要交際,需要被需要。伊莎貝爾是生活中很正常的一個婦女,有著正常的需求。她在丈夫破產時鼓勵他,並沒想過離他而去。她就想做一個有機體內有益無害的細胞,不想像拉里一樣,癌變了,轉移了,這輩子是沒啥救了。

艾略特的人生在他的期待中獲得了圓滿,他一生忙於交際,參加這個晚宴,參加那個晚宴,可憐的是最後還是被拋棄掉。他的一生就是汲汲於交際的一生,死了就像沒活過一樣。

我相信拉里最後也沒找到他找的東西,生活在別處,別處也無非是那些風景。西方向東方朝聖,東方向西方取經。拉里評價伊麗莎白或者艾略特時,也不會有什麼嘲諷,他說了不是每個人都要像他一樣,不隸屬工農商學兵中的任何一類,不能被歸類,不能被限制。他會覺得他是正常人,別人也沒有那麼傻。


在第一次讀這本書的時候,我什麼也沒讀懂,就當做一個故事來看了。

然後,有一天我走到工作、生活、感情極其低谷,完全迷失了生活的方向後,我突然想起曾經某本書里的某些話激勵著我,我重新找到了這本《刀鋒》,之後便是一遍又一遍的讀,延展出去讀了大量佛教、超個人心理學、量子物理學等等方面的書,在這本書的引導之下我把「人為何活著」這個問題真正的弄清楚了。
此後,我的幸福感提升了一整個層級,雖然沒有越過那道「刀鋒」,但僅僅是知道世界上有那麼一道刀鋒存在,並且知道越過去會是怎樣的一片景色,也足矣讓人幸福感倍增。

如果要評價刀鋒,我想,從「奴隸」這個角度來評價比較容易理解,也相對比較貼切。

何為奴隸?

刀鋒里的每個角色都是奴隸,除了甘乃夏和悟道後的拉里。

艾略特是「名譽」的奴隸,之所以不說他是社交的奴隸,是因為他社交的目的就是讓大家覺得他是一個有錢、有風度、有腔調的紳士,他貪婪且執著於他人的評價,這就是執著於「名」。這種名似乎讓他的人生看起來很不錯,可是一旦有宴會沒有邀請他,有人看低他,他會痛苦得滿眼淚水,甚至在要死的時候都要爬起來去參加宴會,而對借他禮服的保羅巴頓更是恨得咬牙切齒。看起來很風光的人生卻充斥著空洞、膚淺和憤怒。他以為他是一個紳士,可是他確是「名譽」的奴隸,名譽這個奴隸主可以隨意的左右他的情緒,他的幸福。而他不可能依靠「名譽」獲得持續的快樂,因為名譽從來都是一個不穩定而且完全不受他自己控制的魔鬼。

伊莎貝爾,是名譽、財富、美貌、奢華生活的奴隸,她以為美好的生活是要戴著寶石項鏈,穿著貂皮大衣,住在大房子,有著能賺錢的老公和聽話的孩子。其實這是大多數人認為的女人該要的,毛姆對這進行了極其深刻的諷刺。尤其是在文章後半部分,伊莎貝爾說到:「我真搞不懂拉里做這些有什麼用?」毛姆的回答是:「難道還有什麼比懂得怎樣生活更實用的了嗎?」這一句話之所以我認為是挖苦,因為伊莎貝爾聽完後根本沒太大反應,她要真能懂得她會脫下高跟鞋抽毛姆的。她已經完全被奢華的生活所奴役了,更可怕的是,她自己完全不知道她被奴役,這也是奢華生活這個魔鬼最可怕的地方,他奴役你,而你卻心甘情願,甚至歡喜無比。但,財富、美貌甚至健康,都是你完全無法掌控的,他們太不穩定了,所以當格雷家族倒塌的時候,她也幾近崩潰了。當然,毛姆沒有像余華那麼恨,他給伊莎貝爾留了希望。

格雷,女人、財富、名譽的奴隸,他是個好人,但他依然被奴役。我很喜歡格雷這個角色,無論如何,他善良、真誠。當我看到拉里回來幫他治好頭痛的時候,還是非常欣慰的。

索菲,也是我比較喜歡的一個角色,她骨子裡的那種浪漫主義讓人憐憫到極點。我甚至覺得她就是毛姆另一本書《月亮與六便士》的男主角。雖然她放蕩,但至少她甩開了名譽、金錢、虛榮這些桎梏,只是看到她最後的死因時,不免讓人心痛不已。

其他的幾個角色:
蘇姍,一個煎熬不馴的普通姑娘,她不像伊莎貝爾那麼有野心,但她也被金錢、慾望所困住;儘管毛姆給了她一個好的結局(這本書毛姆給了所有人一個好結局);
恩夏姆神父,我這裡不像用「宗教的奴隸」這個詞來形容他,畢竟基督教教人善良、誠實等等好的品質,在這樣是社會還有什麼比基督教教人的這些更重要的呢。

最後,我們來談拉里,為何只有悟道後的他和他在印度的老師不是奴隸?

如果你仔細讀過這本書,你會發現在他和毛姆那段驚詫天地的長對話中,毛姆最後問他:你回紐約要過一種什麼樣的生活呢?
拉里的回答點綴了整本書:「不急躁,為人謙和,慈悲為懷,丟掉一個我字,不近女色。」

「我」亦都無,何談奴役?

這個所謂的「丟掉一個我字」實在太難理解,不過還好有過很多古聖先賢的大師對此作出過解釋。

比如,道家提到的與宇宙萬物的合一,這種合一併不是嬰兒時期的沒有自我意識,而是在有過自我之後,而超越了自我,從而與自己的「本我」合一(我這裡用了「本我」這個詞,也可稱之為本覺、神性、佛性、道 等等詞)。當一個人與宇宙萬物合一之時,何談奴役?你是一種真正的無我,而從此也就真正的自由。

而這中合一,就是越過了刀鋒。

而刀鋒有多難越過?難到這個世界上根本沒幾個人相信有這樣的刀鋒存在。大家都活在刀鋒的這一端,在這一端哭著、笑著、痛苦著、幸福著,被金錢、物質、名譽、美食、睡覺奴役著,而最最可怕的是,我們不覺得自己是奴隸,我們覺得自己充滿著希望,我們總覺得有一天我們能衝出當前的困苦,走向幸福。

而在刀鋒的另一端,是真正的自由,是神我的合一,是一種能量的極大的提升,是一種致樂狀態。可是這樣的刀鋒太難越過,甚至連知道都難到不可思議。它太超出我們的常識了,而且就算你去追逐它,也不一定能成功。那是一種「所有人都說過的不牢靠的事情」,所以我們依舊在刀鋒的這邊所謂的幸福的生活著,掙扎著。

毛姆是偉大的,對,偉大這個詞絲毫不為過。他用平實而又華麗無比的文筆,把奧義書的輪迴、意識大迴轉、絕對等等極其晦澀難懂的思想表達出來了。而且他把這寫成了一個精彩的故事。只是,掩藏在這個故事背後的是毛姆對人生通透的思考和理解。

甚至,我一直覺得,no,不是我覺得,我認為是必然的,拉里就是毛姆的理想,雖然毛姆在書的後面提到「我是個世俗的人」,但是他羨慕拉里,他崇拜拉里,他想成為拉里。在看過毛姆一生的經歷後,我一直覺得他的人生很慘,可是,當我讀懂了《刀鋒》後,我笑了,因為我知道毛姆是幸福的,是極度幸福的。

只是,那種幸福就如同刀的鋒刃難以越過一般,難以讓人理解。


有人說,在人生的某一個階段讀一本書收穫的可能是不同的感受,近來愈發的贊同。


在信息和科技爆發的這個時代,生活的節奏如大步流星的趕路人,匆匆忙忙且頭也不回。自省和探索內心等與生俱來的天性被世俗的成功和努力拋之腦後,時間久了顯得銹跡斑斑毫無生氣。偶有閑暇翻閱毛姆大作,身心放鬆不說竟然打開了許久未曾跳脫的思維,順著夕陽的餘暉延嘗試著對自己內心的問話,儘管一無所獲卻充實盎然。


在讀《刀鋒》之前有人告訴我說這是一部與《月亮與六便士》雷同的小說,已拜讀過後者的我大可不必再翻閱此書,對此我不可置否。如今讀完此書後比較下來卻比我在讀月亮時收穫更大,或許跟時下的心情有關。 我十分喜歡毛姆的這兩本書,作者筆下的人物都頗具傳奇色彩,不畏世俗不畏困苦忠於自我的性格正是時下的我們所缺少的。


拉里是個可愛的大男孩,戰爭與生死引導了他去追尋自己的內心。幾十年風餐露宿卻如一日般忠於內心享受生活。不靠外物的修飾去實現人生的價值,而用自己鮮活的生活讓自己成為自己的價值。不寄希望於上帝,因為梵在心中在萬物中。俗人或許不可以理解這樣的人生有什麼意義,但這就是普世的包容性!肉眼看得到的,皮囊抓的到的我們去追求無可厚非,心眼所見靈魂所受的去苦苦追尋更是有大無畏精神。因為那些東西虛虛實實是一份沒有答案的問題。 斯特里克蘭德用筆在最後的時間裡化身上帝驚現了宇宙的奧秘,拉里用一生的時間去感受了那日清晨日出時達到的天人合一。你若問值嗎?那就不值好啦,世界的包容從來不曾讓你去走這樣一條路,你依然可以追求燈紅酒綠展望聲名鵲起。


這本書給我最大的感受是我達不到拉里的境界但是可以試著與之靠攏。修業先修身,修身先修心。 最近特別火的一句話莫過於「願你走出半生,歸來仍是少年。」但可笑的是很多從來都沒有經歷過少年,從孩童就一躍成為社會人士。 有時間或許靜下心來想想自己究竟是為了什麼才要走完這一生,什麼樣的生活才真是讓自己內心幸福的生活。活在他人眼光之下你永遠正襟危坐,活在自己的世界裡你永遠可以自給自足,畢竟沒有人比自己更渴望滿足自己。


幾年前我讀過一篇網文,大意是說年輕的我們無知無力卻渴望擁有的很多,在步伐加速的時代焦慮不安惶惶不可終日,而忘了在這個年紀的我們最應該做的是開闊自己的格局,修身修己方能有所建樹。說來輕巧,人在山中不識山,聽的道理越多就越不想聽。將自己拉遠一點你或許能看到自己所處的位置還有前方的風景。


從《人生的枷鎖》《月亮與六便士》等長篇以及《雨》等一系列短篇小說,再到後來的《刀鋒》,從前期手術刀式血淋淋地揭露、刻薄地諷刺愛情、女人與人性,到心平氣和地講述生命的自由與意義所在,我們可以看到一個日趨成熟更加深刻的毛姆,一個智慧開始沉澱鋒芒內斂的毛姆。毛姆擺脫了前期作品中的刻意的「形」,轉而尋求更深層次的「神」,當然,毛姆式的戲謔一貫是他的風格。

毛姆一生遊歷,《刀鋒》也是創作於二戰前的美國,這本書也可以看做毛姆追求的一切的東西的答案所在。《刀鋒》里的美國青年拉里,因為好友在戰爭中死亡,開始懷疑生命的真正真正意義,為了尋求心中的答案,拉里毫不在意物質條件,解除婚約,博覽群書,四處遊歷,最後在印度遇到了智者,從天主教神甫的圈回羔羊之說,到波蘭礦工考斯第口中的神秘主義,最後終於在印度吠陀經教義中獲得了部分答案,於是拉里回到美國,學習印度苦行僧式的禁欲主義(即自願造成的貧苦),散盡家產,做一個普通計程車司機度過餘生。期間還夾雜了拉里與女人的風流故事,以及出於犧牲自己而拯救他人準備與墮落女人索菲結婚、伊莎貝爾設計引誘索菲重回墮落的插曲。

書的扉頁所寫「一把刀的鋒刃不容易越過,因此智者說得救之道是很困難的」亦出自於《迦托?奧義書》,拉里窮其一生,都在追尋這個答案。與追尋自由的的拉里不同,毛姆描寫了諸多性格鮮明的角色,被上流社會生活奴役的艾略特,物質生活至上的伊莎貝爾,老實誠懇的格雷,吸毒墮落的索菲,故事線的交集之中,現實不斷地幻滅與重構,唯有拉里在自身的寧靜、沉穩以及專註中孜孜不倦地尋求答案。拉里從不被物質的現實馴服,亦從不害怕將要背負的艱難,集中自己全部的精力去尋求一種哲學,也可能是一種宗教,一種可以使他身心都獲得安寧的人生準則。

《刀鋒》里毛姆在超越了現實主義的同時,也繼承了叔本華《作為意志和表象的世界》里的非理性意志悲劇哲學思想:獲得自由唯有否定意志,而否定意志需要通過藝術與禁慾來達到。因此我們可以看到《月亮與六便士》里思特里克蘭德在小島上完成了藝術的創作而脫離意志的洪流,《刀鋒》最後拉里拋棄物質,選擇了自願貧苦的禁慾道路。而拉里獨居山林的那一段,則流露了毛姆對於自然主義的思考,即對於人面對內在與外在時所表現出來的統一與真實。

毛姆在最後提到,《刀鋒》中的人似乎最後都取得了「成功」,但是他們都沒有能逾越現實的「刀鋒」。唯有如拉里一般選擇純潔完善自己的內心,追求內心的安寧(並且積極地去影響他人),我想這就是毛姆對於如何逾越「刀鋒」的答案。

此外,一個人在有選擇和沒選擇的時候的單純是不一樣的,因為豐富的物質條件是我們做出選擇的前提和一個選項,如同回歸單純的複雜和原本就很單純本來就是不一樣的。如維特根斯坦在《邏輯哲學論》里說道「他必須超越這些命題,然後他就會正確看待世界。」

毛姆小說特色之一是對話技巧的運用,以下為簡單的筆記:
1. 看他講價真是好耍子。他會爭論,哄騙,發脾氣,想法叫賣方心軟,嘲弄他,挑剔毛病,嚇唬不再踏進人家店門,嘆氣,聳肩膀,正言規勸,滿臉怒容朝外走,到最後爭到他出的價錢時,慘然的樣子搖搖頭,好象無可奈何只好屈服一樣。然後低低用英語跟我說: 「買下來。加倍的價錢都還是便宜。」——毛姆描寫艾略特

2. 跟這些家世綿邈的人過從親密,做這些人家婦女的近臣,給他一種永不厭煩的勝利感。——毛姆描寫艾略特

3. 「有些人對知識有種無所為而為的慾望。這不是什麼下流的慾望。」——毛姆與拉里談話

4. 「愛情是個很不行的水手,你坐一次船,它就憔悴了。當你和拉里之間隔開一座大西洋時,你會意想不到地發現,在啟程以前,好象無法忍受的苦痛,也變得輕微了。」——伊莎貝爾與毛姆談話

5. 克服肉體慾望的最好辦法往往就是讓它得到滿足。——伊莎貝爾與毛姆談話

6. 濟慈的《希臘古瓮頌》:「大膽的情人,你永遠,永遠不能吻到,雖則逐漸接近目標。」——毛姆與伊莎貝爾談話

7. 在生意經上,欺騙有時候會得手,但是在藝術上,誠實不但是最上策,也是唯一的策略。——亞希爾對於藝術的看法

8. 「打算等我活到適當的年紀,再沒有男人願意跟我睡覺的時候,我就跟教會妥協,懺悔自己的罪行。但是,我跟拉里犯的罪,不管誰怎樣說,我決不懺悔。決不,決不,決不!」——蘇珊談論與拉里的風流故事

9. 「我覺得拉里在我認識的人當中,是唯一能夠完全無所為而為的人。這就使他的行動顯得古怪。有些人不相信上帝,但是,他們的所作所為卻完全是為了上帝之愛;這種人我們是不習慣的。」——蘇珊談論拉里

10. 自我犧牲是壓倒一切的情感,連淫慾和飢餓跟它比較起來都微不足道了。它使人對自己人格作出最高評價,驅使人走向毀滅。對象是什麼人,毫無關係;值得也可以,不值得也可以。沒有一種酒這樣令人陶醉,沒有一種愛這樣摧毀人,沒有一種罪惡使人這樣抵禦不了。當他犧牲自己時,人一瞬間變得比上帝更偉大了。——毛姆與伊莎貝爾談論拉里預備與索菲結婚的事情

11. 是一種急切的、如饑似渴的壓迫:去救一個他過去認識的清白女孩子而現在已成為蕩婦的人的靈魂。——毛姆與伊莎貝爾談論拉里預備與索菲結婚的事情


12. 他是在尋求一種哲學,也可能是一種宗教,一種可以使他身心都獲得安寧的人生準則。——毛姆談論拉里

13. 「世界上還有什麼比學會生活得最好更實用的嗎?」——毛姆與伊莎貝爾談話

14. 「我親愛的先生,我是個牧師的女兒,」她回答說。「這種愚蠢的事,我留給上層階級去做。當我看見《先驅報》和《郵報》的那些代表吃了一頓好宵夜並且喝了一瓶我們的第二等最好的香檳酒之後,我的責任就結束了。我將回到我的卧室關起門來看一本偵探小說。」——秘書吉斯小姐與毛姆的對話

15. 我覺得只有生生不息,一個生命接一個生命,才能滿足我的企求,我的活力,我的好奇心。——拉里在印度學習時的感受

16. 「回去幹什麼?」 「生活。」——拉里告別導師

17. 他也許會想到,一些說不上來的人會象飛蛾撲燈一樣被吸引到他身邊來,並且逐漸和他的熱烈信仰取得一致,認為人生最大的滿足只能通過精神生活來體現,而他本人始終抱著無我和無求的態度,走著一條通往自我完善的道路,將會作出自己的貢獻,就如同著書立說或者向廣大群眾發表演講一樣。——毛姆評論拉里

18. 艾略特成為社交界名流;伊莎貝兒在一個活躍而有文化的社會裡取得鞏固地位,並且有一筆財產做靠山;格雷找到一個穩定而賺錢的職業可以每天從早上九點到下午六點上班;蘇姍?魯維埃得到生活保障;索菲獲得死;拉里找到了安身立命之道。——毛姆談人物結局


看完月亮與六便士,覺得它不是一本關於夢想的書,而是關於人性,關於人生終極問題的思考。不知道怎麼說,總之看得無法抽身,立即去淘寶買了一本。


一直覺得毛姆筆下的主角都很理想主義,而他卻是個市場導向的現實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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