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實生活中,醫生在搶救手術失敗後會是什麼感覺?

拯救的是一個沒見面過的人,手術失敗導致死亡,心態會是怎麼樣?


再次更新,回答三個問題:

1.急救過程有多少非搶救時間?

答:現在常規的急性創傷病人到達醫院後的流程是這樣的:挂號(建卡),問診,查體,輔助檢查,送往病房,再次問診查體,完成首次病程記錄,列印手術同意書,談話簽字(沒有家屬找院領導,進入病房的同時護士開始進行入院評估,脫(剪)衣服(這在冬天是個大活),吸氧上監護,開通道補液,備皮導尿,送入手術室,麻醉前談話簽字,麻醉,消毒鋪巾。到了這個時候才能開始進行搶救手術。其實這些步驟都還算緊湊,最討厭的就是等家屬。如果是醫護人員本人或直系親屬發生急性創傷,步驟可以是這樣的(還是以肝脾破裂為例):在120上進行腹腔穿刺抽出不凝血,確認腹腔臟器破裂,給普外科主任打電話聯繫手術醫生,給手術室打電話,準備好手術台和麻醉藥品,聯繫好麻醉師,120直接開到手術室樓下,120的擔架車直接送進手術室,這時候各項戰前工作已經準備完畢,麻醉師上麻醉插管的同時插尿管消毒鋪巾,手術完成之後再補寫各種病歷資料。

2.為什麼普通人不能享受上述待遇?

答:因為以上簡化程序雖然節約時間,但不符合臨床診療規範,一旦病人家屬提出異議,當事醫生最輕也是身敗名裂飯碗不保,就算不被醫鬧,蹲監獄也是分分鐘的事。只有完全可以被信任的親人才能享受醫生用身家性命來做賭注的搶救。

3.普通人怎樣才能迅速取得醫生的信任?

答:第一:認真的聽醫生的每一句話,不能敷衍的說我知道了,更不能催促。在緊急情況下,再啰嗦的醫生也會字字珠璣,他說的每一個字都是不可忽視的。第二:不要提出任何疑問。即使是一句普通的:「這台手術需要多長時間?」第三:果斷的簽字。你猶豫的同時也會讓醫生猶豫,你痛快,醫生就痛快。第四:交納越多越好的押金。最好術前交,退而求其次手術完成之前交,讓醫生知道你不差錢,他就會用他能得到的最好的器械材料為病人提供更多保障。沒錢我們只會打結,有錢就有超聲刀,就有組織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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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想到知乎小透明竟然收穫了如此多的贊和評論。每條評論我都認真看過了,其實我們每個人因為自身所處位置的局限性都有自己的看法,有時候也很難讓別人產生和自己一樣的同感。我試著換位思考過,有一部分死亡患者的家屬確實是因為心理接受能力差,不能接受親人的突然離世而成為醫鬧或者被職業醫鬧利用。現在的社會風氣就是這樣,不推崇認命,一旦出了問題必須找出一個責任人出來以發泄自己的負面情緒,有第三方的還好,可以去怨恨肇事司機之類的人,而遇上自己傷的,眼前最好欺負的也就是醫護人員了。
其實這也反應出了一個重要的問題,我們中國人似乎沒有一個統一的科學的死亡觀。醫護人員見得多了容易麻木,失去同情心;而死者家屬又從沒見識過死亡,事到臨頭很容易失去理智。所以我認為全社會人群都應該被引導建立一個正確的死亡認知,還可以借鑒發達國家的先進經驗:醫生通知患者死亡後立即撤離,由專門的心理醫生馬上對家屬進行心理干預,引導家屬將瞬間爆發的負面情緒以合理的方式宣洩出來,以減小社會危害性。而醫護人員更應該定期接受心理疏導。
————以上是我的一點小思考————以下為原答案—————
曾經參與搶救過一個腹部外傷的病人,打開肚子一看,右肝稀碎,門靜脈撕裂了,一直到失去生命體征,一共出血5000 。當時的遺憾無法形容,因為這種傷不是搶救不了,只是病人送去的時間太長了,是失血性休克要了他的命。
回頭再想想,我們還能不能給他擠出來時間?其實從病人入院到進入手術室,中間還有大量的時間是醫生在進行自保的過程,比如說查CT,寫病歷,等待家屬談話。即使進入綠色通道省去了大量排隊的時間,以上過程也要耗費半個小時到一個小時時間。而這些時間對於病人來說就是多出1000毫升以上的血。
有人會問救死扶傷不是醫生的天職嗎?人命關天的時候你還在想如何自保,醫德何在?!如果醫生在緊急情況下進行對自己無保護的積極搶救,我估計會有75%以上的急性創傷病人可以救回來。但是剩下25%的搶救失敗病人家屬會有相當一部分接受不了痛失親人的事實,會把親人死亡的責任推給距離最近而且最好欺負的人——醫生身上。
再其實,如果醫生被欺負之後,警察和法律如果能還自己一個公道的話,我相信我們以後還是會義無反顧的進行最節約時間的搶救。但是很遺憾,根據現在的社會現實來看,一旦醫生被欺負,自己的職業生涯甚至生命都岌岌可危了。
我本人也曾親身經歷過和近距離目睹過多次醫鬧,讓我能一直堅持下去做醫生的理由是:我爺爺曾經突發大面積心梗,在120上心電圖直接確診,因為我和我爸都是醫生,所以爺爺沒有到急診轉診,沒有寫病歷,沒有任何談話,120直接停到介入室門口,一邊除顫按壓,一邊取了血栓放了支架。
任何一家醫院的人品還過得去的醫生及其直系親屬,都可以在緊急情況下享受這種無條件信任的待遇。這可能是做醫生最大的好處了吧?

PS:最後再加一句廣告,本人普外科住院醫,90年生,目前還是單身狗。有沒有適齡的妹子希望成為一個人品還說得過去的醫生的直系親屬的?請讓我知道。

PPS:剛才忘了說,本人坐標青島,不過不在繁華的市中心。

PPPS:以上廣告已過期,廣告位招租,歡迎單身醫生垂詢。


先說結論:沒有任何感覺。

說一個親身經歷。

十年前,我還是一名實習醫生。

人生第一個夜班,晚上搶救一個心肌梗塞的病人。

我和另外一個實習生在上級醫生的指揮下,幾個人從10pm忙到4am,不眠不休搶救這個患者,最後還是死了。

宣布死亡後,死者家裡突然來了一堆人,帶著照相機來的。他們把死者渾身上下拍了個遍,試圖找出任何可以作為證據的地方。

記得那個時候病人身上有個針頭滑了出來,補液把被子弄濕了一小灘。希波克拉底在上,搶救的時候針頭肯定是在血管裡面的,估計是死了以後滑出來的。

家屬如獲至寶,開始咔咔咔地照相併且大聲譴責醫生。

後面的事情我實在記不清楚了,就記得我一夜無眠,我們好幾個醫生被打,最後去了派出所做筆錄。

從此以後,任何情況下,只要是我問心無愧的搶救失敗,我都不會有任何沮喪、懊惱、心痛的感覺。

當然了,搶救成功還是會很爽的。比如說上個月,我們科室一起成功搶救了一例1型糖尿病伴酮症酸中毒昏迷、急性橫紋肌溶解、急性腎衰的外地病人,那叫一個重啊。本來他已經被外面判死刑了,被我們主任硬生生收入病房救活,而且總花費才一萬多一點,每塊錢都是給他精打細算花的(可憐的外地打工仔,總共才湊了這麼點錢)。雖然大家都很累,但是真的好開心,畢竟是一條人命啊
( "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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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覺醒來那麼多贊了,謝謝大家的支持和認可。我沒有大家想像的這麼優秀,我只是一個臨床一線的普通醫生,只求做到問心無愧。

補充一下,最後這個打工仔的家屬真是通情達理,和打工仔不是直系親屬,卻願意主動承擔一部分費用。同時和醫生配合的很好,我們真的很感動。很多時候的醫患糾紛,有患者的問題,也有醫護的問題,也有制度的問題。願天下的醫患關都能那麼和諧~


上次夜班來了一個產後大出血,DIC,入院就處於休克狀態,凝血功能測不出,血色素26,血小板20,然後一直輸各種血液成分,院前失血3800毫升,入院後陰道流血3000+,那天晚上一共輸了一萬多ml血製品,內科保守治療不佳,產科老大們最終冒著很大的風險去手術室查看出血點,終於保住了命,這是我從醫以來見過出血最多的病人,我跟主任說,我一個不暈血的女漢子見到那個病人出的血都很暈,但是能搶救回來真的覺得很欣慰,假如這個病人搶救不回來,其實也是會做好了準備,畢竟產後DIC的預後大家應該都見識過,只是會覺得可惜,畢竟她只有三十歲。下圖是輸的血


分兩種。一種是本身就預判不可能搶救成功,這種情況下並沒有什麼心理波動,比較關注的是怎麼向家屬交待解釋。另一種是原先認為應該可以救過來的,這種情況下病人最後去世還是對心理有一定衝擊的,疑惑、懊悔、不安……很複雜。


關於主任的故事:

https://www.zhihu.com/question/58070206/answer/155950580

另一個關於我生涯經歷的回答
https://www.zhihu.com/question/55860326/answer/155874971

更新一下回憶
我和主任走出手術室,主任快六十了體力完全不如以前,他坐在走廊里和我說:「你知道嗎,我年輕時候和你這樣大的時候我無比希望遇到這種手術,我可以揚名立萬。但是我當主任後反而不希望遇到這麼棘手的問題。人老了,怕擔當了。以後還是你們年輕人的天下。」我和主任一起,只是覺得主任做事雷厲風行而去話少。看得出來手術成功,他感到高興。
雖然這真是揚名立萬的機會,因為這種手術成功率太低了,完全可以寫入教科書。但是說實話,當醫生的決對沒有那麼市儈。我還記得主任和家屬說已經穩定住了,然後準備回去,走到電梯又折回來和ICU值班主任說一定要看護好,注意血壓心率,有問題打電話。
得知病人去世後,通知主任,電話里主任只說了:「我知道了,我馬上到。」一前一後不過三小時。一個快六十歲的老人一晚上各種奔波,心情的落差,體力的透支。說真的,我那時候很無助,怕家屬鬧事,怕是不是醫療事故,也怕不知道該怎麼解釋和面對這個事實。也感覺很絕望,我們竭盡全力後,依然挽救不了這個患者。那種無能為力的感覺很糟。
我不是聖母,我不會抱著屍體或者死者家屬痛哭,我也不會流淚。但是我對每個我沒能挽救的病人抱有愧疚,我會感覺我對不起辦公室錦旗上妙手回春四個字,我會在我每一個手術里百分之二百的輸出,這不是什麼感性,什麼熱血,這是作為一個醫生最起碼的職業道德。

印象最深的是06年七月份的一個晚上,大約八點一個患者被送到急症室。患者男,大約五十多歲,車禍。從髖部一下遭到混凝土攪拌車的碾壓,送來時還有意識,一直念大夫救救我。急症科和骨科的主任被叫過來討論手術方案,我在一旁也準備參加急救。
當遮蓋傷員的布打開時候,不禁倒吸一口涼氣,髖骨粉碎性骨折,開放性創傷,睾丸壓爆,基本下半身骨肉分離,伴隨大出血。立刻緊急止血和輸血。主任意思是聯繫家屬讓他們明白手術方案和簽字,因為截肢保命是一定的。在家屬來的路上我們已經開始止血措施和輸血,但是基本人就像漏洞,血流個不停,整個急救台全是血。病人竟然還有意識,一直含糊不清的說話。病人家屬來了兒子和老婆,因為事發突然只是說您丈夫遭到了車禍,等到看到了傷員後兒子和老婆瞬間崩潰。主任說只有百分之三十可能救活,截肢是一定的,腹部一下截肢。兒子跪在地上求我們一定要救活他父親。
簽完字後,手術開始。大出血和創面處理十分棘手,一度生命體征全無,血壓下降過快。主任事後也說是他三十多年遇到過最棘手的病例。十個小時的手術,全部主任級上陣的手術。在最後截肢完成保住患者性命轉入ICU看護。
說實話那時候我很自豪,那種戰勝死神的感覺讓我覺得醫生這個職業有一種神聖感。不是虛偽,那一刻看到病人體征穩定,千瘡百孔的身體被修復的感覺只能用偉大形容。救一個人和全力救一個人是兩件事情。
三個小時不到,生命體征迅速下降,再次送入手術室,心肺復甦,強心劑沒有奏效。歸根到底還是傷勢太重。
家屬哭的昏天黑地,他兒子還算理智說這樣也好,走的沒有痛苦。父親最要臉,即使搶救回來也不會面對只有三分之二的身體這個事實。這個家庭也負擔不起高額的護理費。兒子家裡還有一歲的孩子,普通的職員。作為醫生,一方面是感到惋惜,一個家庭支離破碎,還有全體人員全力以赴還沒有救回病人。另一方面,見過這種生離死別太多後反而會覺得更有一種責任感,手術為什麼會失敗?為什麼不能像醫龍那樣精湛的醫術做到起死回生?我會反思自己的手術,每精進一分可能會多救一個人。
對我來說我只是個醫生,對於那些煎熬的病人和家屬來說我則是他們和命運抗衡的最大籌碼。這句話是我在那手術失敗後想到的,十年了,想到還是有些遺憾和惋惜。


從實習到現在,我所參加的各種大小搶救應該也近千次了。可是,一直到今天,每一次搶救失敗後,我仍然難以釋懷,仍然會陷入深深的懊惱。

每當這個時候,我就會問自己,剛才儘力了嗎,如果再多努力一點點呢?難道我剛才不能再多努力百分之一呢?也許有了這百分之一就不一樣了呢,也許我可以讓他哪怕再多活幾天呢?

我從來不認為這是矯情或者感情用事,我告訴自己,這是一份難得的情懷,醫生本來就該有這樣悲天憫人的思想。


本來沒什麼希望只是儘力一試的,沒多少感覺。本來有希望的會遺憾,失望。
普通人可能會覺得醫生看到病人死了不悲痛實在冷血至極,但是普通人聽到看到別人死亡只是偶爾,醫生卻幾乎時時能看到,如果每一個都悲痛萬分,那醫生這個職業就要死絕了。


第一反應:脫白大褂!!!!!
卧槽,快跑,等會肯定來鬧。
死你醫院裡了,那就是你的責任,賠賠賠!
對死亡的感受?
死亡是我最大的宿敵。
死亡是我最好的朋友,我跟它在一起的時間遠超家人和前女友們。
死亡是可怕的屠夫。
死亡是公正的法官。
也是樓下的鄰居。
它無時無刻不與我在一起,我也必被它消滅。
等到那時,別人會在我的墓碑上刻——與世間最強大的對手作戰並失敗過。
未來的某一天,我的葬禮門外路過一個穿黑色斗篷的神明,如果它能說:老子生意不好做就是因為這傻逼,他終於死了哈哈。
再不忿地往我墓碑上吐一泡口水。
那就是我渺小一生的最大光榮。

——居然破百贊了,感謝各位抬愛——


剛上班時,在ICU。特大三甲醫院的ICU,裡面住的都是最最嚴重的重病人。基本上每個班都會要胸外按壓個幾次。

那時候,每一次按壓過來了,都會非常有成就感。所以我總是非常積極主動地排隊參與接力賽(胸外按壓是個真正的體力活)。

有一次,一次成功的電擊和按壓之後,我開心的看著心電圖,彷彿那是自己描繪的一副佳作。

扭頭卻看見教授不置可否的表情。教授說:有什麼可高興的,多活三天,然後多花3萬塊錢,有什麼意義。

當時,猶如潑了一盆冷水,心情真是不好受。我本來對那教授印象還挺好的,突然覺得,這人也配當醫生嗎?作為醫生,不該是有一絲一毫的希望,都該盡百分之百的努力嗎?

然而,隨著時光流逝。當我也慢慢長大成熟,看到更多人間疾苦,才深深理解了當初教授話裡頭的無力感。

中國人從來都是向生,不向死。中華民族是最不能,正面面對死亡的民族。在很多人的眼中,放棄搶救,就等於不孝、不義。停止治療,就是自己被拋棄。哪怕明知已經擴散轉移,無法根治,那也是不管手術、化療、放療,也都得全上一遍。如果你說不行,那就換一家醫院。

所以,搶救成功,不再單純地感覺幸福,失敗,也不再只有挫敗感。一切慢慢的都變成了流程,只是按照所有的規章制度,搶救常規走下來。這些都只是自己的工作職責而已。

當然,也有很有成就感的時候。比如,隱匿性心梗、不易被發現的主動脈夾層等被及時發現,並搶救成功。心裡會驕傲地想,遇見了我們,你運氣真好!


心態?純心態?有這麼幾個變化過程:

患者去世,首先很累。搶救是個累身體累心的工作。具體過程不講了,會讓人很不舒服。患者去世後會有很多善後工作,你需要看著表拿著手術中麻醉醫生和護士的記錄單,寫你的記錄和搶救過程,期間還要盯著患者家屬,避免出現意想不到的突發事件,比如家屬過度悲傷,甚至昏迷倒地。

然後你得指導患者家屬做剩下的事,以一己之力努力控制激動家屬的情緒,畢竟很多家屬都是第一次面對這種情況,甚至包括當地的一些風俗都需要來問醫生。

然後會很難受,畢竟這種場面再見過世面的人都難以控制情緒,如果夜班不忙,很多醫生閑下來會難以入睡。

第二天會有科室組織的死亡討論,這個時候會全科室全面分析患者死因。每一條分析都會像根針在主管醫生腦子裡扎,每一條你都會想要是當時怎麼怎麼樣,沒多久你又會想,都是馬後炮,當時不可能有這種判斷。當時採取的措施是最好的嗎?應該是吧?不斷在總結,連續幾天,只要靜下來就會有這種折磨。這種記憶很多內容會呈片段跟人一輩子。

慢慢會淡忘,最後會成為教科書一般的存在,特定情況會想起來,那種難受感也會浮現。

一段時間連續多次出現患者去世,會有莫名的壓力,覺得疲憊,心累,對生死離別開始淡漠。這個時候需要發泄,我觀察過很多醫生,自己手上患者去世後幾天明顯髒話比較多,媽賣p天天掛在口上,說話做事會比較煩躁,吸煙量會成倍上升,在辦公室不停吸煙也不怕處罰,也沒人敢管。我自己,有過和別的醫生喝酒聊這些事,想辦法把壓力拋出去。也干過悄悄去廟裡燒香這種事,雖然沒迷信,但也希望把這種壓力轉換到虛構的神神鬼鬼身上去。

時間再長一點,會出現一定的自信心下降,會有嚴重的挫敗感。這時候如果出現一個治療效果很好的患者,會有一定的轉機。

醫生也是肉生肉長,雖然生死離別見得多,也不至於處在一個麻痹的狀態。單純想想干這行死個人算啥,但真看到這種呼天喊地的場景,震撼的不僅僅是內心,確實是靈魂,不自覺的鼻子發酸把自己關在廁所擦鼻涕眼淚這種事每個醫生都經歷過。甚至很多老醫生也還是會有這些反應,畢竟有很多患者生前是活著好幾天天天見面的,難免會有感情。醫生經歷這些事,無論多少次,其實都是精神上的摧殘。

前一個月奶奶去世,和殯儀館凍庫夜間接收屍體的工人聊過,作為一個天天抬死者檢查屍體完整性的人,他覺得對死者不是敬畏,是尊重。不懷著這樣的心態,他基本無法入睡。


做為醫生家屬說說吧。父母皆為部隊三甲醫院的外科大夫,其中我爸是燒傷科大夫。我小學的時候有一年,一個偏遠地區的部隊發生意外,多名戰士燒傷,火速把我爸派去搶救,我媽當時應該是在外地醫院進修,所以我爸就直接帶著我和我上中學的姐姐一起去了,當時是否是學校假期不記得了,記憶中只剩下我和姐姐在當地的蘆葦公園自己玩耍。一星期後,我爸和唯一搶救回來的戰士一起坐直升機回上級醫院了,而我和姐姐怎樣回去的我不記得了。之後的日子就是父母治病救人,我和姐姐讀書工作。99年春天我爸爸腦出血,我趕到醫院時,爸爸躺在病床上,兩眼看著天花板,手裡不斷的動著,嘴中念念有詞,我媽又哭又笑告訴我,你爸爸在做手術呢。我走上前叫「爸」,我爸一把拉住我的胳膊說「來,就在這個位置」,手裡作勢往我胳膊上比劃著,他把我當病人了。爸爸腦血管畸形引發的腦出血,並不能手術,在醫院保守了兩個月出院,期間有鬧著要拔尿管說是趕飛機去搶救傷員,也有早上醒來告訴我說這間酒店挺好的,會議安排的不錯。
看到答案里不少醫生會說經歷的多了會無感會麻木,其實我想說並不會麻木並不會無感,治病救人,妙手仁心。


父親是神外醫生,前幾天閑聊時正好說起一件塵封了數十年的往事。
那時候父親還很年輕,是個主治醫師。有一天晚上值24小時班的時候,急診送來了一個病人。
病人家屬一看到值班的是父親,像看到了救命恩人一樣圍著父親。父親想起來一年前他曾經救治過這個病人,手術效果很好,病人家屬送來了錦旗,一切似乎都那麼美好。
直到今天病人突然發作。
和家屬的談話意料之中的順利,家屬很配合。一切手續有條不紊地進行過後,父親匆匆上了手術台。
我不太懂神經外科,但我知道父親講到這裡語調已經越來越低,反覆抿著嘴唇,糾結和遲疑交替地在他臉上出現。
過了好一會,他才又開了口。
當年父親還是太年輕,想要讓創口儘可能的小,畢竟這個病人曾經被他救治過,他也想讓這次救治看起來更加完美無缺。
於是他選了風險最高的一種辦法,自信滿滿的開始了手術。但很快他就發現路似乎有點不通。
還是當時年輕氣盛,父親嘆到。
其實當時有了徵兆就不該再繼續下去,就該換保險一點的路走,可父親沒有。他執拗的依然選擇走這條已經出現不祥之兆的路了。
很快,似乎就是一個眨眼的時間,血突然地涌了出來,止都止不住。父親慌了,打了電話給當時的二線值班,父親的導師。導師接到電話第一時間趕過來,可終於還是太晚了,病人永遠地躺在了手術台上。
推著病人出去的時候家屬很安靜,沒有吵,更沒有醫鬧。平靜地感謝了醫生,就匆匆地離開了。
留我父親一個人頹然地躺在長椅上。
是的,他本可以將他救活。
本可以讓一個生命重現生機。
可他沒有做到。
故事講到這裡就結束了,可我聽出父親聲線中的顫抖,這場十幾年前的手術,他一直記到現在。
沉默了一會,父親說:「哪個外科好手手底下沒有幾條人命,你以後當醫生也是一樣的。」
我點了點頭,但並不認為父親這句話是對他自己的開脫。我知道,他始終沒有放下。那個病人的離世,是他最自責,也是最遺憾的一台手術,更在從醫經歷中留下了濃墨重彩的一筆。


先答題:大部分情況下,感覺非常失落。因為一直是手術、急診、重症前線工作。所以碰上過各種悲劇:嬰兒被大人不注意壓到被子里憋斷氣的;走在路上忽然被貨車碾上行人道撞成嚴重腦外傷的少女;前一分鐘還跟別人打哈哈,下一分鐘掉到瀝青罐裡頭的工人……太多太多不能一一枚舉。唯獨老年人遭遇不測的時候心裏面相對比較釋然。

進入臨床時間長了我有一個特別寶貴的經驗,就是:醫生不能先放棄。因為在前線久了,人容易麻木。我在看別的答案時有留意到一些同行說「沒什麼特別感覺,在考慮怎麼和家屬談話」,這個階段我經歷過太多。很多時候病人進來,心裏面很可能會想:這個人不行了,頂多半小時。這個時候很容易把人理解成一堆器官的組合,不帶情緒,冷靜做出臨床判斷和處理。這是很多醫生在極端危機和混亂的情況下保持敏銳的一種方法。這種方法的副作用就是:當病人快不行了的時候,理性的結論會在潛意識裡影響你,催促你放棄

前方略高能已打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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碼以下沒東西了的,就是被子…… 漸漸地我形成了自己的行醫風格,捨棄了這種思考模式。在病人快不行的時候我腦袋裡常常會閃回這個病人的一些身份上的畫面:例如剛進搶救室之前經過門口看到的嚎啕大哭的嬰兒的母親、會想像失去頂樑柱的家庭、還有養育了女兒多年,終於盼見女兒成人的老父母。然後我又有動力再拼半小時,繼續CPR,繼續給葯,各種嘗試……雖然結果大部分都仍然是無望的,但我自覺要比「形式上」搶救那會兒心裡要舒服一些。即使病人沒救回來,也能為這些搶救室外的家屬多爭取一些心理調適的時間。畢竟醫生感受都還是輕的了,非親非故,遇上這種急事家屬更容易崩潰


正好看到的


謝邀!!!無助、無力、挫敗感!


不知道主刀是什麼感覺。
搶救過一個主動脈狹窄的患者。麻醉完,還沒來得及開胸,心率血壓就不行了,然後一邊胸外按壓,一邊開胸,快速的接上了體外循環,上午就把主動脈狹窄的手術做完了。然後從中午就開始等他心率恢復,電一下,再等一下。然後到晚飯時間就有人來接我下台了,主刀一助繼續。後來聽說他們做到晚上,患者應該還是不行,家屬送回去了(風俗習慣)。
感覺自己變得麻木冷血,好像一點感觸都沒有。
第二天早上主刀平靜的討論了這個病例,內心活動不知。

再說說手術台下的失敗搶救。第一次在值班時送走患者,是一個癌症終末期的。按氣囊的時候,我看著她的眼睛,聽著家屬的哭聲,心裡想的主要是自己的重症搶救知識太薄弱了。第二天討論的時候才知道,教授已經算到她快要不行了,暗示家屬送回去,未果。


講一講我第一次參加搶救的經歷吧。實習的時候輪轉內分泌,某天早上去的比較早,還沒交班就聽到說樓上有病人在廁所暈倒,心跳呼吸驟停。當時我跟值班老師還有另外一個輪轉同學一起跑上去,老師衝上去跪在床邊做心肺復甦,護士推來急救車準備除顫,我站在旁邊有點懵,看著平時一天給她測四次指血糖的老奶奶此刻躺在床上一動不動,而他那個每天樂呵呵照顧他的老伴此刻呆立一旁。我想救她醒來卻又不知道該做什麼,直到值班老師累得滿頭大汗體力不支,招呼我上去接手,我一下子鎮定下來,跪在床上開始按壓。我當時的感覺就像大學時每學期期末參加體育考試八百米測試,心裡有如臨大敵之下生出來的一股拼勁,還有卯足了勁不服輸的執拗,我看著監護儀上的曲線機械的波動,搶救的過程超乎想像的漫長和艱難。家屬陸續趕到,滿臉焦急的佇立床邊,我和其他人一起輪流做著胸外按壓,體力和信心一起慢慢消耗,隨著時間的流逝,搶救成功的可能性漸趨於零,值班老師對還在努力按壓的我小聲說了一句「不用那麼用力了,救不活了」,然後轉身去委婉跟家屬宣布搶救無效...老人的女兒們開始撲上來放聲大哭,兒子則在一旁紅著眼眶一聲聲喊「媽」,病房裡哭聲四起,我筋疲力盡退下來,心裡失落又茫然,然後轉身看到了角落裡讓我永遠難忘的場景:老人的老伴一個人背靠著雪白的牆壁,一隻手臂無力的抬起似乎想遮擋住臉,他平時總是帶著笑容的臉此刻因為痛苦而扭曲起來,有淚水從他通紅的眼睛裡流出,他張大著嘴卻連哭聲也發不出來了,另一隻手向後撐著牆,可身體慢慢佝僂了,一點點靠著牆向下滑,似乎再也支撐不住...我的眼睛一下子被湧出的淚水模糊看不清了,那一刻似乎突然明白為何說愛情是尋找另一半。因為那個早晨,在兵荒馬亂的病房裡孤單單的無聲慟哭的老人分明讓我看到了一個硬生生被劈成兩半的靈魂。在後來的行醫生涯陸續也見過了很多的生離死別,可這第一次搶救的經歷卻讓我記憶猶新。可以說是那個老人讓我更加的敬畏生命,珍惜生命,也讓我面對病人時不止看到性別年齡主訴病症,而更多想到這是一個跟我一樣被別人用心愛著的人。這麼多年過去,不知道那個老人現在怎麼樣了,希望他過得很好。


當年在腫瘤內科實習的時候,搶救了一個肺癌晚期的病人,那次是生涯第一次參與搶救,且不說搶救過程中自己的害怕和搶救失敗後自己的無力,我那個時候連續一個星期晚上自己一個人不敢睡覺,眼睛一閉上腦海里全是病人瀕死時痛苦的面容。那個星期幾乎是人生最艱難的一個星期,睡覺不敢睡,吃飯吃不下,真的有一種靈魂肉體被掏空的感覺。

就單純的想發張圖。


首先說一下,答者是醫學生,遠遠還沒到醫生的水平,所以關於術語使用的不正確還請大家多多包涵與指正。這是我臨床醫學導論假期實習的親身體驗,原創。

或許一個醫生見慣了生死就會麻木,但是第一次見到的患者的死亡,是沒有人會忘記的,無論它埋在多深的記憶里,我是這麼堅信的。


我還記得那一天我參觀了三次手術,一整天在手術室幫忙的我疲憊不堪(雖然感覺我起的作用十分有限_(:_」∠)_),回到家後立刻洗了個澡,又狼吞虎咽地吃下晚飯後才略有緩解。就在這時,王老師給我打來電話,說堯老師有個手術,問我要不要去。我思索了一下,立刻穿好衣服飛奔去醫院的手術室,那時已經是晚上七點。
在手術室門口我看見一群人,進到手術室之後才知道那些是患者家屬。堯老師大致給我講解了患者的病情,患者還沒來得及做檢查,突然腹部極為不適,後來吐出鮮血。由於患者未做檢查,病情難以確定,剖腹探查也困難重重,但是堯老師和科主任也義無反顧地做了這次手術。在打開腹腔後我驚呆了,感覺一陣強烈的作嘔感。血,到處是血。有鮮紅的血液,也有暗紅的血塊,大家一陣忙碌,清理出的腹腔血液有一盆之多,手術室都是鮮紅的顏色。腸子中出血不止,儘管主任用止血鉗夾的方法判斷出出血點大致是在十二指腸,但是更加具體的也難以分辨。當時主任當機立斷,立刻聯繫院里要求腸鏡幫助檢查。由於腸鏡只剩兩個,所以院里擔心鏡子損壞,有些猶豫。(得說一下我家鄉比較貧困,醫院醫療器械也並不充裕)主任大吼到,人快要死了還考慮什麼別的,別磨蹭了!!
在主任的堅持下,最後相關的檢查人員終於帶著腸鏡來到手術室,也終於找到了出血點。但是卻沒有一個人高興地起來——腹主動脈瘤貫穿了十二指腸,出血源源不斷,卻沒有解決的辦法,這個患者的生命難以保全。當時我愣住了,獃滯地看著患者蒼白的臉。這就結束了?這個人就要這麼死去?人,有這麼的脆弱嗎?我無言。
經歷了四個小時的搶救,半夜十一點多我才走出手術室,疲憊與無力感席捲全身,雖然儘力了,卻無法拯救。這種痛苦難以用語言形容。這時候我才明白在我剛剛實習時主任告訴我的那句「儘力就不要後悔」到底意味著什麼。
我將來或許,不,一定會見到許許多多的生離死別吧。我沒辦法說我是否會變得麻木,但是我想,這份第一次見到病人離開人世的戰慄,我這輩子都無法忘懷。
願吾之初心,永世不忘。


我曾看過一個美劇,有這麼一段情節,其中一個角色有一點反社會人格,她起初想做醫生,醫術很好,但在實習醫生期間就被勸退了,在勸退時醫院方說你缺乏必要的感情所以你不可能成為醫生,她反駁到:我曾看過無數感情豐富的醫生被因為太在乎受不了而離開,而醫院充斥著什麼都不在乎的醫生,你憑什麼說我成不了真正的醫生。醫院方回答說:醫院裡充斥的是假裝不在乎的醫生,而不是像你這樣感受不到感情的醫生,你的技術的確很好,但時間久了,你就會感到無聊,畢竟治療和修修補補是不一樣的。

我想醫生在搶救失敗後的感覺就是那種假裝不在乎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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