魯迅的詩歌水平如何?地位如何?
以前看過魯迅寫的一些詩,覺得風格很獨特。但又不好形容自己的感覺。
首先,對於魯迅在民國或者近代詩詞史上能排什麼位置,這很不好說。因為個人在這個領域的研究並不夠深廣,不好輕下判斷。
但從個人較為熟悉的絕句來說,魯迅七絕已臻一流或者至少是准一流的水準。不過魯迅對詩詞的態度也在相當程度上扯了他的後腿,——任何創作都需要精力,如果作為詩人的魯迅地位上升了,那麼作為文學家的魯迅的地位不免就要受到削弱了。魯迅既然志不在詩詞(這點和毛很像,一面有寫詩的雅興,另一面卻又不似傳統的文人那樣喜歡打磨詩詞,不斷開拓,精益求精),所以難得有作詩的雅興(魯迅早期雅興在碑帖和抄古文上,中期在小說和野草上,後期在雜文上,詩詞在魯迅的創作里完全屬於邊角料),作品也就不可能多了,剛剛查資料,總數還不到八十首。但實際上魯迅舊體創作時間的跨度還是很長的,從19歲一直到54(臨終前一年),這樣平均下來,一年才兩首多。簡直可視為「兒戲」。網有經驗的作者都知道,老手一天一首甚至數首都不是難事(這方面,陸遊可謂是一個特別能持續戰鬥的人;以個人體驗為例,一天絕句做一二十首亦不甚難),以魯迅的功力,一天數首當然不在話下,但他實在是對詩人不感冒,雖然從他的文筆和情感的表達方式來看,他實在是上好的詩人材料。
詩友讓眉說:魯迅撒蠻的時候比龔出圈多了。這個觀察是對的。這大概是魯迅獨特氣質的體現,從他的閱讀就可以看出,他很喜歡走自己的路,所以寫舊體詩也往往劍走偏鋒,下筆滑稽(即讓眉說的:先生天生詼諧,舊體詩里喜歡夾雜點調侃)。這條路後來為聶紺弩發揚光大,但對於他自己的創作來說,是新變還是拖累,我覺得不大好說。但顯然這一路在傳統創作中屬於異類,無論評價正反,都很難抹掉這方面的因素。
無論是精神還是個性上,我對魯迅都非常欣賞,因此五年前我曾認真研究過一番魯迅的舊詩,借答此貼,也稍作整理:
小序
我愛魯迅。不但他的人格、文學讓我敬佩,私下我也以為我自己的小創作和他老人家也有一脈相通之處——當然他的椽筆是我騎八駿也趕不上的。不過,儘管他被主席同志冠以「三個家」的高度評價,他的舊詩也是注者蜂起,專門的專著就有好幾部,相關論文大概要以萬計了——然而,不曉詩詞基本規律者者有之,捕風捉影鑿空求解者有之,嫌他老人家目光不夠犀利、心靈不夠赤紅、人格不夠偉大而一意為之拔高者更有之。以是遂作此疏。 寫這段話時,戰友經過身邊,瞄了眼我寫的東東,有些訝異的說,你對詩很有研究啊。我答道:是詩研究我。這話並不一味的玩笑話,詩與我一同成長,或者已經融為身體的一部分也未可知。如果說我對詩詞還有那麼一點欣賞能力的話,那也是詩賜予我的。
前言
平心而論,魯迅詩也有其不易理解處。一在多無題;二在多用典。三在魯迅本人思想極複雜,詩為心聲,故也往往隨之複雜。 雖然,魯迅詩也並非不可解。解法如下:
一、因魯迅習慣將詩並相關信息記入日記,故魯迅日記所載內容是解魯迅詩最重要的材料之一。表層可提取的信息包括:寫作時間,寫作對象。由此產生的深層信息,在後面的疏解中有諸多體現,這裡恕不詳述。
二、引用恰當準確的典故資料來幫助理解魯迅詩。尤其要注意魯迅詩受屈原、莊子影響極深的傾向——許壽裳、郭沫若二先生曾做這部分考察。當然,老杜、李賀、玉溪生三位對魯迅詩也頗有影響。評家頗謂迅翁詩近於定庵,這點不難從其祖紹者看出來。
三、極為重要的一點。詩自有其規律(譬如格律、章法),古今論著頗多,這裡也不詳述。作為精通古詩文的大師,迅翁無疑是極為清楚並能嫻熟運用的。故解魯迅詩,我們也必須從詩本身出發,從詩的內在規律出發。不出詩本身出發,即是鑿空臆測。不從詩的內在規律出發,我們就無法隨詩的思路流轉,就無法理解迅翁如此作的匠心所在。惟其如此,我們面對集中部分較隨手較粗率的作品時,才有底氣,才有勇氣做到「不為賢者諱」——否則只可能是一味的拔高——事實上,魯迅生前「聖人死後都被徒子徒孫們弄成了傀儡」的話已經成讖。
四、對魯迅為人為文要有深刻了解。魯迅自己就說過,知人必須論世。 魯迅詩詞的紹祖與價值:一定程度上繼承了老杜的詩史性;繼承了玉溪生的無題體裁,而濟之以沉鬱;為人為文皆遠紹屈平。 意義:對紺駑體的形成有先導作用。
因為此疏甚長,所以不全錄,僅節選若干。
無題
煙水尋常事,荒村一釣徒。深宵沉醉起,無處覓菰蒲。
殘荷按:此詩大有危亡廓落之感,與明末亭林、船山先生之作差相彷彿。通篇比興,不可征事而析。然細較煙水、荒村、深宵、蔬蒲等意象,危世孤身之憂,隱隱可辨。迅翁曾兩次手書明遺民項鴻謨題畫詩贈人,詩曰:
風號大樹中天在,日薄西山四海孤。短策且隨時旦暮,不堪回首望菰蒲。
兩詩相參,時世雖異,悲涼共在。
贈日本歌人
春江好景依然在,遠國徵人此際行。莫向遙天望歌舞,西遊演了是封神。
日本歌人,即京劇評論家升屋治三郎。
殘荷按:首句反語——迅翁慣用此技。次句點題,並啟轉結。三四句遂借升屋職業及癖好,暗刺中國烏煙瘴氣之時局以瀉不滿。
送0.E.君攜蘭歸國
椒焚桂折佳人老,獨托幽岩展素心。豈惜芳馨遺遠者,故鄉如醉有荊榛。
《魯迅日記》一九三一年二月十二日記云:日本京華堂主人小原榮次郎買蘭將東歸.為賦一絕句,書以贈之。0.E即小原榮次郎,當時在東京開設京華堂,經營中國文玩和蘭草.
殘荷按:此詩題於柔石等被害後第五天。一三兩句分離騷楚辭典,意甚顯豁,出處不引。次句用空谷幽蘭典,托,託身意。全篇寫蘭,卻句句隱喻。椒焚桂折實朋輩新鬼意。佳人已老,蘭托幽岩,則為自喻(柔石被捕日,迅翁即避居日人旅店)。三句點題,故作反問,以啟結句。故鄉,蘭之故鄉;故鄉如此,雖「佳人」懷憂不可遽行,而芳馨如蘭則不妨遠遁。此言外大有悲涼憤懣之意。
無題
血沃中原肥勁草,寒凝大地發春華。英雄多故謀夫病,淚灑崇陵噪暮鴉。
殘荷按:前半於殘酷現實中見希望,意在與高良富(日本反戰人士)共勉。
後半譏刺肉食者之貪鄙與無能,反襯未來之希望只能在「勁草」與「春華」了。
全篇皆有實事可征,但於「血沃中原,寒凝大地」八字則不必坐實,硬指為同情蘇區反圍剿也。
答客誚
無情未必真豪傑,憐子如何不丈夫。知否興風狂嘯者,回眸時看小於菟。
殘荷按:先生自稱兩間餘一卒荷戟戰鬥多年,及知天命始得一子,備加愛憐,固人之常情。後半以老虎憐子作比,既足以撐起前半的論斷,也頗具先生辯論一以貫之的的強勢與犀利風格。
另,老虎憐子一喻出自明人解縉題《虎顧眾彪圖》詩:虎為百獸尊,誰敢觸其怒。惟有父子情,一步一回顧。
贈蓬子
驀地飛仙降碧空,雲車雙輛挈靈童。可憐蓬子非天子,逃去逃來吸北風。
上海「一·二八」戰事起,穆木天夫婦在逃難中失散。穆妻帶著孩子到姚蓬子家找穆,穆不在。姚借居給穆妻,自己避居他所。
殘荷按:「可憐蓬子非天子」,天子一詞有雙關之義。一指蓬子不是穆妻要找的穆木天,二指蓬子不是象能駕八駿馬西遊見西王母的那種達官顯貴——穆木天諧音為穆天子(惟其如此,飛仙,碧空,靈童才不覺突兀),而是「逃去逃來吸北風」的窮苦文學家。
二十二年元旦
雲封高岫護將軍,霆擊寒村滅下民。到底不如租界好,打牌聲里又新春。
殘荷按:首句指避居療養勝境的國軍將領。「霆擊」,用司馬相如《子虛賦》語:雷動猋至,星流霆擊。全詩重點在「到底不如」四字,反諷租界內鎮日不問國事、生活淫奢無恥的闊人們。
悼楊銓
豈有豪情似舊時,花開花落兩由之。何期淚灑江南雨,又為斯民哭健兒!
殘荷按:豈有先抑,何期再揚。張弛有度,沉鬱勁健。此絕誠迅翁集中第一流作品也。
贈畫師
風生白下千林暗,霧塞蒼天百卉殫。願乞畫家新意匠,只研朱墨作春山。
魯迅日記載一九三一年一月二十六日迅翁題贈此絕與畫師望月玉成。該日恰為民國二十二年農曆癸酉元旦。
殘荷按:起手對仗,風生林暗,霧塞卉殫,憂時之心溢於言外。三四句轉折,冀畫師掃除煙靄,匠心獨運,朱墨春山,共許來日。按迅翁詩多以渾茫結,此則俊爽明麗,大概也是「千門萬戶曈曈日,總把新桃換舊符」的氣象、心理作用的吧。
自題小像
靈台無計逃神矢,風雨如磐闇故園。寄意寒星荃不察,我以我血薦軒轅。
殘荷按:此絕為迅翁之畢生寫照。起手對仗,迅翁詩每用此法,可收句式更洗鍊森嚴之效。「寄意寒星」化用楚辭語:"願寄言乎流星兮"(王逸注:欲托忠策於賢良)。「荃不察」直用離騷語:"荃不察余之中情兮"。
許壽裳先生對此詩有過準確詳盡的分析,故此徑直引用——"首句之神矢,蓋借用羅馬神話愛神之故事,即異域典故。全首寫留學異邦所受刺激之深,遙望故國風雨飄搖之感,以及同胞如醉,不勝寂寞之感。末句直抒懷抱,是其畢生實踐之誓言。"
無題
禹城多飛將,蝸廬剩逸民。夜邀潭底影,玄酒頌皇仁。
殘荷按:起手二句即「霆擊寒村滅下民」(二十二年元旦)一句的衍化,多與剩相對,諷味老辣。
吊大學生
闊人已騎文化去,此地空餘文化城。
文化一去不復返,古城千載冷清清。
專車隊隊前門站,晦氣重重大學生。
日薄榆關何處抗,煙花場上沒人驚。
南京民謠
大家去謁靈,強盜裝正經。靜默十分鐘,各自想拳經。
殘荷按:這兩首一在同情,一在諷刺,基調都是滑稽的。許廣平曾說,先生於古詩雖工而不常作。其實也可以說,先生於古詩雖工而不刻意作。畢竟與其說先生是詩人,毋寧說先生是戰士。
無題
殺人有將,救人為醫。殺其大半,救其孑遺。小補之哉,烏乎噫嘻!
殘荷按:此篇為迅翁題贈給正在醫學院學習的許廣平的表妹馮惠熹的一首四言詩,反映了迅翁的一貫的對當權者的譏諷。
哀范君三章
(一)
風雨飄搖日,余懷范愛農。
華顛萎寥落,白眼看雞蟲。
世味秋荼苦,人間直道窮。
奈何三月別,竟爾失畸躬。
殘荷按:此首語近旨深,起手不加修飾直切題旨,頗近太白詠浩然詩「吾愛孟夫子,風流天下聞」,但以沉鬱出之。
(二)
海草國門碧,多年老異鄉。
狐狸方去穴,桃偶已登場。
故里寒雲惡,炎夭凜夜長。
獨沉清泠水,能否滌愁腸?
殘荷按:起句用李白《早春於江夏送蔡十還家雲夢序》語"海草三綠,不歸國門"。頷聯狀當時亂象,工筆。後半粗率。
(三)
把酒論當世,先生小酒人。
大寰猶茗艼,微醉自沉淪。
此別成終古,從茲絕緒言。
故人云散盡,我亦等輕塵!
殘荷按:此首從「畸躬」「酒人」生髮。筆筆感興,句句沉痛。前四句一氣蟬聯,以小酒人與大寰作比,暗寓"眾人皆醉我獨醒"之意,酩酊猶復狂歡,微醉翻作沉淪,悠悠蒼天,此何人哉。 後四句極寫良友遽失之哀。緒言,用《莊子·漁父》語:曩者,先生有緒言而去。「等輕塵」三字尤可玩味,萬不可當做泛泛誇飾,實為迅翁渡盡劫波、看盡滄桑的一種悲哀近乎絕望的心境的真實反映——魯迅在吶喊自序說自己曾夢想做一個振臂一呼的英雄——但此時的他,抄古碑,讀佛經,夢已完全破碎。
三章各有側重,其三最佳。一章概寫其人。二章概寫所處。三章以小角度(醉)切入,著重寫相失之「哀」。
並附錄總的評價:
迅翁七律雖不多,而佳作亦不少,尤以《無題》(慣於長夜過春時)、《自嘲》、《亥年殘秋偶作》三首為最工。
郭沫若在《&<魯迅詩稿&>》序中說:魯迅先生無心作詩人,偶有所作,每臻絕唱,或則犀角燭怪,或則肝膽照人。迅翁詩作之高處誠無愧於斯評。
迅翁五絕亦少作,余最愛其無題兩首(禹城多飛將)、(煙水尋常事), 一諷味老辣,一深慨悲涼。
迅翁集中七絕最多,故諸體裁中亦以七絕佳什為最多。其中余最愛《自題小像》、《贈畫師》 、《悼丁君》、《答客誚》 《血沃中原肥勁草》、《悼楊銓》六首。 此六首除《答客誚》一首稍遜,其它俱沉鬱挺健,難分軒輊。
迅翁五律不多,余最愛其《哀范君三章》之三,之一次之。
魯迅詩歌漫評
吳中傑
文化史上的拓荒者,往往有篳路藍縷之功,卻難以營造華屋。魯迅則不然,作為中國新文學的開拓者,他在每一涉足的領域都建造了巍峨的大廈。小說、雜文、散文詩、回憶散文、還有小說史研究,都是巔峰之作,就連他偶爾涉筆的詩歌創作,也成一代之傑作。
魯迅對自己的詩作並不重視,許廣平在復許壽裳信中說道:「迅師於古詩文,雖工而不喜作。偶有所作,系應友朋邀請,或抒一時性情,隨書隨棄,不自愛惜,生嘗以珍藏請,輒遭哂笑。」許壽裳評曰:「斯言誠確。」(見許壽裳《〈魯迅舊體詩集〉序》)
魯迅雖不常作詩,也不重視自己的詩作,但他在本質上卻是個詩人。正如他的老友許壽裳所說:「魯迅是詩人,不但他的散文詩《野草》,內含哲理,用意深邃,幽默和諷刺隨處可尋。就是他的雜感集,依羅膺中(庸)看法,也簡直是詩,因為每篇都是短兵相接,毫無鋪排。至於舊詩,雖不過是他的餘事,偶爾為之,可是意境和音節,無不講究,工夫深厚,自成風格。」(《懷舊》)
魯迅的詩歌創作,有一個明顯的發展過程。大體說來,在留學之前的作品,思想雖然高潔,但在情調上卻受古詩影響太深,喜寫離愁別緒,頗多傷感之作。至《自題小像》出,則境界大開,愛國情懷,遠大抱負,於沉鬱中勃發青春英氣。此乃魯迅人生宣言,也定下了他此後詩作的基調。魯迅詩作有這樣大的轉變,當然並非偶然,這與當時東京華人中的革命氣氛有關,也是魯迅深受新思潮影響的結果。
魯迅也嘗試過白話詩的寫作,而且有兩次:一次是在五四時期白話文運動中,另一次是在三十年代初期文藝大眾化潮流中,不過我以為這兩次嘗試都並不成功。五四時期魯迅所寫的白話詩,有:《夢》、《愛之神》、《桃花》、《他們的花園》、《人與時》、《他》,其長處是思想新,意境也新,比胡適的放腳詩有所發展,但是詩味不足,難稱佳作。這一點,魯迅自己也很明白,他在《集外集·序言》中說:「我其實是不喜歡做新詩的,——但也不喜歡做古詩,——只因為那時詩壇寂寞,所以打打邊鼓,湊些熱鬧;待到稱為詩人的一出現,就洗手不作了。」三十年代初期提倡文藝大眾化時,他寫了幾首歌謠體的作品,如:《好東西歌》、《公民科歌》、《南京民謠》、《「言詞爭執」歌》,一則是實踐大眾化的文學主張,二則也是一種面向大眾的政治揭露,當時雖然還未展開大眾語運動,但是他在詩中已用了一些上海方言大眾語,如「耶耶乎」、「括括叫」、「勿容易」、「阿拉」之類,這是一種新的嘗試。這些新歌謠體的作品,在文藝大眾化的實踐上是有價值的,但同樣由於詩味不足,難以稱為好詩。
魯迅真正的詩歌佳作,還是他所寫的一些舊體詩,而且愈到後期,寫得愈好。特別是《題〈吶喊〉》、《題〈彷徨〉》、《無題(煙水尋常事)》、《秋夜有感》、《亥年殘秋偶作》等抒懷之作,字裡行間所透出的那種孤獨感、蒼涼感,把他的詩歌推到一個很高的境界。論者往往從某種理論概念出發,認為魯迅後期已是共產主義戰士,不會再有這種情調,所以對那些詩句總要別作解釋。但我卻特別欣賞這種孤獨感和蒼涼感,以為它決不是內心軟弱的表現,卻正是強者的情懷。魯迅後期處於兩面夾攻的處境中,即一方面受到國民黨政權的壓迫,另一方面又要隨時提防同一營壘中人從背後射來的暗箭,他怎能不產生孤獨感和蒼涼感呢?詩者言志,魯迅所寫的是他真實的心聲。
魯迅的舊體詩,受屈原的影響很大。魯迅愛讀屈賦,但也並非一味推崇,而是作出具體分析。當然,魯迅詩歌的繼承是廣泛的。比如,就意境上看,人們就從中讀出了李商隱和龔自珍的意味,雖然魯迅自謙曰:「玉溪生清詞麗句,何敢比肩。」魯迅並不看重自己的詩作,一方面固然是謙虛;另一方面,也是由於他站得很高,用歷史的眼光來加以衡量的緣故:「我以為一切好詩,到唐已被做完,此後倘非能翻出如來掌心之『齊天太聖』,大可不必動手,然而言行不能一致,有時也謅幾句,自省殊亦可笑。」(1934年12月20日致楊霽雲信)魯迅是文學史家,他深知「時運推移,質文代變」的道理,這種「代變」,不但表現在文學思想和作品內容上,而且也表現在文學形式,包括文學體裁的變化上。正如王國維在《宋元戲曲考·自序》中所說:「凡一代有一代之文學,楚之騷,漢之賦,六代之駢語,唐之詩,宋之詞,元之曲,皆所謂一代之文學,而後世莫能繼焉者也。」魯迅也是因為看到這一點,所以對於寫舊詩雖有「積習」,而仍作餘事,因為在雜文、小說等領域內更能發揮他的創造性和戰鬥力。
(《吳中傑評點魯迅詩歌散文》吳中傑/著復旦大學出版社2006年8月版)
渡盡劫波兄弟在,相逢一笑泯恩仇。
豈有豪情似舊時,花開花落兩由之。
……
意境上不輸古人
沒有系統研讀過,只說點感性認識。
曾經看過魯迅傳記里收錄的部分詩歌,當時的確實有驚艷的感受,從此對先生的認識又有不同。想來如果先生著意於此,也大可有為。
舉個例子,為范愛農作《哀范君三章》。(此處具體可參考高票回答)
其中第三首有一句,給我留下尤為深刻的印象:
故人云散盡,
我亦等輕塵。
另,王粲《別蔡子篤》有句「風流雲散,一別如雨」。瞬間聯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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