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術史中所說的出現「士流化」傾向是何意?
原文段落如下:
帝王出於鞏固統治、籠絡文人的需要,對清初「正統畫派」極力提倡,於是「四王」的山水格式成為宮廷山水的主宰,出現了所謂「士流化」的傾向。
謝邀,這是個好問題。
聊四王,就不得不聊四僧。
在中國畫史的歷程中,沒有一個時期像他們這般分裂,又於各自主張中達到了極高的高度。四王由於其在清初畫壇煊赫的地位,以及對自己畫派「尊士崇文」的標榜,遂形成後人所說「士流化」,但是四僧同樣也是以文人畫為核心,如果我們能找出他們之間的分歧,自然能對各自的「取士」有較好的理解。
一 筆墨還是山水?
四王的藝術風格基本延續了董其昌「以淡見真,以簡入妙」的理念,他們不推崇那些奇崛的、磅礴的甚至是新穎的構圖和筆墨形式,提倡完全的入古、汲古。同時董其昌的另一個觀念對他們造成了極大影響,董其昌說:「以境界之奇怪論,則畫不如山水;以筆墨之精妙論,則山水決不如畫」,在這裡,董其昌將筆墨推到和山水造化同等的高度,同前人「外師造化,中得心源」的造化論相抵牾,因為畫是筆墨構成,畫中自有真山真水所不及的樂趣。因此,四王的藝術道路索性完全放棄了對真山水的體悟,竭力撲入對筆墨的崇拜里。簡單的說,我們去看四王的繪畫,在山水構圖、渲淡、整體感覺上都大抵相似,但細查其筆墨,則各有不同。這種主張直接導致清人對法式的重視,各類畫譜盛行,繪畫成了完全架空於實景的排列組合。
那麼四僧這邊呢?四僧都是明王朝的遺民,半世雲遊山野之間,他們對真山水「境界之奇怪」獲益良多,石濤更有「搜盡奇峰打草稿」之雄心,所以他們的繪畫風格奇崛多變,精彩紛呈。他們的藝術主張雖各有不同,但基本延續前人重視「師造化」的路子。
二 師古還是求今
四王大多出生名門,有較為豐富的書畫藏品供他們學習借鑒,所以他們的藝術理念中極為強調師古的重要性,王鑑有言:「畫不師古,終難名世」,王翚評價自己則是:「以元人筆墨,運宋人丘壑,澤以唐人氣韻,乃為大成」。到了王原祁這裡,對於黃公望的崇拜更是到了無以復加的程度,王原祁《麓台題畫稿》中,53幅畫里有25幅是仿黃公望的,最有意思的是他在題畫稿里有這麼一段話:
「昔大痴(黃公望)畫《富春》長卷,經營七年而成。。。幾百年來神采煥然,余前日於司農(王洪緖)處獲一寓目,頓覺有會心處,放信妙境亦無多子也。。。余心思學識不逮古人,然落筆時不肯苟且從事,或者子久些子腳汗氣於此稍有發現乎。」
連黃公望的「腳汗氣」都渴望一得,可見王原祁對黃公望的崇拜,大概就是我們現在說的「腦殘粉」「跪舔」一類吧。
相比四王,四僧對傳統的態度則要理智很多,八大說:「倪迂畫禪,稱得上品上。怠至吳會,石田(沈周)仿之為石田,田叔(藍瑛)仿之為田叔,何處討倪迂也?」雖然是模仿前人的作品,但筆墨格調終究是自己面目,不可能與古人完全相合。他們也師法古人,但更重視自我風格、自我精神的表現,「自由之精神,獨立之人格」恰恰是四僧高於四王之處。
說到這裡我們可以總結一下:
四王的繪畫道路,主要是以筆墨為核心,師古為標舉,筆精墨妙是他們的優點,但是圉於傳統,死守前規,浮於技術是他們的缺點。而後人口中的「士流化」,正是對於四王這種理念標準化、程式化的統稱。
四王和四僧孰優孰劣?中國文人畫向來有重道輕技的觀念,文人畫家通過書畫創作所表達的是對道的理解,這個道的解釋可以很多樣,我在之前文章中寫過的宋人格物,元人自性都算是「道」的一部分。在「道」這個層面,技法只是表達的工具而已,表達什麼呢?表達的終極其實是「我」。而四王恰恰是對「技」過分重視,有些本末倒置了。就像楞嚴經中說的標月指一樣:別人指著月亮,你應該順著他的手去看月亮,而不是去看他的手。
但這裡要多說一句,很多人總是會用很粗糙的二分法看問題:清人不如宋人,那清人的畫就都不好;四王不如四僧,那四王就一文不值。我們去反思四王的藝術理念:他們幾乎完全捨棄了對自然山水的寫生,過分強調筆墨和師古。反觀四僧,雖然強調自性但是也不排斥學古,漸江早期學宋人後來學倪瓚,石谿學王蒙,石濤學涉宋元諸家,八大的山水則是從董其昌渾脫出來。做判斷不宜偏狹簡易從事,畢竟王時敏的秀潤、王翚的豐富、王鑑的沉厚、王原祁的「筆底金剛杵」,這些對今人來說也是高山了。
你可以當作一群外行團結在權利周邊 忽悠打壓更外行的畫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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