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黛玉為何最不喜李義山的詩?
紅樓中有一回寫到大觀園姐妹們並寶玉一同乘船,林黛玉看到湖中殘荷被人除去,便道「我最不喜李義山的詩,只愛他一句『留得殘荷聽雨聲』,偏你們又把它拔了。」——請問為何最不喜李商隱的詩,為何又愛那句「留得殘荷」?
是否「最」不喜歡李義山並不清楚,但相信林妹妹是真的不喜歡李義山的。
紅樓夢裡會做詩的女孩子里,林妹妹的審美標準是寫的最明白的,就是在香菱學詩一節中。
黛玉道:「什麼難事,也值得去學?不過是起承轉合。當中承轉,是兩副對子:平聲的對仄聲;虛的對實的,實的對虛的。若是果有了奇句,連平仄虛實不對都使得的。」
香菱笑道:「怪道我常弄本舊詩偷空兒看一兩首,又有對的極工的,又有不對的;又聽見說,『一三五不論,二四六分明,』看古人的詩上,亦有順的,亦有二四六上錯了的:所以天天疑惑。如今聽你一說,原來這些規矩竟是沒事的,只要詞句新奇為上。」黛玉道:「正是這個道理。詞句究竟還是末事,第一是立意要緊。若意趣真了,連詞句不用修飾,自是好的:這叫做『不為辭害意』。」
香菱道:「我只愛陸放翁的『重簾不卷留香久,古硯微凹聚墨多』,說的真切有趣!」黛玉道:「斷不可看這樣的詩。你們因不知詩,所以見了這淺近的就愛。一入了這個格局,再學不出來的。你只聽我說:你若真心要學,我這裡有《王摩詰全集》,你且把他的五言律一百首細心揣摩透熟了,然後再讀一百二十首老杜的七言律,次之再李青蓮的七言絕句讀一二百首。肚子里先有了這三個人做了底子,然後再把陶淵明、應、劉、謝、阮、庾、鮑等人的一看。你又是這樣一個極聰明伶俐的人,不用一年工夫,不愁不是詩翁了!」
林妹妹的觀點,作詩重在立意,不「為辭害意」,「意趣真」是高於詞句雕琢的。她建議的學習方法,是從熟讀前人詩作入手,揣摩對象從王維到李杜及至陶淵明漢魏六朝,差不多就是嚴羽「入第一義,具正法眼」的法門了。
夫學詩者以識為主,入門須正,立志須高,以漢魏晉盛唐為師,不作開元天寶以下人物。若自退屈,即有下劣詩魔入其肺腑之間,由立志之不高也。行有未至,可加工力;路頭一差,愈騖愈遠,由入門之不正也。故曰:學其上,僅得其中;學其中,斯為下矣。又曰:見過於師,僅堪傳授;見與師齊,減師半德也。工夫須從上做下,不可從下做上,先須熟讀楚辭,朝夕風詠,以為之本;及讀古詩十九首、樂府四篇;李陵、蘇武、漢魏五言皆須熟讀;即以李杜二集枕藉觀之,如今人之治經。然後博取盛唐名家醞釀胸中,久之自然悟入。雖學之不至,亦不失正路。此乃是從頂?上做來,謂之向上一路,謂之直截根源,謂之頓門,謂之單刀直入也。《滄浪詩話》
所以宋詩諸如陸放翁的「淺近」不為林妹妹所愛,晚唐也未入其法眼。從她推薦的學習對象看,王維,杜甫,李白,陶淵明,應瑒,劉楨,謝靈運(謝朓?),阮籍,庾信,鮑照等,可見她追求的是漢魏盛唐羚羊掛角無跡可求之美。而小李的詩,卻是勝在章法詞句的苦心經營,用複雜的結構,華麗的詞句,多義的意象和晦澀的用典營造幽深迷離的意境,顯然不是林妹妹的愛好。用《人間詞話》的說法,林妹妹欣賞的是「不隔」的詩,而李義山則是「隔」了。
從林妹妹本人的詩里也可得些印證。她的詩非不用典,但被贊得最多的佳句,大多是勝在意趣二字。比如」偷來梨蕊三分白,借得梅花一縷魂「,」孤標傲世偕誰隱,一樣花開為底遲「,還有《葬花吟》,一氣呵成,都是」不隔「的詩,本人的性情才氣與詩句融為一體,似是直接從心是得來。
謝邀
林妹妹可能不喜歡李義山的詩,許多知友都有詳細論述,然而,我更關注的是這句話的語境,以及林妹妹說話的方式。
這句話有個特別明顯的特徵就是林妹妹用了一個「最」字,又接著用了一個「只」字,表現了林妹妹決絕的態度,有一點「小心眼」的執拗偏執,如果我們結合當時的語境,就會發現林妹妹的這句話遠不止談論李義山詩文的好壞那麼簡單。
這段文字在小說的第四十回,賈母帶著賈府眾人以及劉姥姥坐船游大觀園,寶二爺看到湖中的破荷葉
寶玉道:「這些破荷葉可恨,怎麼還不叫人來拔去?」寶釵笑道:「今年這幾日,何曾饒了這園子閑了一閑,天天逛,那裡還有叫人來收拾的工夫呢?」黛玉道:「我最不喜歡李義山的詩,只喜他這一句:『留得殘荷聽雨聲。』偏你們又不留著殘荷了。」寶玉道:「果然好句,以後咱們別叫拔去了。
寶二爺是「喜聚不喜散」的性格,自然不欣賞衰敗的荷葉。寶釵則是從理性的角度分析,指出沒有清理破荷葉是因為沒有時間。
寶玉和寶釵你言我語,黛玉有點含酸了,覺得被忽視,所以用了對比的方法,加重語氣,雖然我不喜歡李義山的詩,但是我破例喜歡這句,愛屋及烏,潛台詞是「殘荷」在黛玉心中的喜愛程度很高。
後面緊接著加上「偏你們」,醋意更濃了,你們(指寶玉和寶釵)是志同道合的好朋友,我往哪擺啊?
表面說的是李義山的詩,其實是嫉妒寶玉和寶釵關係親密,對待殘荷的態度一致。
林妹妹這樣的「春秋筆法」,以前也有過多次,最明顯的是第八回
寶玉要喝冷酒,寶釵教導他,這樣對身體不好,
可巧黛玉的丫鬟雪雁走來給黛玉送小手爐兒,黛玉因含笑問他說:「誰叫你送來的?難為他費心。那裡就冷死我了呢!」雪雁道:「紫鵑姐姐怕姑娘冷,叫我送來的。」黛玉接了,抱在懷中,笑道:「也虧了你倒聽他的話!我平日和你說的,全當耳旁風,怎麼他說了你就依,比聖旨還快呢。」寶玉聽這話,知是黛玉藉此奚落,也無回復之詞,只嘻嘻的笑了一陣罷了。
明裡說的是雪雁只聽紫鵑的話,其實是諷刺寶玉只聽寶釵不喝冷酒的勸告。
在第四十二回寶姐姐有過總結:世上的話,到了鳳丫頭嘴裡也就盡了。幸而鳳丫頭不認得字,不大通,不過一概是市俗取笑。更有顰兒這促狹嘴,他用「春秋」的法子,將市俗的粗話,撮其要,刪其繁,再加潤色比方出來,一句是一句。
所以林妹妹說這句的態度有點絕對,有點情緒化,其中關於李義山詩的評價有待商榷,重點是巧借談論李義山的詩,表現自己被冷落的醋意,體現了林妹妹的含酸帶諷的說話態度,「言在此而意在彼」的說話技巧。
蟹 @孔鯉 妖。
這個問題看著簡單,其實是很複雜的,涉及到中國詩的歷史中兩種迥異的藝術理念的衝突。在開始說這個問題之前,我們要注意這個問題中關鍵的字眼,是不喜。喜,是依照個人秉性對藝術作品有好感,不喜,僅僅是不對眼,而不是代表不尊重。這兩種理念都是值得尊重的,也是有價值的。
其實關鍵只有兩條脈絡:- 李商隱→晚唐詩風
- 林黛玉→曹雪芹→嚴滄浪
無非是分別論述這幾個基本點,然後連綴起來,看相互之間的關係。
- 李商隱
我們先來考察小李的藝術風格,總結其詩風和藝術理念。
談到小李,首先要把他放在大的時代背景下來看。他所處的位置,在詩史上,是晚唐。歷來有說法,唐詩分初、盛、中、晚四個階段,還有一種分類法,把中唐拆開為元和、大曆兩個階段,但晚唐詩之獨立於其他,是歷來公認的。
晚唐詩出現的時代背景,是另一個命題,在此不論,我僅論其風格。歷來論家,曰華艷纖巧,曰頹靡浮艷,曰沉博絕麗,都是有的。大體我來總結一下,就是這一階段的詩,是繼承了韓愈以來的路數,要發掘的是文字最大的表現力,認為可以通過對文字的雕琢、對結構的經心安排,達到表達能力的最大化,這就導致了文本上的精細化。而在審美旨趣上,則有唯美主義、象徵主義的痕迹在其中,唯美主義繼承自梁陳宮體的穠艷,象徵主義則發軔於楚騷之美人芳草,李賀為前驅,可惜天妒英才,壽數太短,他底色中粗糲不圓融的地方尚未圓融,所以這個圓融就一直到小李身上才達成。
要之,個人對晚唐詩風的總結是三個取向:
技巧主義,唯美主義,象徵主義。
技巧主義體現在對文辭結構的精心安排和探求文字的最大表現力上,唯美主義體現在物象的選擇和表達的風格上,象徵主義則引領了從古典敘述到依靠意象群表達的新思路。
晚唐詩風在小李詩中有集中的體現,他也被認為是晚唐詩風的集大成。
- 林黛玉(曹雪芹)
林黛玉在紅樓中論詩,是藉助香菱學詩這個著名的橋段寫出來的。這一段被選進了課本,以至於看過沒看過紅樓的人,都知道香菱學詩,這一段也大概成為全中國最普及的學詩法門了吧。
我們來考察一下這段是怎麼說的,然後追溯其本源看看。
斷不可看這樣的詩。你們因不知詩,所以見了這淺近的就愛。一入了這個格局,再學不出來的。你只聽我說:你若真心要學,我這裡有《王摩詰全集》,你且把他的五言律一百首細心揣摩透熟了,然後再讀一百二十首老杜的七言律,次之再李青蓮的七言絕句讀一二百首。肚子里先有了這三個人做了底子,然後再把陶淵明、應、劉、謝、阮、庾、鮑等人的一看。你又是這樣一個極聰明伶俐的人,不用一年工夫,不愁不是詩翁了!
其實曹雪芹的這個小教程,都跳不出《滄浪詩話》的籠罩。我們來看看嚴滄浪是怎麼說的:
詩辯
一、
夫學詩者以識為主:入門須正,立志須高;以漢、魏、晉、盛唐為師,不作開元、天寶以下人物。若自退屈,即有下劣詩魔入其肺腑之間;由立志之不高也。行有未至,可加工力;路頭一差,愈騖愈遠;由入門之不正也。故曰:學其上,僅得其中;學其中,斯為下矣。又曰:見過於師,僅堪傳授;見與師齊,減師半德也。工夫須從上做下,不可從下做上。先須熟讀《楚辭》,朝夕諷詠,以為之本;及讀《古詩十九首》,樂府四篇,李陵、蘇武、漢、魏五言皆須熟讀,即以李、杜二集枕藉觀之,如今人之治經,然後博取盛唐名家,醞釀胸中,久之自然悟入。雖學之不至,亦不失正路。
五、
夫詩有別材,非關書也;詩有別趣,非關理也。然非多讀書、多窮理,則不能極其至,所謂不涉理路、不落言筌者,上也。詩者,吟詠情性也。盛唐諸人惟在興趣,羚羊掛角,無跡可求。故其妙處,透徹玲瓏,不可湊泊,如空中之音,相中之色,水中之月,鏡中之象,言有盡而意無窮。近代諸公,乃作奇特解會,遂以文字為詩,以才學為詩,以議論為詩。夫豈不工?終非古人之詩也。
嚴滄浪的觀點,其要旨在於,推崇盛唐,推崇性情,不推崇以文字為路徑為詩,不推崇私密化和複雜化,不推崇中晚唐詩。往往又以恫嚇的方式說出來,你小子學李商隱,立志不高,以後肯定學不出來!他的門徒曹雪芹也借黛玉之口說,你寫進陸遊的格局,再也寫不好!
嚴滄浪為什麼說這些呢,其實也是有所本的,是針對當時的時弊來下藥的。當時的詩壇,可以考證一下,拋卻清醒的少數人,其實往往都是迷路之人。西昆學小李者,學得瑣碎湊泊,蘇黃以來之效仿者又多以學問為詩,推崇一些不可無一字無出處。其實都是偏離了詩之本質的。嚴滄浪在他的詩話里如此說,所謂用猛葯也,想把學詩之人一把扭回來,正規的說教肯定是不管用的,須得力氣使大些,後果說得嚴重些,再恫嚇恫嚇,就差不多了。
所以,非小李不知詩,而是學小李的詩人不知詩。嚴滄浪對晚唐頂多是尊重但不喜歡,但矯正時弊的時候說話就不必太客氣。而曹雪芹說這些,幻化小說,則並無太多矯正時弊之必要,更多是他本人的藝術理念不能接受罷了。
要之,總結一下個人對於嚴滄浪一路藝術理念的理解:
原點之確立最穩,緊緊抓住詩表達感情這個中心。文辭上對於技巧主義持懷疑甚至反對的態度,認為詩人可以通過對世界的興會到達羚羊掛角的妙處,所謂妙悟者,而非通過對文字的窮究和砥礪求得。審美旨趣上崇尚易於產生共情的普遍情感的表達。創作理念上,不認同晚唐以來利用意象群和大量象徵矯飾掩飾真實意圖的做法,而更推崇傳統的架構方式。
- 總結一下:
兩種藝術理念的衝突導致了這個問題的誕生。說白了,都有好的地方,一個走得遠,一個站得穩;也有不足的地方,走的遠則人目力未及,站得穩則視野閉塞。
晚唐之風,優勢在於開拓出了新的藝術手段,在從古典藝術到現代藝術的路徑上提供了中間態,我現在寫詩,求其現代,使用的手段,其實都是從李賀李商隱他們身上求來的;其弱勢在於走向了個人化複雜化碎片化的敘述,入其門很難,很容易走偏,所以產生了一大批不知其詩徒有其駕勢的偽門徒,名聲不大好,其詩又往往因為大旨隱晦、敘述跳脫而很難被外行欣賞。
嚴滄浪的理念,其優勢在於原點扎得穩當,路徑走得正派,依照這個路數學,大抵是學不歪的;但是弱勢也很明顯,羚羊掛角這個東西,錢鍾書他們早就批駁過,所謂妙悟,是什麼東西?僅僅是把詩變成了虛無縹緲的玄學。更何況羚羊掛角說著無跡可求,其實都可以通過文字和技巧求來,在這個視角下嚴公的理論是站不住腳的,而滄浪之論,其實有其保守的色彩,不接受新出現的理念和方法,終究是一個弊病。
所以曹雪芹是持後一種觀點的,看不上前一種,是很有淵源的一件事了。至於留得殘荷一句,更容易解釋了,李商隱的詩中比較貼近他們審美旨趣的一首罷了。
以上。1、林黛玉不喜歡李義山的詩,並不代表李詩不好,藝術本來就米有統一標準,是非常個人化的事情,所以不要拿這個來黑李商隱。
2、林黛玉喜好什麼樣的詩?分析一下她的詩就知道了:擬人化、處處代入自我(白海棠是「月窟仙人縫縞袂,秋閨怨女試啼痕」;落花是「未若錦囊收艷骨,一抔凈土掩風流」,柳絮是「嫁與東風春不管,憑爾去,忍淹留」,菊花三首更明顯,每首裡面都有一個「人」的形象);立意新穎別緻(「孤標傲世偕誰隱,一樣花開為底遲」,「效顰莫笑東村女,頭白溪邊尚浣紗」,「盛世無飢餒,何須耕織忙」);直抒胸臆、洒脫自然、無雕琢痕迹、不堆砌典故(「桃花簾外東風軟,桃花簾內晨妝懶」,「若將人淚比桃花,淚自長流花自媚」,「已覺秋窗秋不盡,那堪風雨助凄涼」)。她強調「不以詞害意」,稱讚湘雲的「拋書人對一枝秋」「圃冷斜陽憶舊遊」,大家體會一下,是不是很符合她的審美?立意靈動,筆法自然,不重雕飾。「重簾不卷留香久,古硯微凹聚墨多"這種純描述性的句子,黛玉很少寫,她筆下的物體一定是充滿人的情感。在她看來,陸放翁那兩句是死的,雖然對仗工整,精巧有趣,但裡面沒有人物,沒有情感,沒有靈性,所以只能算淺近,沒有深度。所謂有深度的詩,必須透過字面能看到人。
3、現在明白了吧,為什麼林黛玉獨獨喜歡」留得殘荷「?因為這句恰好符合她的審美:立意新奇——故意將殘荷留下只為聽雨,是不是頗有魏晉風度?擬人化,殘荷被賦予承載人情緒的功能,留荷聽雨的背後可以感受到一個人,一顆心,是不是靈氣十足?明白如話不晦澀——整句無用典,洒脫清新,畫面感也很強。比起李商隱那些」滄海月明珠有淚「」劉郎已恨蓬山遠「」宓妃留枕魏王才「的精美朦朧超大信息量,確實不是一個路數。
4、據說李商隱因為喜歡用典,每次作詩都要翻閱大量書籍,扔一屋子書,亂糟糟的。而我們林妹妹,從來都是一揮而就,一氣呵成,字由心生,不需要任何參考資料。對於李商隱那種蠻拼的作詩法,估計黛玉也是不屑的。
5、通過分析這個問題,我突然發現自己的詩風也是被黛玉嫌棄的那一類。。。淚遁
昨日我看見一微博,是講黛玉評李義山詩的,黛玉說她最不喜歡李義山的詩,只愛一句留得枯荷聽雨聲,這本是黛玉和寶玉的尋常對話,現在卻成為許多人論詩的標準,真是可笑,黛玉不過一天賦至絕之女子,她對義山詩的看法也不過是她一家之言,怎麼就成了一種「公論」呢?情況輕些的人,只道是義山詩不好,情況重些的人,大概都覺得義山人也不好了,其實李義山的詩絕好,黛玉不愛義山的詩只是她自己的事情,不是大家的事情。曹公借大觀園眾兒女之口論詩,也不過是他一家之言,何況黛玉乎?
我對此微博的評論是「這獨是黛玉對義山詩的看法,別人萬萬不可以此為標準,這是障泰山之葉,要不得。」
黛玉論詩還有一節,我且錄原文於此:香菱道:「我只愛陸放翁的『重簾不卷留香久,古硯微凹聚墨多』,說的真切有趣。」黛玉道:「斷不可看這樣的詩,你們因不知詩,所以見了這淺近的就愛,一入了這個格局,再學不出來的。」
此聯出自陸放翁《書室明暖,終日婆娑其間,倦則扶杖至小園,戲作長句二首》其二,全詩為:
美睡宜人勝按摩,江南十月氣猶和。
重簾不卷留香久,古硯微凹聚墨多。
月上忽看梅影出,風高時送雁聲過。
一杯太淡君休笑,牛背吾方扣角歌。
黛玉說此詩太淺近,這是實話,但是淺近的詩就不是好詩嗎?我覺得黛玉在此處如此說,不過是教導香菱而已,並沒有擴大開去說陸放翁的詩好壞,因為對於初學詩詞者,寫詩最不能避免的就是淺近,若是不能寫得深,又見了前人淺近的詩,便覺得詩就該這麼寫,那麼就會用力不勤了,那麼寫來寫去都依舊是淺近的,這麼著寫詩就廢了。然而就算退一萬步講,此處黛玉之口是曹公之口,貶抑陸放翁,那也沒什麼,曹公之詩詞創作觀亦受當時環境的影響,不過是宗唐宗宋之爭,黛玉此語,亦不過是宗唐之語,此種爭論本是無聊,從來沒有定論,後人自然也不能以此為定論了。
然而事實卻不是這樣的,許多人卻以此為定論了,說到這句詩,首先搖頭說不好,問他原因,也只是說黛玉說過不好,我前不久看了一篇文章,是國學大師錢穆先生論詩的,整篇文章的論據都是建立在《紅樓夢》的詩詞上的,錢穆先生就以黛玉的這句話為標準評論這句詩說「對得很工整,其實則只是字面上的堆砌,而詩背後沒有人。」對於此語,我和南師大的宋丁裔也覺得此語不公,這句詩我怎麼讀都齒有留香,意境也好,有人無人又有有什麼關係,《紅樓夢》只是小說,並不是論詩的專著,錢穆先生也並不是專門研究詩詞之人,而這兩者就算是,也只是他們的一家之言,更不能作為後人評判這句詩的標準。
然而這種以一個權威人物的話為標準的趨勢卻是越來越勢不可擋了,別的方面行不行,我倒是不知道,但我知道在詩詞方面這個是萬萬行不通的。
我覺得詩詞這種東西,仁者見仁智者見智,萬萬不可給其定個框子,更不可拿著這個框子去套詩詞,所以我說初看詩詞的人,要少看論詩論詞的東西,若是不研究,便可不看了,只看詩詞就好了,得到一種美的享受,就好了,甚至不用理解詩詞的意思,那也沒什麼嘛。詩詞中是沒有權威的,不管是誰,他說的話僅能代表他自己,因為詩詞是一種美,既是美便沒有定型,便是不能為一家所獨有的。
但是黛玉所說的不以詞害意我是非常認同的。林黛玉對義山詩的不喜,大概有兩層。一是曹雪芹和著黛玉的性格來寫的,義山詩的意趣跟她的性格不符。二是說義山詩難學,學得不好,很容易畫虎不成反類犬。
詩以明志,一個人對詩詞的審美情趣也可以看出他(她)性格的一二特點來。曹雪芹寫林黛玉不喜義山詩,實際也是跟她的性格吻合的。林黛玉在金陵十二釵中詩才最高,又是最孤標傲世的。她是心比比干多一竅,卻又對「世事洞明皆學問」這樣的俗世成功學嗤之以鼻。她看得懂賈府上下各級中險惡的人際關係,說話談吐又半點不與人留些餘地。眾人說她心眼小,其實曹雪芹早就點明了,她「為的是她自己的心」,她有著「無立足境,方是乾淨」的證悟。而且曹雪芹也寫了,林黛玉也並非生來這樣,她有過自己的一番掙扎,最終證悟到了這番。
可以說曹雪芹以林黛玉,寫出了他自己的宇宙觀和人生觀,林黛玉的這番證悟,關心的是人生存和毀滅中最核心的問題,是近代哲學中最本質的問題。而林黛玉的悲劇也來源於這裡,在那個時代和土地上,並沒有人真正關心這個問題,偶然出現一個賈寶玉,和她情情相通,心心相映,但這種偶然的愛情太短暫了,最後也被摧毀了。所以她時時感受到這種生命中和日常生活中的悲劇,失眠和流淚的主要原因在這,並不只是一味地耍小性子。
而不喜李商隱,恰恰是對林黛玉這種性格和思想的一個註腳。義山詩,在劉若愚看來,帶著巴洛克美學風格,強調繁複的視覺裝飾,注重萬物的外觀。在聞一多看來,是有點印象派的繪畫技法在,虛實交映,強調空間感。這兩點說的都沒錯,義山詩確實善於在有限的語言空間內,堆積密集的意象和隱喻,將刻意為之的人工雕琢和純粹的天然自然,融為一爐。然而再純粹,比起陶淵明和杜甫來,還是有匠氣在,是王國維說的「隔了一層」。
讀義山詩的時候,如果不是一個很有功力的鑒賞者,很可能,先被複合了語言和圖像堆積出來的具大感官體驗,一下子先佔據了。在曹雪芹塑造的林黛玉來看,無論是她的人生觀還是性格,都不喜歡這樣的。朱天心說她是,如渡天河。一個對世俗生活都不管不顧的人,怎麼會折服於表面的壯麗的裝飾呢。所以她更可能傾向,王維那種非常簡單的,疏朗樸實的詩風。
李商隱詩中,大量都是沒有主語的,他取消了主體性,讓讀他詩的人會感到迷惑,悟性低的人甚至會無所適從。這點和林黛玉「真真為了我的心」也是相悖的。李商隱的詩,理解起來已經很費力,學他作詩的人,往往都只會東施效顰地去堆疊意象。李商隱能找到那個萬千世界中的那個瞬間,那個時間點,來發射出詩歌的藝術創作。他會從這個點開始,去審美痛苦,審美失憶,審美悲劇,將自我置於這些種種意趣之下。很多的詩人,其實不僅僅找不到這個藝術的中心點,也沒有這種哲學上去除「自我」的意識。所以林黛玉叫香菱不要去學這樣的詩風,後世學李商隱的也都基本夠不上合格。
李商隱作為在詩歌藝術領域的成就無疑是偉大的。我一直覺得讀了李商隱的詩,你會發現,原來近體詩竟然可以這樣寫。他將漢語語言中的不確定性和無限可能性發揮到了極致。讀他的詩,好似感官都從肉身中脫離出來,我的眼,我的耳,我的嘴,都在獨立地去欣賞自然風物,去感知人間情感。時間對於我們的肉身來說是無垠,空間更是寬大得令人敬畏,而此刻,肉身卻好似抵達時間和空間的遊離狀態。這種出離肉身之外的空間感太奇妙了,在他之前,幾乎沒有中文詩人能夠創造出來。而細想起來,林黛玉所做詩倒有幾句跟義山息息相通的,比如說「冷月葬花魂」。
仔細看一下當時的情景,林妹妹這句話是說給寶玉聽的。
我寫過一篇文章專門說這句話,有興趣的可以看一下
留得殘荷聽雨聲
紅樓夢第四十回「史太君兩宴大觀園,金鴛鴦三宣牙牌令」裡面有這樣一段文字:寶玉道:「這些破荷葉可恨!怎麼還不叫人來拔去?」寶釵笑道:「今年這幾日,何曾饒了這園子閑了一閑?天天逛,那裡還有叫人來收拾的工夫呢?」黛玉道:「我最不喜歡李義山的詩,只喜他這一句:『留得殘荷聽雨聲』。偏你們又不留著殘荷了。」寶玉道:「果然好句!以後咱們別叫拔去了。」
初看這段的時候因為一心想著寶黛釵感情的發展,沒有太注意到動人之處,後來細看才發現其中的甜蜜,寶黛釵間初戀式的,青春式的對話給我的感覺就像荒誕又動人的青春。
首先是寶玉隨口說的一句話:這些破荷葉可恨!怎麼還不叫人來拔去?寶釵接上寶玉的話茬,說:今年這幾日,何曾饒了這園子閑了一閑?天天逛,那裡還有叫人來收拾的工夫呢?寶釵和寶玉多說了一句話,黛玉就要暗中較勁。隨後林妹妹說了與寶玉截然相反的一段話:我最不喜歡李義山的詩,只喜他這一句:『留得殘荷聽雨聲』。偏你們又不留著殘荷了。林黛玉未必喜歡殘荷,但是她一定會這樣說,故意反對寶玉說的話是一方面是因為寶釵之前贊同寶玉,那麼我一定要反對,因為寶釵一直是黛玉心中的潛在對手,所以這也是要證明一下自己的地位。林妹妹最後達到了自己的目的,但是這樣說話多少有點幼稚,成年人不會這樣,但是這種幼稚很契合寶黛十四五歲的年齡。紅樓夢藝術上的成就也在於此,我剛滿20歲,已經開始遺忘年幼的情愫,曹雪芹中年寫出了這本書,但是對青春期情感的把握已經接近完美,順帶讓我我回憶自己的青春期。回到這段話,這段話說完之後,寶玉立刻傾向黛玉:果然好句!以後咱們別叫拔去了。完全是討好了,愛一個人,自然這個人所認為的,所做的都是對的。我記得《悲慘世界》裡面有段是馬呂斯寫給可賽特的情書,大概是這樣:我愛你嗎?不,我崇拜你。愛情就是這樣,崇高的愛情都是無理性的,就像是崇拜偶像一樣,不需要理由,對我而言,你是絕對正確,也是絕對完美。寶玉就是這樣覺得,他一定喜歡了留得殘荷聽雨聲這句詩,因為林妹妹說喜歡,我愛你所愛,我惡你所惡。寶玉因為愛黛玉,順帶也愛上了滿塘的殘荷。
我們再揣測一下寶釵這時的心理,首先寶黛釵不僅有糾結複雜的情感關係,他們也是從小玩到大的發小,我們小時候如果有個朋友一心粘著一個異性,一定會笑話他,所以這是寶釵心裡一定會覺得好笑,但是,同時她對寶玉的感情又讓很揪心,她也是喜歡寶玉的,只是這種情感囿於世俗禮法不能表達,就全書來說,有一句話明說過寶釵喜歡寶玉嗎?不要說寶釵了,黛玉對寶玉的情感也沒有明文交代過,我們只能通過情節去推斷。但是這個不是說他們三人中間沒有感情,只是在那種環境下,所有感情都會被壓抑,就單對於寶釵而言,她甚至不知道自己對寶玉的感覺是什麼,就是想喝他親近,但是這種親近的感覺在當時牡丹亭都是大逆不道的書的情況下,她知道是愛情嗎?所以寶總的來說寶釵會感受到不知道是什麼原因的煩躁,伴隨著笑話寶玉的態度,糾結在一起。想想我們十四五歲的時候,一定有類似的感受。
李商隱很多詩表面上是寫愛情,其實是隱晦的感慨自己懷才不遇政治失意。其中最明顯的例子就是那些無題詩。像這樣打著愛情的幌子搞政治,皇帝和黨魁們已經"斷無消息石榴紅"了,還非要"一寸相思一寸灰", 非但「情情」的林妹妹不喜歡,看破「一片白茫茫大地真乾淨」的曹公也必然不屑。
我一直感覺 林妹妹是在說謊 她其實很喜歡李商隱的詩 但是她在此時此景下偏要這樣說。
可能是不想要別人知道她喜歡李商隱 可能是一種孤高自傲的小性兒或小彆扭?大家都有過吧 十三歲的時候 明明很喜歡某個東西 但卻偏說我最不喜。
總之 我總有感覺 她內心其實是喜歡李商隱的詩的。
只說林黛玉,那是曹雪芹不讓她喜歡
但是李商隱的詩,其實本就不可愛,基本是違反了詩的本質
@澹臺好好 這個問題非常簡單,但是很多知乎紅學大佬在這裡不懂裝懂,雖然我對紅學也不是很了解,但這麼簡單的問題你聽我的就足夠了。
前一回黛玉寶玉剛剛因為劉姥姥抽柴發生了衝突,「寶玉瞅了他一眼,也不答話。」可見寶玉已經對林黛玉有意見了,那麼擅長溜牆根偷聽的黛玉肯定又去偷聽寶玉和劉姥姥的對話了。寶玉派茗煙去找茗玉小姐的廟,在林黛玉看來當然就類似於李商隱過聖女祠,也做出風流佳事來。黛玉對於寶玉的「精神出軌」當然很不滿,順便也恨起了李商隱,這就是最不喜歡李義山的由來。
然而茗玉的茗是新的嫩芽的意思,黛玉的黛卻是青黑色,自然是茗象徵新人,青黑色象徵舊人,所以留得殘荷聽雨聲,實際是希望留下舊人的意思。
其實這是故意說給寶玉聽的,從側面勸寶玉別拔了殘荷,並非真不喜歡李商隱的詩,重在突出這一句詩的好,或許黛玉也並不認為這句詩是李商隱的巔峰。
看的時候十二歲吧,也不懂什麼李商隱的詩風、曹雪芹的詩歌觀,可是當時就特別懂黛玉的的心理,小女孩子故意撒個嬌使個小性子看看男生會不會無條件的遷就自己,管他什麼李義山陸遊呢,反正我就是不喜歡,你要是敢不同意呀看我今後還理不理你!果然還是寶玉情商高,這時候哪怕林黛玉說她喜歡幻城估計寶玉都會舉雙手贊成!!
修改答案…………………………………………………………………………………………………………………………………………………………發現了新細節
。圖片來自第七十六章凹晶館聯詩,黛玉和湘雲對陸遊的「重簾不卷留香久,古硯微凹聚墨多」一聯評論。而林妹妹卻在教香菱作詩時,香菱說最愛陸放翁的這一句時,告訴香菱,作詩不可看見淺近的就愛。凹晶館是林妹妹擬的名字。
這一張是第十五章,寶玉初見北靜王。北靜王初見寶玉,贊寶玉「雛鳳清於老鳳聲」。這句恰好是李商隱的詩。
所以啊,不要太細摳。全書的詩詞觀不是一成不變的。畢竟黛玉的專職不是學者。
而且李詩多寫纏綿悱惻的愛情,意境與紅樓夢正好切合。李詩多用神仙妃子典故,這一點和紅樓也很像啊!
我傾向於黛玉在耍小性子。在黛玉說自己不喜歡李詩那一章發生了什麼?劉姥姥替了一個拾柴的美女,寶玉很神往醋意還沒過去呢。然後大家帶劉姥姥參觀大觀園。寶玉說不喜歡殘荷,寶釵說園子那麼大,哪能打掃的過來,秀了一把知書達禮會管家,為別人考慮。我們黛玉不開心了,要找存在感,小任性,然後寶玉的反應我很滿意^ω^
(申明,我不是黛黑,是黛粉,這樣的妹妹我很喜歡。)……………………………………………………………………………………以下原答案。
林黛玉是喜歡李詩的,她在後面的章節掛了一幅斗寒圖。
89回寫到寶玉「竄訪」瀟湘館,看到了掛在牆上的「斗寒圖」:
(寶玉)說著,一面看見中間掛著一幅單條,上面畫著一個嫦娥,帶著一個侍者;又一個女仙,也有一個侍者,捧著一個長長兒的衣囊似的;二人身旁邊略有些雲護,別無點綴,全仿李龍眠白描筆意,上有「斗寒圖」三字,用八分書寫著。
寶玉道:「妹妹,這幅《斗寒圖》可是新掛上的?」
黛玉道:「可不是。昨日他們收拾屋子,我想起來,拿出來叫他們掛上的。」
寶玉道:「是什麼出處?」
黛玉笑道:「眼前熟的很的,還要問人?」
寶玉笑道:「我一時想不起,妹妹告訴我罷。」
黛玉道:「豈不聞『青女素娥俱耐冷,月中霜里斗嬋娟』?」
寶玉道:「是啊,這個實在新奇雅緻!卻好此時拿出來掛。」
「青女素娥俱耐冷,月中霜里斗嬋娟」,這是李商隱絕句《霜月》名句。
霜月
初聞征雁已無蟬,
百尺樓南水接天。
青女素娥俱耐冷,
月中霜里斗嬋娟。
當然八十回後面是高鄂寫的,但是這個細節寫的真好啊 ,所以從不覺得高鄂寫的爛。
第四十回「黛玉道:『我最不喜歡李義山的詩,只喜他這一句:「留得殘荷聽雨聲」。』」按黛玉詩識如此,宜自運之纖薄無韻味也。義山《十一月中旬至扶界見梅花》云:「素娥唯與月,青女不饒霜。」紀曉嵐評點《瀛奎律髓》卷二十說之曰:「上句謂好之者徒託空言,下句謂惡之者能為實害。」此非黛玉在舅舅家之處境乎?史太君等,素娥也;襲人輩,青女也。惜此豸讀《玉溪集》時,輕心易念,不能解會。
錢鍾書為此事狠狠黑了林黛玉一筆。供參考。
已刪勿念。
因為作者是這麼寫的
一,黛玉相關
1,原句
紅樓夢第四十回,拔荷事件
留得殘荷聽雨聲。
李商隱詩,留得枯荷聽雨聲。
2,化用
紅樓夢第五十回,黛玉聯詩詠雪句
剪剪舞隨腰。
李商隱詩,回雪舞輕腰。
紅樓夢第七十六回,黛玉湘雲聯詩
蠟燭輝瓊宴,觥籌亂綺園。分曹尊一令,射覆聽三宣。
李商隱詩,隔座送鉤春酒暖,分曹射覆蠟燈紅。
紅樓夢第二十二回,更香迷
畸笏叟,庚辰脂批,暫記寶釵制謎
脂硯齋,甲辰脂批,此黛玉一生愁緒之意
程本改為黛玉制謎
詩頷聯,曉籌不用雞人報。
李商隱詩,無復雞人報曉籌。
二,其他人相關
1,原句
紅樓夢第六十二回,香菱讀詩
寶釵無日不生塵。
李商隱詩,寶釵何日不生塵。
紅樓夢第十五回,北靜王贊寶玉
雛鳳清於老鳳聲。
李商隱詩,雛鳳清於老鳳聲。
2,化用
紅樓夢第三十七回,湘雲詠白海棠
自是霜娥偏愛冷,非關倩女欲離魂。
李商隱詩,青女素娥俱耐冷。
酸心無恨亦成灰。
李商隱詩,春心莫共花爭發,一寸相思一寸灰。
不是林黛玉不喜李商隱,而是曹雪芹不喜李商隱。
從「白傅詩靈應喜甚,定教蠻素鬼排場」以及
香菱笑道:「我只愛陸放翁的詩『重簾不卷留香久,古硯微凹聚墨多』,說的真有趣!」黛玉道:「斷不可學這樣的詩。你們因不知詩,所以見了這淺近的就愛,一入了這個格局,再學不出來的。……」
可以看出,作者的詩風和李商隱差了十萬八千里。
文人相輕……
打個比喻,李商隱的詩大致相當於笑傲江湖裡的劍宗,偏重招式技巧。林黛玉的詩相當於氣宗,講究不因辭害意,若意趣真了,甚至連詞句都不用修飾。
流派不同,所以不喜。
對這個問題我最贊同的回答是閆紅在《誤讀紅樓·黛玉的詩歌觀》中的觀點。全文引用大約不妥,概括要點如下:
1、僅從這一句話判斷黛玉不喜歡李商隱是武斷的。黛玉自己說的也不能作為依據,要綜合理解「當時情境+女孩心性+曹公筆法」。
2、李商隱的風格也並非是單一的,黛玉不喜歡的應是其中某些直白、矯情的。
3、準確描述黛玉詩歌觀的確實是和香菱談詩那回。
第一次認真作答,都是引用觀點,實在是對閆紅的觀點十分贊同。歡迎交流~
她不喜歡李詩那種惆悵惘然的感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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