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於 「三國演義」,你有哪些故事要講?
如題,不限正史
類似問題:
關於 「水滸傳」,你有哪些故事要講? - 文學
關於 「紅樓夢」,你有哪些故事要講? - 文學
關於 「西遊記」,你有哪些故事要講? - 文學
1.
沒有經歷過那個年代的人,很難想像青將們的存在。
和北京城裡的頑主不同,青將帶有更加濃烈的傳奇色彩。他們大多聚集在西北未開化的山區里,解放之初,根本沒有什麼警察和政府的事兒,在那些邊遠的、荒蕪的、人跡罕至的縣城乃至村落里,青將們就是掌握著地盤的主人。
他們大抵是一些沒什麼文化的青壯年,貪懶好閑,偏生有的是一膀子力氣和打發不掉的時間,他們像鬣狗一樣地聚集在一起,打架對他們來說和吃喝一樣,都是每天的家常便飯。尋常的莊稼戶和老百姓們對他們又恨又怕,稍微有些權勢或者財力的,倒大多和他們打得火熱,有時候新建立的政府頒發的公文,還沒有某個青將團體小頭頭的一句話管用。
在那些地方,舊的種種並沒有被完全革新掉,新的西方的一些玄乎的東西卻陸陸續續地傳了進來。青將們近乎病態地追求著武力和威風,逐漸被蒙上了一層層神秘的面紗。他們有些開始習練西方的所謂搏擊術,不練武功招式,就練致命的速度和力量;有的回過頭來,學義和團里的跳大神,要練刀槍不入的玩意兒,可能一百個人里練死練廢了九十八個,偏剩下來那一兩個就練成了。這東西科學沒法解釋,他們也不信科學。還有的三教九流,種種怪異荒誕的傳說流傳了出來,有的說西芋子上的小佛爺修出了第三隻手,能從人看不到的地方隔空取物;有的信誓旦旦說看見庄大戶家的袁頭領生得一雙陰眼,能跟鬼神交流;還有的說城南青將幫的大首領會變化,晚上變成一隻大白狼,要生撕公雞喝血的。
阿誠也是這些傳說中的一個。
可是和別人不一樣的是,他成名,沒有任何怪力亂神的靈異傳說,也沒有半點說不清道不明的奇怪本事,他的名聲,是自己一拳一刀打出來的。
他生得一張不苟言笑的方臉,眉毛濃得像是潑墨畫上似得,右頰上有一道深深的刀痕,青將幫的人都知道,那是三年前的雁北老街上,他成名的一戰留下的印記。
那天阿誠的大哥「蛐兒陳」被堵在了另一個青將幫派「土盔」的街頭,里里外外圍了三四十號人,天還飄著綿綿的青雨,灰濛濛的,空氣中瀰漫著泥土混著鐵鏽的氣味。「蛐兒陳」知道自己要完了,青將們下手狠,不留情,也不講什麼道義,他既然孤身一人被騙到了人家的地盤上,怕是家裡的小弟兄們沒有一個會來救他的——都巴不得他死在這兒,好空出位置讓他們爭呢。
就在這時候,阿誠揣著一把鐵片刀,出現在了人群里。
那天的真實情況沒人說得清楚。有的說阿誠一個人生生砍翻了「土盔」里幾十號青將,把蛐兒陳救了回來;有人說他是先偷襲抓住了「土盔」的小頭目,逼得對方放人。可是眾目睽睽看到的是,那天傍晚,阿誠背著蛐兒陳回到自家地盤的時候,渾身已經成了一個血人,衣服幾乎成了碎片,露出來的皮肉沒有一塊是完好的。他的臉上還插著一把小刀,那刀從右腮直插進嘴裡,血順著刀把往下流,可阿誠的臉色還是木木的沒有表情。
從那之後,穗寧城裡的青將們,沒有一個不服阿誠的。
2.
阿誠後來成了蛐兒陳的親信,成了穗寧城裡三大青將幫之一的副首領。
青將們起初是沒有規矩的,可是阿誠給自家的弟兄們立了規矩。不多,就兩個字:
一是信;
二是義。
那時候還沒什麼香港黑幫電影,可是阿誠早早地在自家的地界門口豎了一座關公像,丹鳳眼,點朱唇,棗紅臉龐,烏黑長髯,手裡握著一把亮閃閃的青龍偃月刀。一日三拜,香火不絕。
全幫派的弟兄都知道阿誠有個怪癖。他愛讀書。
混青將的,哪個不是學文不成,務農不就,出來混口飯吃的,偏有阿誠這種怪胎。他尤其愛讀三國,當初蛐兒陳問他為什麼孤身一人來相救的時候,他說,關雲長過五關斬六將,千里走單騎,這是忠心,也是義氣。他阿誠雖然沒那本事,但也要學學這份忠義。蛐兒陳沒有說話,第二天,就派人把這個關公像立了起來。
這個年紀的小夥子,個頂個的愛出風頭,一腔熱血。阿誠忠義護主,傳成了佳話,他手下的弟兄沒有不爭相效仿的,從那之後,但凡幫派械鬥,爭搶地盤,都是爭先恐後地上,生怕被旁人瞧不上。沒過兩年,整個幫派蒸蒸日上,做掉了好幾個對手,儼然成了穗寧城的第二大青將幫。
阿誠的功夫也被傳得越來越神。見過他那把鐵片刀的都說,那刀靈性得很,跟蛇一樣,就是平時不動,刃身也嗡嗡亂顫,離不三步遠,就能聞到血腥氣撲面而來。不少人打聽過阿誠的出身,可他是個孤兒,從小沒離開過穗寧城,當過鞋匠的學徒工,也做過書店抄字的幫閑,唯獨沒聽說過的是他在哪學過武。
有時候,自家兄弟喝高了,也會問他,說誠哥,你這麼能打,是從哪學的刀法?
阿誠總是笑,說夢裡關帝爺教的。
旁人都以為他說笑話,不肯透露自身底細。
可他說的,是真的。
3.
十二歲那年,他還在臨街書鋪當一個小小童工的時候,他就迷上了讀三國。
白天里讀到哪一段,晚上回去睡覺,一閉眼,書里的東西就變成了真的似得,在夢裡一幕幕地放。他跟著曹孟德獻過七星刀,也跟著趙子龍殺過長坂坡,夢裡的他身披鎧甲,手握大刀,在千軍萬馬中廝殺,可是醒過來的時候,他還是睡在陰濕漏雨的小茅屋裡,口袋裡空空如也,連一個銅板都摸不出來。
他越讀越痴,讀完了就再讀一遍。慢慢地,在他的夢裡,所有的人物都像是活過來了似得,跟他交談,教他本事。關二爺手握青龍偃月刀在前面衝殺,他就跟在後面看著學,有時候半夜醒過來,他就赤著膀子,在月色下練刀,把夢裡學到的本事都練了出來。後來他聽說書的講,隋唐有個大將叫做程咬金,小的時候有仙人去他夢裡,教了他天罡三十六斧,阿誠這時候就想,這興許不是傳說。只是在他的夢裡沒有什麼白鬍子仙人,只有一位赤面長髯的關二爺。
其實三國里不是沒有更厲害的,但他不喜歡。他最敬重的就是關二爺的忠義和肝膽,他執拗地覺得,學到手裡的不僅僅是刀法,更是一份擔當道義。
短短五年過去,那個小小的童匠變成了青將們的副首領,他晚上的夢也越來越豐富多彩。在夢裡,他幾乎和三國里所有厲害的武將都交過手,他的刀法悍厲絕倫,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再也沒有吃過虧,輸過陣。
除了一個人。
一個失信忘義,讓阿誠最看不上的人。
在自己的夢裡,他把那個人關在白門樓的小小城池中,不屑與他交談,不屑與他比武,那個人也不在乎,總是一張桀驁難馴的臉,身披銀盔重甲,下巴微微揚起,帶著些許輕蔑地看著他。
即使阿誠再不喜歡他,也不得不承認,他手中的方天畫戟,三國里沒有敵手。
4.
阿誠不在幫派里的時候,大多時間窩在四方街上的書鋪里。
書鋪老闆是個矮矮胖胖的中年男人,善良而懦弱,小時候阿誠沒飯吃,經常遭他接濟。他有個獨生女兒,小阿誠五歲,叫做雲霞。從小跟在阿誠後面長大,生得一副江南女子的柔和相貌,性格溫婉,卻經常透著一股執拗勁兒。
曾有一回吃晚飯,阿誠剛動筷子,門外小兄弟來喊,說跟大練門的青將在老歪脖子槐哪兒對峙起來了。阿誠放下筷子便要出門,雲霞一把拉住他的袖子,若無其事地開口了。
「一時半會出不了人命,晚飯吃了再去,不然拔刀子砍人都沒力氣。」
阿誠在外頭說一不二,偏偏犟不過這個妹妹,額上青筋都爆了出來,但還是坐了下來,硬是把兩大碗飯吃完了才給出門。這事經小兄弟的口宣了出去,人人當做笑料在傳,說阿誠天不怕地不怕,就怕書鋪掌柜家裡的小雲霞。
阿誠不是怕,只是拿雲霞一點辦法都沒有。他一個男人家獨自生活,難免粗心大意,平時家裡收拾,衣服漿洗,乃至於三餐吃食,多是雲霞給他包辦。他嘴上沉默寡言,心裡頭一件一件記得清楚著呢。
也有人起鬨,讓阿誠迎娶雲霞進家門算了。可是阿誠不敢。不比其他青將,他是讀過書的,知道自己現在這玩意看著威風,其實就是個上不得檯面的混混兒。幾次動了這個心思,可一抬頭,看見雲霞那張俏麗無儔的臉龐,他所有的話就又悶在嗓子眼裡。
他覺得自己配不上雲霞。
有段時間,他甚至故意躲著雲霞。每天跟幫派兄弟混在一起,或者乾脆晚上在賭場徹夜不歸。直到那天深夜,眼看著子時過了,巡夜的梆子敲響了三聲,雲霞一個姑娘家的身影出現在了賭場的門口。阿誠抬眼看到的時候,驚得手中的牌都落了一地,須知這社會不太平,到處都是不對付的青將們,有的固然給阿誠這個面子,有的偏瞧阿誠不順心的,也總想著給他個厲害悄悄。雲霞半夜三更,孤身在外,和在狼窩裡頭轉悠沒什麼區別。他想到這兒,臉色頓時鐵青了起來,還沒準備訓過去,雲霞卻先開口了。
「哥,又不回家?」
整個賭場都變得靜悄悄的,沒人想到這個看上去怯生生的姑娘家,居然有這麼大的膽子,敢來這裡找人。阿誠從來沉穩幹練,這時候卻支支吾吾地說不出一句話來。雲霞又說了第二句話。
「再不回家,就沒家了。」
說完,雲霞掉頭就走,阿誠的臉色青了又紅,紅了又青,低頭想了半天,重重地將牌往桌上一砸,跟在後面追了出去。
打那之後,他再也沒敢連續在外頭聚賭過。
5.
青將們的江湖裡,過得都是刀尖上舔血的日子,成名快,死的也快。
就上個月在城西口,那個赤膊操著一根鋼叉,挑翻了三個青將的十四歲少年,一夜之間被看作是少年英雄,年紀最小的青將,風頭無兩,前兒個半夜,被人發現死在了城外的老泥塘里,眼珠子都被挑出來了,連誰下的手都不知道。過個兩天,大家也都忘了這號人了。
阿誠成名三年,論資排輩,幾乎算得上是青將里最頭號的人物,連他的大哥蛐兒陳也比不上。每天一早,他拎著那把鐵片刀到關帝像面祭拜的時候,不知道多少眼睛盯著他,只想踩在他的屍體上成名呢。可是誰也沒能贏過他的那把刀。
旁人覺得他威風八面,當世英雄,看在雲霞眼裡,每天都在替他提心弔膽著,日子一天天過去,她越來越怕阿誠出門,總覺得有一天出去了,就再也見不到他回來。
阿誠和雲霞在一起的時候,是他最安逸的時候。他喜歡泡一壺茶,坐在書鋪外的躺椅上,雲霞俏生生地坐在他身邊,給他讀三國里的故事。雲霞的聲音好聽,再險惡的沙場爭鬥,經她的嘴一讀,都蒙上了幾分輕快的色彩。
阿誠喜歡關雲長,可雲霞喜歡貂蟬。她幾次讀到王允美人計的時候,說著說著,眼眶就紅了。她說亂世之中,女子求一席安身不容易,貂蟬縱然絕色,其實也不過是隨波逐流的玩物罷了,她運氣好,最後遇到了個真心愛她的男子,願意為了她放棄一切,承擔千古罵名。
阿誠就皺起了眉頭,說呂布三姓家奴,背信棄義,為天下英雄所不出,有什麼好的?
雲霞便幽幽道,你們這些男子漢大丈夫當然是不齒的,可在我們女子看來,他比什麼關雲長,趙子龍,都強了千倍萬倍。怎麼,眼中有江山的才算是男人,有美人的就不算英雄了?要是有人對我有呂布對貂蟬的十分之一,百分之一,那我死了也瞑目了。
阿誠就成了悶嘴葫蘆,閉著眼假裝沒聽到。
再讀一會,她又忍不住勸阿誠從青將幫里退出來,安安穩穩地過日子。阿誠嘴上喏喏,卻仍然每天處理著幫派里的事情。有時候被逼急了,只能說:「那都是我的兄弟,我不能說撂擔子就撂,不講義氣。」
「義氣?」雲霞嘆了口氣,「青將都是些什麼貨色,你比我清楚。除了你之外,還有誰真的講道義?」
阿誠就又不說話了。
入伏以來,大練門和阿誠他們的矛盾越來越激化了,每天大斗兩三場,小斗不計其數,街頭巷尾經常一言不合,操刀便干。穗寧城裡瀰漫著一股緊張而危險的氣息。
在阿誠他們崛起之前,穗寧城裡最大的青將幫派,就是大練門。
大首領是個號稱留過洋回來的年輕人,據說以前也是街頭巷尾晃蕩的潑皮漢,不知走了什麼運,跟著商隊出了國,幾年之後回來,給自己取了個新名字叫shark。他說話的時候喜歡在滿嘴地道的西北土腔里,夾雜著幾句誰也聽不懂的洋文。他熱衷於西洋傳來的一切:鐘錶、火柴、胸針、皮鞋……他是這個縣城裡第一個用捲煙代替了土煙槍的人,也是政府招待所旁邊新開的歌舞廳裡頭號常客。他平日里戴著金框眼鏡,領帶西裝,斯斯文文的樣子,可是一旦動起手來,眼鏡摘下,露出一雙兇狠的蛇眼,鮮血濺滿了白襯衫的時候,你才算看清楚了他本來的面目。
Shark對阿誠的功夫和為人很欣賞,幾次三番想要拉他入伙,可是阿誠從來沒有答應過。Shark送來禮物,阿誠原封不動地退回去,他當著蛐兒陳的面,跪在關帝像前賭咒發誓,說當年二爺掛印封金,今天他也一樣,絕沒有一絲一毫叛主的意思。
如今鬧得正凶,shark明裡暗裡找過阿誠多次,也嚴厲叮囑了幫派的弟兄們,無論鬧成什麼樣子,也絕不準去找書鋪父女倆的麻煩,路上遇到了,還得客客氣氣地招呼。阿誠心裡領情,可每當跟大練門打起來的時候,拔刀砍人,還是比誰的動作都乾淨利落。
這一打,就打了一個多月。
大練門畢竟底蘊深厚,全城裡好閑能打的青將們,聚集了三分之一還多些。還有些奇人異士,在別處討生活的,也跟他們關係不錯。阿誠他們是越來越處於下風,蛐兒陳嘴巴不說,可臉色是一天比一天差。
眼看著阿誠他們的地盤一縮再縮,最後只剩下了三條街的時候,蛐兒陳不見了。
除了阿誠,沒有人知道他去了哪兒。
他臨走的時候,把幫派交給了阿誠,告訴他,無論如何,都要撐住半個月,半個月之後,他一定回來。到時候,就是大練門的死期到了。
阿誠點頭,說好。
就為了這一聲好,阿誠把自己的命都豁了出去。
大練門的攻勢越來越猛了,阿誠手下的青將卻越來越少。幾乎每一場仗,阿誠都沖在最前面,撐到最晚離開,可是即使這樣,也終於到了山窮水盡的時候。
他身上多了七處新傷,每一處只要再偏一點點,就足以致命。
他開始整宿整宿地做噩夢,夢到關羽敗走麥城,夢到孔明五丈原喪身,夢裡他遭遇十面埋伏,丟兵卸甲,自刎身死。醒過來的時候,額上涔涔地都是冷汗。
每天早上起來之後,他都會沖一個冷水澡,然後到關帝像前拜三拜。
不為別的,就為了安心。
他掰著手指頭熬,當shark帶著人堵在了他的家門口時,距離蛐兒陳離開,已經過了十二天。
阿誠開門,請shark進來。
家裡沒有多餘的東西,一張木桌,一張硬板床,桌上放著涼開水,他給shark倒了一碗。
「降了吧。」shark沒喝,看著他說。
「不降。」阿誠說話的方式和他的人一樣,又硬又冷,像是根釘子扎在地上。
Shark皺起了眉頭。
「弟兄們都拼累了。」阿誠說,「休息一下吧。三天之後,城南口的大校場,把人都帶上,一場仗定勝負。輸了,我走,永不回來。」
「好。」shark一拍桌子,想了想,還是說道,「如果你回心轉意了,隨時去黑窯子那兒傳個信,我能收到。」
阿誠點點頭:「不送。」
6.
三天後的清早,大校場排滿了青將。
滿城的老少都趕來看熱鬧,雙方一字排開,勝負幾乎已經分明,阿誠手下只剩下了零零碎碎的十幾號人,可是對面,足足還有不下五十個血氣方剛的青將。
約定好的,雞鳴三聲開打。
阿誠握緊了手中的鐵皮刀,他也已經沒有了把握,自己究竟能不能還活下來。
Shark不動聲色,看著阿誠,眼神中流露出一絲惋惜。
就在雙方劍拔弩張的時候,城門口忽然出現了三個人影。
蛐兒陳回來了。
他的身後跟著的,竟然是一個金髮碧眼的外國人,和一個鐵塔似得黑人。
所有人都驚呆了。
Shark看到這兩個人,臉色瞬間變得烏灰,他手下的青將們也都慌了神。從跟著shark開始,就聽到他吹噓著國外的種種好處,將中國的東西貶的一文不值,他們跟著學的,也都是據說來自於什麼美國的格鬥術。可是沒想到,蛐兒陳竟真的帶了兩個外國人回來!
「打架?」美國壯漢操著一口不流利的中文,搶先一步衝進了人群里,雙拳帶著鋼環,一拳下去,風聲呼嘯而過,為首的一個青將便飛了出去,鮮血在空中划過一條拋物線,帶著兩個潔白的牙齒,在陽光下熠熠閃光。
黑人絲毫不讓,一手一個抓住青將,狠狠地把他們的腦袋相對一撞,然後像是扔麻袋一樣地扔在了地上。
Shark手下的青將頓時手足無措,回頭看向他。
自打有了這穗寧城以來,城裡出現外國人,還是破天荒的頭一回,且不說有多能打,青將們就沒有一個敢把手上的刀往他們身上招呼的。
美國壯漢一路衝到裡頭,他看出了shark是個帶頭的,一把抓著領子將他揪了起來,shark臉上露出畏懼神色,結結巴巴地想要說些什麼,那美國人皺著眉頭聽了兩秒,搖搖頭,一聳肩,將他扔出了人群。
不知道誰先發了一聲喊,大練門下的青將們,頓時作鳥獸散,個個逃得慌不擇路。
這一仗,阿誠居然沒打,就已經贏了。
校場外頭的樹底下,雲霞捂著胸口,長長地出了一口氣,悄悄地把手裡的剪刀又收進了袖子里。
7.
短短三天時間,蛐兒陳帶著這兩個外國人,橫掃了整個穗寧城,沒有一家的青將敢跟他們動手。
底下的兄弟們好奇,問蛐兒陳是從哪兒認識得這兩個神仙。蛐兒陳哈哈大笑,沒有說話。只在晚上喝高了之後,偷偷地趴在阿誠耳邊說,是他拿這幾年幫派里攢下的銀元,去三百里外的大城市裡專門請來的拳手。
「呸,假洋鬼子,見著了真洋人,還不是怕得卵都縮進去了?」蛐兒陳哈哈大笑,阿誠聽在耳朵里,淡淡地沒有說話。
大練門的青將們,彷彿一夜之間消失無蹤了,shark也不見蹤影,好似從來沒有出現過這個人似得。蛐兒陳掘地三尺,也沒找出他們的下落,只得泱泱作罷。
這天夜裡,蛐兒陳包下了政府旁邊的歌舞廳,給自家兄弟們慶功。
小兄弟們輪流給兩個外國人敬酒,腆著臉在一旁吹噓著。兩人哈哈大笑,伸手拍著蛐兒陳的背,顯得說不出的親熱。阿誠一個人站在最外面,沒有喝酒,也沒有說話。
他想,說不定是時候可以退出了。
他的腦海里浮現起雲霞的笑臉,他忽然覺得,說不定將自己安頓下來,繼承掌柜的家業,開一家小小書鋪,也是個不錯的活計。
慶功宴喝到了很晚很晚,阿誠有些不耐煩了,但也不想掃兄弟們的興緻。他想找個機會跟蛐兒陳聊一下這個事情,可是蛐兒陳連看都沒有看過他一眼。
好不容易等到一個機會、蛐兒陳四下看看,目光落在了角落裡的阿誠身上。
「兄弟!」他誇張的大喊著,狠狠地摟住了阿誠,「我走的這幾天,辛苦你了。」
「應該的。」阿誠笑了笑,沒多說什麼。
「怎麼樣,你也沒想到吧,我竟然請了這麼兩尊真神回來。」蛐兒陳得意地大笑。
「他們人呢?」不知道為什麼,阿誠對這兩個飛揚跋扈的外國人抱著本能的厭惡。他發現不知道什麼時候,這兩個人不見了。
「找樂子去了吧。」蛐兒陳笑笑,「只要這兩位大爺高興,怎麼都好。」
阿誠深深皺起了眉頭:「規矩是規矩,願意玩的來者不拒,不願玩的絕不勉強,不能禍害好人家的姑娘。」
他起身想去找那兩個外國人。
蛐兒陳拉住了他的袖子:「別多管閑事,那是他們開心。」
「不成。」阿誠搖搖頭,「不管誰來了,在這兒,都得守規矩。」
他轉身出門,剛走了兩步,一個玻璃瓶子就敲碎在了他的後腦勺上,他眼前一黑,腳下一個踉蹌,倒了下去。
還沒回過神來,他就被人揪著頭皮拽了起來,他的眼睛被血染紅了,只能睜開一條縫,隱約看到蛐兒陳猙獰的笑臉。
「阿誠,真以為我不知道,你根本就沒把我這個大哥放在眼裡過?」
歌舞廳里靜悄悄的,所有人都停下了手中的動作,看向這兩個人。
「我……沒……」阿誠喉嚨中擠出兩個字來,話音未落,又是一玻璃瓶砸在了腦門上,玻璃渣四散飛濺,鮮血涔涔流下,染紅了阿誠的滿臉。
「看到我回來,失望了吧?沒想到吧?是不是早就計劃好了,帶著兄弟們去投降大練門了?」蛐兒陳的眼睛裡透出扭曲的恨意,「別以為你跟那個假洋鬼子背地裡勾勾搭搭的,我就真的什麼都不知道!」
歌舞廳外傳來重重的腳步聲。一個熟悉的清脆的聲音,正發出絕望的呼喊求救,夾雜其中的還有低沉的洋文調笑聲,然後重重一響,好似一巴掌拍在了屁股上。
阿誠驀地瞪大了雙眼。
「你!」一股熱血湧上額間,他不知道哪來的力氣,反手抓住蛐兒陳的手腕,一推一拉,狠狠將他摁在了地上,借著這股力站了起來。他抹去了臉上的血跡,眼中所見,兩個外國人滿臉通紅,哈哈大笑,黑人的肩上還扛著一個纖細的身影,阿誠認得那件大花布衫和綉著黃鶯兒的繡花鞋,那是雲霞十六歲的時候,他親手送給她的禮物。
「放開她!」阿誠虎吼一聲,沖了過去,黑人伸手擋住了他的拳頭,美國白人攔腰抱住了他,哈哈大笑著,雙臂鼓起青筋,狠狠地將阿誠砸在了黃杉木的桌面上。
桌面轟然崩塌,阿誠倒在滿地木屑灰塵之中,喉頭湧出鮮血。他想掙扎著爬起來,卻連一絲一毫都動彈不得了。
蛐兒陳不知道什麼時候站在了他的面前。
然後,一腳狠狠踩在了他的臉上。
「知道他們怎麼找到雲霞的嗎?是我告訴他們的。我說城裡最好看的姑娘,就在兩條街外的書鋪上,只有最強壯的男人才有資格擁有她。」
「你猜他們怎麼問?」
「洋人真的是無恥啊,他們居然問我,如果有兩個人一樣強壯的話,是不是就可以一起擁有她?」
「我當然說——可以啊!」
蛐兒陳的聲音像是從很遠很遠的地方傳了過來,每一個字都像一根最惡毒的鋼針,狠狠刺進了阿誠的心裡。雲霞撕心裂肺的呼喊聲傳到了他的耳朵里,他渾身控制不住地顫抖著,心中湧起從未有過的瘋狂和絕望。
不知道過了多久,青將們早已悄悄地四散離去了。蛐兒陳走了。外國人也走了。他們把雲霞帶回了自己的住處。一地狼藉的歌舞廳里,只剩下屍體一樣的阿誠,倒在廢墟之中,像是還活著,又像是已經死了。
8.
那天晚上,阿誠的夢崩塌了。
他紅了眼睛,發瘋一樣地將夢裡的一切摧殘,毀滅。他脫掉了自己的盔甲,扔掉了自己的兵器,無邊的黑暗從遠處悄悄蔓延開來。關二爺、張翼德、趙子龍……一個個熟悉的、陪伴了他無數個夢境的人物崩塌消散,他想要哀嚎,卻發現發不出一絲一毫的聲音,他跪倒在地上,無聲地哭號著。
他堅信了二十年的道義,堅信了二十年的氣節,在這個晚上煙消雲散。
都是假的。
都是騙人的。
他想要將自己的血肉撕碎了埋進土裡,這樣就再也感受不到這撕心裂肺的痛苦。他的拳頭狠狠砸著土地,鮮血從撕裂的皮肉處流下來,滲進殷紅的土裡。
咚,咚。
夢裡傳來沉重的腳步聲。
他愕然抬頭,在這個夢裡,他明明將所有一切都毀滅了,總么會還有人在?
銀盔鐵甲,月白披風,來者神色倨傲,目光冰冷,右手握著一把泛著寒光的方天畫戟,低頭看他。神情似是嘲笑,又似是憐憫。
阿誠和他目光交匯,心中一震,如遭雷殛。
他忽然有些明白了。
道義、節氣,固然是一種堅持。可是這亂世滔滔之中,不是每個人都有這個資格守住一切的。
有的時候,你寧可犧牲著一切,換取保護些別的什麼。
無關是非,只是抉擇。
阿誠怔怔地跪在這個男人面前,忽然臉上浮現出了一絲慘笑。
如果忠義無雙的關二爺救不了我……
那麼,就讓負信忘義、為世所棄的呂溫侯助我一臂之力吧……
10.
蛐兒陳第二天酒醒的時候,腸子都悔青了。
他既後悔自己醉酒之後,竟然把心事都吐露了出來,自毀長城,當眾將阿誠凌辱成了那個樣子;又後悔既然已經做了,居然沒有下盡狠手,還留了阿誠一條性命。
想起阿誠的刀,他心頭一陣發顫。
別人不知道,可他這輩子都不會忘記,當年被「土盔」堵在街頭的時候,驟然亮起的那抹帶起漫天血雨的璀璨刀光!
當他站在身後的時候,這把刀是他最鋒利的武器,可是如今站在對面的時候,這把刀卻成了最可怕的殺手。
他曾經發誓,這輩子寧可再去一次「土盔」的老巢,都不願意站在阿誠的刀鋒面前。
正惶惶間,忽然一個小兄弟來報。
「陳……陳老大!阿誠哥他跪在關帝像前,說要向您負荊請罪!」
蛐兒陳臉都沒顧得上洗,趕到關帝像前的時候,阿誠臉色蒼白,顯然重傷未愈。他的面前,那把百戰成名的鐵片刀筆直地插在土裡。
「阿誠……」蛐兒陳張了張嘴,不知道該說什麼。
阿誠沒有抬頭,也沒有看他,只向著關帝爺拜了三拜。
「青天在上,關帝為證,我阿誠為本幫出生入死,從無二心。如今立身不正,惹來大哥猜疑,愧對弟兄。願斷指明志,與大練門秋毫無染,也請眾家弟兄和陳大哥做個見證。」
說著,他猛地拔起鐵片刀,狠狠砍向自己左手。刀光一閃而過,血花四濺,兩節指頭落在地上,猶自微微顫抖,彷彿活物。
阿誠臉色已經變得慘白,也不包紮,低聲道:「不知大哥可願信我?」
「信,信,如何不信!」蛐兒陳連忙一把抱住阿誠,撕下衣角,給他裹住小指和無名指的傷口,臉色露出痛心疾首的神色:「大哥昨日酒後失言,壞了兄弟義氣,是大哥的不是,今天該砍手指的是大哥啊!」
說著,他就伸手要去拿刀,阿誠一把抓住他的手腕,搖了搖頭:「大哥願意信阿誠,阿誠就知足了。昨夜之事從此翻過,就當沒發生過,大哥說可好?」
「好,好!」
就這樣,一場原本可能發生的禍事,因為阿誠的退讓,消弭在了無形之中。幫派中人人稱頌,說二人兄弟情深,感天動地;阿誠仁義懂事,堪稱青將表率。有人不信阿誠真能忍下這口氣,說定是蛐兒陳後來私下裡談過了,這是二人第二天一早作秀呢,當下就有人反駁,說絕無此事,那天晚上眾人散後,他親眼看見阿誠一個人拖著重傷身體往黑窯的方向去了,沒有旁人跟著,那時候蛐兒陳還在家裡醉著呢。
不知道為什麼,所有人都有意無意地,沒有提雲霞的事情。
11.
蛐兒陳打進大練門老宅的時候,正式宣稱,從此穗寧城裡,再無大練門,他們才是青將們的首領。
他要揚威,索性昭告全城青將,明日在這大宅之中開宴慶祝。
這場宴會是大事,蛐兒陳脫下了平日里的補丁衣服,換上了名貴的綢服,頭髮打理得一絲不苟,儼然一副士紳的樣子。穗寧城裡自打有青將開始,打了七八年了,這還是頭回有人能一統了這個江湖,坐上了首領的位置。
阿誠跟在他的後面,那是往日的那身打扮,只是腰畔的鐵片刀沒了。有小兄弟注意到了,但是沒人敢問他。
次日一早,城西的鐵匠鋪里,特意送來了一桿烏沉烏沉的奇形兵刃。
那兵刃長桿紅纓,前頭是兩片月牙似得鋒刃,分別在槍尖的左右。兩個洋人不識得這是什麼,掂在手裡玩弄著,嘖嘖稱奇。蛐兒陳也不識得這東西,便問阿誠是什麼。
「方天畫戟。」阿誠說,「古時候用作皇室儀仗,是好東西,可能是哪家青將幫有心,送來奉承的吧。」
蛐兒陳滿面春風,找了個木架子,將這戟擱在了大宅中央,說看著威風。
兩個洋人看到阿誠的時候,臉上露出猥褻神色,嘀嘀咕咕地說些什麼,阿誠聽不懂,也不願去想。兩個人自顧自說了一陣,其中一個露出淫穢笑容,往另一個的屁股上狠狠一拍,另一個頓時哈哈大笑,指手畫腳地做了幾個下流動作。
阿誠的眼皮跳了跳,面色還是木木的。
很快到了午時,大宅里烏壓壓地站滿了青將。蛐兒陳手下的弟兄們站在中央,個個昂首挺胸,面色得意。兩個洋人嘀咕一陣,沒過多久,那個美國人就摟著一個瘦弱憔悴的姑娘,站在了蛐兒陳的身邊。
蛐兒陳臉色一僵,暗罵洋人多事,偷眼去看阿誠神色,只見阿誠無喜無怒,彷彿沒有看到。
那個姑娘從出來的時候,雙眼就一直看著阿誠,再也沒有離開過。半晌,眼眶一紅,落下兩行淚來。
美國人卻是得意洋洋,黑人也湊到一旁,兩個人把那姑娘夾在中間,低聲調笑著,說不出的淫糜下流。
蛐兒陳生怕鬧出事端,連忙咳了一聲,開口道:「眾位弟兄,今天把大家召集在這兒,是為了宣布一件事。」
「從今天起……」話音未落,忽然阿誠的聲音響了起來:「放開她。」
蛐兒陳回頭一看,竟是那兩個洋人得寸進尺,竟在大庭廣眾之下,對雲霞上下其手,佔盡便宜。雲霞瘦小的身軀被摟得緊緊的,瑟瑟發抖,死死咬著下唇。
蛐兒陳皺起了眉頭,想要調解,那洋人卻露出挑釁神色,大手握住雲霞臀部,大肆揉捏了起來。
「我們,摸夠了。你想摸,也來?」他們操著生硬的中文,哈哈大笑起來。
阿誠臉上的戾氣一閃而過,他猛地探手,一把抓住了宅中的方天畫戟,劈頭便向那美國人砍了過去!美國人沒料到他一言不合,竟下狠手,躲閃不及,那月牙刃刺入肩頭鎖骨,飆出一道血箭。
「反了你了!」蛐兒陳怒喝,他喊得雖凶,心裡卻泛起了絲絲涼意。
「大哥!大練門,大練門的人!」忽然,宅外看守的青將滿身血污地沖了進來,嘶聲喊道。還沒喊完,背後便被一刀砍翻在地。
蛐兒陳臉色慘變,幾乎吼出了聲:「哪還有大練門的人?」
彷彿是對他的這句話最無情的嘲諷,宅外烏壓壓地湧進了大練門的青將們,shark手裡握著鋼棍,沖在最前面,哈哈大笑:「蛐兒,沒想到我會回來吧!」
「狗日的!」蛐兒陳渾身發抖,不只是氣的還是害怕,「你們都躲到哪個豬窩裡去了!」
「老子在黑窯子里日子過得滋潤著呢,你怎麼不問問你們二當家?可是他把我請出來的。」
蛐兒陳不敢置信地看著阿誠,對方臉色木然,手裡的鐵戟還插在那洋人的身上。
「你真敢勾搭大練門!」蛐兒陳從懷裡掏出短刀,撲了上來,「老子宰了你!」
阿誠手腕一抬,方天畫戟捲起低低龍吟,帶起滿室銳風,蛐兒陳甚至沒有衝到阿誠面前,就被月牙刃刺穿了胸腹,狠狠甩在一邊牆上。
兩個洋人趁機虎吼一聲,沖向阿誠!
這時候,宅子中央的青將們才如夢初醒,不敢置信地看著阿誠,原本的尊敬信任全都化作滿腔怒火,紛紛掏出兵刃,把阿誠圍在了中間。
「上!」shark大喊一聲,大練門的青將頓時齊齊衝上,幾乎是一瞬間,宅內就充滿了濃郁的血腥氣!
其它青將們不願惹事,都悄悄地退走了,只留下兩幫派之間,不死不休的纏鬥。
阿誠深陷重圍,雙手掄起方天畫戟,帶起陣陣腥風血雨。和街頭爭鬥的短刀鐵棍相比,這種戰場上才能見到的長兵刃簡直和絞肉機沒有任何區別,阿誠雙手鼓勁,下手毫不留情,往日稱兄道弟的青將們,幾乎在他手下非死即傷。
「快走!」他左手持戟一掃,右手拉住雲霞,把她往宅外拽去。
「我不走!」雲霞哭號道,「我跟你在一起!」
「你爹還在等你!」
阿誠厲喝一聲,長戟掃開數名青將,但右臂上也挨了重重一刀。
雲霞一怔,臉上露出猶豫神色。
「走!」阿誠一把把她推向門外。
雲霞紅著眼睛,一咬牙,沖著宅門外跑了出去。
她沒有再回頭。
身後傳來叮叮噹噹的兵器碰撞的聲音,血花濺落在他背後,滾燙的,帶著像是鐵鏽的腥味。她不用看,也能感覺得到,阿誠手握方天畫戟,站在她的身後,像是千百年前那個無懼的戰神一樣,為她辟開一條生路。
她一隻腳邁出宅門的瞬間,終於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
這一眼,她一生都不會忘記。
阿誠渾身浴血,彷彿猙獰魔神,手裡的方天畫戟刺進了黑人的體內,他一發力,長戟帶著黑人的身體往前突進,無數青將嘶喊著,三把刀同時砍在了阿誠的身上,阿誠卻恍若不覺,一抬手,那黑人的身體被挑飛了出去,鮮血像是彩虹般在空中化作一條弧線。阿誠站立不動,忽然回頭,沖她笑了一笑。
「跟我出來啊!」雲霞彎下了腰,用盡渾身力氣喊道。
阿誠張了張嘴,似乎想說什麼,只一瞬間,數不清的匕首、短刀、尖刺扎進了他的體內,他的身體彷彿一個裝血的皮囊一樣,頓時萎靡了下來,雙腿一軟,癱倒了下去。
雲霞張大了嘴巴,意識彷彿脫離了身體,站在半空中冷冷地看著面前的一切,她的眼前忽然一黑,什麼都看不到了。
12.
阿誠倒了,青將最後的道義也沒了。
他們彷彿一夜之間又變成了一群好勇鬥狠的混混流氓,沒有規矩,沒有講究,像是瘋狗一樣互相撕咬。
大宅的那場械鬥規模之大,殺傷之慘烈,終於引起了政府的高度重視。沒過多久,從隔壁某軍區千里迢迢奔赴過來的小股部隊就接替了警察的職責,對穗寧城的青將們進行了肅清,在整頓完了這些破壞社會秩序的壞分子之中,解放軍官們走進了大宅。
距離那天的大械鬥,已經過去了一個多月。可是始終沒有人敢接近過這個大宅。據說屍體腐臭的氣息隔著幾里都能聞到,這裡成了天生的亂葬崗,據說夜裡的時候還鬧鬼。有人半夜經過的時候,聽到裡面還有打鬥的聲音,乒乒乓乓的,那是他們執念未消,化作厲鬼之後仍然在廝打呢。
部隊一個個屍體清點人數,確認身份,到了最後,只剩下一個面目全非的屍體無人認領。說是屍體,其實已經幾乎被砍成了肉泥,渾身沒有一點完好,被從大宅里拉出來的時候,已經一半長出了蛆蟲,白花花的格外瘮人。
每個人都知道這具屍體是誰,可是沒人說。後來據部隊的人說,前來認屍的,最後是城裡哪個書店老闆家的姑娘,俏生生的格外喜人,她見到屍體的時候,頓時哭成了淚人,也不嫌臟,撲上去抱著腐爛的屍體,失聲痛哭。
這具屍體後來火化了,骨灰埋在城外山頭的林中。雲霞說,那是他從小長大的地方,也是他最喜歡的地方。
有青將把原本街頭的關帝像給抬了來,說要放在阿誠的墓前,雲霞沒有同意。後來那關帝像被人劈碎了,撿回家去當做柴火燒。雲霞沒有讓旁人幫,一個人咬著牙,拖了整整一天一夜,將那柄幾十斤重的方天畫戟,從大宅里撿到了林中,插在了阿誠的墓前。
後來,再也沒有人見過雲霞。
有人說她在阿誠的墳前殉情自殺了,因為阿誠是騙她的,她被擄走的那天晚上,她的父親,那個憨厚膽怯的中年胖子,就握著裁紙刀去跟黑人拚命,反而被一刀插進了喉嚨里,死在了街頭,她早就無家可歸了;
有人說她走了,離開了這個傷心的地方,去了別處討生活。反正她已經不幹凈了,乾脆破罐子破摔,步入風塵,那人信誓旦旦地說,離這三百里外的城裡,有個歌舞廳的頭牌,跟雲霞長得一模一樣。
還有人說她在阿誠的墳前哭了三天三夜,眼睛哭瞎了,淚水哭盡了,最後化作了天邊的淡淡雲霞,日夜守護在阿誠的身邊。
直到今天,還有人據說在穗寧城外的密林中偶然見過那把銹跡斑斑的鐵戟,那是個年輕人,見到的時候好奇,想要拔出來玩,可是握住鐵戟的瞬間,他的面前出現了一個白髮蒼蒼的佝僂婦人,形如鬼魅,面目猙獰,他嚇得掉頭就跑,從此再也沒有敢進過林子。
--《21世紀怪談編 其三十七 溫侯夢》
桃花
我至今記得那一年涿郡的春風,吹遍了桃花。
吹落了桃花,紅得像血。
那時候我很窮,家徒四壁的窮。
武藝一般,讀書尋常。
倒有一些七彎八繞的血脈,能溯源到中山靖王。但他太能生了,子子孫孫像地里的莊稼,一茬又一茬。我這點稀薄血統,便只余深夜中一豆燭火的榮光。
可我渴望那光榮。
我多麼渴望。
燈火如豆,紅得像棗。
棗紅燃燒,好像我二弟的臉。
我的二弟,唉,我的二弟呢?
記憶是一本不堪重負的舊書,翻一頁,就塵埃飛揚。
我吃過最甜的棗子,在二弟推的車上。
還記得第一次見到他,身高九尺,面如重棗,隨意一坐,便如山如岳。
我問他:「壯士何來?」
他淡然答道:「殺了惡霸,流亡至此。」
他說得輕描淡寫,他答得磊落光明。
他從來不屑掩飾,也不肯隱藏。
我愛極了這份磊落,人皆側目,我卻邀他一起喝酒。
那真是一場好醉。
我見過最快的刀光,名為,青龍偃月。
那一年初戰黃巾,五百對五萬,我提著雙股劍站於人前。
對面是黃巾信徒,亂髮披肩,黃巾纏額,形容猙獰,瞧來兇悍可怖。
我的劍在顫,並非驚懼,只是興奮。
大丈夫揚名,自今日始!
雙方列陣,引而待發。
我一個殺字剛剛出口,一霎刀光已經從我身邊撲出。
敵陣一觸即潰。
刀光過處,遍地人頭。
黃巾大將程遠志,一合即死。
我忘了說,二弟的刀還有一個名字,名為冷艷鋸。
冷的是月,艷的是血,鋸的是人頭。
後來很長很長的時間裡,那一霎刀光總在我身邊閃耀。
像每天都有的風,每晚都有的月。
無論南北,他是我的雙手,替我橫刀立馬。
有一次打了敗仗,兵荒馬亂中,我與二弟也失散了。
真可笑,我似乎永遠都在打敗仗。
誰能知道一個半生流離的人,為什麼還能保持著永不甘於人下的野心?
我渴望,渴望我血脈深處的榮光。
除了曹孟德之外,大概只有雲長能夠理解吧。
那是我最困難的一段日子。
孤軍奮戰難在哪裡?
不是敵陣兇狠,而是當你縱劍殺敵,背後卻沒有可以依靠的人。
在隨時滾落人頭,喊殺震天的戰場,你仍覺孤獨。
當我在河北關家莊,聽到赤兔長嘶。
我推門而出。
他說,「大哥,雲長來遲。」
可是雲長啊,你怎會是來遲,你從未走遠。
他身後引著一輛馬車,車裡是我的兩位妻子。
顛簸風塵,兵凶戰危。一柄長刀,劈開千里之途。
他叫關羽,字雲長。
我有過很多的女人。
有的家境豪富,有的膚白如美玉。有的溫柔體貼,有的美艷動人。
但誰會無論何時何地,都對我不離不棄?
我有過很多的部下,或智或勇。
曹孟德是連我都嘆服的梟雄人物,他的推心置腹之下,哪個豪傑能不歸心?
這亂世如烘爐,良禽擇木而棲
誰能夠為我推金掛印,過五關斬六將,千里走單騎?
他是我的雙手,是骨連著骨,肉連著肉。
可如今,我雙手何在?
我看著自己的雙手,燈光搖曳下,蒼白無力,只覺無比的虛弱。
我要走,我想走兩步。
這宮殿太廣,我兩步走不到盡頭。
侍奉的人都被我趕出去了,誰還能陪我一起走呢?
誰會毫不猶豫跟我走?
是了,我的三弟。
三弟是最相信我的,比我自己都要更相信。
他總說,大哥,我跟你走。
說這話的時候,他憨笑著看我,如針扎的滿臉絡腮鬍一抖一抖。
說這話的時候,我們已經有兩旬沒有吃肉,三個月沒有喝酒。
而他一向無酒不快,無肉不歡。
三弟他家境富裕,沒有吃過苦。
吃過的苦,都在跟著我以後。
顛沛半生,流離半生。
他總是那句話,大哥,我跟你走。
那一次十萬平民隨我奔逃,曹純引虎豹精騎追擊而來。
軍民四散,人心恓惶。
我亦有無數次前路無光的絕望,黑暗中卻總有一份炙熱的支持,赤心滾燙。
三弟說,「我去斷後。」
那一日曹軍旌旗漫天,三弟召集二十散卒,據水斷橋。
他橫矛立橋,威風凜凜。
長坂橋上一聲怒喝:「吾乃燕人張翼德!」
對面刀兵如林,卻無人敢近。
後來有在場的人告訴我,那一天翼德的怒吼聲,如驚雷震耳。
「單矛在此,誰來共決死!」
只聽得一聲驚馬長嘶。
曹將夏侯傑,肝膽俱裂,墮馬而亡。
曹軍不進反退。
一人曾退百萬師。
他是我的雙腿,支撐我轉過幾萬里華夏,終掙得一片棲身之地。
可如今,我雙腿何在?
偌大的宮殿,竟這般清冷。
偌大的江山,竟如此孤獨。
我曾有無數次感動,無數次傷心,淚如雨下。
可當我遇到我一生中最煎熬的時刻,我卻眼澀淚枯。
原來一個人在最難過的時候,竟是流不出淚的。
我至今記得那一年涿郡的春風,吹遍了桃花。
桃花真艷,勝過美人的腮紅。
在翼德的桃園裡,我們結為兄弟。
不求同生,但求共死。
我們跪在同一處土地,拜過同一片蒼天。
我們的鮮血,共酒入喉。
我們的兵器,一爐同鑄。
雖不是血脈相連,卻已是骨肉無分。
那時我想不到,許多年後我能三分天下,黃袍加身。
我更想不到,當我黃袍加身,坐擁天下,卻仍護不住自己的手足。
漫漫長夜,難熬的長夜。
漸已天光微明。
我披上龍袍,推門而出。
侯在殿外的太監宮女趕緊過來服侍,我擺擺手。
這條路,我要自己走。
穿廊轉閣,宮人皆肅然。
緩步上殿,步履已不如當年矯健。
我緩緩落座,眼前,是文武百官。
他們身後,是大漢萬民。
這當中的分量,我瞧得清楚。
「聯吳抗曹,國策也。」
「先滅魏而後伐吳,此再興漢室之機。」
更有直言,「陛下安以私情馭國事?」
……
他們一個個,深謀遠慮。
有的發已蒼蒼,有的忠心耿耿。
他們的話,有理有據。
我都聽得清楚,聽得明白。
我向來慣於聽取他們的意見。
可,可!
便有千秋基業,可我手足何在?
便有萬古江山,可我此恨何解?
我猛然站起,「此事不必再議!」
掃視群臣,我雙目血紅:「二弟已歿,三弟又逝!斷孤手足者,孫吳也!」
腦海中彷彿迴響著那一年桃園裡的誓言,在我的血液里奔流激蕩,在我的靈魂中肆意灼燒。
我一字一頓:「碧眼小兒,孤必殺之!」
這一天,整個國家瘋狂的動員起來,糧草出倉,將士披甲。
這一天,烽煙再起,千萬人奮勇決死。
這一天,無人能安寧,所有人都要記住或被迫記住,雲長翼德之殤!
這一天,全天下都能聽到我的怒吼:
誓滅孫吳!
後記:
後來在白帝城裡,有一個人問我後不後悔。
我坦然閉眼。
這山河似血,是雲長翼德的鮮血。
這江山如畫,不及那一年涿郡的桃花。
我的手足兄弟,黃泉路上,你們在等我嗎?
小時候,大約小學一二年級吧,電視上放老版的三國演義,問我爸,誰是好人,誰是壞人啊? 我爸過了幾秒說,沒有好人,也沒有壞人。
我當時就納悶了,怎麼可能啊?沒有好人,也沒有壞人,那他們在折騰什麼呢?還打來打去的。
後來慢慢大了,懂了這句話的意思。但心裡還是有很重的同情蜀國的情節,當看到諸葛亮病死在五丈原的時候,真的是大哭。(是動漫版的三國演義,大概是08年左右出的吧,畫面不錯,好像是和日本合作一起製作的)
漸漸看歷史的書籍多了一些,歷史觀也慢慢正確了一些。知道了蜀國是三國中最弱小的國家,即使有諸葛亮,但無力回天,畢竟經濟物質力量才是決定性的。知道了所謂的「扶不起來的阿斗」也不是那麼昏庸,只是無能為力。
三國演義是我第一個感興趣的歷史小說,其中的熱血故事想必大家皆知,但這也促使我思考問題不能感情用事,誇大人在歷史洪流中的作用,應該放大眼光,略宏觀的去看待。
那年,兵荒馬亂,整個華夏大地因為丞相董卓的作為震驚!
以西涼邊軍入京,挾持漢庭,逐步掌控禁兵,廢殺少帝,魚肉百姓。
大漢王朝餘下十二州部的軍閥怎能坐視董卓獨大?
烏程侯長沙太守孫堅,後將軍南陽太守袁術,四世三公的渤海太守袁本初,行刺董卓的曹操……我原本想從這些人中挑選一位作為自己一生的主公,直到--他的出現。
他來自涿郡,聽公孫將軍的部下說 他曾經和公孫將軍同窗,他家裡有一顆很宏偉的桑樹,他的耳朵很大,胳膊很長……還有,他叫劉備,有兩個義弟。
我下山時,師傅告訴我--亂世之中,千萬不能失去自己的本心,更不能為了自己的私慾,去傷害別人。
我來自常山郡,真定府人,姓趙。
--------未完待續
——————————————————————————————————————————10.29 更新
常山郡,隸屬古趙國,就是那個胡服騎射,北擴千里的趙國。
我有幸生在這民風剛毅而剽悍的燕趙大地,同樣的,我有幸生在這混亂的年代裡。
我還出山時,滿心想拉起一支自己的隊伍,憑藉他們來參與天下的亂局。師父知道之後,他問我: 子龍啊,你覺得自己能夠建立一個怎樣的天下?你又憑藉什麼來建立心中的天下呢?
我沒有回答師父的問題,因為我覺得沒有回答的必要。我首先回到家鄉,向村裡人闡述了自己的理想以及對他們加入我的期望。我為他們勾畫出了一幅波瀾壯闊的爭霸天下之景,當我認為他們都沉浸在我的豪情壯志中,準備向他們發出爭霸天下的邀請時,村口傳來了梆子響,聚集在我面前的人們瞬間消失地無影無蹤……
孫策傳
1.
草動了,伴隨著樹葉簌簌之響。
在一個陷進去的草坑裡,一隻手驀地伸出,彷彿抓住了稍縱即逝的輕風。
「太乾燥了,沒有一點水分。」草中躺著的少年似乎自言自語地說道。
「龍不棲無水之地。",說話的也是一位少年,羽扇綸巾,眉間帶鋒,卻又目如秋水,負手而立,視線卻不曾離開藍天。
「所以,伯符,我在江東等你。」
「公瑾,不用多久。」草坑中的少年起身,鮮明的鎧甲映襯著他英俊的面龐,他的殷紅的戰袍衝天而起。
「袁術,這片池子太小了,我需要,一片汪洋。」孫策執劍在手,大喝一聲,彷彿一聲龍吟,震徹天地。
周瑜的嘴角露出笑意,他看著眼前的霸王雄姿英發,從此,成王敗寇,同甘共苦。
那一年,孫策二十歲。
2.
「報!張將軍大敗於孫策。」
賬下頓時響起了一陣竊竊私語。
劉繇的長須微微一抖,輕輕一咳,環視了一遍眾將:「孫策小兒,竟狂妄至此,張英出師不利,諸將有何高見?」
眾將的話語聲戛然而止,不久,一謀士出列:「愚以為,孫策方值年少,血氣方剛,此時其軍氣焰正旺,宜避其鋒芒,韜光養晦,此為上計。」
賬下將士一片默然。
避其...鋒芒嗎?劉繇輕輕嘆出一口氣,他苟延江東太久了,終究,還是長江後浪推前浪么。
劉繇注視著前方,緩緩地說道:「就這樣吧。」
賬外的旗幟獵獵作響,孫策托著下巴,俊秀的臉龐浮出笑意,首戰告捷,意料之中,當他以玉璽為質,換取袁術兵馬三千時,他就知道,江東,就在嘴邊了。
他信步走出帳篷,一派陽光融融,軍營里充滿了活力與生機。
「伯符,兩軍對戰之即,何事外出?」正在將息飲水的程普注意到了孫策。
「去看一看劉繇的陣營。」孫策淡淡地說道。
程普手中的碗一頓,面露驚容。
「讓天下知吾勇。」,孫策回顧一笑:「跟上。」飛身上馬,留下颯爽的背影。
「什麼,孫策觀看吾寨?」劉繇面色一凝。
「將軍,此事必有蹊蹺,孫策必為誘敵而來。」眾將紛紛言道。
在一個不起眼的角落,一位年輕的將領蹙起了眉頭:「大人,末將願一探虛實。」
在眾人驚詫的目光里,這位名不見經傳的小將披掛上馬,策馬奔騰。
「寨雖牢固,守寨將士頗有倦意,人心不齊。」孫策含著草莖,觀賞著嶺下緊張的士卒,不久,遠處傳來了馬蹄的規律的節奏聲,只不過是,一人一騎。
「孫策,前來受死!」
一聲大喝響徹山林。
「戰士。」孫策的嘴角輕輕一提,興奮使他反射地拿起了雙槍,縱身一躍上馬。
兵器交接的瞬間,兩位意氣風發的少年看到了彼此充滿血性的清澈雙瞳。
扭動臂膀,槍影簇簇,兩雙手臂舞得讓人眼花繚亂,坐下的戰馬也激起陣陣塵埃。
「好傢夥,我不殺無名之輩,你姓甚名誰?」孫策越戰越勇,暢快萬分。
小將微微一笑:「東萊太史慈。」,槍法愈加凌厲。
兩人激戰正酣,你來我往,行至密林深處。
「我說,我們談談吧。」太史慈收回了長槍。
孫策眉毛一挑,饒有興緻地看著他。
「久聞孫策英勇無雙,今日一見,名不虛傳,今日之戰,未分勝負,你我且等來日再見吧。」
太史慈微微一笑,一拱手,消失在密林中。
孫策望著被驚起的鳥雀,淡淡地說道:「明日,便是破軍之時。」
東風刮過了孫策的髮髻,吹起一片樹林蔌蔌作響,撩起了兵營的帳篷,撥動了周瑜的鵝毛扇。
3.
烈日當空。
大地在高溫中湧起陣陣熱浪,空氣中滿是飛揚的塵土,酸臭的汗味,人聲,馬聲統統都集結在這說大不大,卻戰意沸騰的戰場上。
眼見短兵交接,銀鎧刺目,中間的人在廝殺,兩邊的人在吶喊。
有人在思索,有人在膜拜,有人在窺探,有人在彷徨。
只是一刀一槍,卻彷彿穿過幾顆心臟。
劉繇的鬢角滑落點點汗珠,天氣真熱呀,他這樣想,是這樣嗎?轉瞬,他又這樣想到,他張直了他的五根手指,每一根上都有厚厚的繭,這是他活命的保障,他低聲道:拜託,我還年輕。
然而在他思索間,程普的矛頭已數次逼近太史慈的命門。
優劣很清楚,雙方都很穩定,只不過劉繇在期盼著,期盼著奇蹟的發生。
奇蹟會發生的,不過運氣卻似乎在孫策這邊。
當太史慈第四次與槍擦肩而過時,孫策笑了,笑意不濃不淡,恰到好處。
「報!曲阿被周瑜突襲,今已淪陷!」
劉繇的世界定格了些許,但是主將的素養使他沒有自亂陣腳,他機械地下達命令:「根基已失,撤退!」
臨走前,他看到孫策乘馬立於軍前,盔甲熠熠生輝,神態自若,彷彿睥睨天下。
他仰頭嘆了口氣:「真他媽的一個好天氣!」
「敵軍已退,接下來如何?」孫策左右前來請示。
「我的字典里,只有前進。」孫策凝視著遠處波瀾不驚的雲海,策馬奔騰。
勝利之後已經過了三天,軍民基本整頓完畢,孫策站在落日下的城頭,沉思良久,耳畔傳來熟悉的腳步聲,由遠及近。「公瑾,多多有勞。」孫策微微露齒。
「不過略施拙計,亦賴伯符勇猛。」周瑜笑著走來,「雖然劉繇不過豚鼠之輩,但是基業已成,恭喜伯符了。」
孫策淡淡一笑,似乎並不在意。
周瑜微微蹙眉:「伯符,還在想家仇嗎?」
孫策的嘴唇動了動,終究還是點了點頭。
周瑜不說話,負手而立,靜靜地面對夕陽。
孫策指了指城牆下,在落日的餘暉中,漁民正收拾船具:「小時候,父親時常帶我下河,只要吹吹河風,便覺心胸開闊,煩惱全無。」
孫策轉過身:「父親為我盪開了眼界,我便想用這一身精力,不負年華,不負家人,不負自己。」
在燭火般殷紅的余光中,孫策的袍子被風嘻弄著。
「江東,回來真好。」
4.
「久聞孫將軍年少英豪,今日一見,更勝傳聞呀。」嚴輿賠笑著說道。
孫策淡淡一笑道:「嚴將軍過譽了,策如何敢當?策是暢快人,有何事需講,且請即言,我家軍馬,有點等不及了。」
嚴輿臉色微變,但還是小心翼翼地說道:「我兄長久聞孫將軍英勇無雙,早欲交好,願兩家平分江東,永遠互助。」
孫策一笑:「平分?」
一剎那,嚴輿感覺有什麼不對了,天旋地轉,帳篷頂,桌案,統統一閃而過,還有孫策的笑意。他的思維有些睏乏,他感覺腦子有些渾濁,是他太過勞累了嗎?他感覺眼前的世界變紅,然後變黑...
「來人,把他的頭送回去。」孫策伸了伸腰,彷彿什麼都沒有發生過。
「蔣欽、陳武先鋒,韓當殿後,黃蓋領水軍後部,我居中。」
孫策按手在桌案上,環視諸將:「那麼,開始吧。」
於是,城牆上的嚴白虎驚恐地看到,一支殺氣騰騰的軍隊正在席捲而來。
「放箭,放箭!」守城的將領用大叫來掩飾他們內心的彷徨。
漫天的箭雨如蝗蟲般呼嘯而至。
有的落入了水中,有的扎到了船緣,有的甚至刺進了士兵的身體,但是他們詭異地屹立不倒。
整支軍隊如同蒙上了死神的黑紗,時刻準備擇人而噬。
嚴白虎放棄了,當他感受到撲面而來的死亡氣息時,他就悄悄地退場了,明哲保身,他一直都這樣告誡自己。
混亂的敵軍,如狼似虎的進攻,一切都簡明易了。
殺戮,鮮血與塵泥混合,與江水混合,染紅了一切,染紅了每個人。
孫策瘋狂地帶走一條條生命,他是戰場上的修羅,所有敵軍士兵都在躲避他,他們都在懼怕,他的嗜血與不知疲倦。
他時常能感受到這樣衝鋒陷陣的快感,因為,他們都擋不住他,現在是這樣,今後也會是這樣。
在混亂地戰場中,孫策忽的注意到,身旁不遠處,似乎也有一個身影。
一道熟悉的長槍穿過一個又一個敵人的心臟,紅纓飛舞,落雪紛飛,所到之處,人仰馬翻。
果然,當日與程普之戰,他放水了。
孫策沾上血漬的嘴角提了提,好一個太史慈。
一樣的勇猛,一樣的年少,甚至長相,也有幾分相似。
第一次相見,他就知道,他們是一類人。
他到底在想什麼呢?
孫策很享受這種行走在死亡邊緣上偶有所得的快感。
倏然間,太史慈的槍鋒一轉,向孫策方向襲來。
孫策眉毛一凝。
槍身滑向他身後的敵人,彼此交錯的瞬間,孫策聽到耳邊傳來聲音:「別太閃耀了,會把影子照出來的。」
他看到頭盔下,太史慈的眼神,深邃而又專註。
5.
「江東的獅子,正在咆哮呢。」
曹操擲下報道。
「不過一小犬而,不足為懼,無需明公煩擾。」一位一襲黑衣的中年男子淡淡說道。
曹操笑道:「人言你們水鏡八奇得一可以得天下,今孫策有周瑜相輔,奉孝有何高見?」
郭嘉微微嘆了口氣:「人皆言孫策勇猛,但是,我們都看得出,孫策難成氣候。」
郭嘉看向了遠方,公瑾,你這又何苦呢。
「伯符,大軍新勝,可以稍作調養。」周瑜走進了孫策的帳篷。
孫策搖了搖頭:「嚴白虎還在逃亡,若留得時間喘息,與王朗二人狼狽為奸,日後恐怕就沒有那麼容易了。」
周瑜沉默了些許,緩緩說道:「伯符,光芒太耀眼,是會滋生影子的。」
孫策心中一動,沉吟良久,嘆了口氣:「公瑾,你知道我的。」
周瑜的眼神黯淡了些許。
「我家的東西,我終究要拿回來。」
孫策大步跨出了帳篷,留下一句擲地有聲的話。
「終究,只是『家』嗎?」
在孫策看不見的角落裡,周瑜深深地嘆出了一口氣。
孫策不會輸,因為他不怕死。
但是這樣是不對的。
身為主公,他必須比任何人都怕死。
他不能只想自己的家,他要想的,是整個江東,整個天下的家。
或許,我們一直都在朝已知的結局發展嗎?
這樣的念頭在周瑜心中一閃而過。
好一個孫策,兩番犯我,幾乎置我於死地。」
在燭火的照耀下,一位衣容華貴的男子咬牙切齒。
「總有一日,叫你這黃口小兒死不瞑目!」
「打下吳郡,殺死嚴白虎,又是大獲全勝,可喜可賀呀。」太史慈悠悠地抿了一杯酒。
「說吧,你想講什麼?」
孫策面無表情,俯視著樓下指指點點的官員。
「吶,你還記得我說的話嗎?」太史慈轉過頭。
「話太多,不記得了。」孫策依舊風輕雲淡。
「我們很像,但又很不一樣,你太光明了,容不得黑暗。」太史慈放下酒杯,正容說道。
太史慈沉吟了些許,嘆了口氣,接著說道:「知道『影』嗎?」
孫策眉毛一挑。
「民間中流傳的暗殺組織,從白丁到一方諸侯,無人不殺。」
太史慈一字一句地說完這幾句話,似乎想看看孫策的反應,但讓他遺憾的是孫策依舊平靜如水,彷彿置之事外。
太史慈皺起眉頭:「這不是玩笑,這組織雖然隱蔽,但是暗殺成功率極高,試想,一場暗殺能解決一場甚至更多的戰爭,你覺得他們後面會沒有人?」
孫策笑了笑,但是依舊一言不發。
太史慈一掌拍在桌子上:「我會跟你說這些,是我不想你死,我在這個組織呆過,我比任何人都了解它的危險性,儘管如此,你還在衝鋒陷陣,這幾乎是白痴的行為。」
一直沒有發聲的孫策忽的打斷了太史慈的話:「子義,勞你費心了。」
太史慈沒有說出口的話噎在心裡,孫策的眼神似乎蒙上了淡淡的憂傷:「你們所言,我又何嘗不知,只是,當我踏上戰場的那一刻,就已經決定了我,只能進,不能退。」
「我是孫策,我是霸王,卻不是梟雄,我可以叱吒風雲,卻放不下愛恨情仇,這就是我,這就是我的格局。」
孫策的表情坦然而又放鬆:「總會有人接替我的,我打下江東,他就一定能守住。」
孫策的目光似乎有意無意地瞥向樓下。
在眾官的簇擁下,一位碧睛少年正在高談闊論。
太史慈默然了半晌:「世事難料,就算這樣,只要你肯,我依然可以保你平安,你又何苦一搏。」
孫策笑了,笑得很燦爛:「我們都知道,只是私心太重,子義,你也好,公瑾也罷,都太過執著於我了,我命格太賤,非人力能改。」
「拜託了,讓我做我的』孫策『吧。」
6.
「私通...曹操?」
孫策放下手中的竹卷,饒有興緻地看著面前這個被押解的中年男人。
「你之前兩次損我兵馬,我都可以不在意,還是說,曹操,就那麼有魅力?嗯,許貢?」
許貢低沉地「哼」了一聲,卻不曾與孫策對視一眼。
孫策蹙起看眉頭:「把他帶下去。」
如狼似虎的壯士很快把許貢左右夾住,拉扯了下去。
階下,周瑜的鵝毛扇抖了抖:「許貢在被捕之前,預先解散了客卿和僕從,恐怕殘黨不少。」
孫策嘆了口氣:「話雖如此,偌大江東,如水入大洋,也就象徵性地追捕一下,若要真的深究誰與曹操私通,敵強我弱,又有幾人得以倖免?」
周瑜憂慮地說道:「伯符,不可操之過急,不如...」
孫策打斷了周瑜的話:「公瑾,戰機稍縱即逝,方今天下大勢未定,英雄豪傑蠢蠢欲動,正當趁勢而為,我又豈能躊躇不前?」
孫策笑了笑:「放心,公瑾,我之後,江東自有人守。」
他輕輕地拍了拍周瑜的肩頭:「有你在,我才能勇往直前。」
周瑜的鵝毛扇遮住了臉頰,看不到無奈,說不出心傷。
「報!有機密事情相告!」賬下小卒不合時宜地跑了進來。
周瑜默默地退出了帳篷,孫策深深地看了眼遠方:「講!」
「線人來報,查得曹操機密,約相聚於後日午後,十里外的小五行山。」
孫策微微地皺了眉頭:「我知道了。」
孫策沉吟了些許時候,自言自語:「怎麼感覺莫名的心慌。」
小五行山,林靜水清,樹深鳥鳴,是孫策向來最愛的打獵之地。
然而此刻,孫策卻凝眉怒目,全身警戒:「你是何人,我叔父何在?」
眼前這個黑衣的面具男子陰冷地笑了起來:「嘿嘿,當然是,被我幹掉了啊。」
孫策臉色一變。
「你以為你們很隱蔽嗎?嗯?孫安,改名混入曹操部下,充當內應,嘛,我沒想到居然還是你叔父,可惜,玩陰的,你太嫩了。」黑衣男子一副輕鬆怡然的樣子。
孫策左手持弓轉手就是「咻」的一箭劃破天際,「別費力氣了,你的手下近的已經被幹掉了,遠的嘛,也許只能看見你的屍體了!」黑衣男子槍一橫,沖了上來。
"久聞孫策英勇蓋世無雙,就讓許貢坐下門客許定,來試一試你的鋒芒!
孫策握緊長槍,槍鋒一點,拍馬向前:「賊人受死!」
孫策大喝一聲,槍尖如一道游龍,直搗黃龍,徑直奔向許定的命門。
但是在電光火石的一剎那,孫策看到許定的嘴角牽起了詭異的弧度。
「上!」
只是簡單的一句口令,然後孫策的餘光瞥到,樹林里飛出的一道道漆黑的殘影。
一箭又一箭,絡繹不絕。
孫策瘋狂地咆哮,手中的銀槍舞得熾熱,坐下戰馬奔騰得聲嘶力竭。
只是黑羽毫無波動地一箭箭射出,許定臉上的笑意愈發濃厚,孫策似乎可以聽到他滿意的嘆聲。
孫策不在意,他毫不在意,儘管他的熱血已經沸騰至蓬勃而出,儘管他的軀體已經傷痕纍纍。
但是他很爽,他感覺自己在燃燒,對,就是這個感覺,他笑了,笑得很輕鬆。
才不是什麼英雄末路,老子還能再戰五百年!
孫策啊,是天生的戰士。
所以,直到孫策的臉龐被血跡充滿,直到他的視野逐漸變得模糊,直到遠處傳來了程普的呼喊,孫策手中的槍都不曾停止。
他揮舞著自己的熱血,向天空大聲呼喊:「去你的!」
8.
孫策在朦朧中度過了三天,在他昏迷的這段時間裡,他的眼前滿是各種光怪陸離的色彩。
有他父親孫堅的威嚴面容,也有年幼周瑜的充滿笑意的雙眼,各式各樣的人影在他眼前交織而過,他有點頭疼,但是卻不自覺地想要繼續,繼續下去...
醒來的那一刻,他感覺原本嘈雜的四周瞬間安靜了下來,他心中一動,微微抬起的眼皮又放了下來。
「醒了?」
耳畔傳來熟悉的聲音,他猛地睜開雙眼,在燭光閃耀的帳內,太史慈正悠然地坐在床頭。
他呼出一口氣:「怎麼是你?」
太史慈抿了一口茶:「不是我,你可能還要『昏迷』一會兒。」
孫策輕輕地笑了笑:「公瑾呢?」
太史慈瞥了他一眼:「自從你受傷之後,他就沒停下來歇過,就過來看了你一眼,也沒多說。」
孫策嘴角咧了起來:「反正他該說的都說了。」
太史慈把茶杯放下,嘆了口氣:「但是我還要說幾句,所以,我們現在,還是被曹操陰了?」
孫策皺了皺眉:「沒有證據。」
太史慈擰眉嘆息道:「說不動你,也說不過你,現在,你好自為之吧。」
敲門聲從戶外傳來:「於先生來查看病情。」
太史慈叫道:「請進!」
太史慈起身道:「于吉先生好歹乃當世名醫,雖不及華佗,也醫術高超,相信他,也相信你自己吧。」
說罷,太史慈轉身離開,一位頭髮斑白神情肅穆的老頭踏入了屋內。
孫策勉強地笑了笑:「於先生,鄙人縱橫天下,未嘗倒下,今次,多多有勞。」
于吉板著臉檢查了一番,開口道:「身中十一處箭傷,兩處槍傷,雖已用膏藥調和,未知如何。」
于吉嘆了口氣:「閣下雖非常人,然此次,恐非人力所能及。」
孫策乾笑了兩聲:「於先生是暢快人,小子喜歡,不過凡事皆有定數,我早已看淡了。」
于吉面露詫異之色:「哦,你竟然信命?」
孫策淡淡一笑:「信,當然信,生老病死,高低貴賤,有些東西,一開始就擺在那裡。就比如,你,總會屈居華佗之下,我,比不上我弟弟。」
于吉眯了眯眼:「哦?這可真不像你的作為。」
「哦?」孫策笑道:「這,就是我的作為。」
「我征戰四方,建立基業,正是因為我知命信命!我清楚我的定位,所以我才要做我應做的事情。」
孫策認真地注視著于吉:「於先生,人,貴有自知之明。」
于吉審視著眼前年輕人,明明已經生命垂危,卻瀟洒得彷彿安然無恙。
于吉呵呵一笑,附在孫策耳邊:「還有一個星期。」
一個星期么,孫策釋然地進入了夢鄉。
窗外,風和日麗,葉深蟬鳴,江水東去,一片充沛的生意。
9.
江東人好水,生於水,長於水,活於水。
孫策悠然地靠在小舟上,右手垂入江中,柔順的江水如絲綢般纏繞他的手腕,偶爾還有靈性的魚兒觸碰手指,竹柏影兒舒適地在孫策身上遊動,孫策面容滿是恬淡和祥和,彷彿已經悄然睡去。
「公瑾?」孫策忽的叫道。
「在這裡。」周瑜淡淡地看向孫策有些蒼白的臉龐。
「你還是這樣,不把生死當回事。」
孫策笑了笑:「還是比不過你,我終究還是沉不住氣了。」
「我說公瑾,你還記得,幼年時刻,我們私逃私塾之事嗎?」
周瑜默然了半晌:「年幼之事,早已不記得了。」
孫策笑嘻嘻地說道:「我可是記得一清二楚呢,那位先生,著實迂腐,總是孔孟不離嘴。」
說到此,孫策嘆了口氣:「但是當今天下,又怎能憑『仁』成事呢?」
周瑜瞥了孫策一眼,卻沒有作聲。
孫策握住了拳頭:「要走下去,就要堅定信念,要有踩著前人前進的決心。」
周瑜淡淡說道:「你的性子,我豈不知?你的理念,我亦理解,只是,你活得太累了,你的心中裝的太多,你把自己放得太賤了!」
周瑜看著孫策:「回答我,你真的不累嗎?」
孫策臉上的笑意逐漸消失,聲音變得穩重而認真:「公瑾,你太小瞧我了。」
「我是孫策,孫策有愛、恨、情、仇,孫策喜歡奮勇當先的激情,也難忘刻骨銘心不共戴天的家仇,孫策有野心,但也多情。我這樣做,是因為我想這樣做,是因為我應該這樣做,所以,這就是孫策!」
江面悄然無聲,此刻,萬籟俱靜。
周瑜微微頷首:「我懂了。」
孫策笑了笑:「懂了就好,我放心了。」
孫策仰頭看了看天空,湛藍無暇,嘴角再次咧出年少輕狂的笑容:「時候不早了,公瑾,你且上岸,我且隨流。」
周瑜沒有答話,兩邊又陷入了長久的沉寂,平靜得彷彿能聽到彼此的心跳。
過了不知多久,周瑜的耳邊傳來了靠岸的聲音,周瑜眉頭一皺,抬頭,卻是太史慈的臉龐。
「時候已經到了。」太史慈平靜地說道。
周瑜再次回頭看了看這張蒼白的臉,平靜,毫無波瀾,彷彿睡著一樣,他輕輕地嘆出一口氣:「還是這麼隨性。」
周瑜緩緩地回頭,注視著太史慈的雙眼:「你覺得,孫策死了嗎?」
太史慈淡淡地回道:「你覺得呢?」
「沒有。」周瑜搖了搖頭。
「那他就沒有死。」太史慈微微一笑。
周瑜笑了笑,然後認真地說道:「老實說,我覺得你們很像,彷彿在多年前就已經認識。」
周瑜的眼睛微微的閃爍著光芒。
太史慈搖了搖頭:「我就是我,不是別人,我只做自己。」
太史慈轉過身,招呼道:「走吧,不能停,要前進。」
身前,萬里無雲,身後,江水自流。
(我寫的,如果你們覺得在下的文字尚有可圈點之處,希望能點個贊,這是半年前的作品,文筆很稚嫩,見諒。)
《三言二拍》中《鬧陰司司馬貌斷獄》片段,三國人物都是漢初冤鬼投胎:
韓信 托生為 曹操
劉邦 托生為 漢獻帝
呂后 托生為 伏皇后
蕭何 托生為 楊修
英布 托生為 孫權
彭越 托生為 劉備
蒯通 托生為 諸葛亮
許復 托生為 龐統
樊噲 托生為 張飛
項羽 托生為 關羽
紀信 托生為 趙雲
戚氏 托生為 甘夫人
丁公 托生為 周瑜
項伯、雍齒 托生為 顏良,文丑
楊喜,王翳,夏廣,呂勝,楊武,呂馬童 托生為 卞喜,王植,孔秀,韓福,秦琪,蔡陽
司馬貌 托生為 司馬懿
以下是原文:
喚判官將冊過來,一一與他判斷明白:恩將恩報,仇將仇報,分毫不錯。重湘口裡發落,判官在傍用筆填註:何州何縣何鄉,姓甚名誰,幾時生,幾時死,細細開載。將人犯逐一喚過,發出投胎出世:「韓信,你盡忠報國,替漢家奪下大半江山,可惜銜冤而死。發你在樵鄉曹蒿家托生,姓曹,名操,表字孟德。先為漢相,後為魏王,坐鎮許都,享有漢家山河之半。那時威權蓋世,任從你謀報前世之仇。當身不得稱帝,明你無叛漢之心;子受漢禪,追尊你為武帝,償十大功勞也。」又喚過漢祖劉邦發落:「你來生仍投入漢家,立為獻帝,一生被曹操欺侮,膽戰魂驚,坐卧不安,度日如年。因前世君負其臣,來生臣欺其君以相報。」喚呂后發落:「你在伏家投胎,後日仍做獻帝之後,被曹操千磨百難,將紅羅勒死宮中,以報長樂宮殺信之仇。」
韓信問道:「蕭何發落何處?」重湘道:「蕭何有恩於你,又有怨於你。」叫蕭何發落:「你在楊家投胎,姓楊,名修,表字德祖。當初沛公入關之時,諸將爭取金帛,偏你只取圖籍;許你來生聰明蓋世,悟性絕人,官為曹操主簿,大俸大祿,以報三薦之恩。不合參破曹操兵機,為操所殺:前生你哄韓信入長樂宮,來生償其命也。」判官寫得明白。
又喚九江王英布上來:「發你在江東孫堅家投胎,姓孫,名權,表字仲謀。先為吳王,後為吳帝,坐鎮江東,享一國之富貴。」又喚彭越上來:「你是個正直之人,發你在涿郡樓桑村劉弘家為男,姓劉,名備,字玄德。千人稱仁,萬人稱義。後為蜀帝,撫有蜀中之地,與曹操、孫權三分鼎足。曹氏滅漢,你續漢家之後,乃表汝忠心也。」
彭越道:「三分天下,是大亂之時,西蜀一隅之地,怎能敵得吳、魏?」重湘道:「我判幾個人扶助你就是。」乃喚蒯通上來:「你足智多謀,發你在南陽托生,覆姓諸葛,名亮,表字孔明,號為卧龍。為劉備軍師,共立江山。」又喚許復上來:「你算韓信七十二歲之壽,只有三十二歲;雖然陰騭折墮,也是命中該載的。如今發你在襄陽投胎,姓龐,名統,表字士元,號為鳳雛,幫劉備取西川。註定三十二歲,死於落鳳坡之下,與韓信同壽,以為算命不準之報。今後算命之人,胡言哄人,如此折壽,必然警醒了。」
彭越道:「軍師雖有,必須良將幫扶。」重湘道:「有了。」喚過樊噲:「發你范陽涿州張家投胎,名飛,字翼德。」又喚項羽上來:「發你在蒲州解良關家投胎,只改姓不改名,姓關,名羽,字雲長。你二人都有萬夫不當之勇,與劉備桃園結義,共立基業。樊噲不合縱妻呂須幫助呂后為虐,妻罪坐夫。項羽不合殺害秦王子嬰,火燒咸陽。二人都註定凶死。但樊噲生前忠勇,並無諂媚;項羽不殺太公,不污呂后,不於酒席上暗算人,有此三德,註定來生俱義勇剛直,死而為神。」再喚紀信過來:「你前生盡忠劉家,未得享受一日富貴,發你來生在常山趙家出世,名雲,表字子龍,為西蜀名將。當陽長坂百萬軍中救主,大顯威名。壽年八十二,無病而終。」又喚戚氏夫人:「發你在甘家出世,配劉備為正宮。呂氏當初慕彭王美貌,求淫不遂,又妒忌漢皇愛你,今斷你與彭越為夫婦,使他妒不得也。趙王如意,仍與你為子,改名劉禪,小字阿斗,嗣位為後主,安享四十二年之富貴,以償前世之苦。」
又喚丁公上來:「你去周家投胎,名瑜,字公瑾。發你孫權手下為將,被孔明氣死,壽止三十五而卒。原你事項羽不了,來生事孫權亦不了也。」再喚項伯、雍齒過來:「項伯背親向疏,貪圖富貴;雍齒受仇人之封爵,你兩人皆項羽之罪人。發你來生一個改名顏良,一個改名文丑,皆為關羽所斬,以泄前世之恨。」項羽問道:「六將如何發落?」重湘發六將於曹操部下,守把關隘。楊喜改名卞喜,王翳改名王植,夏廣改名孔秀,呂勝改名韓福,楊武改名秦琪,呂馬童改名蔡陽。關羽過五關,斬六將,以泄前生烏江逼命之恨。重湘判斷明白已畢,眾人無不心服。
重湘又問:「楚、漢爭天下之時,有兵將屈死不甘者,懷才未盡者,有恩欲報、有怨欲伸者,一齊許他自訴,都發在三國時投胎出世。其刻薄害人、陰謀慘毒、負恩不報者,變作戰馬,與將帥騎坐。」如此之類,不可細述。判官一一細註明白,不覺五更雞叫。
重湘退殿,卸了冠服,依舊是個秀才。將所斷簿籍,送與閻羅王看了,閻羅王嘆服,替他轉呈上界,取旨定奪。玉帝見了,贊道:「三百餘年久滯之獄,虧他六個時辰斷明,方見天地無私,果報不爽,真乃天下之奇才也。眾人報冤之事,一一依擬。司馬貌有經天緯地之才,今生屈抑不遇,來生宜賜王侯之位。改名不改姓,仍托生司馬之家,名懿,表字仲達。一生出將入相,傳位子孫,并吞三國,國號曰晉。曹操雖系韓信報冤,所斷欺君弒後等事,不可為訓。只怕後人不悟前因,學了歹樣,就教司馬懿欺凌曹氏子孫,一如曹操欺凌獻帝故事,顯其花報,以警後人,勸他為善不為惡。」
孫策為了對付劉繇而拜漢光武帝廟是作大死,一點政治敏感性都沒有,難怪此後遇到一連串靈異事件
人們因為曹操一句「寧我負人,毋人負我」說曹操是奸雄,自私,險惡。
我不這麼想。這句話看似展現出人性最險惡的一面,實際上卻表達了曹操對那個亂世的無奈和憤慨。
曹操家的宦官背景使得曹操生來被上流社會瞧不起,在充滿了鄙夷和誤解中成長。只有極少數人能認可曹操的才華
在京城做官,多次向皇帝諫言,因為人微言輕,家室背景也有爭議,又有奸人阻塞言路,幾乎不被採納。
討伐黃巾有功,成為一方父母官,整肅地方政治,打擊貪官。然而改變不了大環境。國家停不下走下坡路的腳步。
何進、袁紹這種權貴代表要引狼入室,使董卓進京,曹操堅決反對。又無效。最終造成董卓亂政,洛陽被燒,天子被劫,國家社稷轟然崩塌。
各路諸侯聚集一起討伐董卓,曹操主張趁熱打鐵一舉撲滅董卓,結果各路諸侯各懷鬼胎,沒人看得上此時羽翼未滿的曹操,曹操只得自己孤軍追殺,最終大敗,縱虎歸山。
可以說曹操早年就是一個空有一腔才華抱負卻得不到機會施展的典型底層小人物奮鬥史。讓人看了不但不覺得他生來就是個奸雄,反而替他感到心酸。
在經歷了這一串慘淡的過往之後,曹操最終孤獨地仰望夜空,手指蒼天,發出了那句震古爍今的「寧教我負天下人,休教天下人負我」的吶喊。——我並沒有錯,錯的是這個世界。
「也許你們以前看錯了我,可是現在呢,你們又看錯了,或許將來你們還會看錯我,但是我仍然是我,我從來都不怕別人看錯我。」我叫劉禪,今天是我成為大漢天子以後的第一次早朝。
群臣進殿,有人進諫「 臣於鄉野間尋得一奇人,擅制井闌。然,非一縣丞之位不肯出山…」「一工匠耳,如何擔得起一縣之丞?不可!」「陛下,依老臣看我大漢正值用人之季……」一片爭論之中,一個人站出了人群,鴉雀無聲。只因他是大漢的丞相,神算無遺的諸葛孔明!「此人可用」他轉過身,對群臣解釋了一句「他擅制井闌,自然身處軍中,如何來的禍害百姓?」 嗯,很有道理,所以這件事就這樣定下了。又有人進諫「陛下,軍中之糧雖足矣飽腹,然軍士日日操練,一日須食兩餐才可。如此一來,不若行軍中屯田之策……」「不可!」諸葛丞相沒有讓他說完話,「屯田之法,擾亂軍心使本已脫產的軍兵變成了半脫產的民兵!如此一來我軍面對曹軍時,單兵戰力再無優勢!此事莫要再提!」庭上再無人敢說話 面對怒氣勃發的丞相,他們還沒有說話的勇氣…我站起身「眾卿,朕有一事」我的目光在群臣間掃過最終定格在一位老將身上「趙子龍將軍年近花甲,且於朕有救命之恩。再令其披堅執銳實乃不忍,不若去其討北將軍之職,轉為都督訓練六軍,眾卿以為如何?」「陛下能有此心足矣,然北伐在即,大軍正值用人之際,趙將軍外,軍中再無聲望如此之高者。此事,還是算了吧。」諸葛亮的語氣很冷,我想卻沒有可以反駁的地方,好吧,他說的對……早朝渾渾噩噩的結束了,我去向母后解惑,母后告訴我我要學的還有很多,在我足夠賢明之前全聽相父處置即可。好吧……相父……我真的能有足夠優秀的那一天么?
1.人們都說我老了。
我兩臂尚開三石之弓,渾身還有千斤之力,何以言老?
昔年我搭狼牙雕羽,彎鐵胎畫弓,弓彎有若滿月,箭去恰如流星,一箭射落九毛大纛。廉頗八十,尚食斗米,肉十斤,何況我七十不到?
這一戰,願賭上我的榮譽和項上人頭!
葭萌關前,四面山峰滴翠。我拍馬舞刀,大敗張郃匹夫,又使驕兵之計,殺得曹軍人不及甲、馬不及鞍。
天盪山頂,晴空一碧如洗。我提刀縱馬,一合斬韓浩與馬下。刀光明處,鮮血橫飛。夏侯德擁兵趕來,又被我手起刀落,一刀斬於馬下。
定軍山上,青天如洗,遠山如畫。我天雷一喝,立斬夏侯淵首級,納於麾下。
我雖蒼髯皓首,尚有萬夫不當之勇。
2.人們都認為我瘋了。
我罵了這個世界上最有權勢的一群人。
曹阿瞞名為漢相,實為亂臣賊子。
我恨荀彧、荀攸、程昱、郭嘉雖有經天緯地之才,卻助紂為虐,只可使他們弔喪問疾、看墳守墓、閉門關戶、白詞念賦。
張遼、許褚、樂進、李典、呂虔、滿寵、于禁、徐晃不過屠沽酒肉之輩,只能擊鼓鳴金、牧牛放馬、取狀讀招、傳書送檄、磨刀鑄劍、飲酒食槽、負版築牆,屠豬殺狗。
我上至天文,下至地理,三教九流,諸子百家,無所不通,古今興廢,聖賢經傳,無所不覽。上可致君與堯舜,下可配德於孔、顏。
漢室傾頹,亂臣當道,生不逢時,為之奈何?
曹操果然是曹操,他要先羞辱我一番,再借他人之手殺我。
不過是為鼓吏,有何難哉?
我舊衣入華庭,奏《漁陽三撾》。音節殊妙,淵淵有金石之聲。坐客聽之,莫不慷慨流涕。
既然撾鼓必換新衣,那我就脫掉舊衣吧。我為清白之身,何懼赤身裸體?宴上高朋滿座,莫不是漢朝王公大臣。
卿本佳人,奈何從賊?鼠雀尚有人性,你們豈不是蜾蟲?
今來鸚鵡洲邊過,惟有無情碧水流。
3.漢室傾頹,盜賊蜂起,奸雄鷹揚,逐鹿天下。社稷有累卵之危,生靈有倒懸之苦。
我暫借荊州,東有孫權,常懷虎踞;北有曹操,每欲鯨吞。雖懷匡扶漢室之心,怎奈卻無立錐之地。
鷦鷯尚有一枝,狡兔猶有三窟,何況人乎?
劉益州雖然暗弱,不能任賢用能,可他與我都是漢室宗親,怎能取他的安身立命之所?
曹操孫權,龍驤虎步,曉夜圖謀,揮軍直下,漢中張魯,鷹視狼顧,旦夕興兵,侵犯璋界。益州早晚被各方勢力蠶食。
我還是猶豫了,可張永年信箋被截,全家盡誅。事急從權,我不得不攻城略地,侵佔益州。一山不容二虎,我設大宴,請劉璋赴席。好言相勸,遣其赴南郡公安住歇。
曹操奸詐,以詭譎待人,我仁德之名遠揚,素來以信義待人,所以四方名士、豪傑生死追隨。
今日取益州,逐劉璋,非我本意。奈何生為亂世,群雄並起,我若不逆守順取,行湯、武之道,劉璋也不得善終。
4.血染白袍,槍透重凱。
我單槍匹馬,覷曹操八十三萬軍如草芥。
斷線重連中……巴丘病故,公瑾一縷英魂飄向地府,見到牛頭馬面。
周瑜:請問江東故主孫策可有投胎轉世?
牛頭:等到第八年,投了。
周瑜:投哪裡去了?
馬面:投成一股東風了。
侵刪。
卧龍先生可在家?
在午睡呢,等著吧!
你這書童,我大哥可是皇叔,快讓你家先生出來見我大哥!
就是皇上來了也得等著,這是我先生此生最後一個安生覺。
這一拜,忠肝義膽。
關於劉關張使用武器的來由!
無圖預警。
-------------------------------------------------------------------------------------
先說張飛用的是矛,丈八蛇矛。
總所周知,張飛以前是殺豬的。
殺豬的標準動作是找准動脈,捅脖子放血。
講究穩准狠,所以使矛。
捅個幾百頭豬,槍法感人。
-------------------------------------------------------------------------------------
再說關羽用的是刀,青龍偃月刀。
關羽殺人之前,是以賣棗為生的。
賣棗,棗哪來的呢?
用棍子打的啊,有棗沒棗打三杆子。
標準動作是反覆揮舞,所以使刀。
不但要揮,還要把杆子舉高高,要不然高處的棗子夠不著,所以臂力超群。
因為常年抬著頭打棗,顯得很是傲氣。
也因為以前打高處棗子老是被太陽晃,養成了眯縫著眼打量別人的習慣。
而且打棗子講究個蓄力,所以每每把臉給憋紅了,給以後留下後遺症。
打個幾千斤棗,刀法迷人。
-------------------------------------------------------------------------------------
最後說劉備,用的是劍,雙股寶劍。
劉備結拜之前,是個賣草鞋的。
草鞋哪兒來的?
自己編織的。
編織是個精細活,標準動作是兩隻手配合。
因為編織用不了太多力氣,導致了力量有限,但左右平衡。
所以使雙股劍。
編個幾萬雙草鞋,雙手上下翻飛癲癇似的,劍法喜人。
就醬
------------------------------------------------------------------------------------
關於 「水滸傳」,你有哪些故事要講? - 篤行的回答
------------------------------------------------------------------------------------
被劫的鏢師 - 篤行的文章 - 知乎專欄
------------------------------------------------------------------------------------
曹孟德在馬上一聲大叫,
關二弟聽我說你且慢逃。
在許都我待你哪點兒不好,
頓頓飯包餃子又炸油條。
你曹大嫂親自下廚燒鍋燎灶,
大冷天只忙得熱汗不消。
白面饃夾臘肉你吃膩了,
又給你蒸一鍋馬齒菜包。
搬蒜臼還把蒜汁搗,
蘿蔔絲拌香油調了一瓢。
我對你一片心蒼天可表,
有半點孬主意我是屌毛!
悠悠蒼天,何薄於我?
「」誰人可斬華雄?「
」吾有上將潘鳳,可斬華雄!「
」不知潘將軍意下如何?「
既結為兄弟,則同心協力,救困扶危,上報國家,下安黎庶。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只願同年同月同日死,黃天后土,實薦此心,背義忘恩,天人共戮!
全手打,當初這段桃園結義記得清清楚楚。九百年前,你碧眼紫髥,長上短下,坐領江東。
九百年前,我一聞君名,便誤終生,據守合肥。
你早就知道我的名字,我們相遇那年的前兩年,曹丞相和你會戰於濡須口。我雖然隨從征戰,但卻未能與你見面。
當時你手下一個叫甘寧的人率領一百勇士襲營,你後來大加讚賞,說了一句:「孟德有張遼,孤有興霸,足相敵也。」
我知道,你心裡是有我的。
甘寧可以踹營,我也可以。
終於讓我等到了,我們相遇的那一年。
你率領十萬大軍來到合肥城下。我知道,作為你的敵人,這是你和我相見的最好機會。
為了見你一面,我身率八百勇士,披甲持戟,先登陷陣,斬殺數十人,梟首二將軍,來到了你的面前。
在你面前,我大聲呼喊著自己的名字,希望你能看我一眼。沒想到你卻驚慌失措,跑上高坡來躲避我的表白。
你開始不敢做出動作,當看到我帶領的人很少的時候。你那碧綠色的眼睛泛起了孫十萬的光芒,你讓手下包圍我,自己卻不肯上前。
我傷心了,我憤怒了,你完全感受不到我對你的愛。於是我率領手下數十勇士突圍而出,不料我還有兄弟陷在你的包圍之中。
雖然你拋棄了我,然而我卻不能拋棄我的兄弟。於是我再次沖入你的包圍圈,將兄弟救了出來。可能你也被我感動了,你的手下再也沒能困住我。
又過了十幾天,你撤退了。我不甘心的再次追了你一次,這次我盡起合肥城七千多人,只是為了再次見你一面。
可惜,只差那麼一點點,我便能俘獲你的身體。
再後來,我跟隨新皇帝御駕親征。他讓我乘舟去海陵與你交戰,雖然那時候我已經病了,但是我還是希望能見到你。
你聽說我到來後,對手下說:「張遼雖病,不可當也,慎之!」我知道後,非常欣慰。至少,你還沒忘了我。
那一年,我雖然擊敗了你的手下呂范,然而我卻沒能見到你的模樣。
再後來,我的那一世結束了。不知道你之後有沒有想起我。
你肯定想起了我的,因為我那一世走了之後,你還來了三次合肥,只是那幾次招待你的是我的同事滿寵。滿寵雖然是個酷吏,但打仗也是不賴。所以,你一輩子都沒能進合肥城。
——————————————————————————
九百年後,我很幸運。
因為我們不再是敵對陣營,我們不僅生活在一個王朝里,還生活在同一個縣城,甚至我們是在縣政府的同一間辦公室里上班。
你是縣城裡有名的及時雨宋押司,而我是你的同房押司。
一想起同房這兩個字,我的全身都熱了起來。
我的名字還是沒有變,還是張文遠。而你卻從孫仲謀變成了宋公明。
公明,那一世我有個徐姓同事也是叫這個字,我和他還被並稱為五子良將。
你當然已經不記得九百年前的事情了,可是我還記得。我永遠會忘記,逍遙津的那一夜。
那一世你碧眼孜然,長上短下。這一世你面黑身愛,心寬體胖,都是我喜歡的模樣。
這一世我眉清目秀,唇紅齒白。
這一世,我本以為我們是可以在一起的。因為你平時只愛耍槍弄棒,結交江湖好漢,從來不近女色,年過三十也不曾娶得妻子。
我知道,你的內心是更願意和我在一起的。
這一世,我才二十歲,比你小了十幾歲。
但這都不是問題,可問題來了。
我聽聞你,你一個不娶老婆的人怎麼包養了一個外室。而且那個外室只是個賣唱的,我不甘心!
雖然你可以暫時考慮世俗的看法不和我在一起,可為什麼要和那樣一個低賤的人在一起!我不甘心。
很快,我和那賤人勾搭上了。她為了我,輕而易舉的背叛了你。在精神和肉體上都背叛了你。
我雖然在肉體上背叛了你,然而我這都是為了你好啊!
你終於看清了真相,在那一夜親手結果了那個賤人。
我本以為我倆又可以繼續以前的日子,沒想到你卻被那個老鴇給發現了,從此背井離鄉。
我原本是想去找你的,但你那時候肯定恨死了我這個小張三·張文遠,不會再和我在一起的。
後來,你幾經輾轉,逼上梁山。然而你還是想為朝廷建功立業,一心只為招安。
然而奸臣當道,招安之路閉塞。你必須通過我,才可以招安。
你萬萬沒想到,六年後在東京見到的李師師就是我吧?
沒錯,我去了暹羅(泰國)。為了你的招安大業,我和當時的皇帝打的火熱。
你對著我念了一首詞,詞中滿是渴望招安之意。
你說我翠袖圍香,一笑千金,你說自己義膽包天,只能金雞消息。
你手下的那個浪子燕青,也是愛好男色之人。那天我就看出來了。後來你兩贏童貫,三敗高俅。
第二年,燕青來見了我。我與他道出實情。他便允諾我,如若招安成功,待得功成名就,便在大名府東郊等我。
我覺得,他是值得託付的。
畢竟,我和你是不可能的了。你有更偉大的路,要自己走。
你終於受了招安,破了大遼,剿了方臘,兄弟十損其八,到最後只做得個楚州安撫使。
我為你不平,可是沒有辦法。
坊間傳來你被毒殺的消息,我簡直不敢相信這個事實。
我向皇帝暗示了這一切,然而知道真相的他並沒有拿那幾個奸臣怎麼樣。
我知道了,這個男人靠不住。
於是,我離開了東京這個傷心的地方。
還好,燕青沒有辜負我。
他,還在那裡。
————————————————
公元213年,張文遠跟隨曹操征戰濡須口,與孫權惺惺相惜,神交江上。
公元215年,張文遠見到了孫權,八百破十萬,敗孫權於合肥。
公元222年,身患重病的張文遠跟隨曹丕征伐,只為見孫權最後一面,但未能如願。張遼身死。
公元230年,孫權追思張文遠,第四次攻打合肥,被滿寵胖揍。
公元233年,孫權追思張文遠,第五次攻打合肥,被滿寵胖揍。
公元234年,孫權追思張文遠,第六次攻打合肥,被滿寵胖揍。
公元1115年,張文遠與宋江同房,心屬宋江。宋江卻包養閻婆惜,而後張文遠勾搭閻婆惜,宋江怒殺閻婆惜。
公元1121年,宋江見到已經身為李師師的張文遠,二人相見不相識。
公元1122年,李師師雖心屬燕青,然而仍然幫助宋江完成招安,隨後宋江奉旨破大遼。
公元1123年,宋江剿滅方臘,燕青歸隱大名府東郊,等待李師師。
公元1124年,宋江被殺,李師師離開東京,與燕青團聚。
我愛過的男人有世上最美的側臉。。。
《一遇劉備誤此生》劍魔岳不群 ˇ第 1 章ˇ 最新更新:2016-01-20 19:15:53
許多年前寫過一篇關於劉備和諸葛亮的BL文。。後來。自然是坑了。。
可是,6 ,7年之後我得了閑,終於狗尾續狗了。。。
這大概就是故事吧。。
推薦閱讀:
※王安憶的《長恨歌》和張愛玲的《半生緣》,哪一個更出色?
※《雙城記》里,卡屯(Sydney Carton)為什麼要替達奈(Darnay)去死?
※寫長篇小說需要哪些技巧?
※魯迅為什麼沒有寫長篇小說?
※應該如何理解海明威的小說《白象似的群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