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卡夫卡到昆德拉 (豆瓣) 。小說的情境化作者:吳曉東影響作家的作家 在把..." />

應該如何理解海明威的小說《白象似的群山》?


摘自吳曉東的《小說的情景化》,全書為 s:&//book.douban.com/subject/1064707/">從卡夫卡到昆德拉 (豆瓣) 。

小說的情境化

作者:吳曉東

影響作家的作家
在把個人的傳奇生涯和創作的輝煌業績結合起來的作家中,海明威堪稱是獨一無二的。海明威是二十世紀的傳奇英雄,塑造了有名的保持「壓力下的風度」的硬漢形象。他自己也正是這樣一個形象,從小練拳擊,打壘球,喜歡鬥牛,並親身上過鬥牛場;還喜歡釣魚,騎馬,滑雪,打獵,在非洲森林裡狩獵時兩天內飛機出事兩次,差點送了命。參加過兩次世界大戰以及西班牙內戰,一生中多次負傷,僅腦震蕩就有十幾次,出過三次車禍,「光是作戰,他身上中彈九處,頭部受傷六次。他十八歲的時候在義大利給炸傷了,起初都當他死了,丟下他不管,醫生一共在他身上拿出二百三十七塊碎片,拿不出的不算。」(菲力浦?揚《歐涅斯?海明威》)
儘管海明威表現出來的是一個與整個世界相抗爭的角鬥士的形象,而在骨子裡則是與卡夫卡、里爾克、加繆一樣,敏感,易受傷害,甚至脆弱。同時,海明威還多了幾分天真。菲力浦?揚認為,一切美國故事裡最偉大的主題是:天真遇上經驗,講天真的美國人怎樣走到外面的世界,怎樣遇見與天真完全不同的東西,怎樣在路上被打倒了,從此以後便很難再把自己拼起來,回復原狀。海明威講述的正是這古老的故事,關於一個男孩子怎樣被他從小到大經歷的世界打擊得粉碎的故事。菲力浦?揚認為海明威的獨特處還在於他筆下的這些天真的人物不會成熟,也不會成人,永遠有一種天真的本性。海明威最具有自傳意味的系列小說《尼克?亞當斯故事集》寫的正是這樣一個主人公,文學史家認為尼克?亞當斯的形象與馬克?吐溫筆下的哈克貝利?芬同樣不朽。
但是,海明威真正具有革命性的是他的小說在寫作方式、語言和技巧方面的成就,是他所開創的「冰山文體」。《現代主義代表作一百種提要》中這樣評價海明威,認為他的長篇《太陽照樣升起》以及短篇小說產生了不可抗拒的影響,「一位作家,如此突然地一舉成名,如此漫不經心地使這麼多別的作家和別的寫作方式一敗塗地,並如此直接地成為一個時代的象徵,這的確是史無前例的。」而《永別了武器》則「也許算得上是他的最佳作品,在這部書之後,人們再也無法模仿這種和諧悅耳、水晶般透明的風格」。這種說法實際上是針對著大批海明威文體風格的模仿者而言的。海明威成名之後,幾乎所有文學青年都一下子覺得自己也有了一舉成名的夢想和希望。雜誌社在一段時期內收到的幾乎都是海明威體的小說。連大學課堂的文學課也受到了影響。美國當代小說家理查德?福特回憶他大學生活時說,教授布置的作業就是讓全班用「海明威文體」或「福克納文體」寫一段文章,學生們都怨聲載道:「居然能給學生布置這樣苦難奸詐的作業。」
可以說有兩類作家,一類作家主要影響讀者,另一類作家則主要影響其他的作家。海明威可能更屬於後者。尤其是海明威的短篇小說更是把他的「冰山文體」推到了極致,深刻地影響了後來的小說家。比如馬爾克斯就受到了海明威的巨大影響,他認為真正影響了自己的有兩位大師,都是北美小說家:福克納和海明威。他稱福克納是一位「與我的心靈有著許多共感的作家,而海明威則是一位與我的寫作技巧最為密切相關的作家」。馬爾克斯認為海明威始終未能在長篇小說領域裡博得聲望,而是往往以其訓練有素、基礎紮實的短篇小說來贏得聲譽。可以說海明威的短篇小說更能體現「冰山文體」的特徵,同時也更深刻地影響了其他的作家。

「冰山文體」
海明威的「冰山理論」最早是在一部關於鬥牛的專著《午後之死》中提出的,以後又不斷加以闡發。所謂的「冰山理論」是海明威把自己的寫作比作海上漂浮的冰山,用文字表達出來的東西只是海面上的八分之一,而八分之七是在海面以下。海面下面的部分就是作家沒有寫出的部分,是省略掉的部分,但這一部分讀者卻可以感受到,好象作家已經寫了出來似的。聯繫海明威的短篇創作具體分析,「冰山理論」有兩個層面的含義。
其一是簡約的藝術。即刪掉小說中一切可有可無的東西,以少勝多,象中國水墨畫技巧,計白當黑,不要鋪陳,不要八分之八,而只要八分之一。英國學者貝茨在《海明威的短篇小說》一文中認為,這種簡約在語言上表現為刪掉了小說中幾乎所有的解釋、探討,甚至議論;砍掉了一切花花綠綠的比喻;剝下了亨利?詹姆斯時代句子長、形容詞多得要命的華麗外衣:「他以誰也不曾有過的勇氣把英語中附著於文學的亂毛剪了個乾淨。」這些英語文學的亂毛中被海明威收拾得最利索的是形容詞。形容詞過多是十九世紀末以亨利?詹姆斯為代表的小說家帶給英語文學的一大災難。譬如詹姆斯的代表作《貴婦人的畫像》充斥了長句子和多重修飾,「你不憋足一口長氣是讀不完一個句子的,好比一長列貨車,站在它面前望不到盡頭」(董衡巽語)。這絕對是學者型的文風。而海明威18歲就去打仗,根本沒有機會進行科班訓練,打過仗當了美國一家報紙駐歐洲的記者,寫文章和報道要用電報發回國,語言必須簡明,於是形成了一種所謂的「電報體風格」,極少用修飾語,極少用形容詞。可以說文學史上有一類作家是敵視形容詞的。法國大文豪伏爾泰就有句名言:「形容詞是名詞的敵人。」他似乎在說只有名詞是直抵事物本身,是直面、直接呈示事物,形容詞多了反而遮蔽事物和內質,所以是名詞的敵人。馬克?吐溫在1880年的一封信中也有類似的表達:
用平易的、簡單的英語,短字和短句。這是現代的寫法,最好的寫法——英語就得這麼寫。堅持這麼寫;不要浮華花俏,不要贅言冗長。你一想起一個形容詞,就消滅它。不,我不是說形容詞一個也不用,而是說大多數不要用,這樣留下來的就有分量了。形容詞擠在一塊兒,文章沒力,離遠一點就有力。一個人一旦養成好用形容詞的習慣,或者寫的冗長、花俏,就好比染上其它惡習一樣,很難改掉。
海明威最激賞的作家正是馬克?吐溫,他稱「一切現代美國文學來自馬克?吐溫的一本書,叫做《哈克貝利?芬歷險記》,這是我們最好的一本書,一切美國文學創作都從這本書來。在這以前沒有什麼東西,打它以後的東西沒有這麼好」。從這一點看,海明威簡約的語言風格與馬克?吐溫的主張有內在的相通是不奇怪的。
其二,小說家馬原認為「冰山理論」的更內在的質素可以概括為「經驗省略」。他指出開始許多評論家把海明威的省略與傳統的留空白理論等同起來,以為這是一種含蓄手法的運用,言有盡而意無窮,這是一個大的失誤。傳統的省略方法很類似於刪節號的作用,它省略的是情味和韻致;而海明威省略的則是完全不同質的東西——實體經驗。馬原以《永別了武器》中曾被海明威改寫了三十九遍(在另一處海明威又說是四十遍)的結尾為例:
我往房門走去。
「你現在不可以進來。」一個護士說。
「不,我可以的。」我說。
「目前你還不可以進來。」
「你出去。」我說。「那位也出去。」
「在此之前作者沒告訴我們房間里有幾位護士,這段文字也沒交代,可是我們馬上知道了這間停著『我』情人(卡薩玲)屍體的房子里有兩位護士。『我』的對話沒有絲毫失態之處,可是我們也從這段文字里知道了『我』的失常變態。」「這些語調上的變化其實在上邊文本中全無提示,作者也沒有用敘述的方式告訴我們關於主人公『我』的任何情緒變化,然而我們都知道了。作者利用了人所共有的感知方式及其規律,他知道大家都知道的東西你不說大家也會知道這個道理,他就不說大家都知道的東西,結果大家還是都知道了。這樣做除了因省略掉一些東西而縮短了篇幅外,由這種省略還產生了完全出人意料的新的審美方法,以作用於(閱讀)對象心理為根本目標的方法。」(馬原《小說》)
馬原的論述很精彩,但他所謂的「經驗省略」實際上並不是把實體經驗省略掉了,海明威省略的其實是我們憑經驗可以填充想像的部分,因此,這種省略技巧就最大限度地調動了讀者的經驗參與,使讀者覺得作家很信任自己的理解力和經驗能力。在這個意義上,海明威等於把冰山的八分之七空在那裡讓讀者自己憑經驗去填充。而以往的小說家如果是現實主義者就把什麼都告訴你,喋喋不休,不厭其煩,不留空白;如果是浪漫主義者就拚命調動讀者的情緒,拚命煽情。海明威也在調動,他調動的則象馬原所說,是經驗。這肯定是一種新的小說美學。怎樣深入闡發它的美學層次的內容還需要繼續思考。但我們起碼可以說,這種「經驗省略」涉及的決不僅僅是個「簡潔」的問題,它還關涉著對世界的認知與呈示問題,關涉著小說家對生活中的情境和境遇的傳達方式問題,從中有可能生成一種小說的情境美學。

《白象似的群山》:初始境遇的呈示
《白象似的群山》堪稱是海明威短篇小說中的經典。它寫於1927年,收入海明威小說集《沒有女人的男人》。小說情節一句話就可以概括:一個美國男人同一個姑娘在一個西班牙小站等火車的時候,男人設法說服姑娘去做一個小手術。是什麼手術小說沒有直接交代,但有經驗的讀者能夠猜出是一次人工流產。整部小說基本上是由男人和姑娘的對話構成,開始的時候兩個人的氣氛似乎有些沉悶,姑娘就採取主動的姿態,稱遠處群山的輪廓在陽光下「看上去象一群白象」。但男人有些心不在焉,他只關心一個話題,就是想勸姑娘去做手術。姑娘顯得緊張和憂慮,男人就一再解釋和安慰:那實在是一種非常簡便的手術,甚至算不上一個手術。真的沒有什麼大不了,只要用空氣一吸就行了。我以為這是最妥善的辦法。但如果你本人不是真心想做,我也絕不勉強。姑娘終於急了:你再說我可要叫了。到這裡小說的內在緊張達到了高峰,男人就去放旅行包等列車進站。回來時問姑娘:你覺得好些了嗎?姑娘向他投來一個微笑:我覺得好極了。
小說就這樣戛然而止。這是典型的海明威式的短篇小說結尾,評論家稱之為「零度結尾」。和歐?亨利出人意料的戲劇化的結尾正相反,這種「零度結尾」是平平淡淡的滑過去,象結束又不象結束,把讀者茫然地懸在半空。「零度結尾」的概念,可能是從羅蘭?巴特《寫作的零度》那裡引發出來的。所謂「寫作的零度」,在羅蘭?巴特眼裡,是以存在主義大師加繆為代表的那種方式,即「中性的」,「非感情化」,迴避感情色彩和主觀意向性的寫作方式。海明威短篇小說的結尾也有「零度」特徵,不點明主題,不表示意向,拒絕解釋和判斷,甚至不象結尾。我們不知道男人和姑娘以後會怎樣,是不是做了手術?手術之後倆人是分手了,還是依舊象從前那樣過著幸福生活?海明威似乎並不關心這些。他只是象一個攝影師,碰巧路過西班牙小站,偷拍下來一個男人和姑娘的對話,然後兩個人上火車走了,故事也就結束了。他們從哪裡來?是誰?又到哪裡去?為什麼來到了這個小站?海明威可能並不知道,我們讀者也就無從知曉。整部小說運用的是非常典型的純粹的限制性的客觀敘事視角,恰象一架機位固定的攝影機,它拍到什麼,讀者就看到什麼。絕少敘事者的干預和介入,甚至可以說非全知的敘事者知道的幾乎與讀者一樣多。小說省略了太多的東西。包括人物的身份,故事的背景以及情節的來龍去脈。因此,想作出確鑿的判斷幾乎是徒勞的。
評論界理解這篇小說普遍表現出一種道德主義傾向,譬如貝茨就認為:「這個短篇是海明威或者其他任何人曾經寫出的最可怕的故事之一。」「對於姑娘來說,有什麼東西毀了;不但她的過去,而且將來都是這樣。她是嚇壞了。」理查德?福特則說:「這個故事我很欣賞,因為它很現代,沒有人說出『墮胎』二字,但墮胎的感覺——失落、困惑、發獃——滲入字裡行間。」又譬如小說的法國譯本就把題目譯成《失去的天堂》,意思是無辜的姑娘在人工流產事件中把天堂般的過去失掉了。這個過去的天堂可能指少女的純真爛漫,也可能指過去幸福美滿的好時光。但實際上,《白象似的群山》絕不是一篇道德小說,而是一篇情境化的具有多重可能性的小說。在所有的評論中,最有眼光的是昆德拉的解讀。在漢譯《被背叛的遺囑》中,昆德拉花了近十頁的篇幅討論《白象似的群山》。他認為,在這個只有五頁長的短篇中,人們可以從對話出發想像無數的故事:男人已婚並強迫他的情人墮胎好對付他的妻子;他是單身漢希望墮胎因為他害怕把自己的生活複雜化;但是也可能這是一種無私的作法,預見到一個孩子會給姑娘帶來的困難;也許,人們可以想像一下,他病得很重並害怕留下姑娘單獨一人和孩子;人們甚至可以想像孩子是屬於另一個已離開姑娘的男人的,姑娘想和美國男人一起生活,後者向她建議墮胎同時完全準備好在拒絕的情況下自己承擔父親的角色。至於那姑娘呢?她可以為了情人同意墮胎;但也可能是她自己採取的主動,隨著墮胎的期限臨近,她失去了勇氣……昆德拉的解讀使小說的情節得以多重的猜想下去。而人物性格也同樣有多重性:「男人可以是敏感的,正在愛,溫柔;他可以是自私,狡猾,虛偽。姑娘可以是極度敏感,細膩,並有很深的道德感;她也完全可以是任性,矯揉造作,喜歡歇斯底里發脾氣。」更重要的是小說人物對話背後的主觀動機是被隱藏著的。海明威省略了一切說明性的提示,即使我們能夠從他們的對話中感受到節奏、速度、語調,也無法判斷真正的心理動機。一般說來,小說中的主導動機是揭示主題和意向的重要手段,如喬伊斯《尤利西斯》中多次復現的布盧姆隨身攜帶的烤土豆。《白象似的群山》中類似的主導動機就是姑娘關於白象的比喻,在小說中出現了三次。但從這個比喻也很難生髮出確切的判斷。我們可以說姑娘是微妙的,有情趣,有詩意,而男人對她的比喻毫無反映,男人是很實在的或者是沒有趣味的。但昆德拉認為人們「也完全可以在她的獨特的比喻性發現中看到一種矯揉造作,故作風雅,裝模作樣」,賣弄有詩意的想像力。如果是這樣,姑娘說什麼墮胎後世界就不再屬於他們之類的話語,就只能歸結為姑娘對抒情式賣弄的喜好。這種有抒情傾向的女性,生活中我們經常會碰到。
昆德拉最後下結論說:「隱藏在這場簡單而尋常的對話背面的,沒有任何一點是清楚的。」這使《白象似的群山》成為一個可以多重講述的故事,一個可以一遍遍用不同的前因後果加以闡釋的故事。這種多重闡釋性正是由省略的藝術帶來的。一旦海明威補充了背景介紹,交代了來龍去脈,小說就完全可能很清楚。但海明威的高明處在於他絕不會讓一切一目了然,他要把冰山的八分之七藏起來,因此他便呈示了一個經得起多重猜想的情境。這反而是一種真正忠實於生活的本相的小說技巧。我們在生活中真正面對的,正是一些搞不清前因後果的情境。我經常喜歡在火車上或小飯店裡聽旁邊我不認識的人聊天,有時聽進去後就會猜想這兩個人身份是什麼?要去做一件什麼事?兩個人的關係是什麼?碰巧是一男一女就更有意思,如果是夫妻或戀人,一般聽他們說幾句話就可以猜出,如果都不是,難度就大了。這時我就想起海明威的《白象似的群山》,覺得這篇小說真是寫絕了。這也許和早年巴黎時代海明威的寫作方式有關。從他的回憶錄《流動的聖節》中可以知道,當年海明威窮得很,經常挨餓,住的旅館也非常冷,他就常常到咖啡館寫作。倘若外面冷風大作,寒氣逼人,他的小說中的故事也就發生在寒風呼嘯的冬天。如果碰到一個臉蛋象新鑄的錢幣一樣光亮動人的姑娘進來,海明威的思緒就會受到牽擾,變得異常興奮,很想把姑娘寫進小說。《白象似的群山》正是海明威午餐前在飯館碰上一個剛剛做過墮胎手術的女人,聊了幾句天,就開始創作這篇小說,結果一氣呵成,連午飯都忘了吃。這種寫作方式很容易把小說情境化,小說敘事往往只選擇一個生活橫切面,一個有限空間,一小段時間,客觀記錄所發生的事件,迴避作者甚至敘事者的解釋與說明,使小說情境呈示出生活本身固有的複雜性和多義性。
同樣是多義性,海明威與卡夫卡的小說譬如《城堡》有什麼區別呢?不妨說,卡夫卡是個沉思者,他在自己的小說中灌注思想;而海明威則拒斥思想,或者說是「隱匿思想」。菲力浦?揚就說海明威的風格是「沒有思想的」,需要「停止思想」。貝茨稱海明威的語言也是那種「公牛般的、出乎本能的、缺少思想的語言」。因此海明威的省略的藝術也許不僅是省略了經驗,而且也省略了思想。他的小說中深刻的東西也許不如其它現代主義小說多,但仍然有意蘊的豐富性。這些意蘊是生活本身的豐富性帶來的,它同樣能激發讀者想像力和再創造文本的能力。這使海明威提供了另一種小說,其創作動機不是為了歸納某種深刻的思想,也不僅僅滿足於提供抽象的哲學圖式。海明威的小說並不在乎這些,而真正成功的小說也並不提供確切的人生圖式,它更注重呈示初始的人生境遇,呈示原生故事,而正是這種原生情境中蘊涵了生活本來固有的複雜性、相對性和諸種可能性。《白象似的群山》正是這樣一篇小說,它排斥任何單值判斷和單一的價值取向,尤其是道德裁判。這種相對性的立場和動機與海明威小說中的省略藝術和純客觀的限制性視角是吻合的。這是海明威的小說中作者的聲音隱藏得最深的一篇,小說幾乎是獨立於作者之外,它就象生活境遇本身在那裡自己呈現自己。正是在這個意義上,海明威的短篇小說提示我們理解現代小說的另一種方式。如果說現代主義小說大都隱藏一個深度模式的話,那麼在海明威小說中尋找這種深度模式有時反而會妨礙更深入理解他的小說。這就是尋找深度模式的批評方式的悖論。就是說探究作品深度模式的習慣恰恰會妨礙對作品的更深入的認知。悖論之所以產生,原因在於尋求深度模式最終獲得的不過是哲學層次上的抽象概念和圖式,而作品豐富和具體化的感性存在和經驗存在卻可能被肢解甚或拋棄了。這道理對《白象似的群山》也一樣。只有從情境化角度出發,而不是一開始就說它是一個最可怕的故事,一個道德文本,才可能找到比較恰當的切入點。由此我們可以說,海明威的短篇寫作,豐富了我們對小說這一體裁的本質規定性的理解。這就是海明威在小說學上的意義。《白象似的群山》啟示我們,小說自身的本質界定或許正是與人類生存境遇的豐富性相吻合的。小說發現的正是生活的初始境遇,正是大千世界的相對性和豐富性。

「對真正神秘的敬意」
再回到省略藝術的話題。海明威的「冰山文體」除了給他的小說帶來簡約質樸的語言、經驗省略的技巧以及隱匿思想的風格外,同時也使他的小說在境遇的呈示背後有某種神秘色彩和氣氛。讀他的小說,總有一些說不大清楚的東西存在。馬爾克斯說:「他的短篇小說的精華使人得出這樣的印象,即作品中省去了一些東西,確切地說來,這正使作品富於神秘優雅之感。」理查德?福特也說:「我覺得海明威是保守秘密,而非揭示秘密。他不太接近這過於複雜的世界,不是因為他原則上不願意,就是因為說不出更多的來,為此我不信任他。當然,我並非沒有從海明威那裡獲得一些有價值的東西,那就是對真正神秘的敬意。」海明威所保守的秘密,顯然不是神秘主義意義上的不可知論的秘密,而是指我們生活在一個複雜的世界中,這個世界不是我們很容易就了解的一清二楚的。總有些東西是被遮蔽的,總有些東西是我們無法獲得直接經驗的,也總有些東西由於我們觀察角度的不同展示給我們的內容就不一樣。比如《白象似的群山》要是由美國男人自己來寫或由姑娘來寫肯定會是另一個樣子。而更重要的是,福特認為,有些東西也許是很難或不能說出來的。比如海明威比較早的短篇《印第安營地》,寫尼克?亞當斯還是個孩子的時候跟他父親去給一個印第安女人接生,女人一個勁兒地叫,女人的丈夫前三天幹活把自己的腿砍傷了,現在正躺在上鋪抽煙。接生之後,尼克的父親說:「該去看看那個洋洋得意的爸爸了。在這些小事情上做爸爸的往往最痛苦。」他發現新生兒的父親沒什麼聲音,就說:「我得說,他倒是真能沉得住氣。」等他打開印第安人蓋的毯子,發現那人已把自己的喉管到兩耳之間都割斷了,鮮血直冒。尼克的父親的第一反應是:「快把尼克帶出去!」小說這時寫道:「用不著多此一舉了。尼克正好在門口,把上鋪看得清清楚楚。」這就是尼克最早的創傷記憶。菲力浦?揚認為海明威念念不忘暴力和橫死的主題,這個故事可能會告訴我們最初的原因。海明威自己也說,一個作家最好的訓練是不快樂的童年。《印第安營地》這篇小說是通過小孩子的眼睛來看的,尼克肯定不明白為什麼印第安人要自殺,一遍遍問父親,父親也說不清楚。小說沒告訴我們原因,尼克覺得不可思議,我們讀者也同樣覺得不可思議。又比如《太陽照樣升起》,一個焦點問題是男主人公傑克在戰爭中到底負的是什麼樣的傷。不理解這一點就無法看懂小說。但海明威從頭到尾都沒說是什麼傷,讀者只能自己猜想。理查德?福特有個解釋:「我現在也許知道了那印第安人為什麼要自殺——太多的醫生,太多的痛苦和侮辱。我也許較有把握地知道傑克負的是什麼傷。但我也知道了對每個人來說,在任何時候有些重要的事是不能說的,或者因為它們太重要,或者因為太難訴諸語言。我想我是從海明威中最早也最好的學到這一點的。」
「對真正神秘的敬意」被理查德?福特看成是從海明威那裡學到的最有價值的東西,這也許不僅是賣關子,不僅是省略的藝術,不僅是小說技巧,最終涉及的還有禁忌方面的問題。儘管海明威所代表的「迷惘的一代」尋歡作樂,縱情聲色,但那一代人卻是絕對認真的一代。同時海明威時代還是人類尚保留著許多禁忌的時代,無論是殘酷的禁忌還是美好的禁忌。有些話題是作家不願在小說中直接寫的,有些是不能公開說出來的,更不能在大庭廣眾下討論的。這些禁忌是每一個時代根源於本能、人性和心理深處的潛在約束,再超前的作家也往往無法逾越他所處的時代所能企及的限度。如果把二十年代「迷惘的一代」與六十年代「垮掉的一代」相對比,就可以充分了解到這一點。或許正是這種保有許多禁忌的時代最終賦予了海明威的冰山文體以一種真正的神秘感。


兩年前寫的一篇關於《白象似的群山》的隨筆,只能說是取其一個側面做了一些分析吧。原文如下:

"這酒甜絲絲的就象甘草,"姑娘說,一邊放下酒杯。 "樣樣東西都是如此。" 這是《白象似的群山》里的一段對話。姑娘在試探,她向四周探尋,把一些事物說出來,她是有目的這麼做的。那些群山,她把它們比做白象。但男人只說了句,「我沒見過白象」,以及,「樣樣東西都是如此」。毫無疑問,他在避開這些東西,他想直達對話的底部。於是他終於說了,「那個手術很簡單」。

這是一個正式的宣戰,但姑娘並不想這樣。她說,「是你先說起來的」。她選擇後退,然後則繼續在對話的上部盤旋,「那是個很好的比喻,不是嗎」,她在用力把男人拉出水面。但她失敗了。

「要是我同意去做那個手術…」,顯然,她失敗了。這不意味著男人獲勝了,「但如果你本人不是真心去做…」。他有些怯懦,對這突如其來的讓步不知所措,因為他愛著她,可以這麼解釋,他之所以表現得怯懦,是因為他愛她。但是事實不僅如此。「我們本可以擁有一切的。」姑娘終於把這句話說出口了,她以一種一無所有的姿態,似乎向男人屈服了。但實際上,她仍然想要浮出水面,她不想留在談話的這個部分,在這裡,她感到軟弱無力,感到窒息。於是,她為男人不停地阻撓感到抓狂,她尖叫了。然後男人便停止談論手術,他完全輸了,他沉在水底。姑娘笑了起來,因為她不用再滯留在那了,在那她無法呼吸。她浮上來了。她所習慣的就是這個,在水面之上,是生活重複的波紋。

這裡重複不帶有任何貶損的含義,它不指向平凡,更不指向平庸。重複意味著不有意圖地觸及談話的本質,流動的生活的底部,誰也沒有理由去指責這種選擇。因為它不意味著逃避。它是一種輕。

不僅波紋本身是重複的,輕與重的拉鋸也是重複的。在男人和女人的對話中,始終存在著這樣一種彷彿涌動水流的力,它既把女人向下拖拽,又把男人向上拉扯。它既不是男人的訴求也不是女人的訴求,它是生活本身的水流。人們的對話,在這個水流里上下浮動。不重複向過去,也不螺旋向未來,它就是現在。是布魯姆的每一秒鐘。


我個人的理解當中,這個短篇小說如此傑出,絕非因為所謂的某個主義,也非如某個答案所說是文化碰撞的一個文學表達。我認為它和尤利西斯,昆德拉的輕與重一樣,在挖掘和雕琢本質。與二者不同的是,海明威是通過對話來完成這個工作的,實際上這也是最為理想化的處理方式,因為我們生活和思維從某種意義上來說都是一種對話。

而我所理解的他想描摹的生活本質,和《尤利西斯》是有共通之處的。它含有一種無色無味的「重複」的特徵。

立足這個「重複」的特徵,就足以反擊所謂「主義」和「文化碰撞」等傳統解構話語的陳詞濫調。這些話語,轉述昆德拉的表達,就是在向現在投上一層「過去的面紗」。是相當媚俗的文本解構話語,也是與「重複」所暗含的「無意義」相背離的。



英語課上讀到過這篇小說,就簡單地寫寫我的理解吧,文學本來就是見仁見智的事情…
我認為白象可能是某種宗教隱喻,按照印度教的觀點,白象是聖物,需要飼養但是卻不能驅使,這是不是在講小說里女人的孩子是可愛無辜的,但是他的存在成為了男女間的負擔和爭吵的緣由呢?

整個小說幾乎都由對話串成,男人極力地勸說女人去做一個小手術。女人卻始終在躲避,不願正面回答。雖然沒有正面提及手術是什麼,我們可以知道這是墮胎手術。

男人認為女人流產掉孩子以後,不會有什麼痛苦,而且他們的關係也會回到從前。小說最後他們似乎達成了某種和解,但是女人究竟會不會去按照男人的意願墮胎,恐怕我們都心中有數…

男人女人間的相處模式可能是美國二十世紀二十年代迷惘一代的象徵吧,在時代的漩渦中沉淪迷失,逃避家庭的責任,顛沛流離。故事發生在巴塞羅那的一個小車站,也印證了他們居無定所的生活。他們不知道自己生活的方向在哪裡,就像遠處群山的輪廓一樣潔白空濛。


1.

我非常喜歡海明威的短篇小說,閑來無事就翻翻。讀他的短篇就像猜謎,經常不知道他在講什麼,卻總是被吸引,掩卷之後還要想那麼一小會兒。可倘若你把注意力集中在探究他故事的謎底上,你也就失去了欣賞一篇風格卓越的文章的機會。


他的小說里有一種原始而粗糙的美,堅硬直接。我對這類風格的作品深有好感,幾乎是懷著崇敬。他寫山水跟山清水秀從無關係,比如在《白象似的群山》里,他這樣描寫:

埃布羅河河谷對面的群山又長又白。這一邊,沒有陰影,沒有樹木……群山在陽光下呈白色,而鄉野則呈褐色,乾巴巴的。

有種陽光晃眼的刺痛感,對吧?荒蕪的純色。寫釣魚也不是中國傳統文人閑雅孤潔的路子,跟鬥牛打獵一樣,是在寫一場勢均力敵的戰鬥,比如在《大雙心河2》里,有這樣一段:

他看見這鱒魚在水中用頭和身子猛烈地抽動著,來對抗河水中那釣絲不斷甩動的拉力。

魚也有一種戰鬥的姿態,對吧。


簡單來說,海明威的小說給我的感覺就是:大地廣袤而塵土漫漫,四野枯黃且炎陽似火。如果是秋冬季節呢,則是:大地冰冷就像年輕人的屍體。一點兒也不曖昧。


2.

海明威是一個擁有卓越風格的作家。這種風格是什麼呢?是點石成金,能把一個無頭無尾的生活片段,構造得有那麼點兒意猶未盡的意思。而這種意猶未盡里,還真有那麼點永恆之物。


《白象似的群山》通篇以男女主人公在火車站台酒館的簡短對話構成。交談的內容大概是男的讓女的墮胎,女的不願意。小說沒交代他們之間什麼關係什麼身份,也沒交代時間背景,就這樣的一個對話片段,橫亘在讀者面前。這樣一個故事,有什麼魅力呢?跟「白象似的群山」有什麼聯繫呢?


我讀《白象似的群山》,覺得極好看的部分,是在短而急促的對話之間,男人焦躁、矛盾、歉疚、為難的心理狀態浮現出來。在很短的篇幅里要呈現人物心理狀態的微妙變化,非常困難。我提出墮胎的要求,內心有負罪感,我知道它會傷害你的身體和我們的感情,但我仍舊不得不提出來,同時又希望對方並不會因此而傷心。我們多有這樣的經歷:提出一個有傷情感的要求,還希望別人樂意去達成。這種心理本身就具備可玩味之處。並且小說不關注是非,小說關注故事中的戲劇性因素。而戲劇性的來源,既來自故事本身,也來自敘事技巧。


3.

那麼《白象似的群山》敘事技巧主要是什麼呢?

首先是敘事方式。通篇以人物對話的方式推進小說,作者消失了;毋需轉述,讀者直接面對故事的人物和場景,逼臨現場;對話的反覆、衝突、顧左右而言他,甚至點單的簡略動作,均關照人物特徵,直接體現其思維方式和心理狀態。


當然,僅僅有對話的小說難免抽象而枯燥。還需要有環境的刻畫,並把人物和事件放到環境中去。這樣情感衝突就能生長出來。《白象》是怎麼做的呢?


他們坐在小站的酒館等必然到來的火車。他們彼此相愛,即將開始新的旅程,而新的生命亦將來臨。看著小站旁邊綿延的河谷和長白的群山,女主很開心,說那是「白象般的群山」。一切都令人愜意。而男人是焦躁的——他要求她去打胎。反諷吧?類似的,幸福孕育著痛苦,痛苦混合著美景,而美景良辰奈何天?這就是人物和事件與環境的對比,生長出的悲劇性張力,這就是小說的永恆之物。


首先,你必須要對海明威有一個整體的了解。這包括,他的作品,他的生活經歷以及思想傾向,作品風格之類的,有一個整體的把握。
再去看文本,首先是文本表象的解讀。也就是說,這篇小說,你懂了嗎?講了什麼故事。
其次,海明威在這個文本里,沒有說出來的話是什麼,是什麼經驗省略?(關於這一點我們可以細細討論文本)。
關於海明威,我有很多想說,你的問題好寬泛,你可以縮小一點嗎。你希望我回答什麼呢。


昆德拉在《被背叛的遺囑》中解讀這篇小說時認為,在這個簡單的短篇小說中,人們可以從對話出發想像無數的故事:男人已婚並強迫他的情人墮胎好對付他的妻子;他是單身漢,希望墮胎,因為他害怕把自己的生活複雜化;但是也可能這是一種無私的做法,預見到一個孩子會給姑娘帶來的困難;也許,人們可以想像一下,他病得很重並害怕留下姑娘單獨一人和孩子;人們甚至可以想像孩子是屬於另一個已離開姑娘的男人的,姑娘想要和美國男人一起生活,後者向她建議墮胎同時準備好在拒絕的情況下自己承擔父親的角色。至於姑娘呢?她可以為了情人同意墮胎;但也可能是她自己採取主動,隨著墮胎的期限臨近,她失去勇氣……
摘自《白象似的群山》——海明威
至於個人理解——
孩子是男人的,男人因為某種原因(不負責任,自由,害怕孩子作為第三者介入到兩人世界?)(軟性)強迫讓女人墮胎並且跟他回美國,女人經過一番掙扎,決定不墮胎且留在原地。
為什麼題目是白象似的群山,是因為白象 white elephant,在英語里有無價值的東西之意。
「不,不是。一旦他們把它拿走,你便永遠失去它了。」(女)
「你必須明白,」他說,「如果你不想做手術,我並不硬要你去做。我甘心情願承受到底,如果這對你很重要的話。」(男)
對胎兒的兩種不同態度導致兩人的分道揚鑣。
男人認為孩子是無價值的東西,他要自由要愛情可是不要負擔。女人則不然。
在那時候歐洲是有明文法律禁止墮胎的,而美國墮胎是在全境合法化的。
從這個方面來看,這篇文章也可以說是歐洲傳統文化和美國現代文化的碰撞。


情感態度的轉變是看點吧
對話式的小說很能看出人物的心理變化
前幾日恰好讀了這篇
第一遍不明覺厲
第二遍開始嘲笑這對男女
第三遍開始懷疑他們的感情能持續多久orz


《白象似的群山》是海明威堪稱完美的一篇短篇小說,是作者「電報式對話」發揮最完美的短篇小說。人物對話一直是海明威喜愛的並引以為傲的表現技巧,在他外年的回憶錄《流動的盛宴》里就寫道面對斯泰因這位前輩的驕傲的蔑視,坦然地認為自己的人物對話寫的好。海明威的對話也如同他的敘述語言一樣簡潔但更富感情色彩更能帶給讀者感官的及心靈的衝擊,在他很多作品裡都很注重對話。《白象似的群山》的對話突出地閃耀在作者所有有力強勁的作品裡。它是一部隱藏信息很多的小說,其中男主角建議的、女人又極排斥的「手術」指的是墮胎,然而全篇未涉及一個於此有關的辭彙,只是通過兩個人深情又冷冷對話漸漸顯露出「冰山的藍色脊背」——這是作者的創作理念。這篇小說若是其他人寫必定會大量插入敘述語言,而作者反之採用了極多的對話,除去極端必要的敘說場景之外可以說基本上算是戲劇了。關於故事本身還有一點要說,這片小說選自作者短篇小說集《沒有女人的男人》,小說集的題目值得思考,海明威作品男性視角較強,這可能源於對女人的恐懼,很多作品都有這類對女主角的「判決」,《太陽照常升起》的勃萊特,《永別了,武器》的凱瑟琳,《喪鐘為誰而鳴》《伊甸園》《在異鄉》……本小說結尾可以看出男人也要成為「沒有女人的男人」了。


可能是看的譯本不同,我看的版本描述那場手術是:放進點空氣。所以,,,我一直以為男人是要讓女人去做隆胸手術


藝術來源於生活。理解海明威的《白象似的群山》可能需要你有過認真的戀愛經歷。

短短五頁、幾乎以對白撐起來的小說,看了好幾遍覺得耐人尋味。這是冰山法則,我覺得好的作品也該這樣,給讀者留下想像空間,一千個讀者一千個白象,這樣算佳作。

男人是希望女人去墮胎的,苦苦相勸但是又反覆說不去也可以不勉強。

女人是不想墮胎的。但是她很愛男人,如果男人因為她不去墮胎會減一分對她的愛,那她內心是希望去墮胎的。對白中她也一直在檢驗男人對自己的愛。

爭論沒有結果,最後女人歇斯底里地叫他不要再說了。

結尾,男人問女人好些了嗎,她說好極了。

好像什麼都沒有發生。

無疑,女人深愛男人。男人愛她嗎?我想是的,可是沒有這麼深。


故事是發生在白象似的群山對面的列車上。女人把群山比作白象,男人說他沒有見過象。

中間有一段女人說如果她去做手術了,那麼她說什麼東西都像白象,一切又會和和順順的,他又會喜歡她了。

私以為,這裡的白象借指男人和女人之間的溝壑、矛盾。在這個情況下代表的是墮胎這件事,因為這個事情男人女人爭論了好久,兩人心都煩。

結尾以「我覺得我好極了」就戛然而止了。

男人女人後來怎麼樣了?
事情到底是怎麼樣的?

我們不知道,作者不交代。

這也是海爺的魅力所在啊

一千個讀者一千個白象。


我認為這道題沒有標準回答。以上是我的理解。


海明威小說不寫三偽文學,且反三偽文學很有力度,這篇小說表現尤其突出,幾乎無一字落入三偽文學,很乾凈,純!因純而醇,因醇而魅力無窮。《白象似的群山》中海明威對兩位主人公精神世界的關注,在很大程度上揭示了美國社會所存在的精神問題,即身處一個失去了信仰的世界,人們不知不覺陷入了精神的荒原。故事最終也沒有明確的結局,很有可能海明威自身也是困惑和迷惘的。但是海明威卻在小說中始終保持著對社會上人們精神生態的思考。作者對工業文明給人類精神生態所造成的破壞行徑進行了揭露,警示現代人的精神生態狀況已經面臨困境的同時,海明威試圖喚起人們內心深處的共鳴,激發人們對生活真諦、生活意義的思索,促使人們對內心精神生態平衡的關注,從而呼喚人們必須重新審視和思考自己的思想信仰,最終解決精神生態上所出現的危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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