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版社編輯是如何判斷一本小說的?


舉一個例子,陳忠實先生的《白鹿原》是在我社的《當代》雜誌上首發。在今天,《白鹿原》的藝術價值和文學意義自然不必多言,然而,二十年前,《白鹿原》發表時以及發表之後相當一段時間內,情況並不如此。那時的氣候和環境條件並不寬鬆。

1992年3月,陳忠實寫信給《當代》當時的常務副主編何啟治,準備將剛剛寫好的長篇小說《白鹿原》交給《當代》雜誌和人民文學出版社發表。據陳忠實後來回憶說:「信中唯一可能使老何會感到意外的提示性請求,是希望他能派文學觀念比較新的編輯來取稿看稿,……生怕某個依舊『左』著的教條的嘴巴一口唾死了。」而當他把厚厚的一摞書稿交給兩位前去取稿的編輯洪清波和高賢均時,「竟然連一句話也說不出來。那時突然涌到嘴邊一句話,我連生命都交給你們了,最後關頭還是壓到喉嚨以下而沒有說出,卻憋得幾乎湧出淚來」。

4月18日,《當代》雜誌從西安取稿回來的編輯洪清波將稿子交到我手裡。洪清波是我多年的合作夥伴,也是我最要好的朋友之一。他為人正直厚道,喜歡讀書看稿,他的閱讀量和看稿量在編輯部里是數一數二的。那時他分管西北片的稿件。我當時是《當代》編委,編輯部副主任,按分工負責複審他的稿件。剛剛讀過作品的洪清波笑眯眯地把稿子交給我:「振家,你看看吧,寫得真不錯!」我相信他的眼光,立刻放下手中其他的活兒,先看陳忠實的稿子。只讀了幾萬字,我就被作品中那種歷史原生態的凝重震懾住了。我心裡漸漸地生出一種興奮和驚喜——這是一部大作品 ,已經好多年沒有看到這樣厚重的小說了!我忽然有了一種當年閱讀《靜靜的頓河》《戰爭與和平》時的感覺。甚至不知不覺地把作品中的田小娥同肖洛霍夫筆下的阿克西妮婭聯繫起來……陳忠實以獨特的歷史眼光,以充滿了憂世憂生的悲憫之心,成功地塑造了白嘉軒、鹿子霖、朱先生、黑娃、小娥、鹿三、鹿兆鵬、鹿兆海、白靈、白孝文等眾多藝術形象。這些人物真實而生動,飽滿而鮮活,具有強烈的藝術感染力。尤其是白嘉軒、朱先生等更是文學畫廊中罕見的嶄新人物。這些人物不僅使我眼前一亮,而且能夠引發我對整個民族歷史進程進行更加深刻的思考。

但是,作為一個從事文學編輯工作多年的人,我的直覺告訴我,發表這樣的作品在當時是會遇到麻煩的。寫作技術上的某些缺陷處理起來並不難,問題往往出在作品的思想政治和藝術傾向上。恰恰《白鹿原》在創作的思想藝術傾向上有著歷史性的突破。而這種突破往往會伴隨著某種代價。在兩個多月的時間裡,洪清波、我和何啟治先後完成了稿件的初、複審和終審。

當過編輯的人都知道,你看稿的時候,不僅要看作品的質量,心裡還要有讀者,同時還要想到有上級領導和有關的政策管著你,稍不留神就會出問題。看稿中大家擔心的問題主要有兩點:一是作者在性描寫上有大膽突破,雖然大多數描寫都相當精彩而且與思想內容和人物性格有不可分割的聯繫,但仍有一些性描寫比較直露,弄不好會受到有關部門甚至社會的責難;二是作品中朱先生關於國共兩黨的政治鬥爭「翻鏊子」的說法及有關描寫容易引起誤讀,甚至使人聯想到作品的政治歷史傾向。儘管有這些擔心,但大家仍然堅定地認為,《白鹿原》是一部近年來罕見的優秀作品。也許是這部小說真的打動了我,也許是出於一名文學編輯的職業良心,在編輯部討論稿子的會上,一向辦事謹慎的我竟一反常態向領導拍胸脯,保證這是一部大作品、好作品。我當時只是想用自己堅定的態度影響領導最終的決斷。

當時《當代》雜誌的主編是老一輩著名作家、評論家秦兆陽,主管《當代》工作的是人民文學出版社副總編輯兼《當代》雜誌副主編的朱盛昌,擔任《白鹿原》終審的是《當代》雜誌常務副主編兼編輯部主任的何啟治。尤其是朱盛昌,由於他當時在《當代》所處的地位,他的態度十分重要。我當時雖然只是《當代》雜誌編委、編輯部副主任,但我仍堅信我的努力會發生作用。早在80年代,老主編秦兆陽就曾在《當代》雜誌全體黨員會上當著大家的面講,將來《當代》要是有常振家、謝欣這樣的人接班,我就放心了……可見老人家對我的人品和工作是認可的。至於朱盛昌、何啟治,都是我多年的領導,他們對我一貫的穩重謹慎也是有共識的。我一向謹慎不假,但面對一部傑出的大作品,一個有良知有責任感的編輯決不會無動於衷,任何猶豫不前都是自私的表現,都有損於編輯的職業道德

在《當代》雜誌同仁的共同努力之下,《白鹿原》終於面世了。經研究,刊物將分為兩期發表,並決定由我和洪清波擔任責任編輯發稿。發稿前要對作品進行必要的加工刪節(刪去五萬字 註:有讀者詢問刪掉5萬字的情況,現作下說明。在《當代》雜誌首發時因為排版需求做了刪減,但此後的單行本包括目前通行的版本中,這5萬字都已加上了,現在大家看到的《白鹿原》就是未刪減版),同時強調,小說的前十萬字要由我親自動手加工,這在一定程度上也表現了當時《當代》領導對我的信任。《白鹿原》的上半部發表於1992年第六期的《當代》雜誌。它的下半部發表在1993年的《當代》第一期,因我去黨校學習,後一期發稿的任務是洪清波一個人完成的。

《白鹿原》在《當代》雜誌發表後立刻引起了社會的廣泛關注,這當然是因為作品的精彩,但是也與《當代》雜誌在文壇上所處的地位和影響分不開。《當代》沒有辜負讀者對它的信任,用實際行動為中國當代文學的發展做出了自己應有的貢獻。應當說,洪清波和我是長篇小說《白鹿原》最早的責任編輯,因為《當代》發表此作時是1992年12月,而人民文學出版社出版單行本時已經是1993年6月了。作為當時那段工作的親歷者,在這裡我要為洪清波說句公道話。他應該是《白鹿原》最初發表時付出勞動最多的人。從去西安取稿看稿,到第一時期對稿件做出判斷,到稿件的編輯加工,他都發揮了重要的作用。也正是因為我是《白鹿原》最早的責任編輯之一,才使我有機會最早讀到了這部作品並在第一時間寫出了《白鹿原》的評論文章。【回答來自人民文學出版社編輯:常振家《說說&<白鹿原&>在&<當代&>發表時的那些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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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謝大家對《白鹿原》和《當代》雜誌的支持,《當代》雜誌近期推出了當年首發《白鹿原》兩期雜誌的復刻版,如下圖。如有需要,歡迎大家掃描下方二維碼,進入《當代》雜誌官方微店關注。http://weidian.com/s/802220778 (二維碼自動識別)


我來回答這個問題心裡還是五味雜陳的。
交代一下我自己,年輕時候創立過一本雜誌,自己自然而然是主編。

我一直有個很傲嬌的志向,那就是讓真正愛寫字的傢伙認識,接觸,真正意義上的小說。

一味的為了市場,為了出版碼字,充其量是個寫手,算不上作者。

如果你相信我,相信這個時代,相信你自己,請你寫每一個字,都忘記「出版」這兩個字,我來告訴你為什麼。
因為那些滿口市場,暢銷書的編輯,根本不懂什麼是小說,對牛彈琴你懂嗎?

我相信國內像我這樣的編輯還是有的,他們和普通的編輯不一樣。那些做書,做暢銷書,一味口不離市場二字的編輯,充其量給你畫個框架,上面寫著「安全地帶」,對你而言也不過是命題作文而已,要求一般就是故事性強,有點突出的特點。 對於常年碼字的人來說,達到這個要求,寫一個十個印張左右的作品也不難,寫完,出版,拿錢,然後自己都不願回頭看第二遍。

我一定要給所有作者明確一點。
作品,是自己寫給自己看的。
一開始就考慮大眾會喜歡什麼樣的東西再寫,那你不如行行好,給國內已經泡沫化的書市少帶來一些糟粕。

那麼說說我這類編輯怎麼選擇一部好的小說。
英雄不問出路,你有什麼名氣,你是誰,多大了,我不管,我通常是先認識作品,通過作品再認識作者。
一部好的小說,一定是沒有無用的修辭的。修辭太多,恐怕我無法認可。小說,是敘述,是一種超越修辭本身的文本,小說是立體的,而修辭是二維的。一部小說寫不立體的很大原因就是修辭太多。

然後文本結構,我從解構看到了超文本,從腦洞大開的超現實主義再到你後面的意識流的拆解,文本充斥著你對小說本身極大限度的開拓和創造,我相信誰看到都會覺得驚喜。

看到我上面這些話的老編輯或者作者或許會覺得我裝逼,和我對我所有學生的要求一樣,多看書,看好書。不要抗拒經典,盡量看原著,那些東西是經過時間蕩滌留下來的。

而現在的國內為了暢銷而做的暢銷書,哪些不是紅極一時又就此消失的呢?

要想真正寫好東西,不要以出版為目的,作品的偉大之處不在於它值多少錢,而是你在創作過程中,有多少次遇到那些了不起的新思維的瞬間,而小說完成後,是行為藝術到文字藝術的轉換,每一個瞬間,都不應該被功利心打擾。

而真正好的東西,總會有真正厲害的出版人發掘。


等會 忙 晚上的
==============謝邀=====================
作為一個以寫小說開始文學道路,以出版小說為職業開端的老編輯,我得說幾句,在目前行業內,三十歲甚至四十歲以下的文學編輯中,爺的小說審美構架功底,呵呵,不想謙虛了。
1、行文。
旖旎逶迤的,只要故事流暢,不是為了貼紙畫而打斷敘事,我一律放行。
白描行書的,只要邏輯通達,不是為了裝逼而簡化鋪墊的,我一律放行。
這就跟京劇一樣,快板慢唱,慢板快唱,這都只是形式,都不介意,只要意境對,都行。
2、立意。
我不設立標杆,不替作者設定三觀,但是你要新,而且你的新要讓我接受。當然我可能跟不上你的思維,我接受不了,那是我能力有限,或許別的編輯能看得上,只能抱歉。比如京劇發展出現代京劇,這個我就能接受。有現代戲劇的雜糅,現代京劇的節奏和唱法一下子有了戲劇帶入。比如紅燈記,李玉和赴宴,要我說精彩程度超過空城計。雖然文白過於大眾化,但是非常自然,人物形象突出並不突兀,動作表情更加戲劇化,少了京劇的程式化。梅蘭芳不也創新嘛。
你要寫小說,我不管你怎麼套,立意一定要新。前幾年流行的穿越小說,要我說就跟蝗蟲隔幾年就爆發一次一樣。早十幾年,偉大的內蒙古人民出版社出的那種64開6塊錢一本的小黃書系列,那裡邊穿越的海了去了。爺那時候五毛錢一本租來看,看的熱淚盈眶,當然,那時候世無草榴,萬古如長夜。
3、講故事的思路。裝了半天逼,我沒看到一個故事,要麼你拉開一條線,要麼你設計一個圓。無論怎樣,你得幫我把謊撒圓了,我才能幫你跟讀者把謊撒圓了。比如韓寒的後會無期,這要是個小說,我直接斃了,狗屎。跟韓寒還算認識,一直愛他的雜文,但是小說,呵呵,我就不恭維了。這要是一條線,那這就是一個被一個貓玩壞了的線團。全是疙瘩,全解不開。一個情景的出現或者不出現都是可有可無完全沒有價值衡量的。我不管你要表達的是荒誕還是人生迷茫,但是作為第一讀者,你不能把我玩迷茫了。我小時候讀小說,最愛的就是都德和莫泊桑,都德的《柏林之圍》《阿爾及利亞步兵》是我最為熱愛的小說。講故事,首先要有一個邏輯上的遞進,層次上的梳理,懸念上的鋪墊,結局上的期待。
4、姿態。之前田浩寫小說的時候,我推薦他一個短篇小說《跳出來看自己》,當然這也不是嚴格意義上的小說,而是一個散文。作者是金敬邁,秦城監獄刑滿釋放人員。一個人在單人牢房裡被關了七年,七年里沒見過任何人,只能看毛選。左右監舍的獄友都瘋了,他沒瘋。就這麼個事,老先生講問題的姿態是那麼平和,反求諸己,情緒不渲染,不張牙舞爪給你掰扯。揚州評彈的藝人為啥不能推廣全國?田連元為什麼有一部分人不喜歡?外向型的表演一定會得罪一部分人。就事論事的敘述者才有味道。王小波的小說里,搞破鞋的人知道自己在批鬥會上又被點名了,自動自覺把一雙破鞋掛到脖子上,這種乾淨的敘述,就招人疼。
5、故事本身。余華的《兄弟》,如果是一個無名小卒寫的投稿給我,我連退稿信都懶得寫。但是《許三觀賣血記》我就會大凈之後才會去碰書稿。《霍亂時期的愛情》,別跟我說什麼美洲的歷史和文化密碼,這一根筋的故事我就不愛看!女版的《一個陌生女人的來信》比霍亂強多了。講故事,就是講一個除了你,別人誰說都說不好的事。這個故事,一定是一個戲劇里最美麗的矛盾衝突的紙面展現。打個比方,《喜劇的憂傷》變成書,不管它拉多長,只要不灌水,就在那講故事,把戲劇里刪去的細節和情景添加,但是只要那個激烈而有人格化的衝突能夠展現,那一定是個好小說。什麼是好小說,你講一個我愛看的故事。

這裡要延伸一下,郭敬明的《夢裡花落知多少》,就是個好故事,郭敬明在這之後寫的就爛透了。這小說當年據說看哭了好多人。後來才知道,抄的。知道這事我就平衡了。


既然大家對中國的出版談了很多,那我就從美國出版社的角度來看待「如何判斷一本小說是否出版」吧。小說呢在美國還是出版的主流,如果有人想看詩和非小說,可以下次再做介紹。

簡單談一下我的經歷。我先後在Paris Press和 Metamorphoses Journal工作過,兩個都是非盈利出版社。現在在Coffee House Press 實習(以下簡稱CHP),也是非盈利的。CHP算是美國最頂尖的非盈利出版社之一。


美國的出版社市場主要分成四種不同的類型:盈利出版社(trade publishing company), 非盈利出版社(non-profit publishing company, 包括一些小的literary agency),大學出版社(university press) 和自出版(比如亞馬遜在kindle上就是自出版)。


不同的出版社在選擇出版書籍的時候考量與流程都非常不一樣。


出版社收稿有兩種方式:一種是直接接受投稿(unsolicited manuscripts);另一種則是由編輯(acquisition editor)去負責與人約稿。而不同類型的出版社對這個環節的處理也不同。在盈利出版社一般這兩種方式會同時進行。非盈利出版社則大多隻接受投稿,少數情況出版社會決定去與詩人約稿(poetry)。大學出版社呢則大多數都是與教授或者專家約稿出書。自出書則比較有趣。比如亞馬遜就有一個投票環節:把大家投上來的稿分別發出一個章節,然後讀者投票,票數最高的就給予機會自出版,可以成為電子書在kindle上出版。由於自出版沒有什麼規律可尋,而大學出版社主要以學術刊物和非小說類書本為主,這裡就不多做介紹了。


因為我現在在非盈利出版社工作,我會著重介紹非盈利出版的一些工作模式,其他出版社也會根據我的知識盡量補充。下面就說說一些編輯常有的考量:


1. 大眾口味以及市場需求

一般來說,盈利出版社出版書時都會顧及到大眾口味以及市場需求。近年來大學出版社也漸漸開始有了這個趨勢。比如Stanford University Press,曾經一直以出犀利的對社會以後深遠影響的書為名,哪怕會影響到一些既得利益集團,現在也漸漸地開始迎合大眾口味和市場需求了:(。所以,一般只要是出版後估測能收回本的書並且能一定程度的擴大自己的利益,那麼這本小說就會被出版比如說,像哈利波特這樣的系列小說,如果出版了第一本非常暢銷,那麼同一系列其他沒有簽約的小說就會更容易被簽約並出版。這其中的分析比較複雜,而且我不在盈利出版社工作,所以在此就不輕易下妄言了。


2. 出版社的宗旨(mission)

這裡主要講的是在非盈利出版社和一些較小的盈利出版社。非盈利出版社一定會有自己的宗旨,一般體現在它對出版書籍社會意義的要求。也就是說即使這本書可能只有很小的受眾人群,但是因為它符合了出版社的宗旨,也是會出版的比如Paris Press就會出版女性作家的文學作品,而這些作家無一例外都是會被主流文學圈和文學教育所忽略的作者,像埃米莉狄更生,或是布賴爾 (Bryher) 。 而Metamorphoses Journal 則會出版小語種的翻譯文學。我現在正在工作的CHP主要是反映社會現實、文化多樣性,並且語言有特點的文學,而這些文學作品同時可以在社會中促進不同群體的凝聚、建立文學上的社區(community)。關於環保的文學(Green Writers』 Press),關於政治歷史和公民意識的文學(Nation Books), 關於女性的文學(Feminist Press)等等,美國有著各式各樣宗旨的小型出版社。另外,很多出版社會重視關於地域文化的文學,比如許多在Texas的出版社只出版發生在Texas的小說——有點兒像上海人寫上海事一樣。總而言之,對於不少非盈利的出版社,完成宗旨是它們的第一要務,即使出版的作品會十分小眾。


3. 符合申請grants的標準

剛才也提到,如果是盈利出版社,則會以利益為主。而非盈利出版社雖然大多數時間都是以宗旨為主要考量,有的時候也會受到金錢的限制。那到這裡,你可能會比較好奇,這些非盈利出版社是怎麼存活下來的呢?美國政府或州政府會有很多grants(類似補助金、贊助金一樣的東西)或是一些基金會會給這些非盈利出版社提供funds幫助他們出版書。比如,The Jerome Foundation就會支持在紐約或者明尼蘇達州出生的作者的作品,而National Endowment for the Arts就會給錢資助出版社的出書項目。所以一旦非盈利出版社收到的投稿中有符合各種各樣的grants的作品,就會著重考慮。如果A書和B書同時在社內被通過,但是因為今年資金有限,而A可以幫助出版社拿到贊助資金,出版社就會出版A書,而不是B書。


4. 同行業競爭

盈利出版社來說呢,同行業競爭是非常激烈的。 在美國,任何行業都有「四大」,出版行業也不例外:Simon Schuster, HarperCollins, Penguin Random House, Hachette Livre,而在這四大下面還會有小的imprints,也就是它們旗下的出版社。大家可能都知道的Penguin(就是那個出很多經典英文文學如簡奧斯丁系列的小企鵝),就是Penguin Random House旗下的imprint。這些大的出版社不僅要社外競爭,還要社內競爭,一個出版社下的imprint要為那設計好的出版額度競爭。就拿Penguin Random House來說,它旗下有近250個imprints,如果一年該出版社決定出版150部關於浪漫題材的小說,那麼如果每一個旗下出版社都有一個候選,它們之間就要相互競爭相互廝殺。所以很多時候,即使是旗下出版社的主編也沒法決定一些書籍是否可以被出版。


而非盈利出版社之間一般是很少競爭的,因為它們都是以自己的宗旨為目的,並且希望相互可以合作區吸引更多的讀者群。一般選擇非盈利出版社的讀者也都是文學愛好者,所以讀者群比較固定。


再以CHP為例補充一下非盈利出版社從收稿到決定出版這本書的流程吧,方便大家從操作的角度去理解出版社是如何選書的。我只談選稿,選稿之後的出稿流程就以後再寫吧。


CHP的話一年會收兩次投稿,一次在三月一次在九月。投稿的人一般會寫一封自我簡介信 (cover letter) 簡單介紹自己的寫作背景以及為什麼這部作品會適合CHP發表。而投稿者分成三類人:已經在CHP出過書的作者、與總編有私人交情的朋友、其他作者。我們的編輯會根據簡介信的好壞、故事簡介來先判定我們有沒有必要閱讀投來的稿件,與此同時會把不同的稿件貼上標籤(比如:美國、文化多樣性、VIP、新人、能不能拿到grants等等)。


下一步就是把篩選一輪後留下的作品分給編輯和實習生閱讀,一般一篇作品的閱讀期在2個星期左右。然後reader(閱讀的人)會寫一篇reader』s report(類似讀者報告之類的東西)報告給主編或總編。針對這篇知乎回答,如果是小說的話,則會評定語言是否符合CHP出版標準、形式有沒有十分新穎(比如如果在美國出版一篇穿越小說就是一篇非常有潛力的作品)、故事有沒有俗套(如果很俗套恐怕就直接槍斃了)、道理有沒有十分深刻。然後讀者會在報告結章節附註明是否可以出版。如果不可以,那編輯就會給投稿的作者發拒絕信。如果可以,就會把作品交給總編然後進行進一步判定。這裡要說,即使是總編的朋友或者已經在出版社出過書的作者也是有可能被槍斃的,只是在寫拒信的時候要格外禮貌、委婉。


下一步呢,通過以後的作品就到了總編那裡。很多總編有生殺大權,過了這關書才能出來(雖然在有的出版社,總編的這個職能由董事會成員完成)。不同的總編愛好不同,不好一概而論。我曾經問過CHP的總編,你怎麼就知道你喜歡的作品就是一定可以在市面上可以成功的作品呢?在全美最好的非盈利出版社做了二十多年總編,我覺得他的回答也是讓我醉了。他說,我就是有這個自信,而且因為CHP已經建立了自己的名聲,所以別人寫書評、評獎時也不敢隨隨便便質疑我們的選擇。


總的來說,在CHP這裡語言和對社會群體的影響是第一位的。哪怕是一個十分奇幻的故事(比如我上個禮拜剛讀了一篇在小鎮的驚悚故事—裡面有一幕是主人公泡羊血spa,吃飯的我差點沒有吐出來)或者很煽情的故事,如果語言和社會意義沒有達到要求,也是不會被出版的。在那些比較大的盈利出版社,只要是個有名的作者、只要出的書能保證出版社正常盈利,哪怕就是一般的快餐故事類小說也會被發表出來。相比之下,因為CHP一年只有18本書,所以出來的書都是經過慎重考慮的。


勉強回答一下。

首先要明白,屁股決定腦袋。作為一位編輯,即便有很強烈的個人喜好,比如喜歡文言文小說,但我幾乎是不會允許自己的出版社出版文言文小說的,因為讀者不喜歡。同樣,雖然讀者都喜歡小黃文,但是這類的小說也會通不過,因為……
所以第一個結論就很明顯了,編輯的身份決定了,他必須考慮政策,讀者,出版社等等各方面的因素。因為根本目的就是,在政策允許的情況下儘可能多的盈利。

其次,編輯也是人。
我們在審查小說的過程中,首先仍然是以一個普通人的身份在看這部作品的。因為最終掏錢的仍然是普通人,或者最高票答案說的傻逼。你若是能清楚的告訴我這部小說的對象是誰則會更容易幫助我們找到這種感覺,我不希望我作為一個科幻小說讀者,結果看到的是一部都市言情。對了,前十分鐘甚至打開書的前三頁真的很重要。

第三,但是編輯不同於普通人。
我不敢說這個崗位的大部分人讀過萬卷書,但至少是比一般的讀者多看過幾本的,因此對於一本小說還是具備一定的鑒賞能力。文字、伏筆、轉折等等能夠留的住人的內容也會加分。另外,多年的經驗也能夠大致判斷出一本小說大概能賣到什麼程度。

第四,每個編輯的口味不同。
有人喜歡中式有人喜歡法式的,不多說。(不要想多了)

最後,我相信所有的編輯都明白一個道理。暢銷小說可以通過一定的方法找出來,但是頂級暢銷的小說需要具備很多因素才能出現。也許你並不知名並且文字很爛,但某一方面有從未見過的特質,也會讓編輯想要賭一把。


其實對作品本身好壞的判斷,更多是來自經驗和直覺


認識一,出版社是企業不是無償服務機構,是販賣文化
從商業角度講,出版社是企業,企業就是要賺取更多的利潤,所以重視商品的獲利就是對的,圖書就是載體,販賣文化,我認為更貼切。因此,我們可以得出的結論是,企業里,經濟效益是第一目標,其他的才是次要的。
所以,質量不是首選,產生利潤的產品肯定要優先上,無法產生利潤或利潤低的,那就以後考慮吧。這就是我們,看到好多答主吐槽說稿子多到滿天飛,卻沒有好東西的原因。大家的標準真的很難統一。
認識二,編輯是企業員工,不是社會公益承擔著,選不出你愛看的書很正常
舉例,如果超市一個員工對顧客態度不好,大家覺得他這個崗位是正常的,那麼,一個編輯吐槽下作者也是正常的,林子大了什麼鳥沒有。
編輯可比作搬運工,大家對搬運工要求高了,是因為比搬運工多一個職能,就是可以自己選擇搬什麼東西,就是對稿件的篩選。
在我們的文化意識里對文人的、從業者的要求重在道德,輕在商業,把這個的群體當做文化的救贖者,這超出了他們的承受範圍,編輯也戴不起這個高帽,這是我們當前傳媒大環境所致,不能怪其中一方。
認識三,善意的拒絕,而不是惡意的吐槽
很多人對著編輯就像開掛了一樣,吐槽起來,也真是服了你了,就像你覺得農夫山泉水不好喝,然後你就對搬運工說,都是你不好,你忘了背景人物的存在(誰?)。
也難怪,回答問題答主,蹦出~滾~會寫作嗎~浪費我時間呀~看都不看一眼~這些情緒化的惡劣的文化你私下消化就好了,這麼不尊重作者的話還是不要公開說給大家聽,你不是犯傻是什麼, 好像編輯工作神聖不可侵犯一樣。有種,你告訴給你投稿子的所有作者聽,那我就服你了!背後這麼貶低別人確實不好。
大家沒有高低貴賤,只是分工不同,切不要在本職崗位上,把自己的衣食父母罵了,批評了,還沾沾自喜。
認識四,編輯是分專業領域的
沒有行業屬性的編輯很難做出好的選題的,對圖書把握也很難。所以,看到有些編輯一會兒說小說,一會兒講社科,牛哄哄的,嚇我一跳。對編輯出版流程熟悉,可不見得對專業領域熟悉。
認識五,別指望出版業自動去出版良心書籍
碰到本好書,我們會說,業界良心,但我們不能指望出版商做這件事,因為首先是一個企業,其次才是人。做出業界良心,應該是出於自願,值得尊重,但不指望他們一直會如此。


日本文學編輯的一點心得——


首先是個人選題
1,在日本國內的口碑、影響
2,拿書來看,有沒有趣味、有沒有意義、有沒有賣點
3,我自己喜歡不喜歡

然後組內討論
1,和同類書的比較
2,能否吸引大多數組內成員
3,是否符合讀者的需求
4,對中文譯本的設想和構思
5,有沒有信心和興趣做好這本書

最後社內討論
1,內容優劣,關係著要投入多大資源
2,商業價值和社會價值的權衡


許多前輩說了那麼多 我就簡單補充一個自己的例子
本人一般只做日版書,但是一般作家的投稿也有接,大多數都是些質量不高的(留些口德而已)
大多數看完來稿我也懶的去走腦子,文不對題,狗屁不通,把自己吹得天花亂墜的站了大多數
就說一本有代表性的,作者還算懂行,直接發來了樣章(那種只發題目連個簡介都沒有的你真當是個編輯都有閑心情陪你鬧啊!)和簡介,由於是未發表的,題目我就不說了,五個字的標題我四個字形容一下就是『慘得一B』…之後說說簡介 ,作者把自己的作品種類定義為『具有改編為電視劇潛力的青春暢銷類』…好吧……我知識淺薄知道分類有心理學類,文學類,經濟類教育類,就TM沒聽說過您分的這一類。這種作者還不在少數,上來就信誓旦旦的告訴「我這書絕對暢銷!」這類作者多半是紅衛兵年代殘留下來的,出過幾本開卷不到三位數的在我看來純屬浪費紙張的書籍的人,送這類人一句老祖宗傳下來的話「人 貴有自知之明」。好 回到主線,說這本奇葩書,時間設定是改革開放初期,鄧爺爺時代。然後女主角的妹妹就tm用著iphone了…放開許多這種「小問題」不談 ,單談談故事的梗概:地點 中國南方,時間 改革開放初期 故事主線「朴恩熙,朴恩敏姐妹與黃鐵牛 黃建國父子的愛情故事」_( ̄0 ̄)_我整個人一個大寫的遭逼啊!PS:男三號:王XX老闆王老闆_(:зゝ∠)_50多歲的大叔我求你就別寫什麼愛情故事了 求你了……


我是親子家教類書的編輯,可能和小說不同,我說說我們的判斷方式,很現實。我是新人,但是坐在策劃編輯的座位前,各種偷聽和學習。第一種是名人的書,拍版稅精心策劃宣傳文案,內容什麼的都不是很重視,因為總會賣的;第二種是稿子很好,有小名氣的人,不錯的版稅,比較用心的宣傳。什麼是稿子很好呢,就親子家教類而言,你的教育思想最好專業且和市面上的書不一樣,如果市面上已經有人寫了,那你的寫作技巧要和別人不一樣。第三種稿子是無名作者的,稿子爛就不說了,稿子好的話較低的版稅拿下來,適當推廣,如果作者各種要求,比較麻煩,一般就不做了。因為這類書是要看運氣的,開始就沒太指望能賣好。

我補充一下,很多作者都希望編輯能慧眼識珠,拯救圖書市場。但是現在的情況是,有些作者寫的東西,真的不適合作為圖書推廣。還有一些書,確實是好書,但是出版起來難度大。因為出版社的生存也很艱難,凡事都要雙贏,既能賺錢有對得起出版理想的書沒有人不想出,反之就不一定了。


我有幸得知,原來自己的愛好在於文字,在於編造謊言和故事。

要說我有什麼難事的話,那就是我還是一個年輕的毛頭小子——才疏學淺,閱歷淺薄,是現在中國文學界走在邊緣的無名小卒——人們的目光沒有瞥到我,更別提那些絕不輕易睜開眼睛的評論家們不會在此人身上花上哪怕一秒鐘時間,從他那充滿了批判的忠告的詞典里找上一兩個最簡單的詞語來寫在紙上。那會讓我感激萬分。

現在的讀者是「麻木不仁」的。年輕的讀者會從網路上找尋擁有最熱血或者是最煽情的評論的書,之後便沉迷其中。他們富於幻想,也樂於幻想;年長的讀者比較穩重,他們在雜誌上尋找具有最深刻意義的——這些作品的作者一欄大都是被鬍子拉碴的老爺子或者慈眉善目的老奶奶們狠心佔據著——書籍來打發工作之中難得的空閑時間。啊!多麼不幸啊,我的作品不夠熱血,抑或是說我編不出最具有深刻意義的作品來。我常用自己尚且年輕,閱歷和才疏尚淺聊以自慰,並且還將之怪罪於自己不夠靈活的榆木腦袋。這樣持續了很長一段時間。

當然我還是會抱著憐憫自己的態度埋怨讀者,埋怨雜誌編輯,埋怨出版商······「他們被世俗蒙蔽了眼光,不懂得寬容那些經驗淺薄的有志於此的年輕人。」「他們更樂意把時間和金錢花在那些不必為錢而苦惱的人物身上——他們已經在幾百年前就進了棺材。」「雜誌社的責任編輯們用耳朵而非眼睛去看投稿者的名字。」「出版商永遠在追求市場,並在前提下將市場進一步縮小。」

當然我也有清醒的時候,而往往這個時候我最清醒。我會想,是否所有的年輕人都同我一樣苦惱而且迷茫。答案當然是否定的。每個人都有自己心目中的哈姆萊特,迷茫和痛苦;每個人都生活在只在幻想之中才存在的小鎮馬孔多,憋悶而且孤獨。對於我的所愛之物,是否因像阿米爾對哈桑(他的同父異母的兄弟,但他之前並不知曉)的愛與冷漠,於連的反抗與妥協那樣的矛盾?現在的我依舊是矛盾因此得不出答案。而這又與我此刻正處於最清醒的時刻相矛盾。啊!矛盾之人最痛苦。

不久前我在「知乎」上尋找我的出版之路,不曾想會撞見如此一篇令我熱淚盈眶的評論文章——《新人和名家出書緣何天壤之別》(文章詳見圖片),作者系中央編譯出版社總編輯劉明清。我發誓在我前二十年的生命中從未聽說過此人,就像是我在我前十七年的生命中從未聽說過莫言一般。而我對我現在的偶像——哥倫比亞作家、記者和社會活動家,拉丁美洲魔幻現實主義文學的代表人物,20世紀最有影響力的作家之一,1982年諾貝爾文學獎得主加夫列爾·加西亞·馬爾克斯——的尊崇,其緣由也只是在去年拜讀過他的作品《百年孤獨》和《霍亂時期的愛情》罷了。

我毫不懷疑自己見識短淺

正如文章正文所言,「同演藝圈追逐明星一樣,出版界也一向有追逐名家的傳統」,我用我的榆木腦殼想了又想,直到太陽落山之後才發現此話似乎與我說的 「雜誌社的責任編輯們用耳朵而非眼睛去看投稿者的名字」不謀而合了。

年輕人都有顆激動的心。絕大多數和我一樣渴望成為作家的文學愛好者,我想他們理應站在我的觀點之上同意我說出下面這句話,那就是「現在想發表或者說是出版自己的作品已經成為了一件比創作這件艱難的事更為艱難的事情了」。加西亞·馬爾克斯在1970年與加拉加斯文化藝術中心的講話中提到過:寫作恐怕是世上唯一越做越難的行當。而這種觀點我們可以從他的許多次演講之中再次得到印證。

而面對綜上兩道難以逾越的關隘,我們,年輕的善於編造謊言的夢想家們也不能編造出能夠讓守門主將為我們大開城門的謊言。或許等到哪一天我們彈盡糧絕,榆木腦袋沉入水底時候,守城主將才因發現我們已後繼無人而感到無比的空虛。於是決意大發善心,上演一場《鱷魚還是木頭》的鬧劇。


說你行你就行不行也行,說你不行你就不行行也不行。


如果是大家名家的文學作品,以文學性來考量

普通作者一般寫的都是類型小說,青春、言情、懸疑、職場、商戰、官場、武俠等等,如果站在讀者的立場都覺得寫的麻麻地,那就不用讀下去

一般的編輯,看個稿子名字、看內容介紹和樣章,就能下判斷了


出版社編輯個個都有做M的傾向

拿小說來說

費心巴力選出適合出版的

然後再為之更進一步費心巴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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