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武俠世界中,開一家客棧需要注意什麼?
武林中的魯莽之士甚多,一言不合,輕則拿酒潑人家一臉,重則便拔刀相向,一頓噼里啪啦。可苦了我們這些開客棧的人,桌椅、餐具,隔幾天便要更換一次。遇到那些正派中人還好,他們會賠償損失,要是遇到魔道中人,那可就慘咯,誰搭理你呀。遇到這種情況,該怎麼辦?
還有個選址的問題,是開在各大門派山腳下好呢,還是開在武林大會經常召開的地方,整一個流動的攤子好呢,還是?另外,準備哪些特色酒菜會比較受歡迎?
其他需要注意的事情。(包括但不限於金庸筆下的江湖,古龍可,溫瑞安亦可,如此等等。)
牆上貼大字:要打出去打
需要注意那些進門時自帶BGM的客官。
你們是有多閑才會看我這麼一本正經的扯淡?
好吧。居然發現這是個酒店選址和定位的專業問題。那就乖乖的答。
1,選址
由於武俠世界除了馬車和馬驢之外沒啥別的交通工具,那幫騎大雁和神鷹的忽略不計。
你需要的是佔據路路交通要道。也就是三岔路口和四岔五岔路口。或者出海碼頭以及進大城的城門口。不過大小城市我們後期考慮,畢竟需要更大的成本。
2,名字
如果僅僅的單體客棧,就選擇比較霸氣的名字。比如龍門客棧,秋風客棧此類。這種名字不適合連鎖,比如江南一帶你開個龍門客棧根本不搭配。
連鎖酒店需要的一個好兆頭的名字。比如,悅來客棧,同福客棧,高升客棧。這些名字朗朗上口也比較容易在大俠口中口口相傳。
比如:左冷禪!明年今日我們就在這悅來客棧決一死戰。後會有期!
所以,名字很重要。
3,規模
一般來說,對客棧來說,大俠一般來說一天也就一兩撥,大俠多了那是武林大會期間,屬於特殊時間。
那麼。你的營業收入應當來自民間。
也就是說,過往的客商和趕考的少年才是主要客源市場。
所以,你的客棧必須是餐飲加住宿雙屬性!
客房量十間左右即可,一樓大廳桌子十五張左右。畢竟一家客棧不是酒樓,你最多也就一兩個跑堂的。
其實最後你會發現你的餐飲收入會遠大於你的客房收入。因為很多大俠一坐下就會說,小二!有什麼好酒好菜都給大爺我端上來!這時候就是我們狠宰一筆的時候了。一般大俠都不講價,直接一大錠銀子甩過來,有時候還是一大錠金子!
餐桌設置必須有雅間!方便大俠們談著不可告人的秘密,你總不能讓人家在大廳里聊闖王寶藏和神仙玉洞吧?
也就是說,你的客棧應該是三層,一層大廳,二樓雅間,三樓客房。
4,人員招募
一家客棧的基本崗位是,掌柜,跑堂,後廚,雜工,賬房五種。從我們至少設計的規模上來說,我們需要一個掌柜負責全盤工作,一個賬房監管財務收支,一個後廚負責餐飲製作,兩個跑堂一個主要負責大廳,一個負責雅間,再加一個雜工負責支援所有需要支援的部門。
有同學問我,為什麼自己不做掌柜?我想說,這個工作在武俠世界是具有很大危險性的,雖然死亡率不高,但是挨打率很高。通常是一巴掌扇的七葷八素。
應該找一個和藹可親的胖子,或者和藹可親的瘦子。畢竟大客戶接待總是『把你們掌柜的給我叫過來』。接待好了這些大俠,說不定下次他們相約就會約在你家門口,回頭客是很重要的。
後廚技巧不需要太強,但是為了盈利指標考慮,你需要一個小菜精緻,大菜也能忽悠的大廚!但是!入職考核的時候有幾道菜必須考核,比方說,醬牛肉,花生米,四喜丸子,肉包子,陽春麵。這幾個在武俠世界的點單率還是比較高的。還要會自釀白酒,水平不管什麼樣,起個好名字很重要,比如英雄醉,霸王眠,三碗不過崗。
大菜這部分要盡量做好。畢竟很多大俠都會直接讓你好酒好菜的上。這時候一定要準備如:四季發財宴,五福宴,之類的。
後廚很關鍵,你的雜工也必須配合後廚工作,必要的時候可以培養一下。
跑堂的可謂是重中之重。身手敏捷,耳聰目明自然不必多說;江湖傳聞,大小信息也需要了如指掌;眼觀六路根本就是基本素質。
如果再會一點點能夠止暴的武功那就更好了。點穴,擒拿和太極都可以。
瞬間計算能力也至少有一個人必須會。比如大俠趕著結賬去參加武林大會,趕著結賬去殺人放火。這種情況你要算的快說的慢,大俠會有兩種處理方式,一種是丟下一錠銀子風一般離去,另一種是不結賬風一般離去。這時候不要攔他,少賺不要緊,傷人就不好了。
沒事,這種情況我們一概記在賬上,等大俠下次再來就給他算。大俠一般顏面重於一切,不但會結賬,而且多數會給打賞。
好了,選人的時候最好投資人親自面試,最好不要用女性掌柜,以免引起江湖紛爭。參見龍門客棧事件。
5,經營思路
基本上按照時間可以分成淡旺季。旺季就是各種武林大會啊,金盆洗手大會啊,異獸異寶出世,門派大會,還有各種本地大俠婚宴滿月做壽之類。
掌柜作為經營決策者必須有敏銳的市場洞察力。深入了解上述事件,做好前期規劃。
旺季價格上浮,參考廣交會期間的廣州市場。
淡季要依靠大客戶和自來散客,和國內的大型鏢局保持良好溝通,爭取簽訂全面合作協議,這樣可以保證收入的基本面。
武俠世界有一種消費趨向性,就是大俠,尤其是出名的大俠住過的地方會成為行業標杆,所以留下大俠墨寶裱掛在牆上會有特別好的收客效果。店名題字則可以找有名望的老大俠來提,更有名人效應。
桌椅碗碟上保險,小二要找眼力尖。黑白兩道莫相問,專心生意只要錢。
好酒好肉要備全,最好開在酒庄邊。一碟牛肉夠份量,大俠快走多放鹽。
要說加盟連鎖店,龍門悅來名兇險。鬧市開店不安生,野外營業沒命賺。
男女同行慎招待,狂妄之徒應謝絕。老頭小孩須留意,和尚道士多施善。
如果有人要包場,下面肯定要砸店。總之加大客流量,安靜吃飯才掙錢。
參考武林外傳:
你需要:
一個會武功的跑堂——白展堂
一個官二代的雜役——郭芙蓉
一個官二代兼關中大俠的賬房先生——呂輕候
一個御廚弟子作為廚子——李大嘴
一個五嶽盟主的小姑子——莫小貝
還要和當地官員打點好關係,從讓他們蹭吃蹭喝到關心他們的個人生活——刑育森,燕小六,祝無雙
最重要的是自己要精明能幹,風情萬種,——佟湘玉
最重要的是有一個好爹!!!
額......好像打開方式不對
應該是這張
嗯.....好像也不是這個
應該是這個才對
具備了以上這些條件
你就能在大明王朝的三線大鎮——七俠鎮開一家方圓五十里唯一的一家用水曲柳紅木桌子、五彩琉璃瓦,擁有獨一無二的房間的客棧——同福客棧
我在其他問題下的回答:
吳閑雲是否過度解讀西遊記? - 白雁鵬的回答
為什麼逍遙派武功那麼厲害,名氣卻不大? - 白雁鵬的回答
讓後入住的客人先出來
這個問題還是蠻有意思的。
客棧在武俠世界中,扮演了一個重要的衝突場所,這裡三教九流,什麼人都有。有草莽,有英雄,有官府,有綠林,總之,客棧就是江湖的一個代表。
即然我們要開一家客棧,那就得做到最好啊,起碼得全江湖連鎖,和悅來客棧一個級別啊。
我們從第一家店說起。這第一家店啊,一定要好好打理。初步選址有兩個方案,資金充足,那就開在洛陽,京師這種大都市裡,如果不太充足就開在某派山腳下,什麼華山泰山啦。
咱老實生意人,碰見江湖人打鬥,砸爛桌椅板凳,確實不敢要錢啊。不過沒關係,開在大都市,咱就花錢賄賂官府啊,雖然江湖上官兵大多數戰五渣,但是來客棧的多為外地人,到本地或路過本地,沒有人願意去得罪官府吧。至於那連官府也不放在眼裡的,得,咱惹不起就認了,就當是正常生意虧損了。
同理,開在某派山腳下,咱就靠著這派啊。以後只要這派弟子,吃飯咱送壺茶,住店咱打折,路過弟子騎的馬,咱免費加草料,都加九十七號。逢年過節生日趴什麼的,只要在咱店裡辦,一律七折。
這第一步,咱這就算站穩了,開始盈利了啊。但是還是有問題啊。咱開在華山派腳下,有事找我大哥啊,咱店可是岳不群罩著的啊。平常小魚小蝦一聽,哇噻,君子劍岳不群罩的啊,怪不得山腳下開店,趕緊陪錢吧。可是假如是日月神教的弟子,狗屁岳不群,我們老大還是黑木崖扛壩子東方老大呢,不賠。
這可又出了難題了,靠別人罩也不靠譜啊,那得好好分析分析了。
江湖裡,什麼職業和咱開客棧的一樣,沒有武力卻沒人敢惹啊,想了想還真有啊。神醫和神匠啊。
倚天里的胡青牛,雖會點武功,但書中都未記截何招何式,估計也就粗通拳腳的水平吧,可拽的和二五八萬似的,說不救就不救,也沒見哪個武林中人敢剁了他啊。這是因為,人家有一技之長,這病就得我治,想治好,就得求我。另外,我不治你這病,你也不敢怎樣,說不定某江湖大佬煙花柳巷染了隱疾,還就我能治,你剁了我,小心江湖大佬滅你山門。
再看看咱客棧,砸了你這家,大不了小爺我不住這了,再說了,是個人有點錢,買塊地起個樓,招兩廚子兩跑堂,這客棧就開起來了,沒技術含量啊。
所以,咱的客棧得改革。咱得做出特色,讓別家做不到。
來客棧的江湖人,大多不熟悉本地,抓住這點,咱可以推出洛陽一日游指南,洛陽找工作寶典,洛陽兵器店大全等等一系列本地各類信息。這位大俠,想去白馬寺轉轉?咱這有旅遊攻略,隨意借閱。還有套餐服務,普通套餐a:導遊解說游,三十個銅板。江湖大佬有頭有臉至尊套餐b:天橋資深職業說書人全程解說,本地怡紅院頭牌姑娘小翠相陪,小廝四人貼身陪護,白馬寺豪華一日游,說出去都有面兒,只要一百兩。推出一系列信息及周邊服務,會讓咱客棧大大提升競爭力。但有人會說,這找個本地人都能問出來的,要咱客棧何用?對,咱得知道點別人不知道的。找乞丐啊,你們每天乞討同時,把聽到見到的各種信息告訴我,不論大小,哪怕隔壁街張寡婦和打更老王有一腿的信息咱都要。只要能給信息,晚上給你兩饅頭一碗肉湯。根據信息有用程度咱可以加菜甚至給錢。要不了多久,咱就能成為洛陽分類信息門戶客棧。試問誰能有咱知道的消息多,就算你知道能有咱知道的全么,全洛陽大街小巷的乞丐都是咱的眼睛。
要不了多久,江湖上就知道,到了洛陽,就得來咱客棧,咱什麼都知道,什麼都能安排,有求於咱,自然就得手下留情啊。
下一步,就是壟斷。首先咱的客棧要做到最好。讓其他客棧都失去競爭力,慢慢都兼并掉。什麼,你說其他客棧也學咋搞信息,沒關係,模仿永遠成不了氣候。咱可以先兼并小客棧,等小客棧兼并的差不多,對全城乞丐發出告知,今天起,如果你們去某中型客棧用信息換饅頭,那以後你們的信息咱旗下所有客棧一律不收,依次類推,擠掉絕大多數,就剩咱一家獨大。
可是壟斷畢竟不是那麼容易啊,我們也得給別人活路啊。這時候我們可以用旗下絕大多數客棧統一行動控制信息來源,如上述方法控制乞丐。慢慢的,客棧業提供信息成為標配,沒有信息來源的客棧如何開下去?放心,我們不會逼死別的客棧的,沒有信息來源啊?來我這買啊。成立洛陽客棧聯合會,想買信息先入會,基本信息五十兩包年,中級信息一百兩,高級二百兩,vip至尊級,須入會兩年,且無劣跡,方可購買,五百兩包年。
如此一來,全洛陽客棧就在咱客棧聯合會的掌控之下了。砸桌子不賠錢?全城客棧列入黑名單。媽噠,有種以後別來洛陽,來了肯定讓你沒地住。
當咱壟斷了洛陽城內的客棧行業,剩下的事情就是向外輻射滲透,將客棧開遍江湖,這是一個漫長的過程,我們的初步目標至少得和悅來客棧一個級別吧。
當然了,如果我們以這種方式壟斷洛陽客棧業,可能等我們把客棧開到京師時,我們會發現京師的客棧業也效仿我們,一家獨大,也有了京師客棧聯合會,說不定搞的比我們還大,這可如何是好。
這就要說一下我們的戰略思想了,我們立足洛陽,對河南一帶有優勢掌控力,這一帶乃是中原腹地,加之少林寺之影響力,我們絕對要掌控全境。至於對外輻射之時,我們可以選擇性放棄,例如京師,這裡水太深,我們可以選擇開一兩家,給京師客棧聯合會交點保護費,圖個太平。
至此,我們基本上已經在江湖上有頭有臉了,砸桌子這種事基本也就不太會發生了。但是江湖人,沒點火氣還能叫江湖人么。我們客棧應該推出人性化服務。
每一間客棧,至小都得是二層,要不大俠如何展示輕功?客棧內開闢專門的決鬥場,小二一看兩邊勢頭不對,要開打?兩位客官,您這邊請,咱這刀槍劍戟,斧鉞鉤叉,鎲棍槊棒,鞭鐧錘爪,什麼武器都有,還有最好的大夫,您二位來這邊,放心決鬥。
至於客棧菜品,咱也得多樣化,熟牛肉女兒紅這種綠林好漢套餐得有,玉盤珍饈的精緻菜肴也得有,總之就是只要你想吃,咱都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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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寫到這吧,希望大家喜歡,博君一樂實際在北京開一單賣涮羊肉的鋪子
就候著每次趙敏郡主來等張無忌
倆人就老老實實的只吃涮羊肉
用一個杯子留個唇印喝個酒
安安靜靜的對著燭光對視
最亂的時候鬥鬥周小三
銀子一點兒都不少收
店家就在旁邊看著
上菜買單湊過去
別的一概不用
高待遇收入
安定穩妥
還能看
郡主
!
莫談國事,茶錢先付。
樓要蓋高,房頂視野要好,從下望上去,能見月懸檐角。旁邊豎面大旗:武林十景之西門望月孤城喋血,門票十文。
大堂要敞亮,方桌長凳一溜鋪開,在靠里偏僻的桌上,放塊牌子,寫的是:紫霞仙子留座。按距離遠近依次提升單桌酒價。賣什麼酒無所謂。
後院的柴房,也不用拾掇太好,破床爛椅即可,牆上鑿一行字:老夫生平快意恩仇,殺人如麻,陷命於此,亦屬應有之報。一身通天徹地神功,不免與老夫枯骨同朽,後世小了……。收費:白銀十兩/每夜。 (別覺得貴,租完一次就得刷牆平地換全套傢具,開銷也是不小的。)
然後離店五米巷口,安置一老乞丐,賣如來神掌影印本,莽牯朱蛤幼年體,蜀山劍爐半成品……
………
……
大概這些,然後坐等收錢就好。什麼,你擔心這種武林名勝客棧,遊客眾多,一言不合會打起來?放心這麼惡俗的地方,高手是不屑來的。
上門砸場的大概只有初入江湖意氣太盛的未成年俠女了吧。這時候你需要讓自己顏值高一些……少年,我這裡有祖傳的白玉珍珠膏,要不要安利一發?開店總是不易的,而開紅店尤其難。
我們行里把客棧分為三類,白店、雁店、紅店。其中白店客戶主要是四方商賈,來去無事,留下的都是花花白銀,此為最易。雁店則客戶主要是各地趕考的考生,進京時往往盤纏豐足,意氣風發,這時生意好做,如果是在京盤桓多日,不中而返的,則往往精神萎靡、囊中羞澀,常有吃白食乃至尋短見的,須加小心。至於江湖道之人頗多,不見銀子唯見血的紅店,則十個有九個虧本,而且個中要點也頗為不同。
題主敏銳的注意到了紅店特有的龐大營業外損失的問題。武俠人士有三大愛好:吃肉 喝酒和干架,而這三樣他可以在你的店裡同時得到滿足,所以基本上時不時得桌椅橫飛這是免不了的。但是!我們作為掌柜,要做的就是把這種事的頻率和損失降到最低。
首先,在店面設計上,主要的是有三點,即多設雅間、多設雅間和多設雅間。(因為很重要所以要說三次
一個明亮寬敞的大堂是非常危險的!顯而易見的原因是這極大提高了仇人們發現彼此的可能性。
「丁春秋道忽聽得一個清朗的聲音說道:「店家,看座!」丁春秋斜眼一看,只見一個青年公子身穿黃衫,腰懸長劍,坐在桌邊,竟不知是何時走進店來,正是日間在棋會之中、自己施術加害而未的慕容復。」這就是大廳的鍋,你看,如果丁春秋自己坐在雅座里,哪會有這種事。
當然,名滿天下的大俠或者聞風喪膽的魔頭來你店裡吃飯的可能性比你的店被隕石砸了還低。
因為隕石掉落時完全隨機的,而有名望的人會刻意避開不入流的店..........
所以你的店裡的主體客人會是各個幫派的普通弟子之類的,這種人仇人不會太多,所以在店裡碰見仇人的可能性也很低。
但是俠客們闖蕩江湖,三分靠武功,七分靠的是交遊和吹噓。吃酒喝肉之際,吹牛皮和放地圖炮更是免不了的。試想一下,在大廳里,一個丐幫弟子正唾沫橫飛地跟同伴誇耀自己上月獨掌震翻滑膩的恆山派小尼姑的神威,鄰桌的少年聽後想到自己幫主的聖姑的丈夫曾是恆山派掌門,不由怒從心中起,順手抄起酒壺拍過去。之後就是啪...啪啪....啪啪啪了
所以讓大家在雅座里安靜的吹自己的牛多好!
其次,雅間的窗子一定要臨街,而且夠低、夠大。這樣雅間里的俠客們察覺到店裡有危險的時候還能憑窗一躍,逃出生天。哪怕不能逃出生天,至少也能跑到外面去,不至於被堵在客棧里打。注意客棧二層不要離地面太高,不要蓋三層或者三層以上,否則那些輕功拙計的俠客們就只能血濺你的小店了。
最後,在餐具桌椅的選擇上也要注意。
有人提議買保險。這是十分不靠譜的。根據我多年與保當行打交道的經驗,不論是什麼險種,因江湖人士鬥毆導致的損失,都是和鼠咬、蟲蛀、鳥啄導致的損失並列在一起,是不在保險賠償的範圍之內的。
所以餐具務必要買便宜的,這是不用多說的。
但是是不是盡量少用餐具,以減少損失呢?
我的經驗確實恰恰相反。既然已經買了便宜的盤碗,就不要吝嗇。
瓷盤、瓷碗、瓷勺,瓷杯,務必擺滿餐桌。
到時候一動起手來,桌傾盤碎,滿地碎瓷湯水,一來污穢,二則紮腳。雅間又不比大廳,挪兩步就可以找個乾淨地方。
這時候,但凡講究點的江湖人,都會說,屋中不便,咱們去外面大戰三百合。
這樣只是賠了些許不值錢的瓷貨,小店豈不就逃過一劫。
之前已經發現自己之前寫的一篇文章被斬頭去尾編進了一篇三流言情小說里,讓我難過了整整一星期,所以我想了想,雖然故事寫的不好,但還是寫一句轉載需私信+註明來源來以防萬一吧。心好累。
以下為正文:
老白已經不止一次注意這個客人了。
作為荊門鎮最大的一家客棧,老白每天見到的客人也不少,可是沒有一位像今天這個客人這麼奇怪的。
這位客人進來點了最好的菜,讓老白熱上最好的酒。排在桌上的是一錠雪花銀。酒菜上來了,這位客人卻未動筷。
何止是未動筷,從酒菜端上桌的那一刻起,他就好像變成了尊石像,閉著眼睛一動未動。等到過上大半個時辰,酒菜涼透了,就招呼老白重新換上一桌。
從晌午到現在,已經換了三桌菜,這位客人依舊沒有動筷的意思。掌柜的也注意到這位客人,連使眼色讓老白注意著點。
眼看第三桌菜換上去,老白忍不住了,問道:這位客官,請問您一下午坐在這,也不動筷,是什麼意思啊?容小的多嘴,這酒菜,不吃就涼了,涼了就得倒了,倒挺可惜。
「我在等人。」這位客人終於開了口。
「等人?」
「嗯,等這桌飯菜的主人。」
「敢問客官這桌飯菜的主人是誰?」
這位客人笑了,他睜開了眼睛。老白看見了他的目光,心中一凜:這是一雙劍客的眼睛。
「你覺得我在等什麼人?」
「我猜,客官在等的是一位對客官很重要的人。」
「哦?」這位客人笑了一笑,不可置否。
「小的再猜,客官一定身懷武功。」
「何以見得?」
「客官下盤頗穩,手指上都是老繭,又在這兒坐上半天,紋絲不動,這份定力,只有練武之人有。」
「那你再猜猜我練得是哪路武功?」那位客人終於把目光移到了老白身上,他感到今天遇到了一個有趣的傢伙。
「客官,可是用劍的?」
「我未曾佩劍,為何你說我用劍?」
「小的只是斗膽猜猜,小的是跑堂的,跑堂最重要的就是要有眼力。小的雖不是江湖中人,但來往的人見多了,心裡不免有個底。若客官是使刀的,眼光定然狠辣霸道;若是用暗器的,進客棧前必定觀四方聽八方。可是只有使劍的行家,才會像客官這般,心無旁鶩。」
「你真的只是一個跑堂的?」
「小的就是一個跑堂的。」
「你可知道十七年前的一樁舊事?」
「小的願聞其詳。」
「十七年前,據說就在此地,六大派圍剿魔教餘孽至此,卻被魔教中一位寂寂無名的小輩以前所未聞的快劍所敗。可經此一役,這個小輩就又銷聲匿跡。我多方打聽,這個人應該就在這個客棧內,你可知曉?」
「這事小的略有所聞,但想必是江湖上的一樁訛傳,不必當真。」
「我用劍已經快十多年,江湖上已難覓敵手。如今到這兒來,就是想會會這個人。真的一點機會都不給嗎?」說到這兒,這個人望向了老白。
也在倏忽間,老白忽然看到這人手執一隻竹筷刺向自己。雖然只是一隻竹筷,但卻有雷霆萬鈞之勢。如果在場有劍術名家,一定會感嘆來勢之快,迅若奔雷。當今武林第一快劍,果真名不虛傳。
可是老白卻用指頭夾住了這支筷子。
「客官,筷子要兩根一起用。」
「好!今日得見閣下絕技,林某不枉來這一趟!可是林某有一事不知。」
「客官請講。」
「我剛剛那一勢,你是怎麼看破劍的去勢的?」
「小的剛說過,當跑堂,最重要的是一雙眼睛。自然是憑這雙眼睛吃飯的,客官在想什麼,又想做些什麼,小的自然是能看出一二的。」
過後數日,客棧里議論紛紛。
「哎,你們知道最近江湖第一快劍林虛時封劍的消息沒?真他娘的蹊蹺。」
老白在一旁聽著,愣了半晌,又去擦桌子了。
腦當大開……大家隨便看看,圖一樂呵。
天字二號房要開在天字一號房隔壁
複姓人士不接待,來了准打架,什麼歐陽xx慕容xx西門xx令狐xx諸葛xx都是掀桌子專業戶,而且從不見打完架賠錢。
突然想到的,好像沒見過武俠書里有賣羊肉串的,其實開個串店應該能賺到武林人士的錢。腦補喬峰專心吃大腰子,,,,邊上馬夫人賣騷。。。。。。
注意裝修!想想看,客棧為什麼會經常變成武林人士大打出手的地方呢?我認為,主要是因為場地太開放,基本上都是類似大通鋪似的空間設計風格,毫無私密性,隔音效果約等於零。
武林人士常年行走江湖,內力普遍深厚,加之上等女兒紅的催化作用以及情商偏低的先天不足,說起話來都是「聲若洪鐘」,無所顧忌,即便是用最小聲音說話也得七十分貝以上。
這種情況之下,聊的什麼,很容易就被鄰桌聽到,好多江湖要聞、門派機密都是這麼泄露出去的。更鬧心的是,一旦某方覺得言語間有所冒犯,立馬就會刀劍相向,根本不把法律放到眼裡——坐下來燙壺好酒,平心靜氣的談一下能死啊。
所以,我要是客棧的老闆,就把大廳全部改成包間,牆上都鋪上一層隔音材料,任憑裡面的江湖大老粗喊破喉嚨,隔壁都聽不到一點點動靜。如此這般,既能夠換來江湖上的片刻和平,也能避免客棧反覆被砸,應該比換成鐵桌椅啥的,管用的多。
我很喜歡來春娘這裡,她人如其名,一張臉始終貫著春意,暖融融的。這裡是鳳陽最大的客棧,所有經過鳳陽的人都要來歇一歇,嘗一嘗鳳陽的特色菜,也看一看春娘的手。
春娘長了一雙好手,不像我的乾乾瘦瘦,她是標準的美人手,十指後有細軟的小坑,像白玉樣,晶瑩剔透。這裡是鳳陽的不歸處,是流浪人的天堂,是我醉得不成體統之地。
有人說,在熱鬧的地方,你便很難傷心。我想這話是對的。
這裡的菜也好吃,鳳陽屬安徽菜系,許多人以為徽菜便是安徽菜,其實徽菜是徽州菜的簡稱。安徽菜融合了皖南、沿江、沿淮三地的特色,油重,醬色重,火也重,吃安徽菜要能等,才吃得到煨在罐里熱騰騰香竄竄的好菜。
而今天,卻什麼菜都難以入味。
正在我對面一張桌子劍拔弩張著,一人面色青白伏在另一人肩上,嘴唇泛著不正常的紅暈,想來是受了嚴重的內傷,「曲兄,你別管我,先走吧。」
另一人轉過頭來,好一副英俊瀟洒的容顏,薄唇輕抿,將受傷的男子向身上提了提,拔出劍來,那劍幽幽地泛著青光,劍柄上一點裝飾也無,只刻了一點小小的花瓣裝飾。
「是百花閣的人。」身邊另一桌的壯漢按住自己放在桌上的板斧,似乎對百花閣很是忌憚。
而包圍這兩個男子的人卻並未後退半分,為首的帶著罩帽看不清臉,此刻低音說道:「曲少俠還是將人放下,別傷了百花閣和我們十一樓的和氣。」
這話一出,周邊的人紛紛吸氣,十一樓是近年來江湖中新興起的一股勢力,行事詭秘,近來已經連續兼并了宋城、青石等十幾個小派,勢力不可小覷,關於十一樓最大的傳言還是十一樓主,有人說十一樓主是十一個一模一樣的姐妹,又有人說只有一個人,只是她會移形換影之術。
「曲某一向敬仰十一樓行事果決,只是不知這位小哥犯了何事,要十一樓將人打成這副模樣。」姓曲的男子不卑不亢地問道。
帶罩帽的人來不及說話,只聽見一陣珠玉敲擊的聲音,我轉頭,只見一陣紅風從面前飛過,那女孩站定,我才瞧見她容顏,只見她穿著正紅色的嫁衣,頭上插滿了珠翠,想來便是剛剛那聲音的來源。只是她輕功顯然已經登峰造極,不然人們怎會只聞珠玉不聞腳步。
「玉郎」她一見那受傷男人,精緻的小臉上便一雙含淚的眼,「我不是說了不能傷人么」
那些人對她頗為忌憚,此刻見她發怒,紛紛跪下。
「呵,十一樓也不過如此,原來是樓主私養的男人跑掉,竟弄得整個門派混亂不安。」
這話一出,周圍人循著聲看去,是一位坐在角落裡的老人,他身上破破爛爛,身前也只放了一壺小酒,形容猥瑣,連舉酒都顫顫巍巍。
「你這老叫花子,敢對樓主出言不遜。」那戴罩帽的人一肚子窩火,此刻一飛而起,寒光點點,我這才看清他袖中夾著兩柄飛刀,沖著老人而去。
這一口袖中飛刀的功夫練得如此迅捷,想來沒有個十幾年是不行的。
大家都以為那老人馬上便要變作孤魂野鬼了,只怪他多話自作自受。不料那老人突然暴起,一隻手臂陡然伸長一半,鐵骨銅筋,輕喝一聲,將那兩枚飛刀活生生抓在手中,用力一捏,變作了廢鐵。
「啊?」眾人倒吸涼氣。
「這就是丐幫的鐵臂魔丐鐘不語。」我身邊那壯漢倒是見多識廣,此刻如數家珍和他旁邊的布衣小童說起來,「這位鐘不語老先生是丐幫首任幫主任遠收下的最後一名弟子,盡得真傳,武功高強,嘴上也不饒人,任遠給他起名不語,便是怕他言語不敬,惹來仇家。」
「可惜這位老爺爺還是學不到閉嘴呢。」那稚童聲音清亮,雖是年紀小,卻也讓這聲音傳得十餘人都聽得到。
鐘不語鷹眼一亮,朝他看來。卻沒有動,過了一會兒,他站起來,道:「老朽有眼不識泰山,得罪了。」便立刻離開了這裡。
我轉頭看那稚童,他只穿著一件普普通通的藍布外罩,坐在凳子上,規規矩矩地把筷子擺好,「沒勁,他怎麼也不和我比試比試。」
那壯漢雖然看起來五大三粗,卻總是一副笑呵呵的模樣,「小主爺您可別給我惹事兒了。」
我略一思索,便對上了號。
不光我一人想到了這孩子是誰,周邊也有許多人突然躍躍欲試,手裡傢伙都準備上了。
「這便是曼陀山莊的那個靈童。」
「十歲之後便不再長大,取他的血,可得十年功力。」
「曼陀山莊的人你也敢惹?」
「怕什麼,若是功力陡強,還用怕那裡的人。」
我微微搖了搖頭,連鐵臂魔丐都不敢招惹的人物,這裡的人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此刻情況極為混亂,一面是虎視眈眈等著取命的,一面是對峙著要丈夫的,各位豪傑紛紛摩拳擦掌,等著一戰。
突然,一股花香撲面而來。
我知道,是春娘來了。在她的店裡,是不能出現這些事的。她一出場,許多人都安靜下來,「各位爺這是幹什麼呢?」
那布衣幼童抬頭看她,「這個漂亮姐姐我喜歡,咱們帶回去做花肥吧。」
他神情可愛稚嫩,說出的話卻如此狠毒。
「我也想和這個小弟弟一起回去呢。」春娘莞爾一笑,卻不料這位靈童最恨別人說他小,一個躍起,手變成鷹鉤狀朝著春娘打來。卻在半空突然一個迴轉,落在地上,捂住胸口。
「你可真是不乖。」春娘微微笑著,走下樓梯,「各位不妨輕輕運氣,感覺一下胸口是不是有什麼地方堵住了,一運氣就疼。」
眾人試了一試,果然是這樣。
春娘將眾人制住卻不動聲色,那靈童,十一樓樓主,百花閣曲少俠,以及餘下場中各位皆臉色難看。
「我這客棧里,最煩見到打打殺殺,煩請各位賣小女個面子,不要傷了和氣。」春娘依舊笑著,只是那笑容裡帶著幾分令人膽顫的威嚴。
「大家也不用害怕,春娘最不忍心害人了,各位客官出門三個時辰便可解除,只是這三個時辰內都不能運氣,否則氣血攻心春娘可負不起責任了。」
那壯漢首先將靈童扛在肩上,向門口走去,一陣香風春娘已然停在門口,「客官,銀子您還沒給呢。」
壯漢臉色鐵青,乖乖遞上銀兩,後面的人也如法炮製,依次離開了。
此時大廳里只余我們二人。
春娘朝我走來。
「這位姑娘,你在我店上住了十天有餘,難免令人好奇,你這是要到哪裡去呀?」春娘娉婷而坐,伸手為我倒了一杯酒。
我舉起酒杯,一股香冽之氣撲面而來,「好一壺醉人陰。」
春娘手一停,不慌不忙地將髮絲一縷,「你是何人?」
我抬頭望她,四目相對,「十年前雛家坡滅門舊事,妙手觀音春三娘,你的記性倒是變差了?」
春娘臉色驟變,說時遲那時快,她將那杯醉花陰朝著我臉便撲來,我擋也不擋,那酒卻在我面前三寸之處停了下來,盡數落在桌上,將好好的木桌灼出一個又一個洞來。
「琥珀甲…你是…」她臉色灰敗,「不可能,你當年已經死了。」
「我的確算是死了,我也不想弄清楚當年是誰出賣了我,只是最近朝廷徹查當年滅門之事,你這客棧樹大招風,還是該趁早關門。」
春娘搖了搖頭,眼中竟泛起晶亮。「我在這裡八年了,這裡就是我的家,我怎能離開。」
「心狠手辣的春三娘竟然開始戀家?」我含著嘲諷一笑。
春娘站起來,沖我說:「平安和穩定,人一旦嘗過這種滋味,便再也不想回到往日的腥風血雨中了。」
我看她主意已定,便也不再多言,緩緩步出大門,鳳陽開始下雨了,這溫暖的時節也含風帶雨,如泣如訴。
那家客棧過了幾日便被查封了,從那以後,我也再沒見過春娘。不過武林本來便是這樣,多一人少一人,多一間客棧少一間客棧,沒什麼不同。只是無數的人為著一點名望,為著一點舊情,為著一點安穩,在星河涌動中求著自身的宿命。
這是我的命,也是這裡的命。
-------之前在用另外一個號,現在在進行答案搬遷,不是抄襲啦啦啦~
(客棧老闆)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我開始在夢裡夢見大海。我看見自己在黑暗中面對著漫無邊際的深色海水,靜靜地站立在那裡,然後,海水開始蔓延,一點一點的將我淹沒掉。我很奇怪自己為什麼會做這個夢,因為我從來沒去過大海,相反的,我住的地方離大海很遠,在沙漠的邊緣。
我來到這裡已經有五年了,經營著一個客棧。客棧很破敗,且不提供飯食,只有地窖里一排排高大的黑色酒罈。空閑的時候,我便一個人躲在地窖里,把酒罈當成是人,靜靜地對著它們說話,或者是將自己當做一個酒罈,沉默的站在它們之間。
沙漠里的季節不是很分明,只是這幾天夜裡的風漸漸的緊了。五年里,我沒有接到一份生意。畢竟很少有人會跑到沙漠邊緣,去宿一個不提供飯食的破敗客棧。我很奇怪,這客棧原先的主人以前是靠什麼活下來的。不過現在這已經不重要,因為他已經死了。五年前的那天,他死在我面前。
這一天,風吹得特別猛烈,風聲里夾雜著馬嘶,從一片茫茫的流動的沙霧中里,兩個人騎著馬從遠處漸漸的靠近,他們的輪廓逐漸變得清晰,於是我有了第一份生意。
這是我第一次在這裡看見除我以外的人。他們似乎從很遠的地方趕來,兩人扑打掉身上的細沙,自顧的拴好了馬。男人滿身煙塵的味道,滄桑中卻帶幾分文氣,讓人猜不出年紀。與他相隨的女子看起來倒很年輕,只是用黑紗裹住了面容。
男人走過來,說,老闆,住店。
我說,不供飯食,酒倒是有些。
我們帶著一些乾糧,請帶路吧。
後院都是空房,你們自己選吧。
叨擾了。
好說。
他的眼神里很鎮定,平靜的讓我生疑。面對著在荒無人煙的地方獨自開客棧的奇怪老闆,他不應該表現的那麼平靜。
更平靜的是那個年輕女子,她始終沒看我一眼。
這兩個人很不尋常。
(客人)
這個客棧老闆很奇怪。
四目相對的時候,他給人一種說不上來的感覺,孤獨,憂鬱,不可捉摸。普通人是不會在這種地方開這樣一家客棧的。我知道這次找對了地方。
客棧破舊的搖搖欲墜,嗚咽的風將塵土從屋頂的縫隙里灑進來,和投射進來的幾道狹長光柱混合在一起,顯得昏暗而又頹敗。
出人意料的是客棧的庭院,那裡竟養著一片花圃,幾叢不知名的妖艷花朵,生的如火焰般繁盛。它們讓我忽然想起了我千里之外的故鄉。
那時候彩兒還是個孩子,被江南水鄉的煙雨氤氳的像一朵小蓮。
我為她找了一間還算乾淨的客房,又跟自己尋了一間離她遠些的。彩兒不再是孩子,如今她總是有意無意的想和我拉開距離。
江湖上流傳著一件神秘的寶物,那是一塊分為陰陽兩瓣的玉珏,相傳如果將兩瓣玉珏合二為一,死人可以起死回生,活人則可脫胎換骨。
多年前曾傳聞寶物現世,江湖上遂颳起一陣血雨腥風,結果後來才發現,所謂的寶物不過是人偽造的而已。
我找尋玉珏已經有許多年了,可是一直都沒有線索,甚至從來沒發現一絲蹤跡。直到有一天,有人說起其中一瓣玉珏的下落。
它藏在大漠邊上的一個客棧里。
黑暗中,我躺在床上,聽著屋外呼嘯的風將沙粒打在窗紙上的聲音。我起身,換上夜行衣。
留給我的時間已經不多了。
(彩兒)
我叫彩兒,出生在長江以南。我的父親為人善良,德高望重,十二歲之前,我衣食無憂。
十二歲的某一天,我和哥哥在庭院里玩耍,當我追著哥哥跑到屋裡時,看見哥哥獃獃的站在那裡,從他的目光停留之處,我看見了父親母親的屍體。
我知道他們是因為我而死。
我自幼患有異疾,算命先生說,我活不過十七歲。我的病很奇怪,名字叫做魘。這種病常常會讓人沉睡在夢裡,無法醒過來,只有靠別人強行打斷。大夫說過,有一天,我會被永遠的困在夢裡,別人再也無法干擾到,而我將再也醒不過來。
父親為了給我醫病,不惜銀兩四處求醫問葯,可是沒人能治得了這種怪病。年幼的我並不知道這些,也不懂得當年父親看著在一旁玩耍的我,為什麼會嘆息流淚。
後來,父親得知江湖上有一靈物,叫雙瓣陰陽玉珏,可包治百病,重塑人身。江湖上的劍客俠者為奪得此靈物不惜大打出手,鬧得沸沸揚揚。
最終,我父親秘密以重金將陰陽玉珏購得,希望藉此能醫好我的怪病。沒想到,最終還是走漏了消息,玉珏剛到手,便被賊人屠門。
在一片火海中,我和哥哥失散了,後來我也沒見過他。是家中的侍衛救了我,我倆是當年那場災難中唯一活下來的兩個人,侍衛之前是一個江湖劍客,他一直照顧我,教我讀書寫字,習劍練功。
後來我叫他師父。
師父從來沒有放棄尋找陰陽玉珏,他說要在我十七歲之前醫好我的病。
我躺在床上,雙眼看著黑暗的虛空。師父曾跟我說過,人死之後,便什麼都看不到,也什麼都聽不到,不用思考,也不用回憶。
我想,那樣其實也挺開心的,至少免除了許多煩惱。於是我便經常在夜中看著眼前的黑色,想像著自己死去的樣子。就像現在一樣。
可是,我的幻想被人打斷了,黑暗中一個人形的輪廓,無聲的撬開了我的房門,慢悠悠的走了過來。
(黑衣人)
我看著面前的女子,黑暗中她的臉頰顯得很蒼白,待我走近時才發現她一直在睜著眼睛,靜靜的看著我。
沙漠的夜裡很寒冷,她在如墨的夜色里瑟縮成一團,看不出是恐懼還是緊張。
你是誰?她問道。
彩兒。
你怎麼知道我名字?
你出生在江南重鎮,父親家財萬貫,你身染異疾,你爹購得陰陽玉珏為你醫病,怎知遭賊人殺害,從此家破人亡。
你究竟是誰?怎麼會知道這些?彩兒一陣緊張。
你從火海中僥倖逃生,從此跟著一位無名劍客闖蕩江湖,卻不知道,每日朝夕相處,待你如若親生的人,卻是你的殺父仇人。
你說什麼?彩兒用驚恐的眸子盯著我,聲音都變得顫抖。
屋外的風開始呼嘯,像極了巨獸的嗚咽,我在凄厲的風聲中伸手緩緩揭掉了臉上的面罩,露出被火焰灼燒過的年輕而蒼老的臉。
妹妹,你還記得我嗎?
你是......哥哥?
我微笑,彩兒,這些年你過得可好?
哥哥,我們以為......你當年被燒死了......
滅門之仇還沒有報,我怎麼會這麼容易死。
哥哥,你說的我們的仇人......就是我師父?
師父?我冷笑。
當年我親眼看見他殺了我的雙親。後來我從火災中劫後餘生,就一直在尋找我的殺父仇人和彩兒,終於,我找到了。
我轉身推開門,刺骨的寒氣涌盪了進來,我對著面前凜冽的空氣說,放心吧,我會替我們的爹娘殺了他的。
(客棧老闆)
我不清楚當年建客棧時,客棧老闆是如何在鬆散的沙土中挖出這個酒窖的,就像我不知道庭院里的花朵異常繁盛的原因,是不是由於下面埋著他的屍骨。
整夜我都待在酒窖里喝酒,看著窖頂往下簌簌灑落著沙粒,我知道有人在酒窖上面的我的卧室里。看著那些細微的墜落的沙粒,我幻想著它們越落越多,慢慢的將整個地窖埋沒。
天亮了。我看見那位女子正一個人對著花圃靜靜的站著。
花在沙漠里怎麼活?她沒有回頭,卻是在問我。
我說,既然人能在沙漠里活下來,花當然也能。
她沒再說話,卻是走了過去,看來是想摘一朵。
別動,我說,這種花摘不得。
她回頭看看我。
這種花叫做迷花,以鮮香氣味和魅惑的外表誘獸採食,卻不知,一旦花瓣脫離枝莖,便會立刻腐爛成一股劇毒煙氣,頃刻奪命,採食者都會變成它的肥料。
真的?她玩味道。
說著,她從身上取出一個精巧木盒,輕輕將一朵小花摘下,迅速放進盒子里。
查看無氣體溢出後,她對著我狡黠一笑。 姑娘,害人之心不可有。
在自家客棧里養這種東西,心懷不軌的可不是我。
我無奈的笑了笑。
這花並不是我種的,我來之前,這片花圃就已經有了。前任老闆的屍體埋下以後,它們生長的更加燦爛。
花比人更好相處,因為它夠簡單,你給它澆水,施肥,它就感謝你,就會好好長。我說。
女子看著我說,我倒覺得,花和人一樣無情,你與它朝夕相處,將它養大,養的茂盛了,它卻反過頭來想毒死你。
她漂亮的眸子里摻雜著一些奇怪的東西,我知道,她一定有一些不可告人的往事。
(客人)
我看著在庭院里聊天的兩人,輕輕的離開了窗子。
我不知道昨晚從彩兒房間出來的黑衣人是不是他,可是他昨晚的確不在房間里,我潛進去搜了遍,並沒有找到玉珏。
彩兒馬上就十七歲了,我不能再耽擱。我曾失去過很多東西,現在我不能再失去彩兒。
五年前的那天,是一個陰謀,有人假冒成我的樣子,給彩兒的父母送來了玉珏,之後彩兒的父母雙雙暴斃,只因為他們打開了那個裝著玉珏的盒子。
那裡面是空的,只是冒出來一股氣體,兩人聞過之後瞬間斃命。
當時我正好走進去,看見兩人雙雙死在我面前,隨後跑進來的是彩兒的哥哥,他看到當時的場景已經嚇呆了,我來不及解釋,忙去追那個易容成我的人,那人跑出去沒幾步,便停了下來。
他用和我一模一樣的臉對著我,他顯得很悲傷,他說,我錯了,我是想救她......他突然一陣狂笑,笑得瘋狂至極。
接著,他舉刀自刎而死。
我回過頭去,後面的宅子在混亂中失火了。
這件事我沒跟彩兒說過,卻一直是我心裡的一個結。
沙漠里的傍晚來的很早,巨大的夕陽半掩在黃沙里,血紅的顏色逐漸變得慘淡。客棧老闆斜靠在門柱旁飲著酒,他的影子被暮光拉得碩長,顯得迷醉而寂寥。
我的酒的名字叫做無心,它有一種特殊的功效。他已經察覺到了我。
洗耳恭聽。
喝過我的酒,可以忘掉一切憂愁,萬事都可從心來過。
他認真的表情不像是在開玩笑,可我知道,那只是他的戲言,世界上沒有酒有這種功效的。我說,生而為人,活來死去,哪有從頭來過的道理。
客棧老闆搖晃在手裡的酒壺,說,我說過了,喝過我的酒就可以。
他接著說,我曾經認識一個人,他說他很後悔之前做過的一些事,後來他喝了我的酒,之後就什麼都不記得了,那樣,就省去了很多煩惱,忘掉所有事,那該有多開心。
他隨手將酒壺扔給我,帶著大笑走了。
我看著手中的酒壺,舉起輕輕啜飲了一小口。
這個人果真是個怪人。
那壺裡裝的只是清水。
(黑衣人)
在去報仇之前,我決定再去看彩兒一眼。我不確定自己到底能不能殺得了他,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活著回來。
我走近彩兒的房間,看見她沉默的坐在那裡。
我要去了。我說。
你殺得了他嗎?
我會以命相搏。
你一定要殺他嗎?
彩兒轉過身來,搖曳的燭光里我看不清她的表情。
你對他心軟?他可是我們的仇人,你以為他尋找玉珏真的是為了給你治病?他只是為了自己!
我突然覺得,如果當年彩兒被燒死在大火里,我也不至於像此刻這麼難過。她的樣子讓我覺得陌生,我感覺到她的眼裡掩藏著淚。
而那淚並不是為我而流的。
我勾起嘴角沖她笑了笑,轉身欲走。
哥哥!彩兒拉住了我。
她低著頭沉默著,隨後將一個木盒子塞到我手裡。
裡面有劇毒,開盒即死,小心點。
我收好,走了出去。
黑雲遮月,氣冷風寒。我看了看自己月下慘淡的影子,無聲的來到他的房前,我站定,輕輕的抽出刀。
裡面沒有一絲動靜,寧靜的很不正常。
我想了想,緩緩將刀收入鞘中。我扣指敲了敲房門。並沒有人應聲。
我再次敲了敲房門。
誰?裡面一個低沉的男音問道。
我說,一個朋友。
有什麼事?
想送你一件禮物。
什麼禮物?
這些年你一直在找的東西。
裡面的人沉默了一下,打開了屋門。
(客棧老闆)
五年前,我來到這家客棧,為的是找一件東西,就是傳說中的雙瓣玉珏。
沒有酒可以讓人忘記所有事,而那兩塊神秘的玉珏卻或許可以。據說它可以讓人脫胎換骨,重新來過。據說其中一瓣藏在一家沙漠里的神秘客棧里。
當我來到這裡時,客棧里只有老闆一個人,他滿臉血污,躺在地上,身上的血已經快流干,人已奄奄一息。
我問他玉珏的下落,他告訴我,其中一瓣在一個臉上有刀疤的男人手裡,我若想得到,只需找到那個男人。
還有,就是替他殺了那個男人。
我將客棧老闆埋葬後,便留在了這裡,而且放出了消息,說另一瓣玉珏在我這裡,以此來引得那個臉上有刀疤的男人回來。
我一度覺得那瓣玉珏在那個男客人手裡,可是他的臉上並沒有刀疤。可我還是想搜索一番,於是那天,我在給他喝的酒里下了葯。
那葯足夠他昏睡一夜,當晚,我潛入到他的房間里。還未動手,門外便響起叩門聲。
那人自稱是他的朋友,還說帶來了一份禮物。
我猶豫了一下,將那個昏睡的男人藏在了床下,隨即,緩緩的打開了門。
下一刻,一刀白亮的利刃便迎面刺了過來,我下意識的後退躲避,對方卻緊追不捨。在黑暗中我們甚至都看不清對方的臉,可對方卻步步殺招,攻勢凌人,誓要致我於死地。
我本不想傷他性命,可他殺氣無擋。我露出一個破綻,被他雙腿蹬胸,踢到了床上,下一瞬,他欺身向前,舉刀向我咽喉刺去,我忙一偏頭,他的刀余勢不減,刺穿了整個床板,他身體也順勢壓在了我身上,然後,他的身體逐漸癱軟。
我輕輕抽出早一步刺入他腹部的匕首。
陰雲掠過,殘月窺人。借著微弱的月光,我終於看清了此人的臉,他還算年輕,臉上布滿被火灼燙過過的痕迹。
他看著我的眼神里充滿了複雜,我不知道在生命的最後一刻,他在想些什麼,只看見他的眼睛漸漸地失去光彩。
我將他從身上推開,躺在床上平息著自己的呼吸。我突然想起一件事,我翻身起床,從床下將還在昏迷的男客人拖了出來。
剛才刺客那一刀貫穿了床板,刀刃堪堪從他的臉頰旁划過,還好只是划了一道口子,再偏幾寸,就貫穿了他的頭顱。
現在,他的臉上倒是真有刀疤了,我不由苦笑。
那個刺客意不在我,要殺的人是他,而且據他送禮物之言,似乎認定他身上有玉珏。
我又在那個刺客身上搜尋了一番,一個木質盒子出現在我眼中。
這盒子,分明是那個姑娘的。
如果玉珏真在這個男人手裡的話,那麼我現在還不能殺他。我將他重新抬到床上,收拾掉周圍打鬥的痕迹,收起木盒,將屍體背了出去。
我將屍體背到庭院,看向那片花圃,月光下,幽藍色的花瓣顯得妖異而魅惑。似乎是知道,它們又將有肥料了一樣。
(客人)
這是沙漠的難得的一個晴朗的清晨,我卻被驚出了一身冷汗。我在睡夢中臉上被人划了一刀。
能做這件事的只有客棧老闆,因為我昨天喝了他的酒。我不知道這是威脅還是警告,他似乎已經知道我是為玉珏而來,卻又不願取我性命。
我推開門,看見彩兒也從房裡走出來。
她的眼中的一絲驚慌一掠而過,隨即叫道,師父。
我想起那個黑衣人從她房間走出的晚上。我想不明白彩兒和客棧老闆會有勾結的原因。 彩兒走過來,師父,你臉上的傷......
沒事,遇到一點狀況,我說。
我將彩兒從小帶大,她的一言一行都騙不了我,她肯定知道昨晚的事,甚至......我有可能就是被她所傷......
(彩兒)
哥哥告訴我真相時,我無法相信眼前這個男人會是殺害我爹娘的兇手,這個將我從小養大,處處保護我的人,竟會是我不共戴天的仇人。
哥哥去報仇的那晚,我多希望自己可以一覺不醒,因為我知道,等第二天醒來的時候,我會再也見不到他們其中的一個。
我開始恨我哥哥,如果他不出現,也許我會傻傻的過完這一生。我寧願自己被蒙在鼓裡。
我以為我會原諒他。可是當我再一次看見他的臉時,心裡卻滿是恐懼和怨恨。
他當初應該將我一起殺死。如今,他又讓我失去了最後一個親人。
兩位早啊。客棧老闆不知何時出現了,他抱著雙臂,斜靠在柱子上。
(客棧老闆)
你臉上怎麼回事?我問道。
那人微微一笑,還不是你昨天的酒太烈,我都喝醉了,跌倒剌了一道。
那你可要小心一點,這地方人煙稀少,缺醫少葯。 區區小傷,不足掛齒。
師父,我那裡還有些葯,我幫你塗一點,這地方冷暖不定,以免傷口惡化。說著,那女子將男人扶到屋裡,轉身的時候,她輕輕看了我一眼。
這個女人究竟和昨晚的殺手是什麼關係?
(客人)
彩兒到底和這個客棧老闆有什麼秘密?
(彩兒)
我到底該怎麼做,哥哥現在哪裡?
(客人)
我決定在今夜解決這件事。玉珏無疑在客棧老闆手裡,想必他也知道我來此的目的。他昨晚給我留下的刀疤,無疑是一個警告。
可是我想不明白,那晚從彩兒房間走出的黑衣人是不是他,如果是的話,他們在暗中計劃什麼?
莫非,彩兒已經知道了當年的事。
絕不可能。
我不知道能不能打敗客棧老闆,或許今夜就將是我的最後一戰。
我決定先去找彩兒。
彩兒一天天長大,她的病也越來越嚴重,以至於她很少睡覺,我看著她被燭光映在窗欞上的剪影,顯得悲傷而羸弱。我輕輕敲了敲門。
誰?
我。
她打開了房門,蒼白的臉顯得有些憔悴。
師父,這麼晚了,你還沒睡 。
你的病越來越嚴重了,我想今晚就行動。
那個人很怪異,你有把握嗎?
我不知道,我看著彩兒說,有些事雖然你不願與我說,但是......你瞞不了我。
我接著說,彩兒,我將你自小養大,視如己出,我做的所有事都是為了你,這次得到玉珏之後,你的病就有希望了。彩兒,等著我,待我回來,就帶你走。
彩兒的眼中流著淚,已經說不出話來。
我不想再看她悲傷的臉,轉身走了出去。
沙漠夜裡的寒風像一道道鋒利的刀刃,天空中陰雲密布,居然有幾分興雨的徵兆。
除了風聲,周圍寂靜的沒有一絲聲音,我走過院子,眼角掠過那一叢叢妖冶的不知名的花朵,它們的花瓣在黑夜中也不閉合,在夜風中微微翁動,像是一隻只潛伏在黑夜裡的幽靈。這才幾日,它們似乎生得更加繁盛了。
我單手斜持長刀,徑直走向客棧老闆的卧房。
(客棧老闆)
我一個人站在酒窖里,把玩著手中的木盒,眼前那一壇壇黑色的酒罈整齊的排列著,壇身已陷入土裡數寸,這表明它們已經被窖藏了很久。酒似乎永遠都喝不完,五年來,它們仍一壇不少的立在這裡。
壇壁上那黑青的釉質發著青光,幾粒細沙從窖頂灑落下來,輕輕的彈落在上面,發出幾不可聞的聲音。
又有人到我的卧房裡去了。
我微微一笑,將木盒放進懷裡,順著梯子爬出了地窖。
我猜潛入我卧房的一定是那個男人,可惜他在我房裡找不到任何東西。
我猜那個女人一定有事瞞著他,那晚黑衣人手裡的木盒或許就是她給的,她或許知道玉珏被他放在哪裡了,所以才敢直接下殺手。
一滴冰涼的水滴突然打在我的手背上,我抬頭看看烏雲翻滾的夜空。
下雨了。
我走向那個女子的客房,裡面沒有點燭,漆黑一片。我在門口站住,正準備敲門,突然之間天空炸響起一個巨大的霹靂,刺目的閃電照得周圍慘白一片。
我低頭,看著腹部冒出的沾血的刀尖。
似乎一下子被抽空了所有力氣,我掙扎著扶著門框,想回頭看看偷襲我的人。其實不需要看,這客棧除了我與那女子之外只有一個人。
我終究沒能轉過身去。我癱軟的伏在地上,碩大的雨滴伴隨著震耳的雷聲紛紛淋在我身上。
(彩兒)
我顫抖著將匕首從他後背拔出來,隨之血液從傷口中噴涌而出,接著鮮血被雨水稀釋開來,緩緩流匯進滿地泥水之中。
我不敢看他的臉,甚至沒有將他翻過身來的勇氣,這個殺害我一家三口的男人,這個待我宛如親生的男人。
我已經沒時間了,今晚就是我的十七歲生日。我突然想起當年算命先生為我下的讖語,恍然才明白,原來過了今晚之後,這世上再也沒有值得我留戀的人,我再也沒有活著的意義。
雨越下越大,我看著雨水將匕首上的鮮血沖洗乾淨,刀刃在閃電下閃著寒光,彷彿剛剛被打造出來。我看著他伏在泥濘中的屍體,感覺到熟悉而又陌生,我看著周圍的大雨中的世界,宛如置於一個洪荒巨獸體內。我感覺腦袋越來越暈,越來越困,我知道我的時間到了。
我不懼怕死,我活著已經沒有一絲牽掛,可是我不願死在這裡,這個詭異而讓人絕望的客棧。
我昏昏沉沉的走到馬廄,解開繩索努力騎了上去,我要離開,我想靜靜地死在一個無人知曉的地方,我突然想起客棧老闆對我說過的話,他說花比人好,因為它簡單,只有澆水,施肥,就可以活得很好。
我伏在馬背上,任憑它在雨夜中漫無方向的走著,我想像著自己變成花圃里一朵茂盛生長的迷花,輕輕閉上眼睛。
(客人)
他又一次不在自己卧房裡,可我親眼看見他晚上進去之後就沒出來。他房間里一定有暗道或者隔間,我放下刀,輕輕在黑暗摸索著,突然,一到白光乍起,伴隨著炸雷聲,屋外開始下雨了。
我接著閃電仔細的尋找著房間里的機關和記號,當我走到一張桌子前時,感覺有些不對,我又復退了幾步,再次走過去。我知道了,是腳步聲不對,其中有一步的聲音,比另兩步的聲音更大。
我看向地面,那裡是一張張深色硬木的地板。我抄起刀插進縫隙中,幾經撬撅,將那張木板啟開,下面是一個暗室,閃著一點微弱的燭光。
果然別有洞天,我潛身慢慢爬了下去。我發現那好像是一個酒窖,裡面存放著一排排酒罈,其餘之外空無別物。
難道他藏在酒罈里?我被自己的怪異想法嚇了一跳,但還是不由自主地走向其中一個酒罈。我啟開壇封,一股奇異的酒香散發了出來,我耳邊響起客棧老闆說過的話,他說,我的酒可以讓人忘記一切,從頭來過。
我冷笑,重新蓋上壇封。
我發現窖里有另一個出口。
我順著梯子爬了出去,外面豁然即是客棧的院子。外面的雨下的很大,周圍的一切都被籠罩在雨霧之中,我從未見過沙漠里會有這麼大的雨。
難道他已經走了?
我提著刀走向彩兒的房間,房裡的燈光已經滅了,這不是一個好的信號。
於是我看見了趴在彩兒房間門口的屍體,是客棧的老闆。
他半浸泡在雨水中,卻剛剛死去不久。
我從他身上翻了翻,找到一個木質盒子。
我手指輕輕撫摸著盒蓋,猶豫著,傳說中的玉珏是異寶,只需其中一瓣便可讓人功力大增,內力暴漲,這對任何一個習武之人都是莫大的誘惑。
我摩挲著盒蓋,突然想起,彩兒不見了。只有彩兒才能讓我抵得住玉珏的誘惑,我將盒子塞入懷中。
我推開彩兒房門,裡面空無一人,我找遍整個客棧,都不見彩兒的身影。
天已蒙蒙亮,雨漸漸的小了,馬廄里的馬不見了一隻,彩兒已經離開了。
我不知道我是否會禁不住玉珏的誘惑打開木盒,我只知道這是救回彩兒的唯一機會。我這將木盒仔細包好,放進懷中,隨後回頭看了一眼客棧在雨霧籠罩下靜靜俯卧在沙漠里的黑色輪廓,翻身上馬,揚鞭而去。
我不知道的是,迎接我的將是一場噩夢。
(客棧老闆)
朦朦朧朧中,我聽見了海浪的聲音。我看見自己站在大海中,面對著漫無邊際的黑色海水,我漂浮在海水中,慢慢的被上漲的海水淹沒。
然後我微弱的睜開眼皮,看見一片血紅色,血紅色的泥水,血紅色的天空。
我閉上眼睛,身體再次被海水淹沒。我感覺生命一點一點從我的身體里流失,一起消失的還有疼痛和記憶。
原來真的有一種方法可以讓人忘記痛苦和不開心 。
我想笑,可我的身體都浸在我流出的血水與污泥之中。
我在朦朧的血紅之中看見一雙鞋向我走過來。它們在我面前停了一會兒,然後走開。
我看著不遠處的花圃,大雨過後,藍紫色的花朵顯得更加嬌艷迷人。
過了一會,那雙鞋又出現了。
隨即一個膝蓋跪了下來,一張嘴放在我的耳朵旁。
它說,告訴我,傳說中的玉珏在哪?
我扯起嘴角努力笑了笑,然後翁動著嘴唇。
隨即一個耳朵靠了過來。
我說,它在一個臉上有刀疤的男人手裡。 他現在哪?
我看著那些迷人的花朵,我知道它們又很高興。
找到他,替我殺了他。我說。
那張嘴沒再說話,黑色的海水徹底將我淹沒
(完)店名別叫悅來。。。
一
「掌柜的,開一家客棧的秘訣到底是什麼?」
七年來,王小二第一次問起這個問題。
掌柜坐在門邊,正盯著來來往往的俠女們,嘴角咧著一個奇異的弧度。聽到這話,忽然轉過頭來,凌厲的眼神把王小二嚇了一跳。
掌柜一直看著王小二,看得他心裡發毛。就在王小二惴惴不安時,掌柜的突然笑了。
「小二啊,看不出來,你還挺有野心的。咋地,也想當掌柜的?」
「我……就是隨便問問……」王小二摸著後腦勺,不好意思地笑。
掌柜指了指自己的眼睛,然後拍了拍王小二的肩膀:「悅來客棧數百年傳承不倒的原因,就兩個字——多看。」
嘿嘿笑著,掌柜慢慢踱回了後廚。 王小二似懂非懂,目光朝大堂掃去。
那些江湖漢子們,三五成群地喝著酒。
二
王小二的童年,是在牛家村度過的。
說起來,雖然體格不甚健壯,但靠著靈活的身手,他小二哥在小夥伴中,不大不小也是個頭。
小時候,王小二最愛做的事,就是去看一個老瘸子打鐵。不知道是不是幻覺,看得多了,他似乎連打架也厲害了些。
如果不是出了那種事,我怎麼也能當個孩子王吧?說不定,現在江湖上,也有我小二哥的名號了呢。
王小二正美滋滋地想著,腦袋突然挨了一巴掌。 「大白天地想什麼呢,客人要酒沒聽到啊?」說話的,是客棧的賬房先生。
「連個秀才都沒考上,神氣甚麼!」王小二端了酒,嘴裡還在嘟囔著。
現在的王小二,早就不做大俠夢了。他如今最大的追求,就是開一家自己的客棧,然後請上十個跑堂的,每天也像掌柜和賬房一樣,坐著看他們幹活。
可惜,掌柜的不肯告訴自己開客棧的秘訣。在這個人吃人的江湖,沒點門道的客棧,早就被吞地渣都不剩了。
一邊想著,王小二把酒放到客人桌子上。本來言談甚歡的幾個漢子,立刻機警的地住了嘴,揮手打發王小二快走。 不過,耳聰目明的王小二,還是聽到了「屠龍刀」幾個字。 「呸,什麼玩意兒,名字霸氣,說不定還沒廚房李大叔的菜刀好用呢!」他低下頭,憤憤不平地想。
三
即使王小二再怎麼安慰自己,也不能改變他對外界嚮往的事實。
悅來客棧是個好地方,吃穿不愁,生命無憂,但掌柜從來不許王小二離開客棧。自從十五歲那年他來到這裡,就只能從來往客人的嘴裡,聽到外面的那些事了。
但王小二很感激掌柜的。如果不是他收留自己,他可能早已經橫屍街頭。他再也不想回憶四處乞討的那幾年了。
在王小二的嚮往與客人們的江湖故事裡,日子也就那麼平淡地過去。
直到,王小二聽到了福威鏢局的事。
多麼熟悉的場景!就像一直烙印在記憶中的那一晚。
一夜之間,滿門被滅,只剩一個孩子是漏網之魚。
他彷彿看到了一片血色的牛家村和拚命逃出來的自己。
難道這就是命嗎!躲在遠離江湖的小客棧里苟延殘喘!不!我不要!不能再逃避!一定可以的!一定能找到辦法!我要像個真正的男人一樣為自己的宿命而戰鬥呀!那些罪惡將由我來審判我來終結啊!我要……
「啪」,一粒瓜子砸在王小二的腦門上。
「發什麼呆呢!二斤醬牛肉一壺女兒紅,送給窗邊白衣的公子!」
掌柜不滿地沖他發火。
「我要走了。」王小二平靜地說。
「走?去哪兒?」
「去拜師,我要學武,我要報仇。」
「什麼?」
掌柜的楞了半天,好不容易才回過神來。
「各位,各位大俠!對不住了,今天小店有些私事,現在就要打烊了,今天的飯錢一律我請!」
幸好今日店裡都是些小角色,一頓酒錢幾聲大俠,掌柜就順利地將客人們請了出去。
「跟我來。」瞪了小二一眼,掌柜走進了後院。
四
「你的事我大概知道。」掌柜一開口就不同尋常。
可是,現在的王小二前所未有地冷靜,他不為所動。
「不要出去,江湖不是你想的那樣。你不是想開一家自己的客棧嗎?我把悅來客棧的秘訣告訴你,過幾年讓你做二掌柜,如何?」
「掌柜的,」王小二苦澀地開口,「您的恩情我無以為報,但血海深仇我同樣忘不了。」
「小二……」掌柜還想說什麼,但被打斷了。
「我或許成不了喬峰、陳近南那種大英雄,但我會去努力。我知道江湖兇險,大不了就是下去陪我爹娘罷了。」
「掌柜的,讓他去吧。」賬房先生原來在房中理賬,中途出來聽了個大概,「跑堂的聽多了江湖軼事,難免會有想法。他也不是第一個了。」
廚子李叔不知什麼時候也站在了王小二身邊:「他們不知道江湖的真相,想去就去吧。可惜啊,小二,白給你做那麼多雞腿了。」
掌柜嘆了一口氣。
「罷了。三天後我給你送行。」
五
「看不出來,換上這一身,你也挺俊啊。」站在櫃檯邊,掌柜勉強擠出了一個笑容。
王小二一身俠士衫,腰間別把青鋼劍,倒也頗有幾分颯爽。
大堂上,新開的跑堂正在忙上忙下。雖然只十四五歲的年紀,但做事卻利落地緊。
「他會是個好夥計。」王小二雖有幾分感傷,但更多的卻是豪情,「有他接替我,客棧生意只會更好。」
掌柜看著忙碌的大堂,嘆了口氣:「沒用的,留不住。這麼多年,跑堂的換了一個又一個。說實話,你是時間最長的,我本以為你會一直待下去。」
王小二想勸勸掌柜的,但又不知從何勸起。
這時,門外竄進了一個年輕小伙,王小二不由自主地看了過去。
這青年相貌平平,衣著也甚是普通,不是和尚卻一頭短髮,看起來倒是頗為精神。
青年走進悅來客棧,既不打尖也不住店,卻盯著跑堂夥計問東問西。
掌柜的忽然激動起來,指著青年說:「這就是悅來客棧屹立不倒的秘密啊!」
王小二有些摸不著頭腦,剛要追問,掌柜神情又蕭索起來,彷彿剛才的那個狀若瘋魔的不是他一般。
「走吧,一路平安,」掌柜遞給王小二一袋盤纏,「最後送你一句話——江湖還是那個江湖。」
王小二大步走出客棧。出門的一瞬間,他依稀聽到那個青年正在說:
「我叫小蝦米……」
六
王小二似乎做了一個夢,很長很長,但他卻記不得夢的內容了。「大白天地想什麼呢,客人要酒沒聽到嗎!」賬房先生拍了王小二一個巴掌。
王小二趕緊端著酒給客人送去。他本想偷偷罵賬房幾句,但想到那個夢,不知為什麼又忍住了。
「客人還是這麼警惕啊,我一過來就不說話了,」王小二心中感慨,他只聽到了屠龍刀三個字,「好像在哪裡聽過,應該比李叔的菜刀厲害多了吧。」
聽到客人們的江湖故事,他有一種出去闖蕩的衝動。但想起那個不記得情節的夢,他又總有一種畏懼感。
「小二哥!」一個青年突然叫住他。
王小二回頭看去,這青年其貌不揚,卻有一頭與周圍格格不入的短髮。
「我想問你些事。對了,我叫徐小俠……」
王小二的腦子裡突然想起一句話。
「江湖還是那個江湖。」
這個問題,我剛才問了問我們家樓下香河肉餅的老闆娘(老闆常年不在)。老闆娘拿著擀麵杖,想了想說:「放眼望去,這不就是個武林嗎……」
恍惚間,我覺得她長得有點兒像章子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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