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哪些有關奇職怪業的腦洞故事?


《神作》

「你覺得他是么?」

「不像。」

「卧槽,這都不像!?」

「這小白臉誰啊?」

「沈淡,郡王府三公子。九子奪嫡戰中,不依靠七王爺,也不站四王爺,硬是靠自身實力活到了現在。長得沒的說,45°角有點像楊洋吧。東宮失火案當晚,沈淡也在,卻奇蹟般地躲過了火災,這他媽還不叫主角光環?」

「再,觀察觀察吧......」

01

我和老齊的職業是主角鑒別師,就職於主人公尋覓文化傳播有限公司。

公司目前處於發展階段,算上社長,一共3名員工。公司設在一個叫做天方的架空世界裡,生產力類似唐末,有少量的奇幻設定。

是的,我是穿越過來的。

穿後,我嘗試過多次網路小說的方法,什麼雷擊啊,溺水啊,跳崖啊等等,每次都是即死,即死之後又立馬活了。

每次都是姑娘!還一次比一次美!

遂放棄。

我發現一個原理,如果在這個世界死了,重生後,則會化身為另一個人。

死的滋味可不好受,慫了,想著怎麼活下去的時候,遇到了老齊。

當時的情景是這樣的,我來還原一下:

當時我在妓院打零工,類似夜店的waiter,端點瓜子果皮什麼的,結果被一個叫黃鶴的客人摸了一下屁股。

我喊了句:「黃鶴,你不是人!」

遠方傳來一聲輕呼:「欠下3.5個億,帶著他的小姨子跑了。」

我尋聲望去,看到剛嫖完出來的老齊,接了一句:「我們沒有辦法,拿著錢包抵工資?」

「原價都是一百多,兩百多,三百多的錢包,統統20塊!」

「20塊,你買不了吃虧!20塊,你買不了上當!」

......

尋聲望去,模糊一片。

因為我早已淚流滿面。

02

老齊的出現讓我明白,穿越者並非只有我一人。

許許多多的現代思維,正隱匿在這些古裝戲服之下。

他與我交換了信息,他穿前是私立醫院婦科醫生,三十未到,穿後是郡王府掃地皮的,六十有五。我說自己穿前是廣告公司文案,穿後......

民女一枚......

天聊到一半,老齊就要來摸我,被我一巴掌呼飛。

你到底是憋了多久啊!穿個越而已,怎麼就發情了?哥,請記住我是條184的漢子啊!

老齊道了無數個歉後,說帶我見到社長,他有回去的方法。

社長戴著奧特曼面具,我不明白他到底長什麼樣。只是聽說,他在王城當大官,不能暴露身份。

社長說,小劉啊,從今天起,你不能再浪了,要發光發熱。我們一定要在天方的世界裡找到主角,一路跟著他直到故事完結,就可以回到原來的世界了。

「就是這樣?」

「就是這樣。」

社長倒出煙袋裡的煙絲,卷上,點燃。用中指和食指夾著抽了起來。

「西域進貢來的,我特意加了薄荷草,有點萬寶路·爆珠的味道,抽口?」

見我搖頭,他繼續道:「上一任社長,就是暗中幫助主角,推動了劇情,最後成功回到原來的世界。」

「你怎麼知道他回去了呢?」

「他託夢給我的啊,夢裡我們還一起看了《權利與遊戲》第七季呢!」

「啊?雪諾有沒有死啊,龍媽她......」

「夠了,別劇透啊!」

老齊發出一陣殺豬般的慘叫。

「抱歉抱歉,說正事......所以我們三個的任務:首先是要辨別誰是主角,然後跟著他,要保持不咸不淡的關係,不可太親近,也不能太疏離。」

「太近親會如何?」

「我新人那會,副社長就和上一次的主角關係特別好,有了兄弟情,還喜歡倒出立flag,最後強行被劇情設定成————為主角擋刀子而死的男配。」

我倒吸一口涼氣。

「太疏離又當如何?」

社長眺望遠方,華服之下,纖細的身體忍不住地顫抖。

他沒有答我。

「小劉你算是運氣好的,我剛穿那幾年,真的是什麼都沒有。現在都是我來時的續集了。」

「社長,您老來這兒多久了。」

「三年了。」

三年!!!

社長掏出一塊手帕,輕咳了幾下,竟然咳出了血。

「務必要快一點了,我死了好幾次才得到現在這個身體,大人物的身份要是死了,就沒有那麼多資源可以調動了。」

我和老齊齊齊點頭。

不過話說回來,手帕咳血,近距離看還真TM做作。

「社長,那上一部的主角呢?」

「死了。」

「那他兒子呢?」

「很聰明哦,我當然考慮過他,不過上個月剛死,之前是我們的重點觀察對象。」

「靠。」

「目前最接近主角身份的是沈淡,我已安排好一切,讓你去做他的貼身侍女。老齊會暗中幫你。能不能成,就靠這次了。」

「好......」我突然對社長產生了好奇,「社長,你穿前是幹嘛的啊。」

「網路小說寫手。」

......

03

夜幕 郡王府

沈淡細腰桃目,白衣勝雪,身邊環繞著數十個美女。

大美女斟酒,倒在他嘴裡。

大大美女拿起一顆櫻桃,沿著唇畫圈。

大大大美女咬了一口胭脂,吻在他頸脖。

鶯鶯燕燕中,三公子發出浪笑。每次他摟住美女們,畫面中都會出現一陣波濤洶湧的人浪。

我站在侍女中,那個恨啊!

大學時幻想過波多野結衣老師和麻生希老師同時伴我左右,現在看來,場面也不過如此吧。

一想到等下還要去幫他收拾果皮,我真是氣到要睡著!

越想越氣,越氣就越想睡!

於是......

呼~

呼~

呼~

醒來時,三公子就蹲在我的面前,拿著一根羽毛。

「我第一次遇見你這般女子,打呼聲響如驚雷,你叫什麼名字?」

媽賣批!

「小人樂歌,剛來郡王府,還不了解規矩,讓三公子見笑了。」

「哈哈哈,沒事的,想睡的話,可以枕在我的膝上。我給你搖蒲扇。」

連身邊的婢女都想撩么。

......

我環顧一圈,外廳已無他人,只剩下我與三公子。

「不困不困,奴婢現在退下。」

「別動,我讓你動了么。」

他拿起酒杯,澆在我身上,隨後拿著羽毛撩撥我的身體。一下,兩下,從我的腳底心划到小腿內側。

我竟然漸漸地有了感覺。

「輕一點......」

隨後,他扯下我的上衣。在肩胛上咬了一口。

啊~

挺......舒服的......

沒想到,我二十五年的人生,第一個在肩上給我蓋章的竟然是一個男人!

「公子,請自重!」

越想掙脫,越是被他牢牢地按住。

大概過去了有一個世紀那麼長。

他慢慢鬆開了嘴。

「剛才是探子在窺視。抱歉了,姑娘。」

我怒視他。

「你一定覺得我很浪蕩吧。有時候,眼睛看到的並不是真的。剛才那些女子都是七王和四王的眼線。她們每天在這兒縱情聲色,就是為了監視我,確認我有無大志,是否有意爭搶。若是發現不對,隨時可以絞殺我。剛才,最後一個探子還沒走,便借你演了場戲。」

原來是這樣......

可轉念一想,這不對啊。按照小說的套路,豈不是三公子的內心就要向我這個小侍女敞開了?

這是變女主的節奏???

妥妥不行啊!

「我並不想當皇帝,我想去最廣闊的大漠,在篝火前,飲最烈的酒,看最美的舞姬跳舞。但哥哥們不放過我......」

閉嘴吧你!

「公子,你醉了,我扶你回房。」

「哈哈哈,可能我真是醉了吧,怎會對你這侍女說這些,去幫我倒些茶水來,解解酒。」

我端著一壺茶,顫顫巍巍地過去。不知為何,越靠近他,手便越晃。

心中默念一萬遍:千萬不能灑!千萬不能灑!定不能灑到三公子的身上!

絕對不能引起他的注意。

「你很特別。」

啊~

茶水還是灑到了三公子的襠部。

了三公子的注意。如果他現在來一句,坐上來自己動,我TM捅死自己的心都有了。

04

「近來如何?」

「還行,飯菜挺好的。」

「說的是三公子!」

「沈淡啊,就是富二代把妹,吃喝玩樂唄。沒啥特別的。」

「別弄到最後,我和社長都看錯了人。」

「其實他胸無大志,並不想成為王。」

清晨,我和老齊在公司加班討論業務。

社長抽著煙,慢慢到了。

「那基本就是他了。主角一開始都不願意,最後被逼無奈捲入其中,打敗所有人,成為最後的王。整個轉變也是人物的成長......我自己寫起來就是這樣安排的。」

好套路啊......

「我來這裡也好幾個月了,社長你上次說,我們現在對應書中的情節,應該已經是後半程了是吧。」我問道。

「對的。一本書是不可能去寫尋常百姓的日常生活的,我們平靜的幾個月,可能書里兩頁就翻過去了。真正在意的是大事件,而九龍奪嫡就是我們這個世界,最大的事件。」

「所以,圍繞著大事件展開的人物,勢必是主角了。」老齊插嘴。

「那七王爺和四王爺都可能是主角啊。」

「七王爺那張臉,別說你沒看出來,要是拍電視劇,肯定是徐錦江來演的。妥妥反派啊。」

「也,有點道理......」

「四王爺那個肺癆,放電視劇里根本活不過二集。」

「說來說去,還不是因為三公子帥。」

我的腦袋中,映出了沈淡那張漫畫一般的臉。

「別說我膚淺,少年漫男主角長著一張黃渤的臉,你看?」

老齊把我問的啞口無言。

社長終結了這場辯論。

「是不是主角,用自己的雙眼去看,你不是現在最近接他的人么。」

七王和四王的爭奪,越發激烈,幾乎到了白熱化。宮裡不知道死了多少忠義之士。

還好我只是一個小侍女,未被殃及。

三公子每日歸來,有時會廊下觀星;有時候縱情聲色;有時候什麼話都不說,只是笑。

他和親族的話越來越少,只有等探子走後,才和我說上幾句。

「樂歌,有時候,我聽不懂你說的話。」

「為啥?」

我一驚,切換了溫柔的聲線,「何故?」

「比如說現在。」

「公子,你抓著我的手,真的好么。」

「七哥和四哥那邊,沒辦法保持中立了,只怕再不做出選擇,我也活不了多久。只可惜我喝不到最烈的酒,吟不上最美的詩歌,看不到最美的女人跳舞了。這亂世啊......」

「說歸說,你先放手可好......」

他不停喝酒,似是醉了,晃晃悠悠。

在笑。

那股子醉意,讓我想起了大學畢業那幾年,每天被甲方爸爸虐,加班後去便利店買一罐啤酒,邊喝邊哭。

「當皇帝多好,想要什麼有什麼,幹嘛不去爭,去搶啊。」

「我不想像父親一樣。」

「皇上?」

「父親是個棋痴,小時候,經常陪我下棋。偶爾會在棋盤中,教我一些治國做人之道。我不當他是父親,我當他是先生,博文多才,溫文爾雅。可當皇帝越久,越是被國事纏身,除非舉國歡騰的大事,不然連見一面都難。幾遍手下的兒子,爭權奪利,卻藏在深宮,視而不見。」

「......」

「當了皇帝或許終究會變成父親這樣的『明君』,卻連連陪伴子嗣都做不到。這皇帝當來做什麼。」

「我一個打工仔其實真的不能理解你說的,我們小人物還不是一樣。到北京之後,我也差不多一年才見父親一面。要生存的......哎。不說了,操蛋。」

「你到底在說什麼啊,樂歌。」三公子已經醉的不行了,「不是要走么,不走啦?樂歌。」

「不走了,大家都苦,喝吧哥。」

「操蛋什麼意思啊?」

他吐著酒氣看我,靠太近了,眼睫毛快要紮上來了。

「就是卑劣。」

「太操蛋了!」

「對了,樂歌,我以前也聽過類似的怪話,什麼『去你大爺的,臭傻逼。』那到底是什麼意思啊。」

???

估計說話的,也是個穿越者。

「大概是......大概是對公子久仰,敬佩的意思吧。」

「你怎麼聽得懂啊?」

「是我的家鄉話......」

「那你們的家鄉話真有意思!」

他沖我喊:「我也『去你大爺的,臭傻逼』你。」

看著他醉醺醺的樣子,我差點沒忍住要掄拳頭。結果噗嗤一下笑出來,沉默半天,也對著窗外大喊。

去你大爺的,臭傻逼。

然後他也喊,去你大爺的,臭傻逼。

痛快!要是再來一瓶生啤,兩串望京小腰就完美了。

那晚,我們聊了很多,聊到父親,聊到鄉愁。我說,我有家,但回不去。他說他也是。我說,這兒不就是你的家么?他說自己以前是質子,是父親交給敵國的人質。征戰結束,回到王都,卻發現,在敵國的日子反倒暢快些。

現在回來,一切都和小時候不一樣了。

沈淡說自己其實一直在漂泊,我說,我又何嘗不是。

那夜,屋外枝頭的鳥,一夜無眠。

05

我建議三公子帶兵去西郊打仗,抵禦外敵。

一,能定國難,得功勛。

二,若是勝了,可得民心。

三,也是唯一可以逃離這奪嫡旋渦的方式

臨走之餘,卻被七王叫住。

王的候選人都要參加一場叫做【樓啊樓】的競技比賽。

一開始我並不明白,什麼叫做樓啊樓。社長告訴我。規則是所有的王子分為兩隊,每隊五人,誰先砍下對面老家中的水晶樹,便是獲勝。

「怎麼這麼熟悉呢,社長。」

「嗯,戰場一共三條路線,分為上中下,每一條路線有三座塔。一旦靠近塔,便會發出劍雨。」

我當時真心是黑人問號臉?

W H A T?

「這他媽不就是......」

「嗯,LOL,英雄聯盟。七王爺的幕僚中,也有高手在啊。」

王都城外的大峽谷上狼煙四起,王子們帶著各自的軍隊就位,行徑的路面,塵土飛揚。

觀眾席是在一公里外的城牆上。人群里混著三張奇詭的面具。

「高手?社長的意思是......穿越者?」

「是反穿者。」

「反穿者!?」

這個名詞我第一次聽到,一臉懵逼。

「還記不記得,最初你問我,和主角靠太近會如何,我說,可能會捲入劇情中,生死未卜。後來你又問,如果離主角太遠會如何。」

「對,看你沒說,我就沒問。」

「會沉迷於這個世界,漸漸地習慣了這個世界,最後成為這個世界的一份子。」

「嚶。」

「其中的佼佼者,甚至不願意其他的穿越者來推進劇情,結束目前生活的世界。他們叫自己————反穿聯盟。」

「我他媽還復仇者聯盟呢?名字好中二啊......我想不通,為什麼啊。」

老齊走過來,給社長點上一支煙,道:「有些人在現實中是loser,但到了古代,可以依賴自己的知識,來獲得地位和財富。」

我想到了『重生』這個概念。

「注意到了吧,喪心病狂的可以通過不停死亡,來獲得好的身份。」

原來如此。

「我們的存在,是他們所害怕的。這些人一直都在阻止劇情的發展,希望定格在『爛尾』的狀態,上一部主角的兒子就是被他們殺死的!所幸,他不是這一部的主角。」

「懂了,類似射鵰結束之後,神鵰的主角不是郭靖的兒子。」

「所以他們還在暗中屠殺。」

大峽谷上,戰鬥同一時間開始,兩邊各五位王子騎戰馬出征。三公子隊伍,兩人走上路,一人中路。三公子選擇了下路。

他一路疾馳,剛來到了第一座木樓時,戰馬剛靠近一點,樓上就發出了層層的劍雨。

三公子立馬撤回來。

上邊戰況激烈,一名王子已經被七王挑下戰馬,逼至塔樓下面。

「別太擔心,畢竟可能是主角?」

「神經,我擔心他幹嘛,」我望向遠方,十分焦急,「這樣下去,肯定被對方團啊,會不會玩啊。」

樓啊樓的比賽,兩方其實都有一個主軍師,每次指揮王子行軍路線,都會揮舞旗幟。上路已經頂不住了,但旗幟還沒降下來,再這樣下去,上路就要失守了。

「別急,三公子若是主角,自然會勝利。」

萬一不是呢,我也不希望他死。

「社長,可反穿聯盟搞這麼大的排場,為何啊。」

「別像小鳥一樣,什麼都別人來餵給你,自己想。」

他轉身走了。

他大概有什麼要事吧,只剩下老齊在一旁,津津有味地看比賽。

我想盤腿坐下,卻發現人擠人,根本坐不下。那一瞬間,我什麼都明白了。

反穿聯盟搞了那麼大手筆,就是想告招天下。這是抄襲LOL的遊戲,穿越者自然會聚集過來看。反穿聯盟的目的不是在於比賽本身,而是要將所有的,還在遲疑的穿越者聚攏起來。

同一時間,我看到周圍有一些帶刀侍衛已經在蠢蠢欲動了。他們難道在辨別誰是穿越者?

人群中突然走出來,一個鷹鉤鼻的男子,虎目白眉,看著觀眾席里的所有人。

「將這些人全部拿下。」

06

哎???

劇情此時此刻發展的這麼快了么???

社長呢?

只顧自己......就跑了?

重甲兵從四面八方推進過來,原本狹小的逃跑路線已經越來越小。

鷹鉤鼻騎著馬,統領眾將士,看著我們底下所有人。

他拿出一道文書,我以為他要降旨說著什麼。

「周杰倫評價最高的一張專輯是什麼?」

「七里香。」

「葉惠美!」

「葉惠美!」

「葉惠美!」

「十......十一月的肖邦?」

聲音此起彼伏地響起,還有人舉手了。鷹鉤鼻笑了笑。

「將這些人統統拿下!」

我明白了,釣魚執法!

「郭敬明外號叫什麼?」

這次,沒人再敢說話了。多數人已經明白了,這個比賽的用意,廣招天下穿越之士,我環顧四下,感覺十個裡面有八個是穿越者。

鷹鉤鼻見沒人說話,便踏馬進入人群。

他一個一個地詢問,問到了老齊這邊。

「你用的是什麼手機啊?」

「老奴,不懂將軍在說什麼。」

「哦,聽不懂。那看來是我認錯人了。」鷹鉤鼻頓了頓,下了馬,和老齊勾肩搭背,「你覺得那邊那個美女,打幾分?」

老齊啐了一口:「四分,滾粗!」

「帶走。」

他們抓住老齊的時候,他正在四處張望。

「小劉,快跑!」

他一個人沖向鷹鉤鼻,想要引起爭端,卻很快被制服了。

「誰是小劉啊。」

我縮在人群里,不敢抬頭。

那一刻,我才明白,自己真的只是一個小人物,連救自己朋友的勇氣都沒有。

「不說的話,我就要殺了他了啊。」

「別管我,千萬別抬頭!」

我就像是一隻鴕鳥一樣,把腦袋埋在泥土裡。

老齊從袖子里伸出一把小匕首,刺向鷹鉤鼻,在他臉上划了一道口子。

「快去找社長!」

老齊拍了一下鷹鉤鼻的馬兒,那馬受到了驚嚇,向著主幹道跑去。我明白了他的意思,跳上了馬。

回頭,我看到老齊淹沒在兵團中。

我衝出了重甲兵團,向著王都的邊緣跑去。身後的幾支騎兵,咬著我不放。唯一能夠逃的地方,只有競技峽谷。

「前方禁地不能進入!你給我......」

『停下』兩個字還沒說,我就衝進了戰場。

戰場上,狼煙四起,每一條路上都有兵線在推進,我的馬幾乎已經不受控制,越跑越快。此時,我才發現,我已被四王子盯上了。

他殺紅了眼,似乎是拿到了三殺,現在想來OK我。他拋出一根巨大的鐵鏈,鉤住了我的馬。往他的區域拖著。

「樂歌,別動!」

三公子從草叢裡突然出現了,一刀切斷了鐵鏈。

把我抱上他的馬上。

「你怎麼來了......抓緊了,我們要疾馳了。」

三公子帶著我一路往前突進,清理了路上殘留的兵,來到一座塔樓之下。

「小心!」

馬來不及收了,踏進了發箭的範圍,瞬時,千萬箭雨發射下來。三爺一面揮劍擋箭,一邊環抱著我的腰,踏到了塔樓之上,三刀兩刀,便把塔樓的機關給砍壞了。

卧槽,哥,你別他媽別打仗的時候也來撩我啊!

我母胎單身二十多年,真的快頂不住了啊!

07

三公子身上已有多處傷痕,卻越戰越勇。幾乎以一個人之勢在對抗六王子和五王子。

難到我是......紅藍buff???

「你這樣不行的,邊退邊打。」

「可是旗幟顯示的是......」

「三公子,這場比賽,七王子明顯在針對你了。不聽旗號,是要下旨降罪的,但如果現在聽那旗號,只怕是回去受罰的機會都沒了。」

三公子眼睛一亮,明白了我的意思。

「LOL關鍵的是走位啊,去草叢裡待著。」

我們兩人一馬,進入草叢之後,突然發現叢林中盤踞著一隻大龍。而三公子的四個隊友都在這裡。

「你們......」

「別一窩蜂瞎打啊,肉盾上前扛,射手在後面,配合著接走輸出。」

四個人都是黑人問號臉。

「總之,先把大龍打下來。」

最初有說過,這時一個有著微量奇幻要素的世界,所以當我看到龍展開雙翅時,我努力不讓自己保持驚訝。

抱歉,龍先生,我們要刷你了,能不能拜託你不要動......

一頓亂呼。

最後,大龍咽下最後一口氣的時候,天空中飄來一隻孔明燈,燈下吊著一個籃子。一支從城牆上射來的箭,將孔明燈扎破了,籃子掉了下來。

全部都是嶄新的盔甲和更為精緻的武器。

ORZ,原來這就是所謂的『掉裝備』啊。

穿上裝備的眾人,組織了中路一波團,一直殺到對面老家。最後摧毀了對面的水晶樹。

比賽結束,三公子這邊獲勝。但我們隊沒有一個人在笑,七王爺最大的對手,四王爺死了,死於誤傷,七王爺說是三公子殺死的。

有人笑,有人哭。

我們贏了比賽,卻輸了三公子。

08

天獄據說是先帝在位時,讓世間最好的17名工匠,歷經49年建造而成。

它矗立在東宮境外,如天柱一般,直插雲霄。

「社長,七王在比賽中暗做手腳,殺死了四王子,並且誣陷給了三公子,老齊也被當做穿越者,給抓起來了,這可怎麼辦。」

「不好辦啊。」

社長被自己的自製煙嗆到了。

「現在反穿聯盟的人,已經盯上了三公子,他們會用同樣的方法殺死他,就像殺死上一代主人公的兒子一樣。而大部分還在猶豫的穿越者們,也會慢慢被收攏到他們中間。」

「我去!我去把三公子和老齊給救出來。」

「老齊已經死了。」

一句話好像一根針,插在我心臟里。

一下子竟然說不出話來。

「沒時間悲傷了,要把人給救出來。」

社長在我的手心上放了一隻蝸牛。它沿著我的手臂爬啊爬的。每次我要把它拍下來,社長就按住我的手。

它慢慢爬上了我的臉。

我感受到那隻蝸牛一點一點爬進了我的耳朵里。

痛痛痛!

耳朵里像是掀起了驚濤駭浪。

「海蝸牛,當它鑽入耳蝸之後,只要敲擊三下桌面,就能與另一隻造成共鳴。」

「另一隻在哪裡?」

社長指了指自己的耳朵。

我去,這簡直就是無線電接受裝置啊!

「這兩天,我會弄來天獄的地圖,以及你可以進入的身份。但明天下午六點,在寶象閣有一個宴會,天獄唯一的一把萬能鑰匙,就在一個嘉賓身上。」

「是誰?」

「典獄長李典。你要負責把鑰匙偷回來。」

09

偷鑰匙?

小學時,我偷過老爹的鑰匙,半夜去買吃的,結果被打個半死。除了那一次,類似的經驗就沒有了。

現在讓我在百人面前,偷一個朝廷四品官——典獄長的鑰匙。

以為我是碟中諜里的阿湯哥?要我開掛?

「我這種人,怎麼可能成功啊!」

回身,社長又不見了,又是一次不告而別!

與此同時,出現了很強烈的耳鳴,我意識到什麼,立刻在桌面上敲打了三下。

「喂喂喂,聽得到么。都說了不行了」

「聽不到......」

「小劉,明天的那個典獄長,他是一個貪戀美色的人,你要勾引他一下,然後把他勾引到『暖月』房,然後喂他桌上的酒喝。」

還以為是仙人跳......

「晚上好好打扮一下,明天將是關鍵!記住,別掉鏈子。有什麼事,敲三下桌子,隨時聯繫。」

回到房間,我看著梳妝鏡前面的胭脂,腮紅,一籌莫展......

女孩子是......怎麼把自己變得好看的啊......

記得大學時,老師一邊上課,同桌會在底下連著一個電夾板。老師轉身寫板書,她就卷卷自己的頭髮。

後來,教室里甚至有烤焦的味道。但卷完後,同桌就像個洋娃娃,真的好看。

我僅有的關於化妝的概念......

當我把胭脂,腮紅,還有紅紙,都鼓搗完了,發現自己確實好看了不少。

不,是美多了。但還差一點什麼,思來想去果然是頭髮,這時候天也蒙蒙亮了。

沒有辦法,我只能摘下宅前老樹的一根樹枝,用火烤熱,然後卷我的頭髮。

啊,好燙啊!!

突然能夠理解一點,女孩子為什麼可以對美這麼執著了。

隨即入夜。

帶我進入宴席的時候,所有的大人物已經在場了。我隨著舞女一起依次進入會場,等到我出場的時候,所有人都瞪大了眼。

「這是何人?」

「為何,世間會有如此丑的扮相......」

「這......這......」

幾個朝中老臣盯著我看,突然之間,耳鳴再現。我敲擊了三下地板。

「你搞什麼啊,這他媽能看?」

我看向一旁的銅鏡,明明很濃情似火啊。蓬鬆捲曲的頭髮,晚霞一般濃厚的腮紅,後現代主義的眼影,剪下腋毛,用漿糊貼好的『假睫毛』,沒有漁網絲襪,就用丹青在大腿上畫上了。

怎麼了,不好看么?

「你是不是審美有問題啊!」

「我還問了小姐妹,是不是好看。」

「他們耍你的啊!」

我想到了小侍女們嘻嘻哈哈的臉。突然間,心便沉到了海底。

「那怎麼辦啊,還救不救人啊。」

「哎,你往左邊六點鐘方向看,那就是典獄長。」

我看去,六點鐘有一個白衣飄飄的公子哥,哪有中年肥頭大耳的典獄長。

「看到沒?」

「哪有啊,只有一個公子哥。」

「靠,那個人就是啊,別帶有色眼鏡啊,李典的本家就是典獄機構的,他從出生就要成為典獄長的,一身白衣也是因為殺戮,殘害的忠良太多了。看著年輕,人絕對比你想的厲害,別大意。」

每個舞女都要上來展示才藝,我不會這裡的舞蹈,只能特別尬地學之前的舞女,畫虎不成反類犬。

「社長,我看那個典獄長根本對我一點反應都沒啊。」

「你長這個樣子,要別人怎麼對你有反應啊。」

......

「那怎麼辦啊。」

我一邊盯著李典,一邊用餘光找社長,這邊幾十個朝中大臣,卻沒有哪張臉是熟悉的。

「找我幹嘛,注意力放在李典這裡......你還想不想回去了。」

「嚶。」

我一想,這樣子不溫不火根本不行啊,乾脆破罐破摔吧,只盯著李典一個人。

因為大學參加過街舞社,我靠近李典,在他面前跳no body ,越跳越帶勁,直接頭貼地,360°倒立旋轉。

在倒立中,我看到各個老臣呆若木雞,好幾個倒水的小廝斟水,都溢了出來。

「我了個大槽......」社長要爆炸了。

但相對的,李典卻面紅耳赤。

好像,有戲?

我乘勝追擊,看到旁邊有一根三米的關二爺的雕塑,關二爺的青龍偃月刀,刀身剛好是一根1.8的長棍。

「卧槽,你......」

「這麼下血本?」

「因為我不屬於這裡。」

臉不要了,我把上身的流蘇裙給撕了,只剩一件肚兜,漏出自己畫的網格『絲襪』,跳起了鋼管舞。

一曲完畢,雷鳴般的掌聲響起。

「簡直是至寶!」

「完美。」

「今日有幸得見,當是曠!古!爍!今!」

哎,男人啊,漏點肉就這樣,哎......

舞曲結束,舞女可以坐到各位大人身邊,我自然坐在了李典旁邊。我看到了他腰間的一把鑰匙。

「社長!」

「嗯,就是那個!」

「計劃繼續進行!」

就在我舉起一杯酒杯的時候,手被抓住了。

「李大人,這位女子奇特,又頗有風情,我想與她對飲,但我見她一直瞧著你,您看今晚她可以歸我么。」

李典頓了頓,說了第一句話:「滾回去!」

???

我被,爭寵......了?

10

我單身二十四年了,無數個寂寞的日與夜,因為長相普通,不善言辭,從來沒有妹子正眼看過我。

但現在,我的左右兩隻手,各有一隻手拉扯著我。

仗著酒勁,過來的人硬是要我陪他喝酒。李典一直沉默寡言,就是抓著我的手不放。

「不過是個歌女,這宴席之上有的是。」

「滾開。」

「你這是不給我面子么。」

「我的東西,你便是連看,都不能看一下。」

那人出手了,一拳揮向李典,結果李典一個閃身,手腕一撥,那人的拳頭居然揮在了自己的身上。

李典一個閃身,雙手如蛇一般,將他的雙手纏住,一動不能動。

「如果再讓我看到你一秒,天獄的房間等著你。」

他鬆開了手,那人夾著尾巴想走。

「我說的是滾。」

他真的在地上滾了起來。

「對不起,受驚了。」

李典望向我,眼神又變得飄忽不定,面紅耳赤。

「謝謝獄長搭救。」

這個人好奇怪,難道是天生不善於和女生打交道?

「獄長大人,我們要不要接著去喝酒。」

「好......」

「去廂房獨飲如何?」

「好......」

哎?為什麼內心深處有一種,自己特別風騷的感覺,但莫名好爽啊......

到了『暖月』包廂,我看到桌面上已經有一潭好酒。

咚咚咚。敲擊三下。

社長清澈的聲音出現了。

「社長,一切在按計划進行。」

「讓他喝酒。這酒叫三生三世,只要聞一下,便會產生醉意,粘上一滴,孩童或是老人便撲通一聲倒下了,若是喝上一杯,足以讓一個成年人睡上三天。」

「比二鍋頭厲害啊。」

「小劉,你能不能喝酒的啊。」

「還行啊,大學裡擼串配青島純生。」

「頂個屁用!那你自己別喝,盡量讓李典喝。」

李典端坐在酒桌前,沉默不言。

我端了一杯酒過去,他卻看都不看。而我的注意力,都在他的腰間。

「獄長,不喝酒么。」

「母親說,李家的子嗣一生都要掌管天獄。酒對我來說不是好東西,我需要清醒。」

「嘗一下又沒事的。」

「母親說......」

媽寶?

「快讓他喝酒!」

「我怎麼讓他喝啊。」

「引誘他啊。」

我一拍大腿,行吧,為了回到原來的世界,為了救出主角,這犧牲,我付出了。

我沖著李典,吐了吐舌頭,擠眉弄眼。並且把大長腿伸到了他的面前。

李典突然呼吸短促,將頭埋入雙臂間,只漏出一對細長的雙目,看著我。

這位典獄長,在外面叫做活閻王,怎麼好像沒見過女人啊。社長不是說貪戀美色么。

難道是我太有魅力了?

「姑娘,你是在......模仿蛇么?」

......

我推倒了李典,將他的衣裳褪去一半,這期間我的手都是抖的。雙手扶著他的腰,手指划過鑰匙。

他的手抓住了我的手。

我再一翻身,將他壓在身體下面。

嗯,地咚。

「姑娘,你要作甚!」

活閻王的聲音發抖了。

隔壁兩間屋子發出了淫靡的聲音,這個號稱殺人如麻的傢伙,一動不能動。

「沒多少時間了,快點灌醉他。」

社長的聲音從耳蝸里傳出來。

「兩位客官,我來換酒了。」

門外有人敲門,是社長的人。

我不顧三七二十一,飲下一口三生三世,嘴對嘴餵給了他。

李典的手從一開始緊抓地席,到最後放棄。

我的雙手攀上他的腰間,拿了鑰匙,給身後。隨後,換酒人給我一把假鑰匙。

「乾的很好,小劉,喂,小劉......喂!」

這時醉酒之前,我唯一記得的印象了。

11

全身一陣酸痛,如同被千萬隻螞蟻咬過。

醒過來後,我看了下自己的衣裳,還是整齊的。隨即又望了眼床單,並無褶皺。最後還不放心,摸了一下自己的關!鍵!部!位!

嗯,沒有異味。

......

我從床上翻起身,靴子在床下整齊地擺著,李典趴在桌沿上睡覺。應該是他昨晚抱我上的床,幫我脫了靴子。

還算君子。

他睡得很安靜,像是冬天屋檐上的鳥,頭一次發現他睫毛很長,想用打火機燒,再湊近了看,又點像白敬亭。

從眼睛,到鼻子,再到嘴唇。我突然想起了什麼。

呸呸呸!

老子要牙刷!

老子要李施德林漱口水!

又接吻了!我穿來這裡還沒到一個月,就和兩個人吻了,還都是男人。這算啥!BL小說?這裡是BL小說工廠么,我可以一本都沒看過啊。

既然萬能鑰匙已經到手,那麼我也該溜了。

我輕聲輕腳地跨過地上的酒罈,跨過李典的身體,不讓自己發出一點聲音。

「樂姑娘,不要。」

突然之間,他喊了我,嚇得我趕緊捂嘴,結果卻是在說夢話。

???

「樂姑娘,你自重......」

不要?不要什麼,昨晚發生了什麼?

腦袋要爆炸!

出了酒樓,我和社長在指定的地點匯合。

「辛苦了,這些工具你拿好。」

社長交給我一個巨他媽大的背包,我有點懵逼。

「這些是個啥?」

抓鉤,打火石,火筒,磁石,被單,枕套......

你咋不給我個席夢思啊!

「又不是小學生春遊!為什麼包里還有個尿盆啊!」

「emmmmmmmmm.」

「好好說話,別賣萌了,還有為啥還有刀劍......我的人物設定又不會武功。」

「怕萬一起了衝突,再說,武器你可以給三公子。」

「......」

最後我精挑細選,只選了幾件用得到的就上路了。

深夜 天獄外圍

無數拿著紅纓槍的小哥哥來回走動,步伐猶如線性代數和矩陣一般精準。火光之下,兩個蒙面人正猥瑣地聚在一角。

「社長,地圖呢?」

我突然想了了什麼,感覺要搞砸,大聲質問。

「地圖?難道我地圖沒給你?」

社長大驚失色,隨後下一秒,又恢復了正經。

「你看一下自己的身體。」

火光之下,我撩起袖管,發現自己的手臂上紋滿了紋身。隨後,脫下衣肩,全身上下都是紋身。

這次又玩啥,越獄???邁克爾·斯科菲爾德???

「拿過你鑰匙的那個女子是刺青師。」

「哥,我知道你是寫網路小說的,是美劇迷,這麼弄也很酷,但我看不懂啊!!!」

難怪醒來前,全身酸痛。

「你知道為什麼這麼做么。」

社長又點了一支煙。

「因為天獄根本沒有地圖,它的構造巧奪天工,每隔一段時間,便會變換方位。」

這麼牛逼?

「我之所以選擇刺青,是因為每一層溫度都不一樣,你身上的顏料會根據溫度一同膨脹變化,在你身上的是唯一的活地圖。」

還想接著說什麼,突然之間被人發現了。

「那邊的是誰!」

守衛拿著火把過來了。

「我們是七王爺的遊說師,是七王爺讓我們進去,有要事要做。」

社長拿出了令牌,守衛看了看我們,甚至想要翻看社長的面具。

「重要的事,不可耽誤!」

他沒辦法, 放我們進入。

「只有兩個時辰,兩個時辰後,真正的遊說者就會來這裡,見那天被抓的穿越者,讓他們加入反穿聯盟, 一旦成功,我們可能就沒有翻盤的機會了,也就沒辦法回到以前的世界了。」

「嗯,我懂!」

「所以,兄弟,你現在就是007,你就是伊森伯格,你就是湯姆克魯斯,這個世界,交給你了!」

一陣強光從遠處射來,肩頭重了好多,我這個小人物也覺得自己好像救世主。

天獄的門推開了。

社長一邊揮手,一邊對我做著『加油』的手勢。

等我意識到什麼的時候,門關上了。

哎???

社長,你這次又放我鴿子?

12

來接送我的是一個大鼻子老獄卒,渾濁的眼珠里,似乎可以掏出一些泥沙來。

「大,大人,您是派來遊說這些異鄉人的吧。」

在天方世界,公開身份的穿越者被稱為異鄉人。

「是啊,是七王爺派我來的。」

燭火在深邃的石牢里跳躍,將人臉拉得老長。

「那個大人......」

「嗯?」

「您看能否幫我個忙,上次我拜託某個欽差大臣打點自己的出路,想離開這暗無天日的天獄,也給了足夠的銀兩。但......最近都沒有聯繫我。」

「好的,我去問。」

我一是沒心思想這件事,二是實在緊張萬分,深知多聊多錯。老頭拿著燭火一直走在前面,我跟在後面,怕自己若是迷路了,估計就在這裡走不出去了。

「大人口音很陌生啊。」

「新來的。」

「大人, 你是答應幫我問一下了?」

「嗯。」

「可大人還沒問我他的名字呢。」

我停下腳步,看著他,自己的心不在焉太明顯了。

敷衍了老獄卒之後,我重新上路。

「七王爺讓我問,三公子在牢獄中是否安好。」

「他在天獄的最隱秘的地方,有專人看管,我並不知一二。大人不要在此地停留。」

兩邊都是從獄中伸出的手,痛苦的呻吟聲。老獄卒越走越快。我抓緊腳步跟上去,

「還有多久到。」

一轉頭,人不見了。

「喂!」

「喂!啊!」

於是乎,我在天獄中,迷路了。

「內個,朋友你好,我們這是在第幾層啊。」

我問了臨近的一間獄房,被一張突然傳出來的臉嚇到了。

「嘿嘿嘿~」

那種傻笑,嚇得我趕緊逃。

兩旁出現了排山倒海的笑意,要將我淹沒。我終於在一個空地上,看到了一張椅子。想到沒想就坐了上去。

呼,可以休息一下了。

沒想到剛一坐下,有一種很熟悉的,類似機關被人打開,啟動的聲音從旁邊傳來。

一個巨大的球從後面滾了過來。

「卧槽!」

我不顧一切地跑,堪比小學時候八百米競賽!這不是開玩笑,狹長的走廊根本沒有地方可以躲,這球少說也有三米高,如果按照現在這個速度滾過來,我恐怕是要變成一張肉!夾!饃!

天獄的幾個轉彎後是一條直線走廊,如果......

「看這裡!」

前方居然出現了一間比其他獄房都要高的房間。

「抓住!」

我看到自己的身前有一個東西,就像是抓住救命稻草一樣抓住了它,毛絨絨的。那東西慢慢地伸高。

鐵球剛好從我的屁股下面滾過去。

下來後,我點燃火筒,慢慢才看清,那個剛才我抱著的東西,竟然是長頸鹿!

「好亮。」

長頸鹿開口說話了。

「卧槽!劉老師!」

「老,老齊??!!社長說你死了。」

「對啊,然後就進入到了這個身體里了。」

我想起來了,天方死掉不會真正死去,只會換一個身份。

「我真他媽想死你了。就算你變成了長頸鹿,我也想你。」

五分鐘後,我和一隻長頸鹿站在了幽暗深邃的監獄裡。

「社長沒來么。」

「他怎麼可能來,這種事,他怎麼肯親自來。」

「也是哦......」

但來不及抱怨了,我快速了解了這幾天的境況,大吃一驚。天獄在地面上的只是冰山一角。最大部分都是在地下。

「三公子的話,應該是被囚禁在地下最深處。」

「確定嗎?」

「我從一個喝醉酒的兩個獄卒那裡套出來的,絕對可靠。」

你要是不說喝醉酒,我還覺得可靠一點......

「只能去看看了。」

「那穿越者們怎麼辦。」

對,一個在上面,一個在下面,這是個問題。

「時間夠么,劉老師。」

「只有幾個時辰。」

我腦袋裡崩出一個計劃。

「我們先把所有的穿越者都放出來,讓地上層出現大暴亂,那地下層的警力是不是也會調往上層,然後我們再一股腦往下沖!」

「噗~」

一陣清脆而悠揚的屁聲,打斷了我的思緒。

我和老齊相互對看,相看無言。

「抱歉,變成長頸鹿之後,屁都比人臭了幾十倍。」

能成功么......

這場越獄......

「沒時間瞎聊了,到了寅時,天獄要開始顛倒了!」老齊大叫。

腳下的大地開始震顫。

「操!」

那一瞬間,我突然記起來,社長好像說過,天獄之所以百年來沒有人可以越獄,是因為每隔一段時間,天獄的內部結構都會翻轉,改編。

「快跑!」

我們一人一鹿拔腿狂奔。

身後的石塊一節一節凸起,一切都好像是發生在一瞬間。塵石飛揚。

「慢點慢點。」

變成長頸鹿之後,老齊跑得太快了,我根本追不上,只能夠抓著他的尾巴。

「到我身上來。」

我上前登一步,坐穩在了他的身上。

「跑啦!!!」

我的前半生,去動物園也不下過十次了,從來沒有發現長頸鹿是那麼能跑的動物。

他的四條腿交錯疾行,前方出現了一個巨大的大裂谷,將原本筆直的道路一劈為二。

「跳過去啊!」

長頸鹿兄往後退,助跑,躍起。騰空的時刻,周身的時間變慢了。抬頭仰望,整個監獄像是一個變形的積木,360°交錯變換著。

越過黑暗的溝渠,天獄安靜下來了,我利用包里的小工具,點燃火把,發現自己已經不知身處何處了。

「方位都變了。」

「沒辦法了,現在也只能看地圖了。」

我想到了身上的地圖,剛要脫衣服, 突然驚覺自己是女人的身體。老齊在一旁幽幽地看著我。

「時間有限,生死存亡之際,來吧,脫吧。」

「不要......」

「我為了兄弟兩肋插刀,你都不讓兄弟爽一下?」

他說的雖然有道理,但總感覺好猥瑣。

我拉下領口,看到肩胛處的紋身開始有了變化,局部的紋路和之前的判若兩圖。

「轉過去!長頸鹿!」

他轉過去後,我背著牆,偷看身體上的紋路,縱橫的線條像是毛線一樣,根本找不到頭。

我只是覺得身體瘙癢。

撓了撓 ,身上的紋路上立刻出現一個紅點。癢的地方移了位。這個紅點點偷偷偏移了一點位置。

靈光一現。突然想到了什麼。

我跑了起來,瘙癢也開始移位。我明白了,那個紅點點是我所在的位置,一旦自己在這個迷宮監獄中奔跑,紅點點就會移動。

我一面忍受著痛癢,一面向著身體上打岔的地方跑。

「怎麼了?」

「跟上來就是了。」

這個時候才明白,我不需要看懂地圖,看懂紅點的移動方式就可以。

社長雖然很慫,但作為後援團,還是非常可靠的。

跑迷宮的中,我發現天獄的內部齒輪中竟然有鋼筋,甚至幾個重要的結合處,是六角形螺絲帽。

這種精密的器材是需要現代化工廠,才能製造出來的。

這座古老的監獄,內部已經被現代工業侵入並改造。

反穿聯盟的勢力已經觸及到如此深的地方了么。

跑了大概一公里,終於來到一處長道,前面只有一條路,再上面是石階。

「這石階好長啊。」

「怎麼看不到盡頭啊。」

「可能火把不夠吧。」

「累死我了。」

「別趴著了,快點救出三公子那小王八羔子,陪他到結尾後,我們一起回去!」

雖然說得大義凌然,但我剛邁了三步,就收回了腳。

石階的兩邊沒有護欄,下面就是深淵。

長頸鹿剛踏上幾步,就下來,可突然之間,石梯的內部發出低鳴的轟響。

「這怎麼變電梯了啊!」

「你是觸發了哪個啟動鍵吧!混蛋!」

高速轉動下,石階從底下往上攀升,速度之快,我看到風壓將老齊的臉吹到變形。

石階把我們帶上了上面一層。

「抓緊了,別掉下去。」

我一個踉蹌,就要翻身,結果被老齊一口咬住。這位長頸鹿兄。正用他那口豪爽的大牙咬著石梯一端。

太凄慘了。

13

上層的空氣好了很多,牢房與牢房間也不再那麼密集,一些地方甚至有了花飾。

「你別說,這裡亮堂好多了。」

最初是害怕,有些囚犯看到我們之後會驚動獄卒,但意外的是,長頸鹿走過的地方,牢房內的囚犯全都跪拜下來。

「他們是把你當成了神獸了?

「你這是在諷刺我么,劉老師......」

「沒有沒有,你挺胸抬頭一點,這招好用。」

天獄的上層,除了老齊四肢踩在地面的聲音,其餘卻安靜如初。我手持火把,將他的影子照耀得更加幽長。

「我是不知道什麼原因,但他們都在向你朝拜。」

「又不是美女姐姐......」

「你這色鬼。」

一人一鹿正打著嘴炮。

「那個。」

「嗯?」

「沒什麼。」

「有什麼,你就說唄,吞吞吐吐的,我聽著多難受。」

「對不起啊,害你死了一次。我那個時候沒敢站出來救你。我知道我是個慫蛋。」

這些話都是真心的。憋了好久,總算說出來了。

「你剛才扭扭捏捏的就是因為這個?」

「對啊,真的對不起,反正我也不會說話,也不像別人,開個玩笑直接帶過去,我真覺得挺對不起的。」

沒有和人道歉的經驗,並不是我有多得體,從不和人爭執,而是我很少和人接觸,也就沒有機會犯錯。

就像一尊是廟宇里獨孤的神像。

「傻逼啊,之前那個情況,誰站起來誰完蛋,還好你沒起身。」

「那你叫我快跑?」

「那個,噗,說了你別生氣,那個是我和社長兩個人定的暗號。因為還不知道社長長什麼樣,如果社長脫了面具,混在人群中,那麼喊了這個暗號,他就會暗示我。暗號就是......『小劉,快跑!』因為......原因你也知道的,你很慫嘛。」

聽完這個解釋,我們相互看了對方一會,隨後哈哈大笑。

「行吧,齊哥,虧欠感全沒了,沒了啊。」

憋著的話說出來後,感覺真好。

我們一路前行,當發現被關押的穿越者時,下層蠢蠢欲動,啟動的石階果然還是引起了聲響。我用萬能鑰匙一次一次地穿進門鎖,將所有被關押著的現代人都放了出來。

「牛逼!」

「快點救救我兄弟!」

「這邊,我在這邊。」

......

我看像這些人,不知道該從哪裡下手。

「都是英雄聯盟那天的圍觀者么?」

「對啊對啊對啊。」

一排的牢籠里出現了大概不下十多種方言,都在焦急地讓我開門。

「都是穿越者么?」

「我是!」

「我我我我!」

「我天津的。」

我撓頭:「你們怎麼證明啊。」

三秒後,一曲又一曲的流行歌出現在耳邊。

我拿著鑰匙走到第一間房間。

「我和你吻別,在無人的夜......」

還行,就是高音有點扎耳朵。

我給她開了門。

走過下一個。

「你說你,想要逃,偏偏註定要落腳......」

「很復古哦,唱得不錯。看來KTV沒少練過。」

我也給他開門了。

「下一個。」

「天青色等煙雨,而我在等你,炊煙裊裊升起,隔江千萬里......」

「用這種唱法沒法表達出歌的精髓。」

「快放我出來!」

「那你降個調試試。」

「去你媽的。」

聽完某些人哭著唱完的歌,我走向了下一個。

「尋尋覓覓冷冷清清,凄凄慘慘戚戚......」

「換一首...」

「明月幾時有,把酒問青天,不知天上宮闕...」

「別想矇混過關!你就是個古代人,別給我裝現代人啊!!!」

就這樣,我把幾乎關押著所有穿越者的門給打開了。

百多號人像小白鼠一樣,從四面八方流竄出去。不消一會兒,下層就揚起了接連的火把。獄卒門悉悉索索的聲音出現。

「我們引起他們的注意了!」老齊慌張道。

一片混亂之後,我和老齊換上了社長早就給我們準備的獄卒服,來來回回遇到了四五個獄卒都沒有被認出來。

一直到我看到那個老頭,最初帶著我進入天獄,打著火摺子的老頭。他吊著眼角,一直在看我。

他認出我了。但經過的時候,他只是很安靜地看著我,沒有多嘴。只有在擦肩後,輕巧地說了一句,升遷,就拜託大人了。

我一身冷汗,連忙點頭。

這時候才想到,最開始一直訴說的,自己升遷無望,打點的銀子也沒有水花......

真是個心思細敏的人。

欠下人情債了。

下層的路好走了很多,我根據身上的『紋身地圖』,終於來到了最下層,來到了最深處的那一間,三公子應該是在裡面。

獄房裡一片漆黑。

「三公子......你在么......我是樂歌啊。」

沒人說話。

我從越獄包里隨意掏出一個蘋果,然後丟到黑暗裡,幾十秒後,滾出來一個蘋果核。

「你們是?」

「你是?」

「你們是?」

「你是?」

「你們是?」

「你是?」

......

維持了這樣的對話大概十幾遍,直到自己都意識到自己變成了復讀機。

「三公子呢,沈淡呢?」

「沈淡啊,剛才已經越獄逃走啦。」

啊!!!!???

我拿著火摺子望過去,看到和我對話者身後的一個大洞。

一張老臉在火光映照下,像是粘稠蕩漾的湖面。不仔細看,真的像是乞丐。

「那你是?」

「我是他爹啊。」

14

拷問室里,一種干乳酪混著鹼水的味道瀰漫開來。

地面硬而潮濕,我被鎖在拷問椅上,動彈不得。

「你昨晚出現在那個地方,是故意的吧。」

「對。」

「所有的一切,都是為了今天?」

「對......」

「為什麼盯上了我。」

「我的上司說,天獄的典獄長是一個沉迷美色的人,比較容易偷盜鑰匙。」

他臉一紅,露出一副不可思議的表情,我突然有點心疼。

「為什麼劫獄!」

「為了救三公子出來。」

「......」

「你別這麼看著我,我就是來救人的。」

「你要救出去的人,觸犯了天方的律例,在比賽中殺害了皇族,也是自己的同胞。」

我本來有一大堆想說的話,但看到李典拿出鞭子的時候,突然全身的肉都繃緊了。

「你!什!么!都!不!懂!」

「你說什麼?」

「反穿聯盟懂么!穿越懂么!我是個現代人懂么!KFC懂么!」

「不懂!我就聽不太懂你在說什麼。」

我應該在這個時候說什麼呢,長那麼大,爸媽都沒有打過一個巴掌,卻要被一個男人動私刑。但此時,我卻只能拖住他,因為三公子剛從洞裡面爬走。

「你一直維護的帝國,從頂層來說,就是崩壞的。」

「......」

他緊緊地握著手上的短鞭,好幾次想要抽打我,鞭子被勒緊的聲音,這些我都幾乎能聽到。即便如此,李典卻沒有動一次手。

我聽到的只是一聲嘆息。

當時,鞭頭距離我的臉只有零點零一公分,一分鐘之後,我把手上最後的王牌打出去了。

「李典,我知道你對我有好感,別掩飾了,我明白這種臉紅心跳,代表的是什麼,我接下來要說的一些話,可能會顛覆你的三觀。是阻止我,還是幫助我,聽完你自己決定。」

事情還要從幾個小時前說起。

當時我來到了天獄最深處的一間獄房,卻發現被關押的不是三公子,而是一個老乞丐。老頭說自己是這個國家的皇帝,說現在的皇帝是假的。

我覺得自己遇到了瘋子。

獄房裡有一個洞,是從旁邊的房間連出來的。而三公子就在隔壁的獄房。

老乞丐甚至挖了通向外面的暗道。

「那你怎麼不逃?」

「逃來做什麼,我還沒想到下一步怎麼走。」

我看這個瘋子很奇怪,好像在對著空氣擺弄什麼,就忍不住問道。你在幹嘛,他回答,我在下棋。我說你這真皇帝不在宮中管理國家,在這裡下棋?他說反正假皇帝治理的很好,其實換誰都一樣,人民獲得安生就好。

我越聽越不對,但沒插嘴。

他說最開始,有個人來到了他的國家,說著奇怪的話,做著奇怪的事,但是很多時候,他能解決問題。皇帝越來越重視他。另一方面,皇帝是棋痴,也是天下第一的棋手,但自從他玩上那個人帶來的棋時,卻從來沒有一次贏過。

然而,皇帝越來越痴迷於他帶來的棋。他們一次又一次地賭博,最後拿天下做賭注。贏家當皇帝。老皇帝覺得這沒什麼,哈哈一笑,即便我願意,你的臉還是你的臉,不是我的臉,人民是不認可的。

可第二天,那人已經長了一張和皇帝相似的臉了。

下棋當然是再次輸了。真皇帝一邊想著棋路,一邊被關押到了這裡。

一萬分之一你說的是真的,假皇帝沒有殺你?

有個傢伙在這裡接濟我,每天餵食喂水。長了一張醜臉,要我冊封他。對,是這個人接濟我的。

我想到了老獄卒的臉,難道剛才他故意不認出來,是當做我是來救皇帝的?

最開始並不相信,但當我把火把拿近時,竟不自覺地跪拜了下去。

眼前的人,天生有一種貴氣。我絲毫不懷疑他說的每一句話。

「您的兒子已經離開,您還要留在這兒么?」

「沒事的,你先走吧,我還在想當時那一步要是那麼下,下面該出什麼牌。」

牌?

我看向獄房的角落。

那裡散亂了一堆萬智牌......

「你是說當今聖上是假的!你在詆毀這個國家的至高者!」

李典清秀的臉逐漸顫抖,他手上換上了刑具,一些我從來沒有見過的。我覺得自己可能走不出這間房間了。

「不相信你就去看看吧。」

「我才不會相信你的鬼話!」

「不,你已經逐漸相信了,就是因為相信,才會害怕去看。」

他在房間里不停徘徊。

「你見過他么?」

長長的沉默,他放下鞭子,開口了。

「他小時候摸過我一次頭,那時候他剛贏下江北棋王,意氣風發,手掌,很溫暖。」

李典去了最底層,回來時目光渙散,我知道牌起作用了。

「你放了我吧,現在這個皇帝極有可能是反穿聯盟的老大,他可能會改造你們的世界,利用現代的知識,將這裡改造成他的樂園。」

李典目光獃滯。

「這件事和三公子有什麼關係?」

之後,我用了一整個晚上來給他解釋整件事,包括穿越,包括KFC。

「如果你說的都是真的,三公子和他的棋痴父親已經見過面了,按照他的性格......」

我突然想到一個問題。

「把三公子關押在老皇帝旁邊是你的主意么。」

「不是,我甚至不知道皇上在那。」

「那是??」

「七王爺派人安排了異人的牢籠位置,三公子也是規劃好的。」

糟糕!

到了這裡,李典好像也反應過來了。

「你是說......他們故意讓三公子和皇上見面。然後......」

然後按照他的性格,沈淡應該已經在刺殺假皇的路上了。

不要死!

如果你真的是主角的話,不要死!

活下來,我們還要一起喝酒去的!

15

我和李典以運送奇珍異獸為由,押送著長頸鹿順利進入皇宮。

本以為機關重重,卻很簡單就見到了假皇帝,他正在批閱文書。和天獄裡的真皇帝很相似,明顯是照著整出來的。只是這皇帝很少說話。我明白,容顏可以靠手段改變,聲音不能。

我等著三公子出現,希望在他出手前制止。

我騎著老齊,四處尋覓,像是一個丟了顏料的畫家。很疲憊了,感覺這幾天都沒有好好睡一覺。眼皮卻不敢合。

而恰巧這個時候,天空中慢慢聚攏起幾塊雷雲。暗流涌動,如林中豹響。這不是好的兆頭,想起社長以前教我的,這個世界,一切都有啟示。

這明顯得不能再明顯的天啟,是「劇情」在和所有人說,要往前『走』了。

我們所有人的命運,都被一隻無形的手給操縱著。

我這個小人物的命運會是如何的,完全取決於能否阻止『主角』的報仇。

箭在弦上,我卻注意到了地上的一朵花。我覺得那個瞬間,全世界只有我注意到了它,在烈風中凋零。如果我的世界是一本書,一個故事,那麼那朵花是未被提及的,沒有資格進入讀者的眼眸,但,它真實的出現在天方的世界裡。

這裡有人笑;有人努力地賺錢;有人支撐起一個家;有情侶在楊樹下私定終生;有孩子穿過河道;有讀書聲;有鳥聲。他比我生活的那個冰冷現實,要更加的生機勃勃。

但現在,這個世界要被連根拔起了。

為什麼

心上生出了一種無奈感,好像天地的毀滅只在一瞬間,我怎麼去挽救,都沒有用。

雲層中出現了裂帛。

這個時候,沈淡出現了,他帶著一隊人,浩浩蕩蕩地衝進了金鑾殿。

「三公子!」

我的呼喊消解在了一陣呼喊聲中。我看到四面八方冒出來的士兵將三公子的那一支圍住。

相互斬殺,鮮血淌進地里,發出滾燙的聲音。

我想衝進戰場,卻被李典抱住了,他說你一定會死。我說我一定不能讓三公子死。

他什麼話都沒說,背上我,用一根紅繩繫緊我,衝進了金鑾殿。

無數的刀在我的面前閃過,李典為了救我,被砍了好幾刀。

我讓他放我下來,無數的鮮血像是支流,從他的身軀上流淌下來。

「你為什麼可以為了一個陌生人做到這一步。」

我不理解。

「母親說,親了女孩子,就要負責。」

我摸著他的頭笑了,我所處的時代,已經很少有這樣凝重的情感了。一切都是快餐消費,所以我會覺得不可思議。

但這個時代,對某些人來說,有過了肢體接觸,便是一種無言的契約。

「你先休息一會。」

我讓李典躺下來,自己去找假皇帝。

不出意外,他就是最初帶著萬智牌來到這個世界的人,反穿聯盟的首領。

他的旁邊有一個鷹眼的男人,臉太明顯了,抓走所有人,殺死老齊的男人。

我明白了,這大概是最後的舞台了。

我抓起地上的劍,才發現原來劍很重,我的雙腳發軟,我沒有殺過人。

我害怕。

假皇帝舉著劍走向三公子。

沈淡,背後啊!

我想喊,卻叫不出名字,那個鷹臉的男人在走向我。

假皇帝推開一個士兵,走到了沈淡的背後。

「臭傻逼!」

下一秒,血流出來了,緩緩的,熱氣騰騰。

「樂歌!你!你為什麼!」

「我也不知道......只是想著你別死。操。」

我擋在他的面前。劍穿過了我的身體,血沿著劍腹,流到地上。

很痛,但劍在刺我的同時,被一塊飛來的石頭給砸偏了。我的身體很熱,隱隱覺得體內有什麼在撕裂,新生。下一秒,我的頭頂出現了一個光環,上面寫了四個字,主,角,光,環。

假皇帝退後一步,不可置信地看著我,從他的華服中掉出來一個面具。

奧特曼面具!

很熟悉的感覺。我的腦袋裡突然伏線出一張模糊的臉。

「社,,,社長??!」

沉默許久,他開口了。

「還是覺醒了,哎。」

「怎麼是你。你是反穿聯盟的老大?」

「嚴格意義上來說,不算是。」

「社長,你又搞什麼幺蛾子啊!怎麼回事啊。」

我的腦迴路跟不上劇情的發展,但也聽得出來社長的聲音,但眼前的這張臉卻一直對不上。

突然意識到,我一次都沒有見過他。

「樂歌,不,小劉。哎,你為什麼會衝過來,躲在一邊看不是很好么。」

「你,一直在騙我么。」

「怎麼說呢,我告訴你的大部分都是真的,只是幾個關鍵的細節是假的,沈淡不是主角,你才是。」

什麼?

晴天霹靂,如同天地顛倒。

「我?」

「根本就沒有反穿聯盟,所有從現代社會穿越到天方的一共238人,沒人想留在這裡,每個人都像立刻回去。」

「那就一起努力啊,一起保護主角,一起到書的......」

「聽我把話說完!」

我第一次聽到社長用這種嚴肅的語調說話。

「是這樣啊,我緩緩和你說說。」他點了根煙,吸道,「這次不會逃了。」

「有些事,不是說靠努力就能行的......規則顯示,只要我們的世界裡有主人公,那麼故事就會一直順利地進行下去。也就是說,主要有你在,我們就回不去。我努力了,我嘗試著殺你大概有一千次了,沒有一次成功過。主角是有主角光環的,根本死不了。於是我只能製作一場騙局,讓主角意識到自己從來不是主角,在潛意識裡放棄自己是主角這件事,才能徹底終結這個世界。你懂么。你不是說努力么,這就是我的努力啊!」

我的腦袋很亂,三公子還在苦苦支撐,李典則坐倒在一旁的柱子上,生死不明。金鑾殿外,雷雲逐漸擴大,天空中出現了一個赤紅的龍捲,一股強勁的吸力要將地上的一切都吸上去。

「這是怎麼回事!」

回過頭,社長已經戴上了那個熟悉的面具,有一刻,我感覺他還是我的朋友。

「你不是眼看著老齊被殺死么,現在逞什麼英雄。」

「對不起,社長,沒能讓你如願。如果可以,我真的只想做你屁股後面的跟屁蟲。我確實很喪,什麼都做不好,從小到大也不是矚目的人,談個戀愛總是失戀。是慫啊,我就是小人物。但身體自己就動起來了......我只是不想再犯下相同的錯誤了。」

赤紅的暴風越來越大,吸舔著一切。

社長的腳底也漸漸站不穩。

「你的情緒引起了『劇情』紊亂,作者的情緒也很紊亂,可能是要打算棄坑了。」

「棄坑了會怎麼樣?」長頸鹿衝進了暴風圈,銜走了我和社長。

「故事也快要進行不下去了。這個世界即將奔潰!」

腦子很亂,一切的聲音都如同雜音。

「我沒有想要這樣,我只是希望你認為沈淡是主角,隨後當著你的面殺死他,這樣你就能心安理得地忘記自己是主角,這樣所有人都可以回到原來的世界。我沒想過會這樣的。」

社長還在呢喃著什麼,但我已經聽不見了。

石塊在天空中消解,就連土地,都要被吸到天空中去了。

最後的時刻,一個身影壓在我的身上,他的氣味很熟悉,但我一下子分辨不清是誰的身體。

是沈淡?

還是李典?

一切塵埃與紛擾,都在暴風中化為灰燼。

尾聲

咖啡店人來人往。

改完之後,女人找了老闆,連上印表機,把剛寫完的稿子列印了出來。她的對桌坐著一個男人,男人有一雙好看的鹿眼,平靜如水,穿著一身修身西裝,盯著她的清麗背影。

他在等一個結尾。

「我不想寫啦!!!就醬!」

「還剩多少?」

「就一丟丟了......」

「好了!」

「拿過來給我看看。」

三十分鐘後,他放下了稿子。

「這個結尾,主人公突然間質疑自己的存在,然後整個世界崩塌。你是玩我呢,不想寫了是吧。」

男人手上的筆,敲在女人的發叢里。

他手腕上,一股子檀香傳過來。很好聞。

「劉樂歌,你給我認真一點,我是你的責任編輯,還有還有,結尾你到底讓保護主角的人是誰!她到底有沒有回到原來的世界,大boss的陰謀又導致了什麼結果!你都不寫清楚?」

「可是這個是讓讀者去選擇的不是么。」

你這傢伙!

男人作勢打上來時,女人一下子撲到了他的懷裡。

「喂喂喂,現在是工作時間,戀愛是戀愛,工作是工作,分清楚!」

「不行,反正我寫不下去了,今天就到這了。」

「是不是我平時對你太好了,作為你的責編,我今天就是要為難你劉樂歌!」

滴滴滴滴。

電子錶的聲音從包里傳出來。

是設定好的鬧鐘,每天有六個小時的工作時間,除此之外的,都是情侶時間。

「哈哈哈,工作時間結束了,現在,我們是情侶了。」

男人苦笑了一下,長嘆一口氣,然後脫下外套,面帶微笑,換上更加溫柔的聲線說道。

「那我的小朋友,我們先去看電影吧。」

「好的,李淡。」

兩人剛走出門,卻看到咖啡店街道上,出現了讓人驚異的景象——一個男人騎著一隻長頸鹿狂奔而過,掀起一地煙塵。

劉樂歌揉揉眼睛,喊道:「不會吧?!」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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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作》已經完結,總字數兩萬一千字左右。

喜歡我文風格的同鞋,也可以看看下面這篇,《神作》的好看程度是3的話,《李家臣的闖關圖》的就是9.1了。

獅心:關於人性,你最想講的一個故事是什麼?

追更的讀者可以加入QQ群——281963740,最新內容,第一時間奉上。

我是獅心,一個努力在寫故事的人。

最後,喜歡你們每個人。


「哥,腿麻不?」

「……怎麼又是你小子」

「哥,好看不?」

「挺好看的。」

「哥……」


還沒說完,突然一聲尖叫傳來

「啊!!!!!流氓啊!」

一姑娘來上廁所,推開門發現有個猥瑣青年蹲女廁所里自言自語。


猥瑣青年也嚇了一個哆嗦,這才想起來自己是在女廁里,趕忙站起身來

「別怕別怕~我是個渡鬼師,看見沒,這有個色鬼蹲這瞅你們好幾天了!」

說著還指了指那色鬼蹲的地方。

「諾,就這!」

「我的職業呢,就是專門來送鬼入輪迴的,不管是色鬼也好怨鬼也罷,遇到我溫庭鈞……」

溫庭鈞話說一半就硬給憋了回去,因為剛才姑娘一聲喊叫,招來了四五個五大三粗且手持橡膠短棒的保安。


溫庭鈞瞬間一陣臉抽

「那個……哈哈……我說我走錯廁所了你們信嗎?」


保安: 三天之內在這逮到你八次,你是胎盤長大的啊能特么走錯八次。

兩個小時後,鼻青臉腫的溫庭鈞一瘸一拐地又偷偷跑進了女廁里

色鬼: 傻逼了吧,他們看不見勞資。

溫庭鈞:……

溫庭鈞: 哥,你到底還走不走了…在這不吃不喝都連續看三天了,你生前沒見過女人咋地……


那色鬼聞言差點沒想把溫庭鈞給按馬桶里,幸好忍住了,說道:老弟,我也是服了你了,我擱這蹲了三天,你擱旁邊陪著也蹲了三天,勞資換了八個廁所走哪都特么有你,你到底想幹啥

溫庭鈞:我是一名渡鬼師……

鬼:得得得得,少扯淡了,別的渡鬼師遇見鬼都是直接QE三連一套帶走,就你特殊,見個鬼就上去跟人家聊你單身苦逼日常,你逗鬼玩呢?

溫庭鈞:哥,你別侮辱我的職業,我只是不想打架罷了,我要是想打架,就剛才那幾個小保安,我讓他們兩個胳膊兩條腿都是小意思。


話音剛落,一隻橡膠短棒從背後輕輕地在溫庭鈞肩膀上敲了一下,色鬼低著頭肩膀一陣憋笑聳動

溫庭鈞從牙縫裡對色鬼擠出了一句操你大爺!

繼而轉身一臉天真笑容地扭頭看去

身後,四五個五大三粗且手持橡膠短棒的保安盯得溫庭鈞一陣蛋疼

「那個……哈哈……我說我……」


保安直接抬手,落棍。

溫庭鈞被一套帶走。

二、

我叫溫庭鈞,是個渡鬼師;別的渡鬼師都有傳承,有個好師傅苦心教導多年才能出山,遇見想要渡的鬼一出手就穩了,我不一樣,我自己也搞不懂為什麼會成為一名渡鬼師,我本來是個很普通的青年,就在兩年前很平常的一天里,我醒過來,就發現自己有這個能力了,但是我覺得他們太粗魯了,遇見鬼後不問緣由,上去就揍,揍完直接打入輪迴。好粗魯好粗魯的

渡鬼師渡鬼師,最重要的是個渡字,我喜歡替他們完成心愿後,讓他們了無牽掛地自願去輪迴。

因此,我在這座城市的鬼圈裡,頗有一些鬼緣。

要不是當年我第一次渡鬼的時候也學著其他的渡鬼師上去就揍,結果學藝不精被鬼給輪番揍了一頓,從此被打慫了,我還真特么信了自己的鬼話。

「那四個傻大個子保安下手可真狠啊」

我已經休養兩天了,頭上的包還沒消下去。

「那老哥不知道又在哪個廁所蹲著呢……簡直腦袋有坑,乾淨又衛生的澡堂不去,非特么跑廁所蹲著看人拉屎……」


我翻身下了床,走到窗邊拉開了窗帘,陽光照射進來後顯的整個人又充滿了活力。

這世間到處都是飄蕩的鬼,或是想嚇人,或是有心愿未了,他們能看見人,人看不見他們,渡鬼師也需要提前開天眼才能見到常人看不見的景象。

百鬼夜行,陰兵借路,還有鬼節當晚最壯觀的一幕;陰間門戶大開,數以億萬計的鬼紛紛走上街頭。

這時候所有的渡鬼師都不敢露頭,誰都不傻,對付幾十個鬼還能裝裝逼,遇見這陣仗,被逮到就說不定會被數以萬計的淫鬼給雞兒奸了。


我做渡鬼師這兩年,見過了太多的離合悲歡,每個人都有不同的人生,死後,他們也有各種未了的心愿;我見過因思念兒女,徘徊在家中遲遲不肯離去的老夫妻。也見過因難捨妻子,跪下求我幫他多爭取些時間的丈夫。

見得多了,心態自然開始有些淡漠,再也不會像一開始那樣被鬼給感動得哭成傻逼,來找我幫忙的鬼,哪個沒有故事。

或許在他們看來,去輪迴之前如果能再見一次牽掛的人,哪怕會墮入畜生道也心甘情願,但在我看來,這不過是一場屬於鬼的獨角戲罷了。

有罪的鬼,他們跑去教堂懺悔,細數自己犯下的罪過,跪在親人面前後悔得涕泗橫流;但是有什麼用呢,你已經是個死人了。

塵緣未了的鬼,常常會在夜深時坐在妻子的枕邊哭訴離別的難捨,一遍遍溫柔地替熟睡的人撫齊散落的頭髮,他撫摸著妻子的臉頰央求我讓他多待一會。可縱然你哭訴萬句,她也聽不到,你的撫摸,會讓她以為是夜半的穿堂風,擾了清夢。有時,熟睡的人夢囈三兩句,其中聽到了自己的名字。更加不願離去了。

依然有很多的鬼,為了這場獨角戲,願意向我付出任何代價。

我這樣的渡鬼師所要做的,就是幫他們完成心愿後,讓他們了無牽掛地去輪迴,所以跟那些一言不合就動手的渡鬼師相比,我渡鬼的效率非常低。

渡鬼師排行榜上溫庭鈞三個字排倒數第二。

這玩意跟工資掛鉤。

扎心。

三、

自從做了渡鬼師,我總感覺記憶中少了一些很重要的東西,我說不清楚,但是它在我夢裡出現過,兩年來,我常常會夢到一位跳舞的姑娘,黑髮如瀑,白衣勝雪,銀鈴般的笑聲傳來,聽得人心曠神怡,伴隨著春柳迎風一樣舞動的腰肢,每次都看得痴迷。我彷彿認識這姑娘,很熟很熟,但是我看不清她的模樣,也記不起她叫什麼。

我想把這段記憶找回來。


渡鬼師里有些人會解夢,我因此得知了李老頭。李老頭本名叫李尋道,一位外表看起來六十多歲的老胖子,他整天提著個鳥籠在小區里晃悠,稍一打聽,才知道這位在渡鬼師圈裡是個有名的風流人,他風流的對象,是那些女鬼。

再一打聽,差點沒把我笑抽過去,居然還真有比我還能丟組織的臉的人,那排行榜倒數第一,就是這老頭。

據說,這老頭當初四處勾搭女鬼,上到幾百歲的老妖怪,下到二十來歲的清純鬼妹子,他同時腳踏七條船。後來東窗事發,這七個鬼妹子聯合在一起把老頭抓了起來吊在樹上掛了十天十夜。李老頭的事迹從此傳遍整個圈子。


我倆相見時,互相打量了對方一會

「你就是那個在女廁偷窺人家結果被逮住的溫庭鈞?」

「前輩莫不是當初被七個女鬼吊起來打的李尋道?」

「久仰久仰。」

「幸會幸會。」

當其他渡鬼師得知這一幕的時候,臉色全都跟吃了屎一樣難看,組織里最奇葩的倆貨聚到了一起,鬼知道能作出什麼幺蛾子來

我把所有的疑惑都拋給了李老頭,我為什麼會
成為渡鬼師? 夢裡那個姑娘是誰?

李老頭聽我描述完前因後果,深深看了我一眼,繼而又嬉皮笑臉了起來,他嘴一咧開,我就知道這貨中午吃的是韭菜餡餃子……


他跟我說,渡鬼師有兩個成法,其一是自幼得高師教導,其二……

他說天機不可泄露


滾 把勞資的一條芙蓉王還給我。

他轉移話題到夢境里,聽完我的描述,他站起身圍著我走了兩圈

「至於這個跳舞的姑娘……庭鈞啊,你二十五了還是個單身狗,夢裡為啥會出現個姑娘你自己心裡沒一點逼數嗎?勞資還是第一次聽見有人把發春描述得跟初戀似的。」


我:「………哦。」

四、

第二次見到李老頭,他正被一女鬼給摁地上揍,被揍得鼻青臉腫的,後來聽他自己說,當時他只不過是上去調戲了一句,結果那女鬼直接一招就放倒了他,還想要召來十個惡鬼把他給肛了

李老頭看到是我,哭嚎著向我求救,大罵這女鬼不是個好鬼,不懂得尊老愛幼……

我能怎麼辦,被他這麼一嗓子,跑也跑不掉了,我也很絕望啊,李老頭這次招惹的這位大仙兒一看就不好惹,讓我上去渡了她? 勞資去自掛東南枝都比這死法有尊嚴一萬倍……


沒辦法,只能硬著頭皮走上前

「你…你好 我…我…我叫溫庭鈞 是個渡…渡鬼師 不打架的那種……」


那女鬼輕咦了一句,鬆開了李老頭轉身看向我,李老頭趁這功夫一溜煙跑得沒影了,六七十的一老頭,跑得比尼瑪兔子還快

李老頭,李爸爸,你是不是有東西忘帶了?

我特么還在這呢!!!!

心裡問候了老頭一萬遍,一臉吃了屎的憋屈樣子看向那大仙兒

大仙兒也正盯著我


明眸皓齒,長發如瀑,美得像畫中仙一般,顧不得想自己的下場,只被她迷得丟了魂。

這哪是女鬼

這是處男收割機。

收割機……呸,大仙問了一句:你叫溫庭鈞? 還不等我回答她便圍著我上下左右瞧了一圈,柔夷輕撫著額頭,一臉的若有所思,突然她叫了一句

「啊我想起來了;雞聲茅店月,人跡板橋霜。是不是你個老妖怪寫的詩?」


「我是鈞不是筠,你才是老妖怪!」


「我本來就是老妖怪。」


「……」


「我叫葉子,以後跟我混吧,老娘罩你」


「我是一名渡鬼師……」


「渡你媽個頭」她沖我狡黠一笑 「我生前也是。」

剛才還要找鬼肛了李老頭的大仙此刻一副調皮的樣子圍著我砸吧嘴,嘖嘖地說她從來沒遇到過我這樣的渡鬼師,渡鬼不動手,咋活到現在的?

未完……


鎮七i

太爺一生最得意的是造了七口頂好的棺木,可惜都不是給人用的。

桃殺鬼,石鎮邪,積陰地里九重雷。

太爺說這叫七鎮之術,專鎮妖崇邪魅。什麼老狸學人,淹死鬼鬧水,要打倒一切害人精。

我心中一笑,因為太爺這張封建迷信的嘴,在動亂時期好是遭了專政鐵拳。但我不敢說出來,因為怕我爸揍我。

太爺死的時候,我也沒有聽完他和那七座棺木的故事 ,只是學了點浮皮潦草的東西,頗有點半桶水的味道。

1,

故事發生在早些年,全民經商的熱潮一浪接著一浪。

當時有幾個人攛掇我下水,做些大買賣。我明白這些混球的意思,當不了官倒,想去地里倒騰東西。

太爺在動亂年遭了不少罪,但也是方圓百里有名的老半仙。

有人就把想法安到了我這裡,我在太爺身邊長大的,看能不能摸個一招半式。

我躲到了一個本家老叔開的書店,算是清靜了不少。

可有些事是躲也躲不掉的,命中如此。

2,

那天是寅日,寅不祭祀,鬼神不嘗。我就知道沒什麼好事。

老叔急急忙忙的來找我,說他小子被逮了。

犯了啥事?

我放下手頭的一本書,是西域大盜斯坦因的行紀。這人也是個狠人,據說過蔥嶺凍掉了兩根腳趾。

好像是坑騙歸國華僑,老叔臉色憋的發紅,我大吃一驚。本家老表都干出來這種驚天動地的事了,他以前可沒這樣混。

他在南七里也倒騰古董,不過是撿別人的漏。

3,

七哥,小嚴聳著頭,看樣子還好,沒被肥揍,就是神色有些萎靡。我心裡有點好笑,這小子終日想撈個大的,今天也算是長點教訓。

派出所裡面的人有說有笑,連不露面的老所長都來了。

畢竟是愛國華僑,專指著這些人創收投資呢。

梁鎮七同志,你老表的問題很嚴重啊。王所長點了根煙,是很出名的熊貓。他一邊走著,一邊比劃著手勢。

我注意到了那個穿西裝的人,在人群中間,面前放個凈瓷杯子。五嶽形勝,年紀也不大,可惜是個短壽的。

你買了多少?我悄悄的問道。

兩百塊,是個假陶佣,老表伸出來一根手指。

我心思定了定,錢不少,好歹能湊湊。

是美元,他又接了一聲。

我哭笑不得,年輕人不知深淺啊。

3,

都是同胞,也犯不著為這點小事生氣,我看這位小兄弟也知錯了,事情就這樣吧。那個黑西裝的人突然發了聲。

娘的,還不快謝謝林先生,王所長在小嚴屁股上踢了一下。

誰也沒有想到事情峰迴路轉,當然能大事化小是最好的,畢竟破地方都是沾點人情戲。

林先生,今天晚上書記想做桌陪你喝幾杯,你看?

沒問題,沒問題,不過今天我有些疲憊,明天一定到。那個姓林的年輕人寒暄道,一派人情融融的味道。

4,

梁先生,請等下。我走出派出所的門,看到有人在路口等我。

聽口音,就不是本地。我們這的話,口音還是很重的。

我看著他們的臉,果然,這群人是有備而來。

梁先生,先介紹一下,本人林祥符,你也可以叫我林生。這次回大陸是來支援祖國建設的。林祥符伸出了一隻手,臉上的笑容很真摯。

我看到他脖子里,掛的玉符,顏色溫潤蕩漾。看來是真有錢的,這樣的一個人,怎麼會和我打交道。

去,給我家裡說我晚點回去吃飯。我踢了一腳小嚴,給他使了個眼色。

這次來,是想請梁先生。。

對不起了,我這人學的慢,現在是什麼都不會,你的忙我是辦不了。我回身,向前走。

5,

天下之大,總有座江湖人遮風避雨的梁山。林祥符的話語在我身後幽幽響起。

我回頭,一把抓住了他的袖。有些事,我不想聽人提起,狗屁的道義朋友。

如果不是同道的人揭露,太爺不會被整的死去活來。

土賊,千門,厭勝,這些人所聚集的所謂宗門,小梁山,終是被毀的一乾二淨。

我的手一點點用勁,直到林祥符的臉色發青。他身後的人要上來,他卻擺了擺手。

不用救,反正我也活不了多長時間了。他的表情很凄涼,像只無可戀的物。

我鬆開手,真出了事可不太好。

我要以,以這個秘密,換你一個承諾。林祥符喘了口氣, 一邊扶著牆。

可以考慮下,我說道。

那你得快點考慮,因為我的時間不多了。他把眼睛摘了下來,眼裡全是紅色的血絲。

在死亡中焦慮的可憐人,何況他這樣年輕,有很好的地位。

6,

可惜這人是撞了邪,更可怕的或許是胎裡帶的。

邪崇纏身,命中多災。財不進門,壽不延年。

我有些疑惑,撞邪的人多半是五夭七災,是慘的一塌糊塗。

那像林祥符一樣,財祿位與邪氣糾纏不清。除非,我心中有一個壞的設想。

不用想了,我們家有人拜過厲崇。林祥符笑著說道。一塊石頭落地,他臉上是輕鬆的。

7,

敬神若神在,只可惜有人敬的並不是神,反而是鬼怪邪祟。

『說吧,家中死過幾人了?』

『一世一劫,這一世的小輩就只有我一個了。』林祥符嘆了口氣。有一張看不見的網,網住的是他們家世世代代,他的祖父,他的父親。可這又有什麼辦法,這不是他們祖先時就註定的嗎?

『『我的某代先人,是個賭徒,只可惜運氣總是不好。有一年大雪,他無家可歸,就跑到鄉下一個荒蕪的廟裡躲賭債。』』林祥符的臉色微微抽了一下,其實他並不相信什麼鬼怪之說,可是家中的慘劇無疑都是真實的。事到臨頭須放膽,只好來內地找找高人。

『『恰好他做了個夢,有一位無頭將軍乘著鐵馬來見他,說要和我先輩做個交易,說願意保富貴,代價是要祭祀他,不過他的祭品會很挑。』』林祥符的臉上有痛苦的神色,『『於是我的先人又回到了家,這時也收了手,種田行商,百無一害。時間長了,他都忘了這個誓言了。直到後來他娶了媳婦,生了幾個孩子都是夭死。甚至於我的父輩,祖父輩。。。』』

我明白了一些東西,難怪林祥符的命宮如此其他。因為他們家和這種惡誓,本就是相生的。

只是神佛食香,鬼魅食人罷了。

『『你看到了什麼?』』

一燈如豆,燈下的臉,隨著燭光而色變。林祥符閉著眼睛,豆大的汗珠從鬢旁落下。

『『啊!』』他睜開了眼,神色不定。

『『我看到了。』』他說道,『『我看到了那座廟,那個無頭石像。』』

『『在那裡?』』我問道,將自己手中的煙掐滅。其實我心裡有點發虛,這種法子,實在是無奈下的選擇。如果林祥符知道那間破廟的地址,我也不用如此。去尋找過去的道路,風險實在太大。

『『是樹林,鬱鬱蔥蔥的樹,無邊無涯。只是不知道為什麼,那片林子,總是顯得很陰森。』』

巨木嗎?我心中大概有了個方位,成型的大樹還是很稀缺,多次的戰亂與重修讓森林越來越少。

我們的方向是西南,尋覓那座破廟的方向。林祥符身邊帶的幾個幫手,這時看著我的眼神,已經和善了不少。大概是看到了我的玉璜和桃符,顯得很是專業。

上了綠皮火車之後,我才覺得林祥符還是有用的。憑著林祥符的關係,總算是不用和一群人擠大統鋪了。那股子汗味,煙味,夾雜在各種各樣的方言里,真真是叫人受不了。

在這一年,我們還未知曉踏上的將是怎樣的旅程。只好順著林祥符記憶里的那點東西,挑了又挑。

幸好在年尾巴的時候,總算是有了線索,我才能發現林祥符那張沉鬱的臉上有些許的放鬆神色。

大王川是座不知名的山,到底是那個大王,山民們誰也說不清楚。早個百十年,神州還是群雄逐鹿的爛泥潭,東一縷,西一波的強盜土匪層出不窮。那時節,可多的是這種草頭大王。

只是這無頭大王死在此處之後,又是瘟疫災荒,實在是怨氣難平,才有了這個廟。

日子一天轉過一天,連那些身子骨都顫顫巍巍的老人家也忘了這座凶廟,到底是在山的這邊,還是那邊。

『『到了就好,到了就好。』』林祥符的臉上掛著一絲喜色。多年來他提心弔膽,只期盼著家族百年內的詛咒能早日化解。

『『我得跟你們說明白了,那座廟裡可沒什麼金銀財寶,那可是一座邪廟啊。』』看我們要走,一位大年紀的大爺悶悶的開口說道。眼下是十億人民九億商,連這些扒荒盜墓的舊把勢都死灰復燃。

樹木鬱鬱蔥蔥的生長著,像一片海洋。誰也說不上來那些樹木的名字,只覺得它們大而肆意。這裡的空氣里有一種沉鬱的味道,走在樹林中更覺得孤寂。

『『真瘮得慌啊。』』林祥符的兩個幫手跟在後面,邊走邊說。佳木成蔭,可這裡的樹木雜亂無章,只是處處體現了一種讓人心悸的味道。光自樹木的枝椏間灑下,斑斑點點,卻無法搖動這裡陰森氛圍的千分之一。林深愈靜,越往深處走,就越感到駭異。沒有鳥叫,也無蟲鳴,只有森冷的風時不時的拂過人的臉頰,像是挑逗一般。

順著山道走了一程一程,只是越來越遠,卻沒有那大王廟的位置。

我看到山川,草木,可這地勢越走越是駭人。山勢遮雲,卻壓的是正路。樹木叢生,卻沒有溫和之意。

『『梁先生,你這找的到嗎?你,我們都跟著你在山裡繞了大半天了。』』走了這麼遠,也難怪他們有不滿的心思。

『『那你們先歇息一下吧,我再走兩步。』』我嘆了口氣,按理說不應該啊,那個什麼破廟,不就該在這附近嗎?

『『找到了,找到了。』』林祥符喜悅的聲音在樹林里很是喧囂,越傳越遠。我踏著步子,按著原路又走了回去。

『『你看。』』林祥符低下身子,站在一顆大樹的前面。那樹下面的土被扒開了一些,那是一件破損的雕塑,已沒有貼金上彩的莊嚴,真是低到了塵埃里,也不知道埋了多少時候。

『『這頭佣真是奇怪。』』我看著那個破碎的雕塑,大概是廟裡的護法神將,動作還栩栩如生,衣帶飄飛。只是卻沒有頭,頭部是光滑的,似乎是他們雕出來的時候就沒有想過安一個頭。

『『是啦,是啦,就是這樣。』』林祥符狂喜的吼道,連身體都在微微顫抖。

『『有神廟惶惶,靈驗無比。神主無頭,護衛無頭。』』林祥符還在自言自語,眼神都是癲狂的。眼前的這個破雕像,似乎和他的某種記憶重合了。

『『老闆,這裡,這裡還有一些。』』他帶的人又重新走動了幾個位置,有新的發現。那些雕像,就這樣埋著,紛紛亂亂。

林祥符幾個人喜悅又惶恐,在到處尋找著崇王神廟的蹤跡。

『『咦,這是什麼東西、』』林祥符扒開一些蔓生的野藤,野藤纏繞在樹上,像是汲取養分的蛇。

『『啊!』』他嚇了一大跳,一屁股癱坐在了地上,半晌里那張臉都沒恢復過來神色。

又是一個新的造像,只是藏在藤草的後面的,十分巧妙,才沒有被人發現,免遭破碎入土的噩運。那握著長槍,卻沒有頭顱的崇王,是否就躲在這個造像裡面看著我們。

那造像的脖子部分有渚紅的顏色,是血,那血的痕迹早已乾涸了,卻依然沒有散掉。從造像的脖頸到他的本身,都是這種乾涸了的血痕,不自然的蜿蜒,像在這造像上畫下了新的版圖。

Y


招魂引

1. 乾陽山

秦國一統,六國覆滅,四海歸一,秦國重用法家,抑制儒墨,自戰國末年群雄割據,百家爭鳴的盛景似乎一下子冷淡了許多,當然,對於我們陰癸門一派這種道門旁支來說,無論一步登天,還是打落塵埃都是不可能的,因為無論儒墨法還是縱橫陰陽,他們都是與活人打交道,而陰癸門卻專和死人打交道,陰陽兩界兩不相關,自然也沒什麼人留意我們這樣的小門小派。

如果我那個不正經的師父多年前曾在韓國招過一次魂,當時親眼目睹招魂始末的一個傢伙又恰好在郡守身邊任職,我想我這輩子可能也就只會在乾陽山方圓百里之內活動了。

郡守派了那個目睹師父招魂的傢伙來乾陽山接我們,我師父特意把多年不穿,已經快要發霉的法袍拿了出來穿上,又把半白的長髮綰起,找了根不知藏了多少年的桃木簪穿在髮髻中,瞥了一眼斜著眼瞅他的我,一邊扶了扶頭頂髮髻一邊道:「惑兒,你怎麼用這種眼神看為師?我的髮髻歪了么?」

我撇了撇嘴道:「我頭一回發現你這麼打扮還挺仙風道骨,超脫世外的。」

我師父立刻眉開眼笑,走到我身邊,揉了揉我腦袋道:「哈哈,那是,你師父我可不就是超脫世外么。」

我只是不愛看他自得的樣子,但其實心裡清楚,他的確算是個超脫世外的人,始皇帝陛下篤信方術,諸如徐福、盧生、韓終、侯生等人都在秦國皆位列上賓,以他的通幽手段,即便不能顯赫一時,卻也不至於在乾陽山這不毛之地無人問津,但他依舊選擇如此,可見他並不是熱衷於名利之人。

郡守的人在門外候著已經有一會兒了,師父說收拾收拾便去,其實也沒什麼收拾的,符籙是現畫的,陰癸門又沒有法器一說,算來算去,除了師父身上的法袍,和我這個徒兒,其他的他也沒什麼可收拾的。

我們兩個推門走出去,那人聽到開門聲轉過了身子,師父打個稽首笑道:「讓你久等了。」

那人匆忙拱手還了一禮道:「先生折煞李非了,此番本便是因我才勞先生跋涉,等候是應有之事。」說著他掃了我一眼疑惑道:「這位是?」

師父笑道:「她是老夫的關門弟子,此番也一同前去。」

李非眼中閃過一絲訝異,我看在眼中,情知他是訝異於我的女兒身,陰癸門雖說只是道門旁支,但通幽的手段也不是等閑可以修習的,傳男不傳女幾乎是百家默認的規矩,更別說關門弟子,但他久在郡守身旁,察言觀色和應變的能力自然不差,只微微一愣神便肅身對我道:「小先生是先生的弟子,自然該當同去。」

我笑著點了點頭,算是打了招呼,只是第一次被人叫小先生,心中有種說不出來的感覺,我和師父二人常年在乾陽山待著,還真沒人叫過我小先生。

李非當先引路,走到馬車前,虛伸一下手道:「此處離太原郡路途不算太近,只一輛馬車,委屈先生和小先生了。」

我和師父自然示意無妨,兩人便一同上了馬車。

馬車搖搖晃晃駛動,我看著老神在在的師父,不由出口問道:「那個郡守從太原郡大老遠跑來乾陽山請你,只為了招魂?」

師父閉著眼睛道:「你師父我就只這一樣本事,他讓我做別的我也不會。」

我撇了撇嘴道:「人都死了,招回來魂又能怎樣。」

師父輕嘆一口氣道:「為讓生者心安,逝者無慮,陰陽兩隔,許些話總是來不及說的。」

我「哦」了一聲,似懂非懂。

2.太原郡

乾陽山到太原郡不過一日車程,在路上我曾向師父探聽郡守為誰招魂,師父搖了搖頭說,李非只是說是給郡守一個非常重要的人招魂,具體是誰李非沒有透露,他也不便多問。

我知道師父的性子,既然人家不願多說,他自然也不會多問,左右無論是誰,去了終究會知道的。

一日時間一晃而過,在車嗎顛簸里,我和師父到了太原郡,剛到郡守府前,李非便掀開車馬簾,行了一禮道:「兩位,到了。」

我扶著師父下了馬車,掃了一眼面前的郡守府,上邊用小篆寫著大大的王府二字,門宇軒昂,玄色的大門開著,兩個小吏早已跑了進去,想是前去通稟郡守了,師父也看了一眼郡守府邸,眼中閃過一絲晦暗。

一會兒後,一個身著墨底暗紅紋的中年男子走了出來,只見他身量雄闊,頜下續著短須,獅鼻虎目,站在那兒便自有威嚴,李非已快步走到中年男子前恭敬道:「郡守大人,下官幸不辱命,將岑先生請來了。」隨即見郡守目光看向我,又向郡守說道:「旁邊這位小先生是岑先生的關門弟子。

郡守對於我的女子之身倒沒有任何疑惑的表情,點了點頭便看向師父,微微躬身抱手,開口道:「聽聞李非言說先生有通幽手段,王遂有事需先生相助,然郡府事務繁忙,未能親自登門請先生,還望先生海涵。」

師父微微一笑,還了一禮道:「山野之人,所修不過一些旁門左道,怎敢耽誤大人公務。」

郡守搖了搖認真道:「通幽之事怎能算是旁門左道,先生過謙了。」

師父也斂了笑容道:「天下是活著的人的天下,大秦三十六郡,地廣而人繁,天下初定,始皇帝陛下縱然雄才大略,也終歸無法面面俱到,大人身為一郡之主,牧守一方,造福一郡百姓,修的乃是大功德,岑玄夭並未虛言,無論招的是誰的魂,又怎能比的過一郡百姓重要?」

郡守眼中閃過一絲異色,我抬頭瞥了一眼師父,見他雖然嘴角微揚,但眼中卻無半點笑意,郡守斂了斂神道:「先生可知始皇帝陛下焚書坑儒?」

師父淡淡道:「如此大事,安敢不知。」

郡守陰沉道:「那先生自然也該知曉孟軻的言論在秦國算是違禁之言。」

我在一旁看到郡守神色陰沉,偷偷拽了拽師父的衣角,心中卻也在納悶師父平素一向人緣好,無論和誰說話都總是笑臉相迎,為何今日與這郡守說了還沒兩句話就惹人家生氣。

但師父好似沒感覺到拽他衣袖,仍是雲淡風輕的點了點頭,不置可否,郡守雙眼微眯,盯著師父看了一會兒後,轉過身揚聲道:「來人,備上好的酒宴,我要為岑先生接風洗塵!」

再次轉過身抱手行了一禮對師父道:「請先生入府。」只是連我這個素來對人情不太敏感的人都看出來了,這次的一禮比起剛才的虛禮多了許些發自內心的尊重。

我心中疑惑連連,師父卻似乎對於郡守前倨後恭的態度一點都不驚訝,稽首還了一禮便雖郡守走進了府門。

我看著他們兩個的背影,心中暗道,長鬍子的男人都是這麼莫名其妙的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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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挖個坑,不管有沒有人看都會更完的。

不過是一篇長文,預計兩三萬字吧,秦始皇,扶蘇,李斯等人都會出現的。

扶蘇是男主哦。


謝邀。

1、

「死者,女,23歲,經檢測後發現,死者體內含有微量的釙-210,為深度中毒死亡。」

「乖乖,釙-210,這玩意兒不是放射性元素嗎?!」

「沒錯,當年巴勒斯坦的領導人阿拉法特死亡後,就曾在他的遺物中,發現過微量的釙-210,所以被人懷疑是遭到暗殺。而且,以相同重量來比較,釙-210的毒性是劇毒氰化物的1000億倍,因此一顆塵粒大小的釙-210,就足以致人死亡,而究目前死者體內檢測到的劑量來看。」

我頓了一頓,想到一個還算簡潔的比喻:「她的體內,相當於吞下了一整座核反應堆。」

老趙滿臉不可思議,渾身上下都開始微微顫抖。

我抬頭看了他一眼,繼續低下頭解釋:「但釙-210所釋放的α粒子,在電離輻射中是最弱的一種,所以只要不吞入或吸入體內,一般不會穿透皮膚,再結合現場所勘探的腳印等線索來看,除了死者之外,她的房間里並沒有第二個人。」

「可是我們還在案發現場發現了狗的腳印,難不成,老錢,你可別跟我說是一條狗叼著釙-210下的毒,再說了,建國之後,不許成精。」

老趙撇撇嘴,自嘲式的搖頭苦笑。

我點點頭,不置可否的說:「但有一種犬,在某種程度上來說,卻完全有可能代替人去作案,而且經過專業的訓練之後,素質極高。」

聽了這話,老趙立馬皺起了眉頭:「那是?」

我抬起手肘,擦了擦腦門兒上的汗:「前不久,本地剛剛發布了大型犬飼養條例,凡是35厘米體長以上的大型犬,一律不得在重點管理區內飼養,而事發現場屬於重點管理區之內,安保措施也很完善,所以大型犬不好進入,但另有一種犬,則例外。」

老趙把臉湊上來,將照片遞到我面前,指著腳印問:「那你告訴我,這是什麼犬?」

我輕輕眨了兩下眼,說出了三個字:「導盲犬。」

沉默了兩秒鐘後,我又補充說:「每年本地飼養的導盲犬,不超過10條,數量極其稀少,且全部是大連導盲犬培育基地訓出來的,成功率只有百分之四十,而且領養導盲犬,還有一條硬性規定,那就是你必須是盲人才能領養,所以我推斷,如果不出意外,兇手即便不是盲人,也和這個盲人有很大的關聯,因為導盲犬只聽從主人的命令,從不理會外人。也只有如此,才能讓狗順利的通過安保,進入到小區的案發現場內,實施犯罪行為。」

老趙剛要接話,站在一旁始終做著筆記的小姑娘,卻率先皺起了眉頭:「我就想問一句,您究竟是何許人也?」

我放下手中的麻辣燙,抬掌擦了擦額頭的汗,笑著說:

「鄙人不才,只是一介麻辣燙小販,姑娘若想吃,我可以給你燙6塊錢的~」

2、

我姓錢,單名一個進字,幹了五年麻辣燙,手底下的營生是全市最火爆。

但凡來到我們市區,就不可能沒聽說過錢記麻辣燙,但我這人,賣麻辣燙卻跟別人不一樣。

有何不同,您聽我繼續說便是。

老趙還是有些不信,於是他提出了很關鍵的一點疑問:

「我們假設一個前提,確定你目前為止,所有的推測都對,但這种放射性元素,可不是一般人能搞到手的吧?」

我笑了笑,擦乾淨油膩的手:「當年居里夫人與其丈夫的工作地點,就是在一間廢舊簡陋的大板屋裡進行試驗,所以我推測,如果是一個對化學造詣很高的人,同時手邊又有很多的相關資源,那麼完全可以在現有條件的基礎上,製造出劑量極小的釙,但再微小,也足以殺死一個正常人。」

老趙聽到這兒,眼睛裡漸漸閃出了精光:「對化學有很高的造詣,同時擁有大量的渠道和資源,可以獲取提煉釙元素的基礎條件,盲人,有一隻導盲犬,綜合以上的線索來看,這可是前所未有的大案吶!老錢,那你能不能再推論一下他的大概外貌?」

「僅靠現有的線索,我恐怕也做不到這一點,走吧,去案發現場看一看,說不定還會有些意外收穫。」

我脫下了圍裙,將攤位交給我媽忙活後,轉身走向了老趙的車。

一路上,他們兩人都沒開口,我的腦子裡也一刻未停,手中翻看著案件相關的資料,氣氛顯得略有些沉悶。

倒是那眉清目秀的小姑娘,始終斜眼打量著我,從她的著裝來看,似乎已經結婚了,左手的無名指上戴著鑽戒,瞅著克拉數還不少,男方家境應該挺殷實。

我放下資料,轉而打破沉默,對老趙說:「我建議,現在開始調取案發現場的監控,看一下最近的24小時內,有無大型導盲犬路過,如果有,看能否通過沿街的監控錄像,還原他的出發路線,這樣會更便於發現新的線索。另外,介於死者的身份,我建議你啊老趙,趕緊向有關高層和上級部門彙報,事不宜遲,要快!」

老趙點點頭,立馬撥出電話進行安排。

到了案發現場以後,我才驚訝的發現,原來一切和我預想的,都不一樣。

整件事情,朝著一個詭異,甚至說是可怕的方向發展。

我不知前路是什麼,只覺得腳下的步子,變得愈發沉重。

3、

餘下的時間,我們都在爬樓梯。

確切的說,是這間看著很豪華的高檔小區,電梯卻很不湊巧的壞了一周。

一路上,那小姑娘都在喋喋不休的向我打探:

「誒,錢老師,您真的只是麻辣燙小販嗎。。?」

她氣喘吁吁,腳底下的步子卻不慢,看樣是受過一定的訓練。

我盡量平穩著急促的口氣說:「對,但我跟平常小販最大的不同點是,我的攤位,可以說是咱們本市的信息之眼。」

「信息之眼?!」小姑娘很詫異,瞪大雙目的樣子很可愛。

老趙見機插話說:「你別聽他故弄玄虛,其實就是一種信息的整合,他那個攤位啊,是咱們市區最繁華的地段,同時也是三教九流最為龐雜的位置,每天跟他溝通的顧客,除了咱們本地的老百姓,甚至還有不少的國際友人,再加上這小子從小就跟別人不太一樣,所以他獲取信息的方式,你很難具體的描述出來。」

「不一樣?」小姑娘揮揮手,靠在牆邊休息,「哪兒不一樣啊錢老師?」

我沒有說話,反而給了老趙滔滔不絕的機會:「你錢老師呢,從小得了一種特別的疾病,但這種病,也不算是病,卻讓他間接獲得了某種提升。簡而言之,他大概三年前,因故切除了腎上腺,並間接的患上了『無恐懼症』,從此以後這個世界上,再也沒有能讓他感到恐懼的東西,同樣的,也沒有任何事物,能夠讓他感受到興奮,這就產生了一種意識上的。。」

老趙說到這兒,有些語塞,但小姑娘接過話問:「線性思考?平常人不敢想的事,錢老師都敢想,對吧?」

這話一出口,她又覺得不對,於是又補充說:「可這樣一來,您思考的問題層面,大多數不都停留在對事物表面的抽象思考上,而不是事物本質的抽象思維上嗎?哦哦,我明白了,所以您很擅長推導線索,能夠從意識層面進行迂迴,看到表面和本質之間的那層含義,但對真相卻是缺乏一定的探知慾望?」

可她接著又搖頭,否定了自己的語無倫次:「那也不對啊,如果一個人沒有了恐懼或者興奮,又是什麼主導著您在幫助我們探案呢?」

「是錢。」

我平靜的告訴了她答案。

「啥?」

「是錢,我需要錢,不,是我媽需要錢,因為她常念叨,要在市區給我買一套房,幫我找個漂亮的媳婦兒,再生一胖大小子,而恰巧,我跟老趙認識,每次事成之後,他都會給我一筆不菲的酬金,我雖然對此也沒感覺,不過,一看到我媽拿著鈔票手舞足蹈的模樣,我會感覺到心裡的愉悅,而這種愉悅,正是我迫切需要,也讓我無比的貪戀。」

我頓了一頓,站在了19樓的安全通道入口處,挺直了身板大口喘氣。

「而我媽的笑臉,或者說自從我患上無恐懼症之後,破案的過程,也是能讓自己從行屍走肉狀態脫離出來,讓我感到自己真正活著的唯一方式。而從另一個角度來說。」

我不確定心中莫名升起的情緒是什麼,於是順手推開門,平靜的邊走邊說:

「我的這種特殊病症和思維模式,通過無數次的破案經歷來看,總結而言,就一句話。」

小姑娘站在我的身後,雙手抱著筆記本,臉上滿是驚愕:「那是什麼?」

我轉過頭,緩緩勾起了嘴角:

「能和死人聊天兒。」

4、

我們三個人,站在了安靜的19樓這一層。

現場已經被嚴密封鎖,還有相關的人員在進行現場勘查,同時一些精密的儀器設備,被整齊的擺在客廳里,電腦屏幕上也正閃爍著我看不懂的各項數據。

而據老趙說,除去死者一戶外,其餘住房並未售出,這也在一定程度上,為破案增添了難度。

首先,無法通過鄰居了解更多案發時的信息,其次,等我平息下因爬樓帶來的燥熱後,突然又意識到一個嚴重的問題:

如果在確定死者遇害時,身旁無人,那多出來的這條狗,究竟是如何在電梯損壞的情況下,被帶到19層的?

愛爬樓的狗,我見過,但一口氣能爬19層的狗,恐怕不多。

我將心中的疑惑提了出來,卻只得到了老趙二人的沉默,無奈,只得先進門查看。

經過相關專家的檢驗,死者只是吞服了微量的放射性元素致死,但在房內並未發現放射性元素的殘存,因此能夠推斷,死者確實是被投毒致死,不存在房間內被人長期暗藏釙-210,而導致慢性中毒,最終毒發身亡的情況。

老趙對此又做出了進一步的講解:「老錢,據專門趕來的專家介紹說啊,這個釙-210進入人體後,可長期滯留於骨、肺、腎等內臟器官中,通過遠期輻射效應引起腫瘤,然後這個急性釙中毒呢,又與『外照射急性放射病』的癥狀基本相似,到晚期突出的癥狀是腎萎縮和腎硬化,而據初步解刨的結果顯示,死者應是因為臟器的迅速衰竭而死亡,死亡時間正等待法醫的進一步確證,然而這案子實在太棘手,所以還沒出結果,我就先來找你了。」

我隨之皺起了眉頭:「外照射急性放射病,有具體的病症嗎?」

這時候的老趙,突然體現出背書能力過人的特點,他快速翻動著手裡的筆記,繼續侃侃而談:

「有啊,所謂的外照射急性放射病癥狀體征,共分三種,一是骨髓性急性放射病,二是腸型急性放射病,三呢,則是腦型急性發射病,而這位死者,屬於第二種,據從她卧室里找到的治療胃病的藥物來看,她有長期的慢性胃炎,各項細節也體現出她的體質並不算好,又在短時間內攝入了含有微量釙元素的液體,這才導致了各項臟器的急性衰竭,最終我們在其卧室中,也發現了頻繁嘔吐和大量腹瀉後的痕迹,所以才確定她屬於第二種病症,也就是腸型急性放射病,是人體一次,或短時間內分數次,受到放射性元素引起的全身性疾病。」

我點點頭,揉了一下鼻子,「嗯,聞到了。」

房間中的味道確實不太好聞,但令我驚奇的則是,在卧室通往浴池的過道上,有一條明顯的排泄痕迹,據痕迹的方向上和牆壁上掌印的高度來看,死者在死亡前,應該從浴室中掙扎著扶牆爬向卧室。

這不由得讓我想起了老趙給我看過的照片,也是他們接到報警後,進入現場拍攝的勘查照片,死者很詭異的,是躺在浴池中,她的左臂下垂,全身赤裸且頭髮濕潤,手中握著水杯,浴池內卻空空如也,且整個現場沒有掙扎扭打過的痕迹。

而且找遍整間房子,也不見推測中的導盲犬身影。

整體呈現出來的詭異情景,不由的讓我聯想到一幅名畫,那是19世紀法國畫家雅克·路易·大衛的著作:

《馬拉之死》。

5、

「你幹嘛呢?」

見我不出聲,老趙碰了碰我的胳膊。

我沉吟著,打量面前的空蕩浴缸,此時屍體已經被搬走,潔白的缸壁上除了微小的水珠,還殘留著少量的人體排泄物,整間廁所飄蕩著難聞的氣味兒,相當刺鼻。

我揉了揉發酸的太陽穴,回憶著《馬拉之死》的創作背景。

大衛所創作出的這副畫,呈現出馬拉在工作中突然遇刺身亡的場景,整體畫面平靜,卻通過細節展現出馬拉死亡時的憤怒與絕望,這個場景死者呈現的死亡狀態極其類似,讓我不由得展開了深入的聯想。

首先,這一定是隱含了某種預示。

既然兇手並未進入現場,那就不具備故意製造此種場景的條件。

其次,如果以上的前提不能達成,那也就是說只有一種可能,死者是在確定自己即將死亡後,特意留下了線索,而這個線索,是隱形的,如果不從細節上著手,僅靠大量的第一直覺很難被發現。

於是我靜下心來,從意識的另一個層面進行思考,又讓老趙拿出勘查的照片,和此刻浴室里的場景,進行仔細的比對。

很快,我發現了似乎被忽略,但又極為不和諧的一點。

在衛生間馬桶的角落處,有一些不仔細看,極易被錯過的淡黃色水漬,我發現後,立馬俯下身,用鼻子湊近,使勁兒聞了聞。

小姑娘同時問老趙:「錢老師,這是。。?」

老趙攤開手,藉機會就要損我:「可能是麻辣燙賣多了,出現的啥怪癖,咱別打擾他。」

經過對著馬桶的反覆,額,反覆嗅觸,我發現這些淡黃色的水漬,竟然是檸檬汁!

而順著檸檬汁的痕迹,我從馬桶邊,一路嗅到了方便用的紙筒里,紙筒在馬桶的後方,看其所裝放的紙巾,被整整齊齊對摺成一張張,能大概推斷出,死者應是一位很注重生活品質的人。

不像我,一個塑料架子上,堆滿了衛生紙,還夾雜幾本雜誌,瞅著很雜亂。

老趙似乎等的不耐煩了,抱著膀子問:「誒誒,我說錢大師,您這,聞出來什麼沒有?」

我慢慢扶著地板站起身,嗅了嗅鼻子,從一張張紙巾中,抽出一張明顯與其他紙巾不同的紙。

確切來說,這張紙上,有些許黃色的印跡,並且在明亮光線的照射下,還顯示出輕微的筆觸痕迹,好像有人之前在上面寫過字。

見我不說話,老趙再次發問:「到底發現什麼沒有,你倒是說啊!」

我平靜的轉頭望向他,將紙巾放在燈光下,伸給他們看:

「據我觀察,這大概是一種隱寫術。」

老趙和小姑娘瞪大的眼睛告訴我,他們相當震驚。

「啥?隱寫術?!」

我點點頭,將紙巾攤開在手掌上,娓娓道來:「隱寫術最早是用含有硫化亞鐵成分的墨水,寫在羊皮或者特殊紙張上的一種加密方式,而如果想要看到藏於隱寫術背後的字體,則必須要與酸性的物質產生化學反應,同時輔以加熱,才能使字跡顯現,但此處的加熱,還不能溫度過高,否則會損害紙張,那就得不償失了。」

聽了這話,我可以明顯的看到,老趙整個人都在抑制不住的顫抖。

他咽了口唾沫,向我追問:「那我們要怎麼做,才能看到隱藏的字跡?老錢啊,這可是出現的關鍵線索,你直接說,需要什麼幫助,我這邊全力支持。」

我搖搖頭,示意他不必緊張,先讓他找人買來一袋檸檬,很快,幾顆新鮮的檸檬被帶到了我的面前。

而我將這張事關重大的紙,展開後平放在桌面上,再把檸檬切片,小心翼翼的滴到紙面上。

下一刻,到了最關鍵的一步。

於是在場的所有人,都看到了相當曖昧的一幕。

我,老趙,小姑娘,三個人,同時低下頭,面朝紙巾,吐氣如蘭。

但緊接著,令人無比振奮的事情發生了!

果然,一小段字跡,如魔術般,緩緩浮現。

我看著面前的這段小字,似乎聽到了死者絕望的聲音。

因為這行小字,根本不是中文,也不是英文字母,而是一連串的:

.-.. .. . ... .- .-. . .... .. -.. -.. . -. .. -. -... . -..

6、

「怎麼可能?這是摩斯密碼?!」

老趙驚呼出聲,從我手中拿過了紙張,放在眼前細心打量,他的嘴微張著,表現出一種極度的震驚。

我心知此刻事態的嚴重性,似乎已經遠超所有人的想像。

在一個國內的普通城市,發生了利用放射性元素釙-210進行謀殺的犯罪案件,並在不曾留有第二人痕迹的案發現場,找到一張疑似受害人留下的特殊紙張,而其內容卻是通過極為罕見的隱寫術寫成,最後顯現出的摩斯密碼,都將整個事件,引向更加匪夷所思的地步。

從一般的案件角度來講,這種情況幾乎前所未聞,甚至已經上升到了一定的「高度」。

就在這時,老趙接到了一個電話,確定了死者的身份與死亡時間。

陳珂,女,23歲,民營高科技企業法人。

其父陳明華,為本市知名企業家,身家上億,且在多個尖端科技領域擁有相關產業,得知消息後,在外省參加商業活動的陳明華,正連夜趕回本地。

而陳珂的死亡時間,是在昨夜凌晨的零點左右,距離現在已經過去了將近十二個小時,接到報警後,市局第一時間組織警力,火速趕到了現場進行勘驗。

老趙還向我說明了報警的簡要情況,報警人自稱是陳珂的男友:

王軍亮,現年24歲,海歸博士,曾就讀於莫斯科大學物理系。

這次報警,是他首先接到了陌生的簡訊,他堅持宣稱簡訊中的內容絕非惡作劇,因為對方雖然只發來了一張照片,可他心知一向以雷厲風行著稱的女友,從不會開這種玩笑。

但令人沒有想到的是,他在報警後,卻並未跟隨警方來到女友所住的小區,目前仍處於失聯狀態,如此看來,這個王軍亮嫌疑很大,但這也僅是我的主觀推測,並無直接證據。

我聽完老趙的講述,慢慢閉上雙眼,開始把目前收集到的各項線索進行匯總,儘可能的在腦海里還原事件經過:

昨夜凌晨零點左右,陳珂因吞服放射性元素釙-210,導致急性器官衰竭並死亡。

此後她的男友王軍亮收到一條陌生簡訊,看到內容後當即報警,但隨之失聯。

警方趕到案發現場後,通過勘查以及一系列技術手段得知,整座房間中,除去陳珂的痕迹之外,還有一隻大型犬類的足跡,而此種犬類,目前通過腳印,還未查明具體品種。

死者陳珂被發現時,全身赤裸,躺在浴缸中,擺出了非常詭異的姿勢,與大衛的名畫《馬拉之死》不謀而合。

浴室到卧室之間,另有一條移動的痕迹,通過現場勘驗,初步推斷,是由陳珂在中毒後,強撐虛弱的身軀,扶牆爬到卧室所致,可令人費解的地方則在於,並未發現死者從卧室爬回到浴室的痕迹。

與此同時,在其卧室內發現大量嘔吐與人體排泄物,經過DNA檢驗,證實均為陳珂一人,並無外者。

在我到達房間後,發現了被死者藏在紙簍中的特殊紙張,並且找出了通過隱寫術寫成的摩斯密碼。

而在五分鐘後,相關的技術人員成功破解了密碼,獲取了原文,竟是一句充滿神秘含義的英語:

lies are hidden in bed.

翻譯成中文,正是:

謊言隱藏在床上。

線索在此處,戛然而止。

多處謎團,讓被害人的死因愈發撲朔迷離,並在一定程度上,超出了我們現有的破解能力。

先不說釙-210這種稀有元素的特殊性,僅是還原案發的整個過程,目前看來都極為困難。

我將所有的想法在腦子裡過了一遍,最終,我得出了一個大膽的猜想。

這也許是和某些歷史上著名的案件一樣,有著超乎想像的作案手法:

在確定死者絕非自殺的前提下,讓辦案人員找不到兇手遺留在現場的任何證據,再加上爬動痕迹等異常的線索,都指向了一種極為罕見的犯罪案件:

密室殺人案。

7、

「你說啥,這是密室殺人案?!」

老趙放下紙張後,剎那進入了懵逼狀態。

我點點頭,看向浴室解釋說:「密室殺人案,被稱為『不可能犯罪』,是在表象和邏輯上都不可能發生的案件,所有的線索,都指向被害人所處的封閉空間內,營造出一種自殺與被謀殺相結合的矛盾現象,而找不到除此之外的第二人。」

「那這條狗的印跡怎麼解釋?」老趙手指著客廳地板上的犬類足跡,向我投來疑惑的目光。

我隨著他手指的方向蹲下身,思索良久後,腦海中突然靈光一閃:「我覺得,就現在多出的隱寫術紙張來看,很有可能我之前的推斷是錯誤的,或者說,這是一場並不完美的『密室殺人案』。」

這回倒是一直沒發聲的小姑娘開口問:「怎麼說?」

我清了清嗓子,站直了腰:

「首先,我們假設,如果是這條導盲犬咬著一杯含有釙-210的液體,通過樓梯爬上了19樓,那麼結合死者的背景身份分析,一個獨身在家的女人,能為一隻導盲犬開門,並讓它進入到屋內,還把它帶來的不明液體喝進嘴裡,這說明了,被害人跟這條導盲犬相當親切,可我們並未在現場找到含有放射性元素的水杯,另外,隨便就喝下導盲犬帶來的不明飲品,這在邏輯上也說不通。所以,我們重新假設一個前提,這條導盲犬的足跡,有可能是兇手在案發後,故意留給我們的障眼法,目的是為了迷惑我們,就像我最初的推斷出盲人作案一樣,將嫌疑人的身份,引向並不存在的盲人。」

老趙若有所思的點點頭,示意我別停。

「其次,在現場,我們發現的爬動痕迹表明,死者之前是從浴室內,艱難爬動到卧室當中,而並沒有找到返回的痕迹,如果主觀上順著這個邏輯來看,死者的直接死亡現場,並非在浴室,應是在卧室之中,這就符合『密室殺人案』的一個特徵。」

我停頓了一下,老趙心領神會的說出了答案:

「兇手在案發現場故意設置出一條不可能發生的線索,以此讓我們對案情的辨識產生混淆,簡單的說,就是這條爬動的痕迹,原則上應該有來回兩條,而不只是現在看到的一條。」

我點點頭,讚許的看了他一眼:「所以,這就出現了一種可能性:

兇手在被害人死後來到了案發現場,將在卧室中的屍體,搬到了浴缸中,營造密室殺人案的假象,並把屍體擺成古怪的姿勢,磨滅了自身的痕迹,最終留下導盲犬的足印,迅速逃離了現場。

但還有另一種不太可能的可能性,那就是兇手始終跟在死者的身邊,他在親眼目睹了被害人從浴池爬到卧室的死亡過程後,再把屍體搬到了浴室。

聽到這兒,老趙和在場的所有人,均是一臉不解。

小姑娘皺著眉頭髮問:「可我不明白,兇手為什麼要大費周折的搬過來搬過去呢?這有點兒說不通啊,我感覺他完全沒有必要這麼做。」

我點點頭,耐心的講解:「因為這樣的話,就會讓我們的判斷產生混餚啊,我們現在所糾結的,不正是地板上異常的爬動痕迹嗎?設想一下,如果將說不通的爬動痕迹反過來,是從卧室指向浴室,我們直接就可以斷定,被害人的死亡現場是在浴室,而卧室只是她毒發的場地,在毒發後,她從卧室爬到了浴室,這樣我們就會對浴室進行重點勘驗,而不會聯想到密室殺人。

但很顯然,兇手並不想讓我們這麼做,他是故意設置成密室殺人,使我們必然產生這種錯誤的聯想,而這種情況,通常有兩種可能:

第一,這傢伙在炫技,故意給咱們出難題,設置成謎團重重的密室殺人案,目的是想試試咱們的推理能力,如果能推理出來,固然最好,但如果推理不出來,眼下這種自殺結合被謀殺的密室殺人案特徵,就形成了一個解不開的死局。

第二,兇手有強迫症,非得把從卧室毒發死亡的被害人搬回到浴室,並擺出那種奇特的姿勢,目的只是為了滿足自己內心的畸形慾望。

我更傾向於第一種,因為種種跡象表明,他對警察勘驗的這一套,相當熟悉,尤其是磨滅自身痕迹和增添諸如犬類足跡的障眼法這兩點,簡直就是老手,估計也不是第一次犯案了,要麼,他就是一個典型的高智商犯罪,同時兼具自負型人格。」

8、

小姑娘恍然大悟的哦了一聲,然後拍著胸脯說:

「我明白了,兇手之所以這麼做,就是為了讓我們將案件往複雜的方向思考,自動忽略其實是第一死亡現場的『卧室』,也就是那句密碼中所說的『床』。誒,可是也不對,因為兇手心思縝密的程度,大家有目共睹,他應該可以預想到,我們肯定會做出這種假設,那這個障眼法,實際上是無意義的,況且我們搜查的話,肯定會把屋內所有的角落都勘驗一遍,根本不可能放過房子的任何角落。」

聽了她的闡述,我緩緩勾起嘴角,不確定自己是否在笑:

「所以,這就有了後續的線索出現,如果我們認定兇手將被害人搬回了浴室,那麼被害人在被搬回到浴室後,很可能陷入了假死狀態,而這時兇手誤以為她已經死了,於是在毀滅相關證據後,迅速離開現場,但在他走後,被害人強撐著一股執念,將檸檬汁灑出,艱難而又痛苦的爬進了浴缸中,擺出了古怪的姿勢後面對死亡的來臨,所以眼下被害人所遺留的密碼,就起到了關鍵的作用,指引出一條全新的線索,我能想到這一點,還是因為檸檬的落地形態,這個待會兒跟你們說,咱們先來看她密碼中所表達的內容。」

老趙猛的一拍腦門兒,急的咬牙切齒:「哎呀我這小暴脾氣,你大爺的又說話說一半兒,找打是嗎?!」

我尷尬的聳聳肩:「抱歉抱歉,這麼說吧,憑我的推斷,那張特殊的紙,很有可能是在案發的很多天之前,被死者秘密放入到紙簍當中,她這麼做的原因,應該是早有預料自己會死在何人手中,所以提前做出了準備,這個準備必須隱晦且不易擦覺,目的是為了不讓兇手發現,並能在自己死後,向外界傳達出最為關鍵的信息,如果這一假設成立,那這個人,必然是跟死者形影不離的人,或者是最親近的人,無論做什麼,他都會跟在被害人的身邊,且密切監視著被害人的一舉一動,形同軟禁或綁架。若想確定這一點,可以向被害人名下的公司確認,看她這幾天是否正常去公司上班即可。

再把那句『躺在床上的謊言』里的『謊言』和『床』結合來看,可以是『床上有謊言』,而換一個語境,則也可以說成是『床,不真』,再結合被害人死亡時的姿勢來看,大家注意,她可是『躺』在浴缸里的,所以這句話的意思,再明顯不過了。」

老趙咽著唾沫,喉結上下滾個不停,雙拳緊握,似乎我再賣關子,他就要上來把我給咔擦了!

小姑娘則打開筆記本,滿臉迫切的望著我問:「錢老師,到底線索是什麼呀?!」

我抬手指向廁所,沉聲說:

「『床,不真』既是『假的床』,正是那一塊像床,卻又不是床的浴缸。」

9、

很快,通過技術人員的努力,我們發現了浴缸內的蹊蹺。

我站在浴缸邊,等著技術人員將浴缸取下來,老趙則問我,這間廁所里的浴缸,和尋常的有何不同?

我彎下腰,用手捋著浴缸的邊緣說:「一般情況下,像這種無裙浴缸,家裝人員會用磚砌築矮牆,然後在浴缸的底部,填充發泡膠,這樣既結實又保溫,同時還能防止因滲水帶來的潮濕問題,如果長時間讓水滲入浴缸的內部,會不可避免的產生白蟻,但填充發泡膠後則會解決這個問題,而且家裝人員會在靠近泵的位置,留出一個350x350mm的檢修孔,方便日後排查檢修,所以據我推測,如果在我們的可視範圍內沒有發現異常,那很可能,被害人將新的線索或證據,藏在了檢修孔中,甚至是發泡膠內。」

老趙似乎若有所思,跟著我伸手摸了一把浴缸的側面邊緣。

「這就牽扯到我剛才的假設,為什麼被害人要處心積慮的留下隱晦線索,卻不在死之前報警,甚至是在能爬回浴缸的前提下報警,那就只有一種可能。」

「你是說?」老趙眯起雙眼,應該也想到了。

我點點頭,「沒錯,兇手一直跟在她的身邊,親眼目睹了她死亡的過程後,才把現場偽裝成了密室殺人案,最終逃離現場。」

「乖乖。」老趙搖頭驚嘆,「這樣能算做囚禁,那他的心理扭曲到一定程度了。」

「不。」我否決了他的判斷,「很大的可能,兇手和被害人之間,有極深的糾葛,而且還要用這種特殊的方法進行謀殺,這也從側面驗證了,兩人之間的關係,非同一般。」

小姑娘聽了我的闡述,理所應當的說出了一個人的名字:「王軍亮?那個年紀輕輕就考上物理學博士的男友?」

我轉過身看向她,沉著的說:「這個不確定,我知道當大家用慣性思維來看待整件事時,第一時間想到的也會是這個人,因為他有足夠的條件能形成作案動機。」

說到這,我將王軍亮的相關線索,在腦海中過了一遍。

24歲,博士,畢業於莫斯科大學物理系。

簡直順理成章,沒有人比他再適合進行這種高智商犯罪,同時和被害人的關係非同一般,與被害人同居的過程中,投毒後親眼目睹了被害人的死亡過程,且全程無掙扎扭打的痕迹,也說明了被害人在死前並無反抗。

可疑點也在這兒。

如果當真是王軍亮所為,那這一切會不會太過明顯?

反過來想,通過目前找到的線索,我們能順理成章的,把所有的矛頭都指向王軍亮。

然而環視現場的種種異常,如果兇手是王軍亮的話,他應該不會留出這麼多的破綻。

除非,兇手另有其人。

這名兇手想利用王軍亮的背景身份,和跟被害人之間的情侶關係,來嫁禍於王軍亮,從而讓我們主觀上產生王軍亮就是兇手的判斷。

再加上排查最近一周之內的各項監控視頻,我們發現陳珂所住的樓房,並無舉止怪異的嫌疑人出現,而電梯損壞長達一周,電梯內的監控也始終呈現無人進入過電梯內,只有保潔人員收完垃圾後,通過樓梯上下出入。

正在我進行思考的當下,工作人員的呼喊聲,把我從入神中拉了回來:

「錢老師,您快看!」

我回過神來,當即湊近了身子。

整個浴缸已經被人抬出,果然,底部填滿了發泡膠,而在發泡膠距離檢修孔的微小空間內,被人放置了一枚白色藥片。

很小,在燈光的照耀下,反射出淡淡的白光。

我用戴著手套的手,將藥片捏出來,放在掌心仔細打量。

老趙和其他人也湊了上來,俱是滿臉驚疑。

10、

在我賣麻辣燙的生涯中,有兩件事感觸頗深。

一是制串兒,每天要把大量的食材,通過一根根簽子串在一起,起初這工作很繁瑣,因我要面對大量雜亂的蔬菜,清理乾淨後,將其規整的串成串,長此以往,實在既枯燥又傷神。

二是跟客人的交談,在我店鋪所處的位置,是人流量非常巨大的街口,位於城市的中心,每天熙熙攘攘,絡繹不絕,甚至會有一些到本地出差的老外慕名而來,都想親自嘗試一下地道的麻辣燙美食,所以在我接觸的人中,千人千面,他們來吃飯的動機,盡不相同。

有的人是想吃飽,有的人則是來品嘗,還有本地的美食公眾號寫手,對我進行簡單的詢問和採訪,我承認與不同人之間的交流,讓我慢慢的擁有了不同的思維模式,串簽子則磨練了我的耐心,讓我不易浮躁。

這也使我明白了,人的行為背後的本質,都是由慾望所驅使,有時雖然行為帶來勞累,但在巨大的慾望面前,一切都不是問題。

我想做生意掙錢,所以會串簽子,同理,顧客來我這吃飯,也是由各種各樣的慾望所驅使。

可當我看到分析人員傳來的檢測報告後,我很驚訝。

那片白色藥物,是氯丙嗪。

別名阿米那嗪,系「吩噻嗪類」之代表藥物,為中樞多巴胺受體的拮抗藥,具有多種藥理活性。

簡而言之,是用來控制精神分裂症,或其他精神病的興奮躁動與妄想等癥狀。

而據我們走訪調查後發現,被害人陳珂並無精神病史,更沒有憂鬱症等心理疾病,這樣的話,唯一的解釋,就只能是還有第二人。

且這個第二人,與被害人是同住關係,患有程度不明的精神疾病。

但很詭異的地方,就是我們查遍了整座房子,也沒有找到有其他人居住過的痕迹。

我們這些辦案人員,全是堅定的唯物主義者,絕不會相信有神鬼一說。

然而,密閉的空間內,沒有外人痕迹的情況下,女主人服毒死亡,單方向的爬行痕迹,密室殺人案的明顯特徵,新發現的治療精神病的藥物,都將整個事件,推向了更加複雜的境地。

這個時候,除了等待排查陳珂身邊人有無精神病史,我還打算做一件重要的事情。

於是我對老趙說:「走吧。」

老趙一愣,跟小姑娘對視一眼,問:「嘛去?」

我揉了揉肚子,打了個呵欠,看著手錶說:「被害人的父親,陳明華應該到了,咱們去跟他見上一面,或許能找到新突破也說不定。」

11、

刑警隊內。

西裝革履的陳明華,面帶憔悴,頭髮雖然花白,但背著手的身軀,卻依舊挺拔,在他這個年紀,是一件很難得的事情。

老趙迎了上去:「陳先生,很抱歉讓您聽到這種不幸的消息,我們警方對此表示遺。。」

「誒。」陳明華揮手打斷了他,「不用這麼官方了,我們還是來聊聊正事兒吧,我閨女的案子,怎麼樣了?查出兇手是誰沒有?」

他說完這句話,嘴角微微有些蠕動,顯然他也在極力控制自己的情緒。

老來喪子,對於傳統的國人來說,始終是無法承受的獨特痛楚。

老趙和小姑娘緩緩講述了案情進展,我則接了一杯水,坐在椅子上小口喝著。

介紹我的時候,陳明華也只是沖我點了點頭,冷著臉說了一句「麻煩你了」,便再無下文。

我很能理解他這種企業家,尤其是高科技產業,他平常見的能人太多了,甚至自己手底下,就網羅了一大批寶貴的科技精英,而正因為從商的敏銳,所以對我這種靠破案吃外快的人,哪怕是負責他女兒的案子,也沒有什麼太多的尊重。

正巧我能夠偷閑一會兒,趁機給我媽打了個電話,生意依舊火爆,我媽只簡單囑咐讓我按時吃飯外,便匆匆掛斷了電話。

於是,我陷入了某種空曠,坐在椅子上,索性回憶起所有的線索。

在我們得知王軍亮失聯之後,老趙當即安排人去找,可到現在仍然沒有任何消息。

這件事讓我很焦慮,生怕看到最壞的結果,若王軍亮不是兇手,他很有可能會被真兇滅口,以此來封死線索,讓我們永遠也找不出案件的真相。

可眼下如果找不到王軍亮,那陳明華也勉強算是一個突破口,雖然他一再強調,自己這幾天都在外地出差,有生意上的夥伴可以為他提供不在場證明。

我想啊想,想啊想,想的腦袋發痛,想到陳明華走後,老趙拿著盒飯來到我面前:

「吃點兒吧,今天還有的要忙活。」

我點點頭,接過盒飯,正打開包裝的時候,稍不注意,肉絲從白色的快餐盒裡耷拉出一根,我趕忙拿手去捏。

然而,正當我的指尖,將要觸碰到肉絲的一瞬間。

我的腦海中突然靈光一閃,出現了一幅無比熟悉的畫作:

《馬拉之死》。

「嘭!」我重重的捶打了一下桌面,嚇了老趙和坐在對面的小姑娘瞪大雙眼,他們倆震驚的看著我,臉上寫滿了不明所以。

老趙咽了口唾沫,遲疑的問我:「怎,怎麼了老錢?」

我的眼睛來迴轉動,呼吸也變急促:「如果我們確定了,死者是自行爬回到浴缸內,而兇手任由她擺出了馬拉之死里的姿勢,老趙,你告訴我,這說明了什麼?」

老趙看了一眼小姑娘,又轉頭看向我,還是不明白:「什,什麼?」

我咬著牙,突然起身,邊快步走向門外邊急切的說:「這隻說明了一個問題,如果確定是陳珂故意留下的隱晦線索,那麼原畫所透露出的信息,馬拉是在工作中遭到投毒,而我們找遍了整座房子,都沒有發現與陳珂工作有關的線索,那就只剩下一種解釋,陳珂是進行工作的途中,吞服下釙-210,她也許不知道吞服下的究竟是什麼,但有人知道,於是以借口送她回家休息的名義,將其送走,而在陳珂毒發時,出於某種變態心理,他樂於看到陳珂擺出一副詭異的姿勢,不會出手阻止,且一直到她死亡,這個人都寸步不離。」

老趙手裡抱著盒飯,急匆匆的跟在我身後,口中含糊不清的問:「可沒有類似的嫌疑人從她居住的樓房出來過,這你怎麼解釋?」

我轉過頭,盯著他的眼睛:「還記得那個壞掉的電梯嗎?」

老趙嘴裡咬著米飯,愣愣的點頭。

我說:「那個電梯壞了一周,這一周內,除了樓上的住戶,剩下的,還有一個人,可以完美躲過我們的注意。」

小姑娘聽到這兒,直接說出了答案:「你是說,樓房裡的保潔人員?或者是,偽裝成保潔人員的嫌疑人嗎?」

我點點頭:「這個可能性很大,但最關鍵的信息,是陳珂留下的那張隱寫術寫成的紙,上面的信息,很有可能是她在死前,趁兇手不注意的情況下,用距離手邊最近的物體寫成的,她來不及寫字,只能畫點和線,再聯想到陳珂名下的產業,所以我的直覺告訴我,真相也許並不在她的家裡。」

老趙抹抹嘴,咽下最後一口飯,額頭上的汗珠微微滑落。

我看著他的眼睛,轉身走出了刑警隊的大門。

「真相,在她的公司。」

12、

出發之前,我的直覺告訴我,陳珂死亡前擺出的姿勢,既然暗合《馬拉之死》,那就應該是跟她的工作場地,或者辦公室有直接關聯。

同時,老趙說技術隊已經去到現場,初期勘驗工作也即將完成。

等我們三個人來到明科公司的時候,現場被圍上了警戒線,有一些員工本來扎堆聚集,卻被一名秘書打扮的男人哄退。

他迎了上來,個頭挺高,比185的我,足足高了半頭還多,但手指卻很纖細,尤其是當與我的手相握後,更讓我覺得他應該是做細活兒的料,諸如手工類。

「您好,我是總經理秘書陳大釗,有什麼需要幫助的,我們公司一定全力配合。」他顯得很嚴肅,握手的力道很足。

我點點頭,老趙接過話:「您放心,有需要的地方,我們肯定會勞煩您的。」

話音剛落,我沖他使了個眼色,老趙會意,將陳大釗拉向一邊進行詢問,我則帶著小姑娘進到陳珂的辦公室,開始進一步的勘驗。

陳珂的辦公室極其簡潔,除去正對門口的一張黑色木質辦公桌外,只有一台電腦,牆壁上掛著一幅山水畫,旁邊的柜子上,擺放了一枚奇石。

商業氣息很重,有些像是她父親的辦公室,而她是在就任總經理後搬過來的。

我站在室內的中央,抬頭審視周圍的一切,儘可能的解讀每一處信息。

首先假設一個前提,如果我之前的推斷都是正確的話,那這裡就應該是陳珂的中毒現場,她在出現中毒癥狀後,用隱寫術寫下了那張摩斯密碼,被隨後趕到的兇手帶去了小區,然後在臨死之前,將紙條藏進了紙簍中,最後擺出《馬拉之死》里的姿勢。

那麼問題來了,陳珂究竟是如何中毒的呢?

經過短暫的問話,老趙告訴我,據陳大釗描述,從昨晚案發到現在,公司里沒有任何人進入到陳珂的辦公室,在技術隊來之前,就連門都是上鎖狀態。

我聽完撇撇嘴,看來又是營造出密室的空間。

辦公室內確實很乾凈,可以說是一塵不染,技術隊勘驗過後,告訴我現場只發現了一人的腳印,正是陳珂所留。

我立即讓小趙去調取昨天傍晚到凌晨十二點,在公司內外所有能看到的監控,並儘可能的找到陳珂有無和別人接觸的情況,小姑娘放下本子,急匆匆的走了。

緊接著我走向窗檯,此處是明科集團的十六樓,牆壁上安裝著一扇上下開合的窗戶,視野極佳,對面相隔大概四十米外,是一棟停工的建築樓,澆灌完混凝土的大樓內,幾乎空無一人。

我站在窗邊,仔細觀察整扇窗戶,並嘗試著用手向上推開,出乎意料,窗戶的潤滑性很好,而且很輕,我幾乎毫不費力便將其打開,瞬間撲面而來的勁風,也讓我的精神為之一振。

老趙湊了上來,問:「怎麼了?有發現?」

我搖搖頭說:「沒有,只是很蹊蹺,如果陳珂在死亡之前擺出蘊含隱喻的離奇姿勢,確定是想告訴我們『工作』這一信息,我能想到的,也只有她的辦公室,不過你看,她的辦公室連掙扎打鬥的痕迹都沒有,而且擺設顯然也沒被人動過,如果對方是謀財,肯定會翻的很凌亂,可這些線索都沒有,所以我建議,還是得等小姑娘找到陳珂進出過公司的監控,確定她在昨天夜裡,確實是來過辦公室,且只進入過辦公室,未曾進入過其他房間,那麼我們就能將此處也定為案發現場。」

老趙認同的點點頭,正巧電話響了,他接起來,是小姑娘打來的。

半分鐘後,我聽到了肯定的答覆,通過調取監控,小姑娘說陳珂在昨晚的11點左右,來到過公司,而再加上走廊和電梯里的監控來看,她也確實只進入了辦公室,不過有一處疑點,在11點30分左右,陳珂呈現出虛弱的狀態,從辦公室內手捂腹部而出,並且扶著牆壁,順著電梯下到了一樓,而後直接抵達停車場,不到五分鐘後,驅車離開。

「妥了!」老趙驚呼一聲,「這就證明,老錢你所推斷的,是一個正確的方向,她的確是在辦公室內中了毒,並在回到家中以後才導致身亡。」

我也長舒一口氣,看來這間辦公室里,正是陳珂中毒的地方。

老趙接過技術隊的報告,確定無旁人指紋,無毒素或者放射性元素的殘留,整間辦公室乾淨到一種異常的地步。

這就讓我們陷入了新的困境,如果陳珂是在辦公室內中的毒,那是以怎樣的方式中毒的呢?

現場無水杯,無液體殘留,無。。

想到這,我的視線突然集中到窗框上,在窗框內里的夾角處,我看到了幾滴黑色的液體水漬,呈現出拋灑狀,雖然只有零星幾滴,但和潔白的窗沿,卻呈現出極大的反差。

我示意老趙撐著窗戶,將半個身子探出去,湊近了去看。

黑色的,看其形狀,好像在乾涸前有些粘稠,附著在窗沿的夾角處,很是微小。

我戴上了手套,找到一根棉簽,些許沾取一點之後,交給身後的技術人員去化驗。

很快,老趙的電話響了,他接過之後,愣愣的告訴我:「是機油,而且是小型電機里使用的機油,起到潤滑作用。」

我聽到這個結果,隨之眯起了眼睛,大腦中不斷閃回著賣麻辣燙中收集到的信息。

各種人與人之間的對話,各種龐雜的信息不斷匯總,最後一件完全出乎我意料的東西,呈現在我的腦海之中。

我脫口而出三個字:

「無人機。」

13、

老趙問起為什麼是無人機,我告訴他:

消費級的無人機,分為兩種,一種是電動,一種是油動。

前者最為常見,諸如市面上流行的拍攝婚禮,或者高空錄像等機型,均屬於電動無人機。

而油動無人機相比電動無人機,載重和續航都更大,當然技術含量也更高,操作要求複雜,且發動機震動較大,近距離下,噪音也不小。

不過,這就在某種程度上,給兇手提供了殺人的便利。

老趙聽著我的話,隨即皺起了眉頭:「這話怎麼講?」

我沉吟片刻,用手毫不費力的推開窗扇:「首先我們假設,兇手站在對面的施工樓上,遙控無人機到達辦公室的外部位置,並通過某種手段,吸引被害人的注意力,使其打開了窗戶,然後兇手啟動裝載於無人機上的發射裝置,將放射性元素射入被害人體內,與此同時,發射裝置產生的后座力,不小心觸壞無人機的郵箱,導致機油泄露,並在風力的影響下,機油濺射到了窗框內,而被害人在中毒後,處於本能反應,放下了窗扇,這樣不就形成了完美的密室行兇么?兇手根本不需要進入到辦公室,甚至連明科公司的大樓都不必進入,就能隔空殺人,做到不留下任何痕迹。我建議,可以讓痕檢科檢查下窗扇,是否遺留有陳珂的指紋,如果有,則能確定我的推斷。」

老趙依然有些懵懂,他盯著窗框里的油漬發獃。

我繼續往下推斷:「然後陳珂中毒,出現急性癥狀後,手捂腹部離開辦公室,扶著牆壁進到電梯,最終抵達停車場,驅車趕往小區。」

「等等。」老趙抬手打斷了我,「就算你前邊兒說的都對,可一個身中放射性劇毒的人,在神志虛弱的狀態下,是如何駕駛汽車的?」

我揉了揉下巴:「這不就能解釋,她是被人接走的么?」

「可小區里的監控呢?沒有異常人員出入,這你怎麼解釋?」

我突然有些興奮,拍了拍他的肩膀,說:「我們的慣性思維,讓我們認定這種高智商犯罪,只會有一個兇手,如果你發散的進行思考,完全可以是兩個人啊?」

「兩,兩個人?」老趙有些噎住,不自覺的咽了口唾沫。

我點點頭:「按照現在的種種線索來看,兇手應該是兩個,第一個,在對面的樓房裡遙控無人機,使被害人中毒,並將被害人送回所住的小區,第二個,則一直在被害人居住的地點等候,前者,不用進到小區內,後者,更不用出小區,他只需要在完成殺人過程後,打扮成清潔工的模樣離開。」

老趙若有所思,我繼續順著思維進行推斷:「如此一來,這就呈現出一種明顯的特殊關係,第一個兇手,是負責殺人,除此之外,他還負責將被害人送回小區,而第二個兇手呢,則與被害人在屋內見面,那麼老趙你覺得他們這種行為,與什麼樣的犯罪類型有些相似?」

聽到這話,老趙的嘴巴大張,如同能卡住兩枚雞蛋,他控制不住的驚吼:「雇兇殺人?!」

「沒錯!」我打了個響指,「一不圖財,被害人家中財物,就連一根名貴項鏈都沒少。二不圖色,被害人沒有受到性侵害,現場也沒有殘留的因發生性關係而產生的體液。既不圖財也不圖色,那就只剩仇殺,再加上最關鍵的一點,兇手既然能夠搞到釙-210這種罕見的放射性元素,證明他的人脈和資源,非同小可,而遙控無人機的兇手,更像是職業罪犯,能夠在殺人的同時留不下任何線索。所以我猜想,第一個兇手,應該是職業殺手,而後者雖然也具備高智商犯罪的素質,卻明顯與前者有差距。」

「你是說,因為他接觸了被害人嗎?」老趙問。

我不置可否的回答:「對啊,如果兩人都是職業殺手,那他根本不用與被害人見面,就像我剛才說的,遙控無人機讓被害人中毒,然後迅速逃往外地,任我們布下天羅地網也難以找到。可他為什麼還要跟被害人見一面呢?那就只剩一種可能。」

老趙替我說出了答案:

「他想親眼看著被害人垂死掙扎,這說明他對被害人的仇恨,極度畸形,再加上他不圖錢財,也不圖色,這就間接表明他與被害人之間,應該是有著很深的情感糾葛,而且還能搞到放射性元素釙-210,顯然他精通物理學且資源豐富,如此說來,犯罪嫌疑人的特徵,相當明確了。」

我讚許的跟老趙對視一眼,異口同聲說出一個名字:「王軍亮。」

小姑娘弱弱的捧著本子,突然出現在我們身後,囁喏著說:

「趙隊,錢老師,剛剛接到消息,王軍亮被人發現死於家中。」

我的大腦嗡的一聲,心中充斥著無比的震驚,脫口而出問:「怎麼死的?!」

「謀殺。」

14、

王軍亮的突然死亡,不亞於平地起驚雷。

說實在的,我有點兒慌,尤其是在這種敏感時期,任何一條線索的終結,甚至是再多出現一名死者,都會將整個案件,推向更加複雜而艱難的境地。

本來還想向秘書陳大釗多了解些情況,然而等我們出來辦公室,卻早已不見他的蹤影,估計是被老趙詢問完以後,正好下班離開了公司。

於是我們三人,驅車前往王軍亮的住處,出乎我的意料,他的居住環境相當不濟,在一處湖邊的樹林里,成排坐落了三間小木屋,而附近雖然貫通公路,但怎麼看怎麼不像是一個海歸博士應有的住處,甚至有些像隱士高人的修行場所。

木屋外擺放了一些老舊的油桶,斑駁的外皮上掉漆嚴重,旁邊堆著木柴,上面蓋著防潮用的帆布,我們三個人順著技術隊的指引,穿上手套,戴上腳套後,慢慢走進了木屋。

屋內燈光昏黃,兩扇木窗大開,從窗外吹進的湖風相當清爽,如此來看,確是一處絕佳的避暑場所。

而從我的角度來看,但凡是一名現代的正常人,選擇住所的原因都很直接,不外乎交通,房價,綠化等因素,絕不會像王軍亮的這間木屋一樣,與世隔絕,所以既然他選擇住在這裡,只有一個目的。

為了掩飾。

為了隱藏。

可將他的藏身之地暴露出來的那個人,又是為了什麼?

我能想到的,肯定就是報警者,是他將地址告訴了警方。

想到這,我繼續往裡走,卻看到令我頭皮炸裂,遍體生寒的驚悚一幕。

一個男人,或者說就是王軍亮,赤身裸體,被人用麻繩綁在了正對木屋門口的牆壁上。

他的雙腿交疊,兩手平伸,頭顱向下,如同耶穌受難般,被殘忍的釘在十字架上。

瞳孔放大,嘴唇大張且發紫,排泄物順著下體流滿了腳下的地面。

詭異,驚駭。

如受懲戒。

老趙愣住了,我的腦海中一片空白。

整件事情,因為王軍亮的死亡,而變得更加複雜,又因為他的死亡姿勢,變得極端詭異。

我很難用語言去形容這一幕帶給我的視覺衝擊力,只聽到小姑娘的尖叫聲響徹耳畔,將我從震驚中艱難的拉了回來。

現場已經被保護,圍上的警戒線外,只有趕來的警務人員,地處人煙稀少,在一定程度上,也讓線索得以完好保存,而沒有遭到圍觀群眾的破壞。

對此,我所要做的工作,就是通過觀察種種細節,而儘可能的尋找出新線索。

拋開王軍亮詭異的死亡姿勢不談,在這間木屋內,擺設非比尋常。

正對大門的空間內毫無阻隔,左邊是數台電腦組成的運算設備,而在右邊,則是一組酷似製冷設備的儀器,還有一瓶用來存放特殊氣體的存儲罐。

我在進門前已經戴上了手套腳套,站在房間里,強行讓自己鎮定的觀察。

很快,我發現了一些細節,即使王軍亮被釘在十字架上,但四周卻沒有打鬥的痕迹。

其次,在地板上,還有凌亂的腳印,這顯示出,實施殺人犯罪的,很有可能不止一個人。

也許是一個犯罪團伙,帶有宗教性質。

更可能是某種組織,與王軍亮之間存在交易,後因糾紛而導致王軍亮被殺,但為何要將其釘在十字架上,原因暫且不明。

首先,讓我回憶下王軍亮的身份,24歲的物理學博士,畢業於莫斯科大學物理系,年紀輕輕,才華斐然,而據我們目前掌握的背景信息,說他是棟樑之才亦不為過。

雖然很年輕,但王軍亮在國際物理學界卻小有名氣,他曾前後多次發表過有關於核物理方面的專業論文,並取得國內外專家學者的認可。

這起碼能夠證明,殺他的人,肯定是有求於他的知識,還有王軍亮確實具備獲得釙-210的所需條件。

再結合我剛剛得知的現場初步勘驗結果來看,整件事情,好像比我預想的還要複雜。

通過比對現場遺留的腳印,技術人員發現犯罪嫌疑人應有兩名,所穿的鞋子均是42碼,由此推斷,二人身高約為178厘米,再根據前後腳掌發力導致腳印接觸地面後形成的深淺判斷,二人應該是軍人出身,步伐穩健,且在某種程度上保持步幅一致。

這就足以說明一個問題,二人訓練有素,絕非普通人可比。

另外,據我們請來的科研專家講解,現場類似於製冷作用的設備,正是一種「冰針」製作器,目的是將微量的放射性元素,包裹在冰針內,裝入一種特殊的裝置,最後組裝成有效的發射武器。

我聽到這一點,瞬間就聯想到陳珂的中毒,如此說來,應該正是王軍亮將釙-210製作成冰針,裝入發射裝置後,再和無人機組裝在一起,通過遙控無人機,向陳珂發射了含有劇毒的冰針,最終導致其中毒死亡。

再加上此刻王軍亮的死亡,我得出一個結論。

之前的推斷,是將王軍亮設想成僱主,僱傭職業殺手殺害陳珂。

現在只能反過來,其實是王軍亮聽取別人的命令,製作冰針,目的是為不知明的主使者,殺害陳珂。

這二者,有本質的區別。

我想一定是陳珂掌握了讓對方害怕的關鍵信息,所以對方才想置其於死地。

正疑惑間,老趙拍了拍我的肩膀,略帶苦澀的咧嘴說:

「老錢,沒想到啊,報警那哥們兒,你猜怎麼著?」

我轉頭看向他,反問:「怎麼著?」

老趙搖搖頭:「竟然是個外國人,用英語報的警,而且,你聽。」

他說完,隨之將剛剛接收到的一條語音放到我的耳邊,很快,我就聽到了一段有些機械的人聲,等我聽完以後,我立馬有了答案:

「這是,合成的錄音吧?看來兇手,有意向我們透露王軍亮的死亡和住處,這種做法的目的,應該只有一個。」

「什麼?」

「他們故意讓我們來調查,想通過我們的發現,找到他們需要的東西,很顯然,王軍亮這小子,死之前,是攤上大事兒了,還有陳珂也是,所以我建議,老趙你現在,立刻,馬上,聯繫『有關部門』,讓他們務必馬上趕到!」

「好。」

15、

不等我繼續發言,身旁的電腦突然響起了提示音。

一封郵件自動打開,其中的信息也逐漸映入我和老趙的眼帘。

英文,總共數十行之多,且配以一些雜亂的數字,說是雜亂也不準確,更像是密鑰,用來解鎖某種文件。

我慢慢的走近電腦,用手機將這封郵件的內容拍攝了下來,同時找來紙和筆,一字一句的完整抄錄。

老趙立刻找來精通翻譯,同時精通計算機網路安全的技術人員,在現場對郵件內容進行翻譯與追蹤破解。

後者的效率很快,在天黑沒多久後,便告訴了我們一條有效的信息。

他說:「趙隊,這封郵件,好像是從俄羅斯傳過來的。。而且經過了多重加密,安全性極強,郵件的內容相當凌亂,但我敢斷言,收件人絕對能看懂,因為這裡面的數字很有規律,跟錢老師猜測的差不多,屬於一種密鑰。」

我點點頭,看向老趙,他扶著額頭,還處於驚訝狀態,正巧電話鈴聲響了,老趙趕忙拿起手機,看到電話號碼後沒急著接聽,反而神情當即一緊,立即轉身向外走去。

看來「有關部門」已經做出了響應。

我向破譯的技術人員表達謝意,並繼續追問:「能不能查到,這個密鑰具體是解鎖什麼用的?」

那位小哥點點頭,認真的回答:「可以是可以,但需要時間。」

我低下頭看了眼手錶:「大概需要多久?」

小哥沉吟一聲,說:「就目前來看,死者的硬體完全足夠用來破解,不過怎麼著也得到凌晨才能有結果。」

我點點頭,鼓勵似的拍拍他的肩膀:「好,儘快吧。」

此後,我陷入了漫長的等待,現場遺留的種種線索,被忙碌不停的技術人員漸漸整理出來,但都是很無關緊要的證據。

終於,在時間顯示為凌晨一點的時候,昏昏欲睡的我被一聲驚呼吵醒,我搖搖欲墜的從牆邊站起,揉了揉腦袋,走近電腦桌。

小哥興奮且激動的用手指向電腦屏幕,示意讓我看。

我揉了揉發酸的眼眶,仔仔細細的審視。

屏幕中,一共四張圖片,每一張,呃,怎麼說呢,竟然都。。

都無比性感。。

每一張圖片中,都有一個身材惹火的金髮女郎。

她裸露著上身,背對著鏡頭,有的是在昏黃的草原上,面朝夕陽,擺出撩人的姿勢。

還有一張是她劈出了一字馬,昂首挺胸,顯示出弧度優美的胸部。

總而言之,我看著這四張無比惹火的美照,足足呆愣了半分鐘。

於是我遲疑的問小哥:「這是解鎖後出來的圖片?」

他依舊興奮的狂點頭。

我苦笑著問:「你確定沒出紕漏?」

他不說話,只是搖頭,但嘴角的興奮絲毫未減。

我有些站不住了,正要吐槽的同時,小哥將頁面拉到底部,他指著一行小字,用壓抑的聲音說:「錢老師,你快看!」

我彎下腰,湊近,眯起雙眼。

下一刻,我整個人沉浸在一種巨大的震驚里,後腦勺隨之冒出一陣冰涼,連帶著整個背部頓生寒意。

恕我不能說出頁面最下部顯示出的,那個人的名字。

我只能說,他一直存在於新聞中,和本世紀最大的一樁國際安全醜聞,有著最為直接的聯繫。

甚至可以說,是他一手促成了這樁醜聞的曝光,並將這把熊熊燃燒的烈火,由美洲大陸燃燒到了歐洲國度。

再聯想到王軍亮曾在莫斯科留學,而他還是今年剛剛畢業海歸,我全身的每一個毛孔都在噴張,並且抑制不住的渾身顫抖。

正在我扶著牆壁站立的這一刻,木屋外,同時響起了多人齊踏的腳步聲。

沉重而有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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會儘快更完的,碼字不易,還望理解,謝謝。

如果覺得還不錯,或者哪裡有錯誤,可以在評論區提出啊,如能指正,感激不盡,謝謝!


《獵人與獵物》


跳傘,落地。
陳默眼疾手快,撿起了地上的平底鍋。
身後的黃黃手一抬,舉過頭頂:「大哥,我們組個隊吧!」
陳默上下打量,思索片刻,點頭同意。


陳默走在前面,黃黃走在後面。
路見獵物,拔刀相向。
血濺當場。
黃黃問:「大哥,這次準備殺幾個?」
陳默沉默。
黃黃問:「大哥,我看你身手不凡,想必能笑到最後吧?」
陳默沉默。
黃黃自言自語:「大哥,你就大發慈悲,丟幾個瘦點的獵物給我唄?」
陳默回過頭,用冷漠的眼神盯著黃黃:「有這說話的功夫,都夠殺好幾個獵物了。」
黃黃訕笑:「我新來的,我新來的。」


「這個世界,只有獵人和獵物。」
陳默伏著身子,在隱蔽處解釋道。
「獵人想要殺掉獵物,滿載而歸;而獵物則四處隱匿,甚至偷藏獵人的武器,一切都為了自己不被殺掉。」
黃黃點頭,接話道:「我知道。」
陳默瞪了一眼:「我說話,你聽著。」
黃黃縮了縮腦袋,小聲說好。
陳默接著說:「獵物為了自己不被獵人殺,甚至會選擇自殺。而獵人在所有獵物死光後,也會自相殘殺,直到最後只活一個人。」
說著,他湊到黃黃臉前:「這個世界就是這麼殘酷,站在最高處的,只能有一個人。」
黃黃渾身打了個哆嗦。


風吹著草木發出沙沙的聲音。
陳默說:「起風了,我們走。」
黃黃問:「因為……順風趕路省力氣?」
陳默白了一眼。
「因為逆風,獵物聞不到我們的氣味。」


一路上,沒有獵物能逃過陳默的手心。
他的武器裝備也越來越好。
只有黃黃的裝備仍然很差。
黃黃手裡握著一把小手槍,抱怨道:「大哥,你就不能讓我點獵物嗎?」
陳默道:「開局只有一把槍,裝備全靠撿。」
黃黃目光一冷:「大哥,你這是在趕我走?」
陳默聳肩。
黃黃連說了幾個好字,肩膀發抖。
陳默指了指左後方,道:「剛剛路上我打死了一個獵人,他應該有不少好東西,你去撿撿吧。」
然後,一去不回頭。


山風瑟瑟。


沒走幾步。
陳默就覺得自己的後腰被冷冰冰的東西抵住了。
「逆風潛行,很好。我教的東西,你學的很快。」
身後傳來黃黃的冷笑。
陳默放下手裡的槍,用腳踢到一邊:「可你為什麼要殺我。」
黃黃道:「所有獵物和獵人都死光了,只剩你和我了。我們兩個之間,只有一個能活。」
頓了頓,他又笑著說:「這世界很殘酷,這是你教我的。」


陳默從容地問:「你是個新手,你覺得能殺得了我?」
黃黃不作答,只是笑。
陳默嘆了口氣,說:「那我再教你最後一課。」
黃黃:「哦?這就是你最後的遺言了嗎?」
陳默用平穩的語調說:「不勞而獲可恥,但它對一個人的摧殘,並不只是可恥。因為你一旦嘗到了不勞而獲的甜頭,就再也不會願意付出汗水了。」
黃黃沉默。
陳默說:「你這次跟著我,混到這個高度,你覺得自己以後,還會有動力自己往上爬嗎?」
黃黃惱羞成怒:「用不著你教我!」
陳默沉默了一會,笑了笑,說:「反正這也就是你的最後一課了。」


山風變大了。
天色陰沉起來。


陳默猛地發力,測滾到一邊。
黃黃端著槍,一陣掃射。
只聽得「噹噹當」的聲響,原來子彈竟然都打在了平底鍋上。
「平底鍋居然還能擋子彈??!」
陳默站起了身,趁著黃黃換彈夾的空隙,拍了拍身上的灰。
「所以說,你還太嫩。」
黃黃怒不可遏,一梭子一梭子地打,很快就把子彈打光了。
當衝鋒槍里再也打不出一發子彈的時候,黃黃的笑容凝固了。
陳默悠閑地走了過來。


「其實,我早就知道你想殺我。」
黃黃驚問:「你怎麼知道?」
陳默微笑:「還記得我們第一次見面嗎?你那時手舉過頭頂,看著像是對我投降,其實,只是因為你從背後抓槍抓了個空。你的那一瞬間驚慌,雖然假裝投降的臨場發揮很好,但還是被我看穿了。怎麼樣,我說的對嗎?」
黃黃不語。
陳默又說:「所以你並不是新人,我也早就知道了。我早就知道,你想殺我。」
黃黃用怨恨的眼神望著陳默:「那你為什麼一開始不殺我?」
陳默笑了。
風吹亂他的頭髮,吹起他的衣襟。
「因為,我是獵物啊。」


「獵物?!」黃黃眼裡的怨恨,一下子全部化為了震驚,「獵物怎麼能殺獵人?!!」
陳默抽出平底鍋。
「獵物的生存宗旨就是,不要被獵人殺死……」
停頓。
「可誰規定過,獵物不能反過來殺獵人?」
黃黃打了個冷顫。
「為了掌握足夠的技能與技巧,我已經隱忍太久。」
黃黃顫著嗓子問:「所以你不殺我……只是為了玩弄我?」
陳默把平底鍋貼在了黃黃的太陽穴邊。
「bingo.」


砰。
一聲巨響。
黃黃倒地。
陳默也一同倒地。
陳默不敢置信地摸了摸自己的腹部,手上滿是滾燙的稠膩熱血。
仰頭望著黑漆漆的雲層,他的聲音越來越小:
「怎,怎麼會?」


陰沉的烏雲里,一道閃電劈開夜幕。
映出旁邊草叢裡伏著的一個人影。
人影站了起來,冷笑道:「螳螂捕蟬,黃雀在後……這世界永遠比你知道的還要更黑暗。」
滾滾雷鳴從天穹降下。
陳默氣若懸絲,堪堪問道:「你,你是誰?」


人影放肆地笑,蕩氣迴腸的三個字隨著風,傳遍山林——
「老陰B!」

完。


《地鐵調解員》

算是一個系列吧23333

一、

女人是晚上十一點半上的車,臉色蒼白,雙目無神,乍一看還真像一具死屍。

此時列車已經停運,除了我和她,車廂里空無一人,我道了聲晚上好,卻沒反應,她就像是一尊雕像,只是死死盯著列車前進的方向,一動不動。

「我是楊海,不過沒人喊我名字,他們都叫我土豆,」好在這類場面我見得多,倒也不覺尷尬,「你呢?」

女人還是沒有任何反應。

得,又是個木頭,我站起身來,走到地鐵路線表旁:一站,兩站……一共七站,有些棘手,但還算能應付。

「行吧,」我嘆了口氣,轉身對女人道,「現在為您服務的是調解員278號土豆,本次列車一共七站,不過請您放心,本著對生命的熱愛——」

說實話,我不太喜歡這段台詞,中二又做作,可沒辦法,公司下了死規定,誰不說誰扣錢,嚴重的甚至還要折去陽壽:

「我會拼盡全力讓您活下去,您一定不會看到終點站的黑暗與絕望。」

二、

我的工作比較特別。

眾所周知,地鐵總是在十一點半停運,可這並不意味著結束,十二點之後,地鐵將會重新啟動,載著滿車亡靈穿梭於陰界之間,直至黎明到來。

也就是人們常說的,百鬼夜行。

當然,我的工作與他們無關,也與生者無關,在中間的半小時,還有一趟車,生者難見,死者難觸,唯有徘徊於陰陽兩界的可憐兒,才有機會登上它。

或許是因心如死灰,又或許是因執念太深,這些人毫無例外,都是沖著終點站去的,但無論何種原因,在那裡等待他們的,永遠都只會是死亡。

而我要做的,便是拯救他們。

這麼來想的話,這份工作倒還有些高尚,我看了看錶,還有一分鐘到站,思考片刻後,我還是決定選擇左側側門。

叮——列車終於到站,左側側門開啟,耀眼光芒傾斜而入,照亮整個車廂的同時,也填滿了我的腦海。

三、

血腥味。

寂靜的小山村裡,無數鐵騎持刀而入,將手無寸鐵的村民斬於馬蹄之下,乾淨利落,不留一絲活口。

「這他媽……是在拍戲么?」我愣住了,這些年來,我也看過不少人的回憶,卻從未見過如此駭人的場景。

撲通!又一村民倒下,此時我才終於明白,這都是血淋淋的事實,只是……她怎麼會有如此古老的記憶?

我正猶疑著,卻發現一旁草叢有些古怪,仔細一看,才見得幾名驚魂未定的幸運兒,其中一個,便是地鐵上那木頭似的痴呆女子。

這……還沒等我反應過來,畫面卻是一轉,小山村成了大城市,不過看著風格,似乎是在民國?

還是一面倒的屠殺,不過這次倒是收斂許多,黑衣人只是悄悄潛入幾棟民宅中,將其中居民挨個抹殺。

我當這調解員也有些時間了,自認見多識廣,可依舊搞不清眼前狀況,時間跨度這麼大,難道這女人擁有前幾世的記憶?

可當我看到女人和她的家友再一次逃出升天時,徹底愣住了——不,她不是擁有前世記憶,而是真真切切活了這麼久……

四、

「列車即將啟動,請乘客們抓好扶手,不要倚靠車門。」

光芒消去,我回過神來,看著眼前模樣不過四十歲的女子,陷入了沉思之中。

「你是阿加。」許久後,我終於是抬起頭來,緩緩道。

女人愣了下,雖然沒說話,可終歸是有了反應,那雙空洞眼睛瞟了我一眼,隨後又看向前方。

「那你……」我想了想,還是斟酌著語氣道,「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

一般來說,這樣問都得不到答案,可畢竟阿加一族是出了名的好脾氣,說不定我能偷個懶,省去一些麻煩。

然而,那阿加卻又變成了木頭,說什麼都沒有反應,要不是那空洞眼底閃過一絲感情,今天,我可就真沒把握把她勸回來了。

我想,她大概是明白了,我有手段能窺探她的記憶。

而那眼中感情,也分明是在告訴我,這段記憶實在太過沉重,她迫切的需要一個人理解她,和她一同分擔這沉痛回憶。

「唉。」我嘆了口氣,列車再度進站,左側側門開啟,那光芒,又一次填滿了整個車廂。

五、

「姐,他們不會真找到我們吧?」

阿加躺在床上,雖然她已在這世上度過了幾百個歲月,可一想起那些慘烈場景,她還是像小孩似的,劇烈顫抖起來。

「沒事的,」另外一個阿加拍了拍她的手,「這幾百年我們都過來了,咱姐妹兩,運氣可不差。」

是姐妹么?我盯著床上兩人看了許久,才突然意識道,經過一場場屠殺,那些阿加,恐怕就只剩眼前這對姐妹了。

「唉,瞧你怕那樣,」姐姐嘆了口氣,把床頭的水遞給妹妹,「來,喝點水吧。」

我皺了皺眉,剛才那一瞬,我似乎看到姐姐往杯里加了些東西,難道讓那阿加心灰意冷的,竟是姐妹相殘?

阿加睡著了,回憶也陷入黑暗之中,我加快速度,十秒鐘後,阿加醒來,發現姐姐已經不在了,取而代之的,是床頭柜上的紙條。

「妹妹,對不起,他們確實知道——」然而,紙條還沒讀完,那阿加的情緒便是失了控,將屋中瓶瓶罐罐全摔了個粉碎。

「這也太慘了吧……怪不得……」

我看著滿地狼藉和啜泣中的阿加,心中不免也泛起一絲悲涼,而她出現在地鐵上的原因,我也終於能猜中一二了。

六、

「家人,朋友,」我在阿加身旁坐下,「是因為這個么……」

阿加看了我一眼,對我的舉動似乎也沒什麼敵意,半響後,她才終於是小聲道:「不止他們。」

不止他們?我有點懵,實在想不通阿加這話是什麼意思。

「你還不懂么?」見我不理解,阿加又開口道,「死了,大家都死了,只剩下我了。」

我徹底愣住了,我倒是知道阿加一族境遇悲慘,可怎麼也不會想到,竟是慘到這種地步……

如果書上說的沒錯的話,這阿加一族也算是歷史悠久,傳說他們中了某種半詛咒半祝福的東西,從而擁有了漫長的生命。

可惜的是,這漫長的生命卻為他們招去了禍端,人們視阿加為怪物,竟是成立起了組織,一次又一次圍剿他們。

好在時至今日,這些組織早已不復存在,而阿加也不再被人類記得,只有少數利益熏心的人還在捉捕他們,不是仇恨不是恐懼,而是想窺探那長壽的奧秘。

也就是說,如果落入他們手中,連死或許都會成為一種奢望。

「那,你姐姐是為了你,甘願……」見女人情緒起了波動,我也是閉了嘴,沒忍心再說下去。

事到如今,我終於是明白女子感受,也知道她為何會出現在這地鐵之中了,一生都在逃避追捕,好不容易見著希望,卻又只剩下自己孤零零一人,得虧阿加一族心性好智慧高,若換做普通人,怕是早成瘋子了。

身處險境不說,還得獨自一人承受痛苦回憶,這感覺,可真不好受。

「不過,」擔心觸碰阿加痛處,我連說話都是小心翼翼,「你有沒有試過,去找其他人?」

「世界足有七十多億人呢,什麼南極北極上,說不定就有阿加住著,」見她沒反應,我繼續道,「真的,多去找找,別那麼早放棄,不然你姐姐——」

「你以為我沒找過么?」突然,阿加打斷道,那冰冷語氣卻是嚇了我一跳。

「三十年,我找了三十年,我不想讓阿加一族從此消失,更不想姐姐白白死去,」阿加顫抖著道,「可沒用,我找了三十年,什麼都沒找到,甚至連感應都沒有,你知道么,我——」

阿加深吸一口氣,待情緒平穩後,才盯著我眼睛,不悲不喜道: 「我已經是世界上,最後一個阿加了。」

七、

阿加的話讓我有些失神,恍惚中,我突然想起前幾年的新聞,說是有個犀牛哥們兒,全族人死光了就剩它一頭,整天都被士兵守護著,寸步不離。 我看過那張照片,犀牛被眾人簇擁著,安全而又舒適,只是那眼睛有些不對,空洞無神,充斥著絕望與孤獨。

那是死人的眼睛。

我曾問過自己,如果犀牛上了地鐵,救么?答案是否定的,非但不救,我還要陪著他,直到終點站的車門打開。

「我是這世上最後的巨人。」

「所以聆聽我的歌聲吧。」

「因為當我離去,這歌聲也會消逝。」

「取而代之的,則是永恆的沉默。」

不知為何,我又想起了這首歌,看著眼前阿加,我終於明白,那不只是孤獨和絕望,那是世界拋棄了你。

不過,她其實並沒有被拋棄。

動物和人最大的區別便在於前者愚笨,後者智慧。對於動物來說,靠本能行動的他們無知卻又無畏,除非最後一絲希望被抹殺,不然它們永遠也不會放棄。

可人就不一樣了,他們智慧,他們深思熟慮,他們總把狀況想的糟糕透頂,從而一蹶不振,自暴自棄。

對於他們來說,希望是有的,可他們卻總是畏手畏腳,或者停滯不前,或者半途而廢。

比如眼前的阿加。

「你,」再一次,我開口道,「真的儘力了么?」

「我說了,」阿加似乎也有些生氣,「我找了三十年。」

「但你他媽的能活上千年,」我抓住阿加的手,「跟著,我帶你去看個東西。」

列車進站,右側側門開啟,這一次,沒有耀眼光芒,取而代之的,是陣陣芳香,引誘著我和阿加走出車廂。

八、

「沒用的,你應該知道,如果我要回地鐵,你是攔不住的。」

我沒有理會阿加,只是拖著她向前走去,十秒後,那陰暗小路到了頭,光線湧入,豁然開朗。

此刻,我們正站在天空之上,俯瞰大地。

「這……」阿加雖然見多識廣,可還是吃了一驚,我拍了拍她肩膀,說別怕,往下看。

雲層下面,一個人影正疾步行走著,從青衣布衫到體恤短褲,從粗布行囊到雙肩背包,這幾百年來,他走過荒漠草原,走過城市冰川,他走了大半個地球,卻從未停止過腳步。

「他,他是……」阿加愣住了,難以置信地看著眼前一切。

「你的同類,」我頓了頓,又道,「他從小就沒父母,後來又和族人走散,同樣的生活,你過了三十年,而他過了幾百年。」

阿加沒有說話,她盯著男人背影看了許久,最後終於是忍不住,失聲痛哭起來。

「所以你看,有些事兒真得考慮清楚,」我也蹲下身,輕聲道,「現在你明白了吧,你從來都不是獨自一人——」

「這地球上的某個角落,還有人,一直在尋找你。」

九、

還有一分鐘列車就開了,這是倒數第二站,也就是說,再不下車,那阿加可就交代了。

不過好在她已半隻腳踏出了車門,瞅著樣子,似乎也不會反悔。

「那,」阿加猶豫了半天,還是開口問道,「這世界上,就剩我和他兩個阿加了么?」

「這不清楚,」我搖頭道,「我是因為和他認識才能帶你找到,至於其他的,我還沒那麼大本事。」

「沒事,」阿加笑了笑,「就算只有一個人,那也夠了。」

這是我第一次看到她笑。

「行,」見狀,我也是鬆了口氣,「不過你是魂魄來的,不管哪站下都得回身體那去,到時候,要找到他可不容易。」

「放心吧,這次,我不會再放棄了。」

說罷,阿加終於是在最後一秒下了車,列車啟動,車門合上,很快,我兩便被隔開了。

「謝謝你。」阿加嘴巴動了動,似乎在說這三個字。

列車緩緩加速,帶著我駛向那漆黑的隧道,而在阿加淡出視線,列車徹底沒入黑暗之中時,我也是朝著來時方向,輕聲道:

「一定要,好好活著。」

十、

「土豆,你的信!」小區收發室大爺探出身來,沖我招手道。

信?我有點納悶,這都啥年代了,咋還有人用信件聯絡?

「大爺,你確定這是我的么?」我接過信封,將信將疑道。

「咋不是你的,上頭寫的清清楚楚!」

說的也是……雖然有所懷疑,可我還是拆開了信封,而當我展開信紙的一剎那,眼淚卻是奪眶而出。

這兩個人,居然還真碰到了。

他媽的,我就說只要堅持便會有奇蹟,生命這東西,哪能這麼容易就放棄。

「喂,你沒事吧,」大爺見我哭成這樣,也是關切道,「咋的,被綠了,收到分手信了?」

「凈胡扯,我啥時候有女朋友了,」我將信紙折好,放入兜里,「我只是覺得我現在的工作,實在太他媽偉大了。」

如你所見,這便是我,調解員278號土豆,倘若有天我們在地鐵相遇,那我一定會讓你,乖乖滾下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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_(:зゝ∠)_這個不是坑啊~完結小短篇~

1

「你好,我是一個珠婆。」

「不不不,不是豬婆。是珠婆!」

「哎?哎哎?別走啊!咱還可以聊聊別的!」

又一次相親失敗的小明被潑了一身孟婆湯,濕漉漉的坐在卡座上。小鬼何苦為難小鬼呀。心中感慨一番,又拿抹布擦了擦臉。小明略感肉疼——這孟婆湯可不便宜呢!

小明是一個珠婆。像牛頭馬面,判官孟婆一樣,珠婆也是一個職業的統稱。

地府每天都會收到來自人間的淚珠子,淚珠子因是人類七情六慾之精華而價值不菲。閻王殿每月都需要向天庭上繳九成產出,還有一成九級淚珠子留下來做孟婆湯的材料。

珠婆是分揀淚珠子的工人。他們每天要面對的是八千八百八十八萬顆淚珠子,然後從中挑選出有價值的淚珠子。越渾濁越不值錢,越剔透越昂貴。藍色的是傷心淚,橙色的是喜悅淚。白色的則是迷了眼睛或者迎風受刺激的無緣之淚,不值錢的。雖然是個工人,但說起來好歹也是閻王殿里的公務員,只是因為是基層干苦力的幹事太不起眼而經常被無視不為人理解。珠婆想陞官也只有一個途徑,那就是尋得八百八十八顆極品淚珠子。而事實是,一個珠婆五十年也不一定能找到一顆極品淚珠子。

陞官無望的小明決定踏踏實實的做他的珠婆,然而工作剛半年的他就陷入了相親門。誰讓他他是一個外貌英俊品行端正又剛好適婚的公務員呢?

鑒於被第八個相親對象潑了孟婆湯,他已經放棄了找媳婦這個想法。畢竟沒那麼多錢揮霍不是。

面前的管道里叮叮作響,小明知道淚珠子快到了。淚珠子紛紛滾落在小明面前,小明開始迅速挑揀。

七級傷心淚,六級喜悅淚……他挑揀著,擺放著,直到肩膀被拍了一下。

「小明,有個漂亮女鬼找你。」

手中的淚珠子掉在地上,小明一腳踩了上去整個兒的滑進了淚珠池中。淚珠子小巧而圓潤光滑,小明被淚珠層層掩埋,越陷越深。小明扒拉著,眼睛睜得老大,恐慌之下沒注意到眼睛一瞬間的冰涼。

滑到底的小明站穩了,然後兩隻腳往下一蹬,借著慣性從池低往上爬。剛出珠池他就看到一張漂亮的臉,心突然就跳了起來。

「小明?」

「啊,我是。」

「我是阿瞳,你隔壁二大爺他外甥女同事的大舅奶奶的二侄女介紹的相親對象。我們算是見過了啊,再見。」

「啊?」

剛爬出來的小明有點懵,回過神來只看到一個背影離他遠去。

再見到阿瞳的時候,是在奈何橋下。她的目光投向奈何橋上的行人,背對著他。可即便如此,小明還是知道了,這個人是阿瞳。

小明感受到了心臟傳來的劇烈跳動,他生出一個念頭來——我對她一見鍾情了。

「你在看什麼?」

「人世百態。」

阿瞳一回頭,便看見了小明那雙眼睛。深情款款的模樣讓她微微一愣,聲音溫柔了幾分,繼而揚起嘴角。

幸福來得太突然,讓小明懷疑是夢還是現實。可是鬼差是不會做夢的,所以他每日笑得跟個二傻子似的,因為他和阿瞳在一起了。

一次次的約會,阿瞳對他的一切都很感興趣,包括他的職業。而不像之前的那些相親的女人,連豬婆還是珠婆都沒搞清楚就離他而去。這般想來,阿瞳在他心裡就顯得更加的善良可愛了。

鬼差的一生是漫長而無趣的。在沒有白天的地府里,鬼差每日都需要工作,因為他們不知疲憊。鬼差又要定時休息,因為他們還有情緒。鬼差還要被安排姻緣,因為鬼差情緒不穩極易躁動,需要用姻緣使他們在地府安定下來。所以說,小明還是相當幸福的。對他來說,沒有比和一個自己喜歡而又喜歡自己的人在一起更幸福的事了。

可是他忽視了。連天庭都禁止的愛情,在地府怎麼會任由呢?所謂的締結姻緣都是形婚,是把鬼差牢牢拴在地府的繩索。

因為鬼差沒有感情。

「你說什麼?」

小明不願相信。什麼暗查使,什麼淚珠盜竊案,他聽不懂也不想懂,他在乎的只是阿瞳的那句不愛他。」

「對不起。」法力凝聚在指尖,阿瞳在小明的身上虛畫幾筆,將他捆了起來,「珠婆小明,涉嫌盜竊極品淚珠,現將其押回天庭候審,」

小明嘴唇發顫,雙目落淚,「我恨你。」

「鬼差沒有感情,不會落淚。這眼淚便是證據。」阿瞳別過頭,不敢直視那雙眼睛。

「我恨你騙我。」

又是兩行淚,滴滴答答落在地上成了淚珠子。淚珠子滾到阿瞳的腳邊,晶瑩剔透的藍色讓她渾身一震。

天庭之上。

「盜竊極品淚珠之事你可認罪?」

小明看了一眼一旁的阿瞳,道,「我認。」

審判官又說了什麼,阿瞳聽不不清。腦子裡回蕩的是那句「魂飛魄散」和小明最後看向她的笑。捏緊了手,手中的物什硌得她皺眉。

2

舒銘打小就愛哭。這是舒銘媽媽跟晏之講的。可是,當她看到舒銘吃麻辣燙吃得滿臉淚水的時候沒忍住笑了。舒銘又氣又惱,準備捉她。剛站起來,想到臉上還掛著淚又羞得哭了起來。

晏之靠在舒銘身邊,「你說說你,哪有大老爺們兒哭哭啼啼讓小姑娘來哄的?真是…真是…真是哈哈哈哈……」

舒銘一把把晏之按在腿上,狠狠地照著臀部拍了兩下,「你又不是不知道!」正說著,舒銘又哭了……

是呀,晏之知道的,關於舒銘的怪病。

流眼淚沒什麼,關鍵是不分時間不分場合說哭就哭就有點麻煩了。看了很多醫院各項都很健康,就是不知道為什麼一點點情緒都會被誇大很多倍,直到讓他哭出來。

晏之還記得第一次見到舒銘的時候,剛打了照面,舒銘就哭了。那時的晏之並沒有想太多,還以為舒銘是迷了眼睛,還打趣地說,「你可是等了我三百年?」那時的舒銘一臉懵的就帶著眼淚愣在了那,想想就覺得好笑。

再看面前眼角掛淚的舒銘,晏之輕拍著他的後背,一副哄小孩的模樣,「你可是等了我三百年?」

「我找的你好苦啊~」舒銘接了話。這樣的日常晏之總是玩不膩,好在舒銘依然願意陪她玩。

即便舒銘有怪病,晏之還是願意跟他走下去。「給你擦眼淚也是一種幸福啊。」晏之常常說,然後把舒銘的「分手」兩字堵了回去,再惹出他的兩行淚來。

本來因為身患怪病而對結婚不抱希望的舒銘這一次準備求婚了。沒有音樂餐廳,沒有燭光晚餐。就在兩人的出租屋裡,舒銘拿出了一顆沒有水的水晶球,水晶球的中間是一顆水晶戒指。水晶圓潤,在燈光下流轉著華麗的色彩,像一顆淚珠。

「你要嫁給一個總會哭哭啼啼沒錢沒房的男人嗎?」舒銘單膝跪地,雙手捧著水晶球。

晏之嘴巴里還塞著沒吞下去的餃子,「猴~」

舒銘給她戴上了戒指,哭了,這次是兩個人。

燈下美人垂淚,我見猶憐。晏之撲了過去,舒銘回應著,卻被韭菜味兒熏得哭的更厲害了。

他曾痛恨上天,為什麼要讓一個男人承擔弱懦的眼淚,讓他幾十年孤苦伶仃。

而後,他也感謝上天,讓他因為眼淚而與阿瞳結緣,共赴餘生。

但現在,他卻無比厭惡眼淚。

繁複毫無節制不受控制的東西都令他煩悶,像眼淚,像婚後的晏之。

他不能想像深愛的人年輕的身體起了褶皺,姣好的面容開始蒼老,變成整日嘮嘮叨叨普通婦女。從起初的兩個人一起哭,到後來晏之一個人哭。

不是舒銘的病好了,而是舒銘被磨礪得不容易有情緒反映了。

「這便是生活嗎?」

他從晏之的身上爬下來,點了一支煙。窗外是傾盆大雨,嘩嘩的水聲擊打著地面,演奏著響徹這片土地的音樂。

他把身體探出窗外,臉上濕漉一片。嘗到了嘴角的鹹味,他抹了把臉。晏之過來從後面抱住他,舒銘下意識的拒絕,隨即看到了晏之臉上的神色。

「我……」他開了口,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別哭了好嗎?」晏之的聲音帶了些哭腔。

舒銘想去摸摸她的頭,看到髮根的幾根白色又停住了手。

他不愛了嗎?他怎麼可能不愛!只是,有些東西好像變了,變成了他陌生的不熟悉的甚至抗拒的。他覺得自己身體里好像住了個小心眼兒的女人,整日里借著他的眼睛哭哭啼啼。讓他一丁點的情緒都隱藏不了。像個透明人,被剖析在所有人面前。你可以說他單純,可以說他性子直,但時間久了,你只能去隱忍,隱忍到怨恨。

他知道的啊,晏之的不開心大多來源於他的眼淚。生活的瑣碎加了眼淚就變味了,不該女人承擔的事情她也要被迫承擔起來。

她在堅持,他也在堅持。

可是,這次兩個人都堅持不下去了。

晏之大聲地哭了起來,舒銘也大聲地哭了起來。兩個三十歲的成年人像孩子一般坐在地上,不顧形象的哭鬧著。

舒銘喊著,「這他媽操蛋的生活!」

晏之喊著,「我愛你!」

眼前帶著霧氣,舒銘只看到一個身影擦過。窗帘呼啦啦地飄出窗外,然後被雨打濕垂在那裡。

晏之死了。

一起死掉的,還有他們的孩子。

舒銘這次沒有流眼淚。

3.

「現在還有多少名珠婆?」

「回稟陛下,現有珠婆三千八百餘人。」

「怨鬼可解決七成?」

「回稟陛下,已解決八成左右。」

「甚好。賞蟠桃五個,你且回去吧。」

閻王每年都會上天庭一次。什麼?參加蟠桃大會?不存在的。地府的人身上沾染戾氣太重,是不能參加這類仙家眾多的活動的。

閻王走得很慢,上一次來天庭的時候,這邊還沒有種下這些薔薇,怕是那些仙子起了興緻吧。

雲籠霧罩下,一行仙子裊裊而來。閻王瞅了一眼便把頭低下了,仙子美則美矣,可是沒有感情的人形木頭又有什麼好看的。情感,可是這世上極為珍貴的東西。想那九成淚珠子上繳給天庭,閻王就不敢想像玉帝又要製造出多少行屍走肉來。

這般想來,便覺得這天庭冰冷,想快快離去。

真是一個奇妙的地方。

他笑,帶了些嘲諷。

被攔下時,閻王沒想起來眼前這人是誰。

「為什麼我立了功,卻從暗查使變成了仙子。」

啊,想起來了。閻王看到那張漂亮的臉,「因為你美啊。」

如果不是因為美,這會應該去投胎了吧。他沒把話說完,因為這些話不能對她講。

秘密,沒錯。這天庭之上,到處充滿了秘密。也不全是,這世界,就是由一個又一個的秘密構成的才對。

「你能帶我去地府嗎?」

「做仙子不好嗎?」

閻王反問她,看到仙子不說話,便道,「那就如你所願。」

這下該有趣了吧。閻王想著,又瞟了一眼身後人胸口藏著的圓潤淚珠子,那可是一顆極品傷心淚。

阿瞳在地府做了孟婆。

每日里給人喝孟婆湯,使人忘卻往事。有順從的,有不從的。武力制服的有,制服不了的也有。每到遇到制服不了的,孟婆主管便說,「送到珠婆那吧。」

珠婆?難道不僅僅是收拾淚珠子的?

阿瞳尾隨過,那些滿身怨氣不願服從的魂魄在珠婆館裡變成了鬼差珠婆。也不知是被灌了多少孟婆湯,出來後老老實實的做著自己的工作,像是做了很久的老員工一樣熟練。

找了閻王,閻王笑道,「我不能說,但我也不攔你。這地府隨你闖。」

得了閻王的令牌,阿瞳辭了孟婆的工作,守在珠婆館觀察那些珠婆。

日復一日,好像沒什麼異常,卻又奇怪的緊。

那些珠婆正常的生活,卻又隨時會牽扯到一些事情之中,愛情,友情,親情……

怎麼那麼熟悉?!

阿瞳想到了自己,想起了胸前的淚珠子來自誰。

被各種感情所困擾的珠婆最終大多是以感情破裂告終,然後或魂飛魄散,或喝孟婆湯轉世投胎。感情平淡不致破裂的又會陷入新一輪的感情困擾之中,如此往複,總之都逃不出最後的兩個結局。

這就是真相?

「你只看到了你能看到的真相。」

閻王不知道什麼時候站到了阿瞳的旁邊。單手扶著她的肩膀,眼前場景一變。

她看到了那些怨念深重的魂魄凝聚在地府低端,每增加一個每增加一天,地府便下沉一寸戾氣便增長一尺。

她看到了成為珠婆前的魂魄被強迫抽離所有的記憶和感情能力,失去一切的魂魄任勞任怨的工作,也一點點的恢復自己的感情能力。

她看到了陷入感情的珠婆說著我愛你和我恨你。

她看著他們最終都沒有很好的結局。

這是全部了?

場景再換。

她看到了所有感情糾葛又是塵世緣分的後續,相愛的人以互相傷害告終,一句「我恨你」短的不僅僅是魂魄間的緣分,也是前塵往事的緣分,亦是不懼武力不願喝下孟婆湯的緣由。

呵。

她笑出聲。

「天上的人若不是喜歡美麗的人形木頭,你怕是早就投胎轉世了。」

說什麼禁愛欲,自己還不是貪戀美色。閻王食指點了她一下,消了她的記憶,也拿走了她胸口的極品淚珠子。

感情這東西,去了苗,去不了根。

「你是不是我要等的那個人,就看造化了。」

閻王對著阿瞳沒頭沒腦的來這麼一句,沒等她睜開眼便離開了。

4.

我叫阿瞳,天庭的仙子。說起來不過是玉帝的婢女罷了。

她們常誇我美,說我一笑傾城。

我知道,但我很少笑。我總覺得胸口有什麼在壓迫著,堵塞著。

偶爾會落淚,卻不能跟別人講。這是一個秘密,因為仙子是不會落淚的。

我還有一個秘密,我的夢裡常有一個男子,他對我說,「我是一個珠婆」,他會喊我晏之。

晏之,多美的名字。

每每我想起這個名字,心底就會傳來一個迴音。聲音太小了,聽不清楚。直到今天天狗食月,萬籟俱靜,眾仙家忙於打坐,天地間彷彿就我一人時,我輕輕的對心底念著「晏之」的時候,它輕飄飄地回了兩個字,「舒銘」。

不知道為什麼,我的眼淚止都止不住,只好一頭扎進了瑤池。

—完—


【滿洲之鷹】完結.

01.

康德十二年八月,帝國崩壞了。

裕仁天皇投降。

溥儀皇帝被蘇聯人虜獲。

日本開拓團民撤離滿洲。

沒有希望。

這片土地沒有了希望。

「可是,滿洲還有你們。」司令緊鎖眉頭,稜角分明的臉上神情剛毅。

「你們是滿洲之鷹。你們是帝國的未來。」

02.

1933年,我十六歲,溥儀在日本人的幫助下,建立了滿洲帝國,年號康德。

那時司令熱淚盈眶,他強忍聲音的顫抖,對我說,我們復國了,這是屬於我們的鐵馬冰河,這是屬於我們的永世基業。

他站在玻璃大窗前,陽光灑在他偉岸的身軀上,像一尊雕塑。

日本人告訴我們,這裡將是五族共和,王道樂土。這裡將是大東亞崛起的鑰匙。這裡將是未來世界的中心。

帝國的各個渠道在日本人的把控下像台精密的機器般運轉起來,工業的鋼鐵洪流席捲了這片土地。

「可是,日本人當真值得信任嗎?」我問。

司令高昂著頭,說:「大東亞戰爭幫助我們復國,只憑這點就說明了一切。」

「但我感覺……我們就像傀儡。」

「很快,便不像了。」司令整理了一下軍服衣領,「日本人答應過,項目成功後,我來負責,那時,就將是我們滿洲榮耀的開啟。」

「據我所知,那裡已經累屍成山了。」

「同情心是可恥的。」司令皺眉,「帝國需要犧牲。」

我鞠躬致歉。

「記住,所有偉業的基石之上,盛開的都是血肉之花。」他說。

03.

康德九年初,關東軍731部隊的活體實驗出現了突破性成果。

那天我和司令一起來到位於野谷的實驗基地,鐵門緩緩洞開,徑直進去,冰冷的鋼鐵長廊的盡頭,一個燈光明亮的石廳,四壁鑿辟得非常整齊,舉目向上望去,廳頂高闊。

石廳中央有個數米高的鐵籠,裡面有團東西似在聳動。

我們靠近,看到那團東西身上覆蓋著羽毛。

身旁的日本人用蹩腳的漢語對那團東西喊道:「飛起來!」

那團東西像是受了驚嚇,展開身軀,一雙巨大的翅膀伸開,臉轉向我們這邊。

一隻金雕。

它眼神里沒有普通金雕的兇狠,而是充滿了驚懼。

「飛起來!」日本人再次喊道。

它展翅而飛,飛行的軌跡異常混亂,它在鐵籠中衝撞,鐵絲將身上的羽毛刮落,最後它精疲力竭,墜落在地,不停喘息。

像是從來沒學會過飛翔一樣。

日本人笑著說:「為了戰略上的推進意義,實驗直接從猴子跨步到金雕,成果顯著。」

司令和我走向前,靠近鐵籠,仔細觀察這隻金雕。

它喘息了好幾分鐘,然後一步步移向我們,我隔著鐵籠和它對視,想從它眼睛裡讀出點什麼。

它撲閃幾下翅膀,扇出一股腥臊的風。

它用尖銳的爪子在地面上抓來抓去,刻出歪歪曲曲的字元。

它後退幾步,用喙啄了啄地面,示意我們去看。

我仔細端詳,終於辨認出來,它寫的是五個漢字:

求 你 殺 了 我

04

人類從不缺少自我毀滅的瘋狂。

大腦移植術被研究出來後,移植了人類大腦的金雕就成了小型戰鬥機。只要配備上特屬武器,它們便擁有了超強的機動性和殺傷力。

它們將是戰爭的終結者。

日本人並沒有遵守將項目交給司令的承諾,司令雖然接手了,但仍是副官,總負責人是個叫石井泰野的矮小丑陋的男人。

實驗成熟後,之前的實驗品被統統銷毀。康德十年冬,一支真正具備戰鬥力的戰鷹部隊開始量產。

大腦提供者的選拔是有嚴格要求的。

日本人作為高等公民,成為實驗品這種事自然不會輪到他們。漢人不被信任,他們跟這個國家有天然的情感割裂。剩下的,只有跟皇軍一心的既得利益者。

所以,這些金雕的大腦提供者,都是旗人。

除此之外還有兩條嚴謹要求。一是要認同大東亞共榮政策,二是要高於一般人的智商。

第一條是為了保證戰鷹部隊的忠誠度。第二條是為了更快更好掌握飛行和戰鬥技巧。

戰鷹部隊第一次戰鬥演習選在一個覆雪初融的下午,在野谷外的空地上,數百隻金雕展翅而飛。

它們身上裝備了機槍和炸彈,用利爪和尖喙控制,從天空傾瀉下來,將軍事目標夷為平地。

它們凱旋而歸,落回地面。

數百雙眼睛齊齊望向司令。

我站在司令身邊,能感受到他激動的心情。

這個男人雖然年過六十,但身上仍有一股仿如少年的熱血。

「今天的你們,將被載入滿洲帝國的歷史!」他對著鷹群宣講,「你們是神鷹旗,滿洲第九旗。你們將會如八旗祖先一樣,用視死如歸的勇氣,贏得天下!看見了嗎?你們剛才俯瞰的土地,這片曾給了我們旗人榮耀的土地,這片我們失而復得的土地,你們要扞衛它,為它戰鬥!從今天起,對內,你們是神鷹旗,對外,你們將獲得一個讓敵人膽寒的名字。」

司令伸開雙手,像展開了翅膀。

「滿洲之鷹!」

鷹群開始躁動,第一隻飛上高空,其餘的也一隻接一隻飛起,它們盤旋而上,遮天蔽日。

司令轉向我。

「神鷹旗還需要一個首領,一個帶領它們翱翔和戰鬥的首領。」司令把手放在我肩膀上,「我只信任你。」

我敬了一個軍禮。

「加入神鷹旗,是我的榮耀。」

尖銳的鷹群長嘯之聲傾軋下來,震耳欲聾。

05.

我的換腦手術很成功。

最初對金雕身體的操縱並不自如,但很快就適應了。

飛翔很容易,但做到隨心所欲卻著實花費了不少努力。

除此之外,還有那要命的頭痛。

就像要爆炸一樣,每條血管都變成了火山,噴發出名叫疼痛的熔岩。

為此我每天都要打止痛劑控制。

但這些跟我想要做的事情相比,又算得了什麼?

換腦後三個月,我第一次從實驗基地飛出,直衝天際。

越過山崗,越過田野,越過城市聳立的煙囪,我看明白了很多事情,很多作為一個人時看不透的事情。

我在天空翱翔,風從耳旁呼嘯而過。滿洲就在下方,這片苦難的土地就在下方,我離它那麼遠,卻又那麼近。

返回基地時,司令正站在最高的露天瞭望台上。

我在他身後降落。

他聽到聲音,轉過身來。

我用鷹爪在地上寫:

戰 局 ?

司令輕輕搖頭:「不樂觀,美國人很厲害。」

我又寫:

怎 么 辦

司令指向樓頂的日本軍旗:「不怕,我們的身後有太陽。」

軍旗上的太陽散著光芒。

我繼續寫:

如 果 太 陽 熄 滅 了 ?

司令指向軍旗的手垂了下來,他轉過身去。

「如果太陽熄滅了。」風灌滿他的軍風衣,獵獵作響。

「我們就是光。」

06.

五天後,我第一次執行任務,便是暗殺。

隨著戰局的崩潰,越來越多的關外特務潛入滿洲,他們在伺機而動。必須被消滅。

夜。我來到一處鄉鎮,在一間普通的農家院里降落。

收起翅膀,輕輕靠近窗邊,燈光從窗戶里透出,人影綽綽。

我仔細聽,裡面有三個人在對話。

他們在聊最新的戰局。德國投降了,美軍在硫磺島登陸,蘇聯方面準備參戰。

「同志們,我們看到了曙光。」他們興奮地說。

我揮動翅膀破窗而入。

他們的眼神里瞬間充斥了驚訝。

沒等他們有所動作,我就用鷹翼上綁著的利刃刺穿了其中兩人的身體。

另一個見狀想逃,我疾速閃到他身後,用鷹爪上裝備的割刀將他的頭顱斬掉。

頭顱在地上滾了幾圈後停住,他睜著不可思議的雙眼,還沒明白到底發生了什麼。

短短几秒鐘,我就將這裡變成了地獄。

我在他們房間翻箱倒櫃,但找到的有用線索只有一封信,內容是世界範圍的戰況報告,裡面還有對日本戰敗後接收工作的安排。信的末句寫著:為了解救滿漢同胞,我們萬死不辭。

滿漢我懂。同胞我也懂。可我卻第一次看見這四個字連在一起。

我振翅飛出。

在夜空之上,身下的城市燈火點點。這個高度讓我冷靜下來。腦海中不斷回蕩著某些畫面。

戰爭,屠戮,殺伐。

當我們已經瘋狂到把自身的榮耀放在了正義之上,放在了常識之上,不惜將自己出賣,不惜把民族精英改造成活體武器……

我們存在的意義是什麼?

夜空靜寂,只有風聲。

繁星漫天,像祖先們的眼睛。

07.

神鷹旗的行動成效卓著。隱蔽,迅速,兇狠。我們是滿洲食物鏈的最頂端。

康德十一年深秋,我們第一次去了前線。

長途跋涉並沒有讓我們的戰鬥力減弱。盤旋偵查數日後,我們與國軍現代化部隊第一次正面接觸。

最終的結果是,用我方的六人傷亡換了對方一支整編營。

戰後,我們盤旋在戰場上,厲聲尖嘯著,為死去戰友哀鳴。

突然,我看到下方一具神鷹屍體翅膀微顫。我俯衝下去,來到它身邊。

它睜開眼睛,看著我。

它還沒死,可是至少有五顆子彈穿透了它的胸膛。回天乏術。

它用鷹爪沾著血液,在地上寫著:

記 得 我 嗎

我寫:

你 是 誰

它寫:

姬 蘭

我愣住了。我記得她,她是我青梅竹馬的玩伴。

她又沾了沾血,繼續寫:

不 要 繼

……

繼這個字還沒有寫完,她的身軀就僵硬了。

巨大的頭痛襲來,我感到眼前的世界就像炮彈轟鳴下的戰場。破碎,混亂。

我執意要求從前線退回。日本人極不情願同意了我的要求。

回到滿洲後,我第一時間去見了司令,我問他:

您 說 過 不 用 女 人 ?

司令皺眉:「成年志願者里男性不夠,為國家貢獻,男女都有相同的榮耀。」

我寫:

請 不 要 再 用 女 人

司令沉默了十幾秒,然後走到我面前,一下踩在我翅膀上,我撲閃著,卻抽不出。

「國家,和個人,哪個更重要?」

我忍著痛,寫道:

司令鬆開腳。

「百萬滿洲人,將流干最後一滴血。」

08.

康德十二年八月,最後一滴血尚未流盡,帝國便崩壞了。

石井泰野將神鷹旗的所有許可權都移交給司令後,剖腹自決。

司令將我們召集到武器庫,滿臉黯然。

數十分鐘的沉默後,他站直身軀,眼睛裡又放出了光芒。

「滿洲還有你們。」他說,「你們是滿洲之鷹,你們是帝國的未來。」

他拿出厚厚一疊資料。

「三個月前,我開始做最壞的打算,這些計劃,將是我們之後的行動綱領。」

他滔滔不絕說了很多。

他說我們要偷襲蘇聯紅軍,救出溥儀皇帝。

他說我們要轟炸盟軍基地,刺殺他們領導人。

他說我們要去東京,潛入皇宮,綁架天皇來滿洲,逼迫日本重新恢復大東亞戰爭。

他說我們要去美國本土強制引爆原子彈。

每一項都是異想天開,

每一項都是無意義的掙扎。

「我們祖先的圖騰就是鷹」他指著身後巨大的滿洲地圖說,「在我們的傳說中,神鷹海東青盤旋翱翔在這片土地之上,護佑著滿洲民族。」

他掃視著我們,眼神中有不可名狀的期待。

「而現在,你們就是海東青。」

09.

司令對我說,計劃要在三天後實施。

「你帶領神鷹旗襲擊蘇聯人駐地。飛過防禦,趁其不備,血洗指揮部。」

我低頭,表示遵從。

「第五批移植體正在選拔。」司令看著手中的名冊,「都是些聰明的孩子。」

我驚訝,寫道:

孩 子 ?

司令說:「是的,他們將是祖先的希望和驕傲。」

我長嘯一聲,司令被我嚇了一跳。

我狠狠在地面刻下:

這 是 最 後 的 遮 羞 布。

司令憤怒了,他舉起槍對著我,厲聲道:「做亡國奴和玉碎之間,難道不是前者更高貴嗎?」

我寫:

明 亡 漢 人 玉 碎 者 眾 清 亡 旗 人 玉 碎 者 幾 何

司令大吼一聲,連開數槍,卻都打在我身邊的地面上,濺起石屑。

司令喘著粗氣,說:「旗人玉碎,從你我起。」

我還想寫些話,司令卻轉身離開。

姬蘭臨死前沒寫完的那句話又從我腦海浮現。我看著司令的背影,在地面刻了一個「續」字。

不要繼續。

10.

三天後,計劃準備實施了。

還有半個時辰,神鷹旗就將傾巢而出。

殺戮一旦開始,便不會輕易停下。

我在司令的辦公室內,廣島核爆後的照片就擺在我身邊,我知道,如果肆意如此,這片土地最終的結果是什麼。

不能繼續。

不能。

我悄悄退出去,來到武器存放處。

兩隻鷹爪牢牢抓起一枚沉甸甸的炸彈,扇動雙翼,飛向天空。

司令啊,變成鷹之後,有些東西會看得異常清楚。

我看得到滿洲工業的榮盛背後,是勞累致死丟進萬人坑的工人。

我看得到日本人只關心我們的資源,他們只想掏空這片土地。

我看得到這裡只有奴役,並沒有任何榮光。

和平已經丟失太久了,司令啊,讓我們來把這一切復原,好嗎?

升到高空,我久久盤旋俯瞰,一次次確認著自己這樣做是否正確。

為了不再有犧牲,旗人玉碎,從你我起。

我鬆開剛勁的利爪,炸彈被投了下去

巨大爆炸聲轟隆作響,滾滾熱浪直衝天際。神鷹海東青們闔上了怒目。

司令,對不起,我無法認同你的榮耀和理想。

司令,對不起,我無法說服自己。

願火海蕩平你內心的仇恨,願你的靈魂再次回到我兒時記憶中那個慈祥的模樣。

對不起,我的父親。

我收斂起翅膀,直直墜下。



自從國家對勞動力需求的減弱,社會出現一種新興職業——傾聽者。此職業薪水極為豐厚,但要求每一位從業者持有失憶證。

為了照顧患者隱私,從業者必須選擇性失憶,對患者的抱怨聽過就忘。

葛心就是傾聽者的一員,他二十歲時,家裡人給他買了張失憶證,從此開啟了好吃懶做招搖撞騙的生活。

然而近日,葛大騙子遇到了他人生中第一件煩心事。

在咖啡店思考了半小時的人生後,他覺得自己被人纏住了。

這是葛大騙子第九百零一次坐在柏先生的面前,他有些無奈的看著眼前的人。

柏川西裝革履,頭髮梳的一絲不苟,如同面臨一場約會。

「先介紹一下,我叫柏川,男,二十八歲,現工作於......」

「現工作於廣告設計公司,家裡養著一條叫大黃的狗,因單身是娘胎自帶屬性而困擾不已。」葛心對柏川的人生簡歷倒背如流,但他必須裝作首次聽到一般,抱著新奇而親和的微笑。

在柏川朗誦完自己的開場白之後,終於開始了今日的傾訴內容,即為——對自己單身理由的九百零一次偉大猜測。

葛心是個優秀的騙子,不過再好的騙子也有耐心用盡的一天。他終於語氣得體的開口道:「先生,您有沒有覺得老談一個話題有點膩?」

柏川聽到這句話,愣住了。

他很快意識到什麼,面色不好看地問道:「你...記得我?」

於是這一瞬間,葛騙子似乎聽到了自己職業生涯終結的聲音。

葛心在社會上摸爬滾打已經有一段日子,他自然不會敗在一個小小的白領男手上。

在一番裝瘋賣傻之後,他硬生生揭過了這個話題,但懷疑的種子卻深深埋進了柏川的心裡。

柏川是個表面生活極為體面的人,嚴謹二字可以貫穿他的前半生。只有在傾聽者面前,才可以暴漏自己的苦惱和神經質,所以遭遇一個假冒傾聽者對他而言是毀滅性的打擊。

柏川仔細觀察這葛心的一言一行,他越看越覺得自己遇到了騙子。

如此的分析下,他回想起之前三個月自己吹牛耍寶,邊哭邊笑的樣子,突然覺得腦門上有根筋一抽再抽。

「有點不想活了。」柏川這樣想。

傾聽時間在兩人的各懷鬼胎中走到盡頭,分別時,葛心萬萬沒想到,這個男人又約了自己明天的時間。

「到底是不是騙子,還得再觀察觀察。」柏川懷著微小的僥倖想道。

「明天也要加油呢!」葛騙子也在心裡鼓勵自己。

兩人的相處模式,從醫患劇慢慢切換到諜戰片,在柏川接連一個月的觀察觀察後,葛心宣告投降。

「我覺得他知道我是騙子了。」葛心對他的好友苦惱道,「不過沒有舉報,反而還天天過來糾纏。」

好友是個混吃混喝的心理醫生,他仔細聽了葛心的敘述,回家把大學課本翻了又翻,然後煞有其事地握著葛心的手說道:「我分析那傢伙是缺愛。」

「...哈?」

「你想啊,有空陪著騙子玩的人,要麼是精神失常,要麼是太過寂寞。」

葛心歪著頭想了想,他回憶起柏川單身二十八年,一人一狗獨守空房的悲慘生活,覺得好友說的有幾分道理,於是示意他繼續講。

「那麼,想要擺脫他,你必須要治好他的缺愛。帶他去玩,讓他意識到除了和你閑聊之外,生活還有更有意思的事情。」

一個大男人帶著另一個大男人出去玩,葛心總覺得哪裡不太對,但看著好友篤定的眼神,他最終還是同意了這個建議。

五 (秘技●放飛自我瞎結尾之術)

柏川最近覺得眼前的傾聽者有點騷。

畢竟在他的認知里,陪看電影,陪吃火鍋,陪去郊遊並不屬於傾聽者的工作內容。

這時候,無論多麼遲鈍的人都會發現,葛心沒有選擇失憶症。

柏川當然察覺了這一點,不過他似乎沒有之前那麼炸毛了,反倒是對這樣無微不至的陪伴很受用。

每當葛心有絲毫不耐煩,柏川就會假模假樣地提醒說:「你好像和別的傾聽者不太一樣哦。」

此話一出,即使葛心多想把眼前這人按到地板上摩擦,最後都會變得慫巴巴的。

時間久了,柏川似乎與葛心形成了鮮明的地位差距,他想不到任何有可能打破這種差距的因素。

六 (秘技●隨便整個衝突之術)

當葛心去柏川家裡打掃完衛生之後,柏川說:「留下來陪我看個電影。」

「可是我晚上有別的安排。」

「傾聽者,我想看電影。」柏川皺了皺眉頭,他再一次搬出這句萬金油。

葛心看著他,很久都沒有說話,時間長到柏川在沙發上換了好幾個坐姿,大黃狗從屋子的這一頭跑到另一頭。

葛心知道自己早晚會忍受不了,但他沒想到是這一刻,就像是駱駝想不到自己會死於這一根稻草,他說:「夠了,結束吧,我是個騙子。」

柏川愣了愣說:「我要去舉報你。」

「你去吧。」

七 (秘技●狗一樣地沖向結尾之術)

柏川沒有舉報葛心,而是拉黑了這個傾聽師的所有聯繫方式,因為他知道線斷了之後,風箏便再也找不到了。

葛心走了之後,柏川打開電視,點了部爛片來看,他突然覺得房間從未有過的空蕩。

電影里有這樣一句話,柏川很不喜歡,它是這樣說的:

孤獨不是詛咒,只是因為孤獨太久,所以笨拙貪心,缺乏抓住溫暖的能力罷了。


1.

師父說,碰瓷講究四門功課,說,訛,哭,鬧。

那天,師父牽著我站在寬廣的馬路上,車流洶湧,車速飛馳。

「師父,這一劫,你是非渡不可么?」

師父表情堅定,不知所想。他摸了摸我的頭,看中了一輛沒有安裝行車記錄儀的保時捷。

「照顧好你的師娘。」師父笑了。

他大踏步走上去,在車的面前驚鴻一躍。撞擊聲響,師父像根羽毛般落在地上。

我以為這一次師父會和以前一樣,粗著脖子和車主大聲理論,然後在別人看不到的時候笑眯眯的給我比個剪刀手。

但這一次我失望了。

師父再也沒有爬起來。

2.

我碰瓷技術很高。

師父曾說,想要碰瓷,眼睛得毒,干我們這行的,不能賺窮苦老百姓的錢,遭報應。50萬以下的車,咱們考慮都不考慮。

大路上,一輛賓士飛速而過,我閑庭信步的走在人行橫道上,我的步伐雖小,步速卻快。三步化兩步,心中有節奏,齊得隆咚嗆 ,像掐著鼓點一般。

「三、二、一。」

「砰。」

賓士車撞在我的身上。

你要是直愣愣的往上頂,那你就掛了。碰瓷有技巧,撞擊一瞬間,我吸氣收力,腳後跟一掂,自己倒飛了出去。車頭微一碰身體,馬上卸力,飛得那麼遠,八成是自己用力往後跳的。落地也有講究,得側一下身體,直直的落地,非摔破你的後腦勺。

車主下車,先別起身,裝作劇痛的樣子,等到車主走進,氣沉丹田,吼上一句。

「你他媽怎麼開車的?」

哎,車主一懵,趁著這功夫,馬上破口大罵,邊罵邊裝,路人看的越多越好,鬧得越大越好。賓士車主開始還橫,等到口風一慫。「那你想怎麼辦嘛?」這時候,你搓搓手指,他當即會意,幾捆子錢一放,這事也算了了。鬧完之後,你不能得意忘形,你還得哭,拿著錢邊哭邊走,像極了一個被小卡片詐騙了的嫖客。

一套功夫全部打完,這一套狼人焊跳哎不是,碰瓷豪車的動作才算徹底完成。

拿著錢,我買了幾斤肉,好些水果,去看我師娘。

3.

師娘不知道師父碰瓷。

他倆年少相知,青梅竹馬,後來順理成章結了婚。師父在外碰瓷,告訴師娘自己是做慈善基金會的,我覺得這兩者差不多,都有種劫富濟貧的俠客感。

「小邢,來了啊,快坐。」

十年過去,師娘一頭銀髮。她現在生活的很不錯,70平的房子,傢具齊全。我看著這房子的一瓦一木,一牆一磚,就像看到師父無數次縱身於車流的身影,看的我鼻頭髮酸。

「小邢啊,你也老大不小了啊,該找媳婦了吧。」

「嗨,沒房子沒車子,結什麼婚啊。」

師娘神色一暗。「小邢,別去考慮什麼房子車子,當然就是我催師父催的緊所以……」

「好啦師娘,一場意外就別多說了。」我瞞著師娘說。「我還得去上班,師娘我過一陣子再來看你!」

我急匆匆的走出這個房間。

在師娘的屋子裡我總是呆不長,我覺得那空氣里都凝著師父的血。

4.

男大當婚,女大當嫁。這個道理我不是不懂。

但是現在人都聰明了,哪像師娘那麼好瞞。介紹人認識的時候,總不能說。

「你好,我是負責維繫車輛與行人和諧指數的體驗員?」

我尋思這些破事,慢慢的過著馬路。

這時一輛桑塔納飛馳而過。

老子對燈發誓,這一次我是真沒相碰。奈何正是人間三月天,貓兒交配人發情,我這一投入,就被車撞了個實在。

好歹我深喑其道,在掉落的瞬間趕緊180度大旋體,將自己的損傷減到最少。乍一落地,發出了微小的聲音。如果這是個跳水動作,我可以說我這一跳,水花很小。

我尋思自己沒死,規矩也不能壞,剛想爬起來怒罵車主時,只見一個穿著連衣裙的妹子向我飛奔而來。

「你!你沒事吧!」她看起來十分緊張。她將手搭在我的脈搏上,長吁一口氣。「還好還好,沒死沒死。」

我被驚的說不出來話,她看不見我還在眨著眼睛看著她么。

她似乎意識到了這一點,馬上搖搖頭。「對不起,我,我是新手,我太緊張了,你有沒有事?」

她關切的把我扶起來,噓寒問暖,長這麼大,和車主只有干架,這還是第一次被車主關心。

也不知道是我摔壞了腦子,還是確實害羞,我的臉通紅通紅。她離我很近,吐氣若蘭,香氣噴鼻,我不覺得渾身癱軟。女子看我不說話,也不動彈,二話不說。「來,上我的車,我帶你看病去。」

我支支吾吾的被她領上車,看著她價值十來萬的桑塔納,長吁一口氣。這次沒訛人,也不算壞了老祖宗的規矩。

車子一路飛馳,我知道我其實並無大礙,但是我不想下車,我就想在這多坐一會。看著旁邊關心我的眉清目秀的連衣裙姑娘,我的心裡,像黃沙大漠中開出了一朵美麗的小花。

5.

檢查了一大頓,心肝脾肺腎,發現只是皮外傷。

那女孩根本不信,這一撞結結實實的撞在我身上,怎麼可能啥事沒有?拉著我非要再做一個核磁共振。

「姑娘,真沒事,你就放心吧。」

「真沒事?」姑娘放心不下。「來,咱們加一下微信,以後你要有什麼事,隨時找我。」

我一直以為這年頭像姑娘這樣的好人都死絕了。

加了微信才了解到。姑娘名叫芳華,是一名小職員。朝九晚五,收入穩定。

師父宣布金盆洗手那邊,手裡握著師娘的手,他和我說,要好好過他的小日子。

而今,我也是。

我找了一個保險員的工作,每天跑著保險,邊跑邊和她說賣保險的故事。她坐班本就無聊,沒過多久,我倆便無話不談。

我在保險業里做的風生水起,月入小几萬。原因無他,我手機里至少存著好幾十個豪華車主的聯繫方式,聽說我不再碰瓷,改賣車險,紛紛說我改邪歸正,錢是大把大把的投。

我無父無母,唯一的親人是師娘。我帶著芳華見了師娘也就算見了父母。師娘見面第一句話。「千萬別著急買房子啊。」

我知道這又牽到了師娘的傷心事,便默默不語。芳華懂事的點頭,我不要他的房,我只要他的人。

6.

那天,芳華和我說。

她需要錢。

多少。

30萬。

30萬,怎麼會那麼多?

芳華哭訴。原來是老丈人身患癌症,芳華家裡本就不富,來來去去,家裡的積蓄被折騰的精光。我手頭存了個幾萬塊,還差20多萬,怎麼湊?

我點了根煙。

「你別哭,我有辦法。」

「你有?」芳華看著我。「你別勉強。」

我淡淡的笑了笑。「不勉強,我真有。你老公有本事的。」

「老公算了,我也有能力的。」她咬咬牙,似乎在做什麼決定。「這錢,我還是有辦法拿的。」

我摸摸她的頭。

不就是20萬么?

只是一輛車。

我給自己買了份保險,來到了闊別已久的大道。

幾年不做,手都生了。

我在滾滾車流中尋找著一輛下手的車,在尋找的過程中,我猛地想到了師父,想到了師父慘然的目光。

選來選去,終於我將目光投放到了一輛法拉利跑車前。那車開的很快,很急。我知道這一下就值20萬。

我踏步向前,縱身一躍。

我找的角度很好,沒人能看出我在碰瓷,我後跳的力度也不錯,完全不會有重傷。

但是法拉利沒有停。

巨大的轟鳴聲從我的腦前響過。

這一撞本來是20萬,因為我死了,可能會變成100萬。

我知道受益人是她的名字。

我看見一個小富二代,摟著他的女朋友驚恐的叫著。

他說。「芳華,怎麼辦啊!我撞死人了……」

(完)


1.我是一個嗶嗶送紙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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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的口號是:「哪怕是外太空!也要把親親的紙,親手交到親親手裡!」

我是一個嗶嗶送紙員,我的名字,哦,對不起,我們嗶嗶送紙員只有代號,我的代號是7777,意味第7777號員工。

我的工作內容就是每天騎著電瓶車出沒於商場與各大寫字樓,解救上廁所沒有紙的人員。

今天我騎著電瓶車穿著公司派發的黑色西裝在月巴克喝咖啡,這時候一個一眼看上去就像死肥宅的大叔拍打著我的肩膀:

「哥,哥。」

「吵吵什麼呢,一邊去。」像我這樣的精英是根本不會理會死肥宅的。

「哥……這杯咖啡是我的,我剛才就是去上了個廁所。」

2.
我是一個嗶嗶送紙員,我的代號是7777

我們嗶嗶送紙按公里計費,超時必罰,如果太早送到影響了客戶上廁所的心情,還會被扣工資。

這天我像往常一樣用我222的手速點著接單,我們這一行,手速不快的,根本沒有錢賺。


為了評選到精英員工,為了鍛煉手速,我還報名了加藤鳥手速培訓班。


戳了30分鐘以後我接到了一單,正是我所在的這個商場6樓。

客人姓名:王富貴
需求紙量:我要最好最柔韌帶那種紙,沾水不會掉渣那種,要原木色的哦。
送達時間:5分鐘內。

呵,5分鐘嗎,根本難不倒我。

從我這裡坐電梯上樓直達需要8分鐘,手扶梯則需要4分鐘,而我跑樓梯上去,呵。

需要10分鐘。

為了客戶良好的體驗我義無反顧的選擇了手扶梯,在仔細對比了客戶頭像以後我整理下因為奔跑變形的西裝款款走去雙手奉上紙巾:

「王富貴先生,您的紙。」

王富貴接過紙巾仔細觀摩了一下:「不錯,是我要的那種紙。」

然後在嗶嗶送紙里給了我50塊的打賞,巨款呀,嘻嘻。

「謝謝老闆!」

接到打賞以後的我注意到王富貴對面坐了一個特別漂亮的女孩子,尖下巴大眼睛,那麼一瞬間,我突然感覺內心被戳中了,她特別像我光屁股時期經常欺負的那個……

「愣著幹嘛,還不快滾。」

我躲在他們座位附近偷看女孩,王富貴用我送來的紙給女孩擦掉了嘴角的冰淇淋漬,然後揉成一團扔在桌上,待他們手挽手離開以後我去桌上撿起了那張紙。

真香啊,用這種香水的女孩一定是個仙女吧?

3.
我是一個嗶嗶送紙員,我的代號是7777,我最近愛上了一個女孩。

這天我漫無目的騎著電動車到處走,手機上一直嗶嗶的單也沒人接,我拿起手機,接了。

客人姓名:小仙女呀
需求紙量:我要紙,什麼紙都可以。
送達時間:立刻!馬上!現在!

看了下客人的頭像,我瞬間屏住了呼吸!

是上次那個仙女!

我使出了全身的力氣捏住電動車的油門往目的地開!

半個小時後我終於到了仙女的家門口,我剛敲開門,就看見仙女滿臉淚痕,我心疼的拿出了最貴的紙,給她擦了眼淚。

拿紙的時候不小心帶出了上次在桌子上撿的那張原木紙,仙女撿起來一看:

「這不是……」

「對不起!小仙女!我……」

「等等,你是,二柱子?釣魚村那個二柱子?」

「對……你怎麼知道!難道你是餌咸村的——」

「噓。」她上來用手捂住了我的嘴巴,「我已經改名了,以後就叫我小仙女吧。」

在和小仙女敘舊以後我小心翼翼的問仙女怎麼哭了。

剛問出口,仙女就一把撲在我懷裡,嚎啕大哭了起來,感受著仙女的懷抱和36D……

等等,我記得以前是……


「王富貴……他……嗚嗚嗚。」仙女的哭聲打斷了我的思緒。

「他?他怎麼了!」

仙女猶豫了一下,抱住我說:「我和王富貴分手了……嗚嗚嗚。」

我也猶豫了一下,沒想到事情會是這樣。

「忘了他吧,我偷電動車養你。」

「二柱子……嗚嗚嗚……你真好!」

於是那天晚上,我就和仙女………


4.
我是一個嗶嗶送紙員,我的代號是7777,我最近愛上了一個女孩,而且,我快要當爸爸啦!

滿懷著對生活的熱愛,我要更努力的工作!

終於在今天,我被選上了優秀員工,一個月送出去9999份紙巾,撫慰了9999位上廁所沒紙的顧客!

我拿著獎金準備回家的時候仙女給我打了電話,是叫我回家吃飯了吧,嘿嘿。

「二柱子!快!我要生了!」

「怎麼預產期提前了??」

「你別管了———啊,好痛!」

「老婆你別急,我馬上打車回來!」

我趕緊打了平時捨不得打的空調專車,趕緊回家趕,接到了老婆去醫院,聽著孩子哇哇大哭的聲音,我的心也放下了。

生孩子以後真的很缺錢,我看著為數不多的存款心裡發愁。

仙女也從開始的溫柔賢淑變成了暴跳如雷,動不動就開始指責我。

今天我剛回家仙女就一臉嫌棄的踹著我:「你當初不是說偷電動車養我嗎?怎麼還不去?現在孩子的奶粉錢都不夠!你是不是男人你!」

「好!我這就去!」

我用力的關上門閉上眼睛深呼吸一口氣,小區樓下經常停著一輛特斯拉。

今天,我就要干筆大的,不能讓仙女看不起我!

在我砸開車窗的時候有群人突然向我衝過來,「你!別跑,知不知道砸的誰的車?」

我回頭一看,是王富貴!沒想到王富貴也在我們這便宜的小區?

我心裡很慌,於是撒腿就跑,他們就一直追,終於,我跑不動了,他們上來踹我,毆打我,而我只是緊緊捏著家裡的鑰匙,怎麼辦,我要是死了,仙女和我的孩子怎麼辦?

這個時候,我聽到了仙女的聲音:「二柱子!」

好像很遙遠,但是我也聽不清了……

「王富貴我求求你別打他了,孩子是你的!」

什麼……孩子?

仙女一定是心疼我挨打……

可是我好累啊……

5.
我叫二柱子,我現在天堂,我開發了一個天堂送紙,專門給天堂里的各神送紙。

靠著天堂送紙我已經攢下了巨額天堂幣,就等著仙女來天堂,和她一起過好日子啦,嘻嘻。

終於在有一天,給掌管天堂名單的神送紙的時候我問了一句:

「那個~仙女什麼時候會上來呢?」

「她,去地獄了。」


環衛特工【舊文】

(一)
年紀越大,困意越少。從一年前起,王雷鋒就不再需要鬧鐘了,每天四點三刻,他都立即翻身坐起,不差分秒。為省電,他在一片漆黑中收拾妥當。
東方微白,他已煮好雞蛋和粥,留在電飯煲里,調了保溫模式,這是給他兒子準備的早餐。

掃把系在車上,他慢慢悠悠的騎到指定的片區,點上一根紅雙喜,動手掃起滿地的銀杏葉來,這是個僻靜地方,中午都見不到幾個人影。
王雷鋒照常哼起歌來:「我心中,你最重,悲歡同,生死共……」
身後忽然有女聲和著唱起來:「我願柔情似水,換你豪情天縱。」
王雷鋒忙回頭,一個女人正仰著頭,颯爽的沖他笑,她的笑紋很重,鼻樑很高,牙齒很白。
女人身後,站著一個神情嚴肅的年輕小伙。
「不會是他吧?」那小伙用手指了指王雷鋒,皺起了眉。
那女人恍若不聞,只對王雷鋒說:「我們這都有十來年不見了。」
王雷鋒撐著掃把,挺直了身子,定眼細細瞧去,笑道:「哎呀!許主任,是你。你可是一點都沒有變啊!」
「別打趣我,我看你都快認不出來我了。」
二人隔著十步遠敘起舊。
突然,王雷鋒看見一把軍用匕首朝他飛來,他只把掃把一抖,竟恰好將那匕首打出去,插進了一側的銀杏樹。
許主任轉過身,怒氣騰騰,對那年輕小伙吼道:「你想幹什麼?」
「我只是試試前輩的身手,主任,現在也不是閑聊的時候。萬一...」
「你是要教我怎麼做事么?」中年女人冷冷的問。
年輕小伙頷首低眉,不再言語。
「算了,年輕人有主見是好事,別怪他。」王雷鋒說,「我已經有十年沒有任務了,早生鏽了。許主任,你把機會讓給其它部門年輕人吧。」
「我直說了,我們情報人員的名單泄露了。現在就只剩下你們這條線了。」
「我們這條線。清潔工情報專員?也就剩我這個古董了吧!按道理說,上回任務之後我就已經退休了。」
「你說的對,您這個部門也該補充點新鮮血液了。這小子叫章強,是新加入你們清潔工情報專員部的。這是他昨天在垃圾回收站發現的一包關鍵的垃圾。」
王雷鋒猶疑的向他們走過去,從中年女人的手裡接過一個手提箱。轉身拍了拍章強的肩膀說:「小夥子,這行可不好乾啊!你今天怎麼不穿制服,不用掃地么?」
「我請了假。」
王雷鋒點點頭,打開了箱子,裡面是一包黑袋子裝著的垃圾。王雷鋒努努鼻子,吸了一口氣,閉上雙眼琢磨其中的味道。
「香蕉皮,酸奶盒,君威牌的。揚州炒飯,是阿香姨那家的揚州炒飯。南孚電池,還有,還有三硝基甲苯,乙烯。」王雷鋒睜開眼,直勾勾盯著許主任說,「他們要搞炸彈破壞?」
「對。」
「那你們沿著這揚州炒飯的線索查了沒有。」
年輕人說道:「查過了。送餐去的那間屋子沒有人。他們換了地方,根據我們現在掌握的線索,他們還是沒有離開那個片區。」
「中化東路?」王雷鋒問道。
「您說對了。」年輕人說。
「我希望明天你明天能去那個片區。」許主任接著說。
王雷鋒面露難色,又給自己點上一根紅雙喜,深吸一口,吐出濃重的煙團。
「許梅啊!你讓我考慮考慮,我兒子臉皮薄,不樂意被他同學看到我掃大街。他學校就在中化東路。」

(二)
王雷峰迴家裡,兒子坐在那看電視。外頭霓虹初上,車聲喧囂。他打開電飯堡,粥和雞蛋還在裡頭。
「阿笑,你怎麼又不吃早餐?」王雷峰說著把粥倒出來,著手淘米做晚飯。
「不吃早飯,早上能有精神聽課么?」
他兒子不耐煩的換著台,嘟囔說:「我上外面吃了,爸,你給我點錢。我身上沒錢了。」
王雷峰吞了吞唾沫,邊掏出錢包邊說:「家裡都煮好了還上外面吃,外頭東西不幹凈。」
錢包里只剩一張一百和一些毛票,王雷峰挑了挑,遞去了那張一百。
下好了飯,王雷峰又洗菜切肉,三下五除二備好了食材,也坐下看起了電視,菜要等那飯快熟時再炒。
王笑笑瞟了眼自己的父親,他圍著髒兮兮的圍裙,用抹布揩著雙手,背有些佝僂,掃了十幾年地,腰板怎麼也挺不直。王笑笑把雙腳往茶几上一靠,抻直了靠在椅背上,仍舊不耐煩的換著台。
「爸和你說個事。」
王笑笑啊了一聲,表示聽到了。
「爸上面安排了,明天得到你學校附近上班。」
「什麼?」
「爸也沒辦法。上面安排的。」
王笑笑站起來說:「你就不能換一份工作?」
「爸掃了十幾年的地,幹不了別的。」
王笑笑往自己的房間走去。
「你不吃飯了?」王雷鋒伸著脖子問。
「沒胃口。」王笑笑猛的一下關上了門。
「那爸晚點再炒菜?」
兒子沒搭理自己,王雷鋒心裡不是滋味,他嫌電視吵,上前關了,又走到窗邊點上一根紅雙喜,對著城市上空的渾濁,一顫一顫的苦笑起來,嗆出來的煙迷了眼。

(三)
六天之後。
城西公園有幾顆老榕樹,保護的很好,底下樹蔭連成了片,平時,男女老少嘰嘰喳喳熱鬧非凡。這時卻靜的可怕,就只剩一伙人——倆大爺在中間擺著棋廝殺,各攜三五個腦袋挨著,都沉溺棋局,竟沒注意周遭變化。
直到棋盤上方伸進一手。
「別下了,警察執行任務,請你們陸續離開,從那邊走。」便衣警察說著向大夥出示了警官證。
左邊禿瓢的大爺占著上風,揚起頭說:「唉,你們警察管天管地還管我下棋啊!」
便衣警察收起警官證說:「請你配合,在這裡有生命危險。」
棋差的大爺連忙借了台階,表示未分勝負改日再戰,招呼大家散了。禿瓢大爺也只好胡亂收了棋,懨懨的走了。
這大爺往家裡走了一半,才想起自己的小馬扎忘拿了,又掉頭回去拿。
回去一看,這公園裡的景象真是讓人詫異,竟然一個人也沒有,就看見一個環衛工人在公園邊的馬路上溜達著。
大爺不安的加快的步伐。
「大哥,您幹嘛?」環衛工人喊道,這環衛工人正是王雷鋒。
「什麼叫我幹嘛?我幹嘛你管的著么?」大爺說著就要往裡頭去,被王雷峰伸手攔住了。
「你讓開,我進去拿東西。」
「大哥,你不能進去。」
大爺仰著脖子瞄了王雷峰一眼,一把推開他,往裡頭沖。
「是個人都來管我,我拿個東西礙著誰了。」這大爺嘀咕著,沒想那環衛工人又跳到他眼前來了,把他往外推。
「你,你可別來勁,我拿,拿我馬扎就走。」大爺氣力不足,喘了起來。他往公園裡望去,就在自己下棋的那顆樹下,瞧見個人影。
突然地面一顫,大爺見著那人影,飛起來,沙石跟著人影迸向半空,巨大的響聲震破耳膜,他手一軟,塑料袋裡的棋散了一地,不遠處粗壯的大樹被連跟拔起,傾斜著。塵土罩在公園裡,小馬扎,小馬扎早屍骨無全了。大爺的面前到處是殘枝敗葉,大爺已經嚇傻了。
王雷鋒轉身就往裡頭沖,撂下一句話給大爺:「趕緊跟家裡呆著去吧!趕緊的!」
排爆專家已經在防爆衣里斷了氣,王雷峰撫開他面罩上的泥,撥通了許主任的電話:「媽的,老龔犧牲了,抓到人沒有?其它點也炸了?」

對講機的另一頭是許主任。好久沒有回應。

「許惠欽,炸沒炸,抓到人沒有?」
「人跳窗跑了,其它沒炸。你呆在原地,我們的人馬上到你那。"
「草他媽往哪跑了。」

「別開槍,嫌犯身上綁有炸彈。跟上,注意掩護。「許主任正在對特警發號施令,王雷鋒全聽到了。
「你就呆在那。」許主任對電話說。「別逞英雄。」

「我上來找你。」王雷鋒把電話掛了,動身飛奔起來,順道對還傻怔在那的大爺揚了揚手,喊他滾回家。

(四)

今天棋差一步。

回到昨晚。
昨晚,王雷鋒還在跟許主任抱怨。
「我兒子從我身邊就這麼走過去,就像沒這個爹一樣。」
他把口罩摘下來。
「我就戴著這個,不喊他。就為了不給他丟人。辦完這件事,我要進正式機關,你得給我辦這個事。」

「當初是你不願意。」許主任說,「你現在願意,好辦!你放心。」

「那時候孩子還小,我沒想過這對他不公平。恩……我把成果給您彙報彙報。」王雷鋒點上煙,挺直了腰桿。
原來幾天功夫他已經摸清對方的穴,他們的炸彈,在城裡安了四處,兩個人,一個當年搶銀行的頭,兄弟都折了,帶著一個拿錢聽話辦事的愣子。動機不清楚。幾個炸點也都找著了。
「誰讓我這狗鼻子靈呢?」王雷鋒自嘲一句,又說,「必須同時拆掉,同時逮人。是遙控炸彈。」
「你剛才說公園裡那顆在他們眼皮底下,怎麼辦。」許主任問。
「我看過了,午飯時候,不在窗邊看。一個一個疏散市民,這榕樹樹蔭重,他們不一定注意到。也只有這辦法。」

都照計劃來,哪裡出錯了?是因為那下棋老頭么?那自己也暴露了?如果是逮捕行動出了岔子,那四個炸藥應該都炸了才對。

正想著,碰見兒子王笑笑正領著幾個學生往這邊走,運著球說說笑笑。

今天周六,早上他告訴兒子了,今天別出門。

剛剛的一聲巨響似乎沒影響到這些只隔了一個公交站的市民。

王雷鋒衝到他們跟前,緊閉著嘴,鼻翼隨氣息強烈的鼓起來癟下去。

他努力平靜下來。

「早上不是讓你家裡待著么?」

這班孩子都有些吃驚。

王笑笑眼神躲閃,紅色的環衛工作服有些刺眼,他父親是個掃大街的,他從沒有告訴過他的朋友。

「我打球去。」王笑笑囁嚅道,拉著同學就要走。

「趕緊回家。」王雷鋒說,「我是笑笑他爸,你們也趕緊回家去,前頭不安全。」

王笑笑的同學們面面相覷,不知如何是好。

「您胡說什麼呢?」
「你今天就別打球了。先回家去!」
「哪天都行,怎麼就能不打了。你還講道理不?你掃地掃糊塗了吧!」

......

王雷鋒從小到大沒有碰過王笑笑一下,今天王笑笑的臉開了光,在同學面前挨了一個響亮的耳光。他的左臉火辣,仰起頭瞪著自己的爸爸,以期維持長期以來平等的關係,但是真正的平等是需要還手作為基礎的,他的大腦嗡嗡響,不知到該怎麼辦,眼淚就淬不及防的滾出來,嚇的他趕緊轉身跑了。

「我沒你這兒子。」

王雷鋒喊完後,冷冷的站著不動,幾個孩子也蒙了。

「叔叔,我們給他喊回來。」

「你們趕緊回家,今天街上不安全。剛才有警察在追逃犯。」

「嫌犯往城西中學去了。」耳朵里是許主任的聲音。

他媽的!

(五)

學校里響起槍聲,王笑笑卻以為是附近哪裡建築工地的聲響。他坐在樓道的台階上,盯著遠處的籃球框,操場上沒有人,今天是周末,他是翻牆進來,摔著了,膝蓋上擦破了皮肉,他放任不管,當成對父親的報復。

又是一聲槍響。

震動就回蕩在樓道間,他這才注意到這聲音好像就從樓上傳來,心生好奇的他站起來往樓上走,到了三樓,隱約聽到同學嬉鬧的聲音。不,不是嬉鬧,是哭泣和哀求,嚎啕和嗚咽。

他不知道發生什麼,仍然悄悄的走近去看,直到看見一個胖子手裡舉著槍。

他立刻轉身要跑,又不敢弄出動靜,腿也抖的不停使喚。沒幾步,突然間後門「砰」的打開,教室里一陣驚嘩,一隻粗壯的手把他提溜起來,甩進教室里去,接著肚子上就連著挨了四五腳,把他痛的像蟑螂一樣蜷縮起來,呼吸困難,涕泗橫流。他沿地面看去,看見凌亂的桌腿凳腿後面有一灘血,一個老師手臂上中了一槍,血在老師的白色襯衫上閃閃發亮,老師已經昏迷過去了。

他被嚇的無意義的叫嚷起來,腦袋腦袋被猛的一擊,就失去意識。

父親。

這世界上沒有一百分的父親。

記憶里那些剛開始記住的事,蒙著歲月的氤氳,朦朦朧朧,沒辦法清晰,也沒有辦法徹底擦去。王笑笑想起來,真的是糟糕的開始和結局。他曾經被父親過繼給別人,他還記得父親沒有情緒的臉,還在此後的生活里描了很多遍,以至刻骨。

後來不知怎麼他又把他領回來了,但這種事怎麼忘掉?

人生的開始被拋棄,然後也結束於被拋棄。

哎!攤上這樣的父親。

王笑笑醒了,外面警鈴大作。身邊的比他高一屆的胖子緊挨著他,胳膊涼如死屍,沁著濕噠噠的冷汗不住顫慄。

警方已經第二次向匪徒喊話了。但是兩個匪徒看上去不為所動,似乎已經做好魚死網破的打算。他們一個精瘦高挑,一個肥頭大腦,都是喪氣臉。他們站在窗與窗之間,一動不動。

警察又喊了一次話,然後一部對講機被丟了進來。

胖匪徒的看了一眼地上的對講機,臉上閃過糾結的表情。

「大哥!」他鼓著氣喊了精瘦的的匪徒一句,眼瞄著地上的對講機做出詢問的表情。

精瘦的匪徒沒有回答他,瞪著他,眼神變得更加兇狠。

「讓他們來。一起死!」

那個能傳聲的對講機是王雷鋒讓扔進去的,許主任身邊的所有人都聽見了這句話。

「讓他們來,一起死!」

王雷峰重重拍了下桌子,抬頭髮現所有人都面色凝重的看著他。

「我進去,我裝找孩子的家長。他們要和警察同歸於盡,一時不會對我動手。我找機會。」

「怎麼可能?」許主任看著他。

「你有更好的辦法么?」王雷鋒反問

所有人都沉默不語。

「如果我出事了,幫我找到笑笑,照顧好他,別再讓他吃苦。」

十幾年前,王雷峰也這樣英雄主義的,但那是因為笑笑的媽媽也在裡頭,他沒有百分百的成功,沒有救到笑笑的媽媽。六十三個人中的一個,這是百分之幾的失敗呢?生活並不像數學簡單。他麻木了很久,甚至連笑笑都過繼給了別人。

那這次又是為了什麼?

為了再一次的拋棄么?

他不知道笑笑跑去了那?

「我沒你這個兒子。」真是完美的分別。

王笑笑聽見他父親的聲音,喊的卻是別人。

「趙大寶——趙大寶——」

「趙大寶——趙大寶——求求你們別殺我兒子。」

警察那邊的喊話配合著響起:學生家長請注意情緒,即刻離開教學樓。學生家長請注意情緒,即刻離開教學樓。我們會儘力保護學生的安全。

胖匪徒探頭望了一眼,看見了王雷鋒在樓道里喊。

「求求你們別殺我兒子!」

「什麼情況!」瘦匪徒問。

「好像是闖進來的家長!一槍斃了?」

瘦匪徒搖搖頭遞過一把槍,拍了拍大腿。

王雷鋒一步一步靠近教室的門,突然跪了下去。大腿中了一槍。

但他仍然喊著趙大寶的名字,扶著牆往教室這邊來。

「哪位是大寶,你爸疼你。我讓你們死一塊。」

沒人回答。

「怕死不認爹。」瘦匪笑了。

王雷鋒終於一瘸一拐的走到教室後門,用沾血的雙手使勁敲打,嘴裡喊這趙大寶。

瘦匪徒環視了戰戰兢兢的學生一圈,嘴角掛著嘲笑。然後開門把王雷鋒拽了進來,順勢在他背上踹了一腳。

「爸。」王笑笑不由自主的喊了出來,怎麼會?怎麼會?這個爸爸傻到這個地步么,跑到這裡來。

王雷峰趴在地上楞住了,怎麼會?怎麼會?這個兒子傻到這個地步么?會在這裡。

絕對不可以,絕對不可以一起死在這裡。

"肯認了,那就死一塊去。"

瘦匪徒拽起王雷鋒的頭髮,把他往王笑笑身邊拉。

王雷鋒緊咬著牙,忍住大腿的疼痛,準備做最後一搏。

他雙手壓地彈起,如岸魚求命一樣蹦的老高。電光火石之間,一計剪刀腳夾住瘦匪徒的脖子,將他翻在地上,瞬間奪過槍。

胖匪徒一下驚慌失措,胡亂的把槍瞄了過來,差點就要開槍。

瘦匪徒被王雷鋒用胳膊勒住了脖子,盤坐在地上擋在身前。

「開槍啊!我身上全是炸彈。」瘦匪發狂的大喊起來。

王雷鋒呼吸急促,目光緊緊盯著胖子的的眼睛。

「別別——別開槍——你不想死——你一定不願意死。」

「去他媽的,開槍啊胖子。」

「別,別,別別開槍。我其實是警察派來談的,當面談,什麼——別開槍——什麼都可以談,談什麼都可以。」

「別被他騙胖子,我們可是炸了翻了半個城市。談什麼?」

這話讓滿頭大汗緊張兮兮的胖子扣緊了扳機。

「沒炸,都沒炸,一個人都沒傷著。不管你高不高興聽,這是事實。」

「早上不吃飯,中午阿發炒飯,晚上曉曉牛肉麵。我都查清楚了,炸藥邊上的人也全他媽弄開了,沒人死。」

王雷鋒說著想起了排爆的老龔。王笑笑在他身後一頭霧水。

「我草你媽,我草你們媽。胖子你他媽趕緊給我開槍,照我身上打!一起死!」瘦匪徒只能不停的咒罵起來,抓狂的想要從王雷鋒手中掙扎出來。

「相信我,還有的商量,你還想活下去對吧。」

胖匪徒的眼皮就像幻燈片一樣閃著,王雷鋒看出來了他在慢慢鬆懈下來。

王雷峰對瘦匪徒的咒罵置若不聞。慢慢的對胖子說:「我保證你們兩個都不會死。先放了學生。「

「弄死我,開槍啊!草你們的!」

「別他媽吵了。」胖子突然爆發了,卻是對他的大哥喊的。

這樣的刺激讓瘦匪徒變成了一隻惡犬,他更用力的掙紮起來,全身都在扭動,他要撕咬胖子,剝皮飲血。

哐的一聲。王雷鋒用槍托敲暈了他。

「我保證他會活著。」王雷峰對胖子說。

「先放了學生。」

胖子點點頭,學生們開始一個一個往門外爬去,幾個學生扛起了受傷的老師。

大多數人都在想周末為什麼他媽的要補習。

王笑笑已經徹底懵了,這是我那個只會掃地做飯的父親么?

「你和同學出去。我一會就來。」

王笑笑木木的往外走了,這是他第一次聽話。

外面陽光正好。

警察衝過來把學生一個一個抱走,所有人都安全了。

這時,背後傳來瘦匪凄厲刺耳的叫聲。

沒人知道發生了什麼。

整間教室突然爆炸。

玻璃,木屑,火光和黑煙。

王笑笑被警察拉住一隻手,絕望的往裡沖,卻前進不了一步。

到底那一個才是真正的父親呢?

許主任一直陪著王笑笑,讓他知道了一切。

但哪個才是真正的父親呢?

他在許主任的陪伴下回到家。

王笑笑打開電飯煲,本該當成早飯吃的粥還在裡頭,而此時已經入夜。

他盛了一碗,捧在電視前扒起來。

有點咸。

—完—


《痛苦轉移師》

人世間所有痛苦都滿足「痛苦守恆定律」,人註定的痛苦不會消失,始終會體現到某個「人」的身上。

1、

廠里的第三批裁員名單下來。

阿九看到自己名字時,並沒有感到太意外。

領了一筆錢,收拾收拾,然後回家。整個過程很從容,從容得讓人感覺到麻木。

阿九結婚三年,剛滿一歲的兒子會沖著阿九興奮地揮舞雙手。

「你怎麼打算?" 家裡的婆娘把阿九沒洗的衣服狠狠摔進在盆里。

心裡早就焦慮許久的問題,妻子說出來,阿九感到很惱火。

「涼拌!」

小傢伙跟自己越來越親,每次看著兒子入睡,阿九心裡的煩惱都一掃而光 。

只是家裡的婆娘臉上一天比一天難看。

阿九也清楚,他必須要賺錢,養這個家。

阿九打開招工網頁,瀏覽那些招人信息。經濟不景氣,這些招人的廣告的零零散散。多是一些小公司,待遇普遍不高。好的工作,以阿九的學歷,斷然是不敢想的。

網站突然彈出一則廣告:

「高薪招聘意志力強能吃苦的朋友,學歷不限」

阿九點開,細看了待遇,興奮不已。

第二天,阿九就按地址找了過去。

這是一家服務公司。公司名稱赤裸裸透漏著公司的業務——痛苦轉移公司。

2、

很直白,負責人打量一番阿九魁梧結實的身軀,很是滿意。

「抗痛不?」

負責人拿出一個籠子,裡面有一隻黑蠍子。

阿九明白,這就是面試題目。雖然有點怕,但阿九知道膽怯是最不該這時候出現的東西。

咬了咬牙,阿九把左手伸了進去。蠍子的尾刺立馬扎了過來,一直到肉里,抵住骨頭。疼痛貫徹阿九的全身,豆大的汗珠像剛燒開的水在阿九臉上翻滾。感覺自己快要忍不住了,阿九趕緊抓起桌上一疊A4紙張塞到嘴裡。

負責人,拿出一塊布蓋在籠子上,蠍子立即鬆了尾刺。

「你明天就來報道吧!」負責人對阿九的表現十分滿意。

臨走,公司財務給了阿九一個紅包,說是讓他包紮傷口的。

走出公司好遠,阿九才小心翼翼打開紅包,數了兩遍一共2000塊錢。左手的傷口還隱隱作痛,但完全不及剛才蟄進去時十分之一。不知是蠍子尾刺確實太鋒利,還是因為這2000塊錢的安慰起了作用。碰到藥店,阿九買了點創口貼和消毒水便回去了。

這個萬萬是不可跟家裡人說的。阿九胡亂編了家公司,告訴婆娘自己明天上班。

公司要求是要住在公司裡面的,阿九故意編了個很遠的地方。婆娘悶著頭跟阿九收拾東西,阿九默默點著跟煙,也不作聲。屋裡就只剩下兒子自言自語的怪叫,這怪叫叫得阿九一陣苦楚。

下次回來,就該會叫爸爸了吧。阿九心裡想。

3、

公司效率挺高,第二天入職,阿九就接到了活。

市教育局李主任的兒媳要生產,宮口有點緊,家裡人又執意要順產。產婦在醫院疼得死去活來。產科的張主任趕緊給阿九公司的阿明經理打電話。

阿明是阿九他們公司的業務負責人,有點像廣告公司的AE,也許更像暗娼服務的雞頭。像阿明這樣的經理有很多,阿九入職後,就被交給了阿明。像醫院張主任這樣的合作夥伴,阿明手頭有很多。

阿明接到電話後,趕緊就跟阿九趕到醫院。

阿明一個人進了科室,阿九在外邊等著。阿明去了很久,以至於阿九抽了一根又一根煙。

他進去談什麼呢,這麼半天。阿九心裡想,但他是斷然不會問出來的,因為公司交待得最多的一件事就是:

不該問的別問。

阿明終於出來了,遞給阿九一件清潔工的衣服,讓他找個衛生間給換了。

接著阿九就被帶到了一間房間。

房間有張床,阿九躺了上去,阿明拿出一個電子手腕套在了阿九的手上。

滴滴滴,手腕上的紅燈變成綠色。

「連接成功」

一陣撕裂的痛苦從下體傳來,像一個手術台上的患者麻醉劑突然失效。阿九調整了下姿勢,很快就適應了這種疼痛。

張主任,跑過來問:「小夥子,可以嗎?」

阿九點了點頭,露出一個僵硬的笑容。這是他的工作,他理應表現得專業。

過了半個多小時,有護士跑過來告訴阿九,產婦羊水破了要準備生了。

撕裂感越來越強烈,疼痛讓阿九不停變換著姿勢。雖然開著空調,可阿九身上的汗珠還是止不住往外冒。他感覺有人用一隻馬桶揣子捅進了他的肛門,現在又往外拉。白色的被角被咬出了血痕,他祈禱這一切都快些過去。但是乎時間在這個時候往往過得最慢。越來越疼,阿九此刻好想扯著一個人的衣領,大聲吼到,我草你媽。

去他媽的,不管了。阿九吐出被角,大聲的呻吟起來。

在醫院,哪怕是一個壯碩雄渾的男子,叫得再大聲,也不會有人詫異。

終於,在另一個產房裡孩子啼哭的時候,阿九的身體如釋重負。他躺在床上從未如此地踏實過。

他想到了兒子,想到了家裡的婆娘。是啊,婆娘去年生產的時候也是疼得受不了。一直抓著阿九的手,掐出了一道血梗,才把兒子生出來。

阿九領到2000塊酬勞,小心地裝在信封里,封起來。

「你接下來休息幾天,接活不能太頻繁,否者身體很容易垮,得不償失。」阿明告誡阿九。

4、

醫院患者其實並不是阿九公司的主要客戶。現在醫院有麻醉劑有止疼葯。實在沒有太多用得到疼痛轉移的地方。

像阿九這樣的疼痛轉移師有很多,令阿九詫異的是裡面竟然有很多個子嬌小的中年婦女。

雖說公司明令交代,不該問的別問。但同事之間少不了有一些交流。

公司的條件著實不錯,每個人一個獨立單間。低層住女,高層住男。一樓的食堂是二十四小時的,因為幹這一行工作時間太不穩定。其他還有健身房,以及各種娛樂設施。

阿九以前在工廠上班時,養成了喝綠茶的習慣。

阿九倒好茶葉,靠在茶水間的沙發上,等著水開。

「小兄弟,借個火用!」一個約摸四十多的婦女,徑直像阿九走來。

這個人,公司人都叫她吳姐。跟阿九工作性質一樣,只是比阿九要入行早得多。

吳姐點了根煙,打量了下阿九,訕笑道:

「小夥子新來的吧?」

阿九被盯得有點不好意思,點了點頭,又扣了扣腦袋,回了一個尷尬的笑。

吳姐是來沖咖啡的,左手叼著煙,右手拿著速溶咖啡包,遞到嘴邊,輕輕咬住,右手再順著齒口一撕。

「那個,我不要太開的水,我先倒了哈」,吳姐回過頭。

吳姐臉上色素堆積,幾條若隱若現的皺紋當道。顯得有些老,但是細看五官還是挺精緻的。背部一直延續到肩上的紋身,是乎寫滿了故事。

「嗯,好」 阿九趕忙回應。

後來又在茶水間碰到過吳姐幾次,阿九便終於能鼓起勇氣找她聊幾句。

5、

人的痛苦分為肉體上的和精神上的。

跟阿九不同,吳姐轉移的是精神上的痛苦。這也是公司主要的業務來源。

精神上的痛苦轉移收入更大。這一點,確實很吸引阿九。公司很自由,一直強調能者為之。

阿九躍躍欲試。

但是吳姐和阿明一直勸他:

「你太年輕,吃不消這個」

「那試一試罷!」阿九不以為然。也許是太想多賺點錢了。

阿明拗不過,答應先給阿九找幾個小的試試。

這種單子不是經常有,但閑下來就沒有錢拿。

公司對於接一些小私單都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畢竟幹這一行的太少,市場又這麼大,管理不過來。

阿九便也偷偷接起了私單。

一個二十幾歲的女白領,痛經特別嚴重。但公司又屬於狼性文化那種,不得不咬著牙硬抗。找到阿九時,怪不好意思的。

阿九跟她簽了三天的單,每天100。相比之前大點的單子,這點報酬不高。但對於阿九來說,閑著也是閑著,況且這種痛量級根本不算什麼。

腹部持續隱隱作痛,偶爾來個強烈一點的刺痛,這就是痛經的感覺。

阿九呆在員工宿舍,並不打算出門。本來就不太喜歡溜達,加上現在痛經,要是讓同事察覺總不太好,畢竟接的私活。

女白領很夠意思,每天下班,就把轉移手環給取下來。第二天上班再帶上。阿九明顯感覺後面兩天痛感要輕不少。

吳姐給阿九發微信,問他有沒有時間,幫她換個燈泡。

阿九有兩天沒有看見吳姐了,吳姐接了個單子。是一個中年男子,兒子出車禍死掉了。

吳姐房間的門沒關,她坐在床頭,抽著煙。

「來啦!」吳姐發現阿九時,阿九已經站了一分鐘。

吳姐還是那種打趣訕笑的樣子,只是臉上明顯憔悴了幾分。

這燈泡也沒壞啊,怎麼要換?

這燈太暗,光照在身上太顯老。吳姐說著拿出新買的燈泡,60w的。打開開光照得精小的屋子通亮。吳姐確實也顯得年輕許多。

什麼濾鏡美白ps通通不如一個大燈泡來得實在,阿九心裡想。

吳姐的房間東西不多,有點亂,並沒有因為阿九過來而刻意收拾。唯一的沙發也堆滿了衣服,換完燈泡吳姐也沒客氣讓阿九坐一會。阿九也挺識趣,換完燈泡,就回去了。

6、

阿明打電話過來,告訴阿九,有單子了。

是個年輕的小伙,跟5年感情的女朋友分手了。小伙一個人在酒吧,喝了一下午,實在扛不住了。

阿九第一次轉接精神痛苦,緊張中帶著些興奮。

找到酒吧時,小夥子趴在桌子上,拿著酒瓶送了一大口酒。看到阿九過來,嘴角露出一絲笑容。並不像想像中那種情緒崩潰的樣子。

阿九跟小夥子接好了轉移手環,打開轉移開關。

阿九感到一陣很苦楚的滋味從心裡溢出來,他不知道具體的事,所以這種精神上的感覺很抽象。他像是失去了最心愛的東西,但又不知道具體失去了什麼。覺得自己很渺小,無能,自責但又不知道自己能做什麼。

這種強烈的失落感一直莫名奇妙環繞在阿九的心頭,這種感覺讓阿九不由自主想到了家裡的婆娘。

想到了要與婆娘離婚的畫面,婆娘抱著兒子摔門而去。阿九知道這一切都是假的,但那種感覺卻尤其的真實。

阿九愛他的兒子,也愛他的婆娘。

阿九婆娘叫小稞。和阿九是高中畢業後暑假打工認識的。在一家快遞中心,阿九送貨,小稞負責打單做表。慢慢,阿九的踏實憨厚打動了小稞的心。暑假很快結束,小稞上了大學,阿九跟著表叔去了工廠。

本來他們倆至此,不該再有交集。

小稞有在自己空間給自己留言的習慣,寫完,過會兒就刪了。

阿九恰好點進小稞的空間,看見小稞給自己留言:好想有個人陪自己去看一次海。

小稞長在一望無際大草原的地方,對著大海有著深深的執念。

大海有什麼稀罕的,阿九癟了癟嘴。阿九的廠是專門做出口產品的,每天下班走去宿舍的路上,打在臉上的都是海風。

「我帶你去啊」 阿九在留言下回復到。

「好啊,說話算數!」

阿九有些內斂,但從來不慫。十一長假請了假,就買了去小稞城市的車票。

阿九站在沙灘上,看著夕陽把自己和小稞的影子打得很長很長,長到是乎在末端碰到了一起。

「以後,要是能無憂無慮每天來看海多好」

「喜歡那就來呀!」

」呵呵,每天都來不工作,你養我啊!」

「我養你啊 」

說完兩人都哈哈大笑。

後來,阿九經常去小稞的學校玩。小稞一點也不嫌棄阿九是個高中畢業的工人,這一點讓阿九很感動。

大學畢業,小稞家裡死活不同意跟阿九的事。小稞偷偷來到阿九的城市,投遞了簡歷。就像普通情侶那樣,相戀,同居。後來家裡沒辦法,就同意了他倆的事,兩家老人一商量就把婚給結了。

結婚後,日子並沒有像想像中過得很甜蜜。反倒是越來越清貧,爭吵也開始出現。特別是兒子出生之後,經濟負擔越來越大。他想給她們娘倆更好的生活,哪怕付出一切。但在這個繁華的時代,一切都只剩無奈。

阿九看到,婆娘抱著孩子摔門離去。留下一句我受夠了這種生活。阿九坐在地上想起身去追,發現渾身都使不上勁。腦海里看著妻兒一步步走遠,慢慢消失。他無力地錘著地板,心裡撕心裂肺。終於啕號大哭了起來。

突然意識到這是在酒吧,不過在這裡沒人會在意這些。阿九盡情釋放著情緒,客戶給他遞了瓶酒,阿九接過來,一飲而盡。

第一次,取下手環。阿九並沒有之前如釋重負的解脫感。雖然心裏面不再痛苦,但是總感覺到很壓抑,沒有那種劫後餘生的輕鬆感。

7、

「怎麼樣?你覺得你吃得消這種痛苦嗎」

阿九低著頭,他不相信吳姐她們是怎麼堅持這份工作的。唯一的解釋是因為錢,這個單子阿九的酬勞是10000,若是其它喪親的痛苦可能會更貴。

此時此刻,阿九莫名地想家。

家裡的婆娘一個人操持著整個家,兒子一天天長大,可能隨時會喊出來一聲爸爸。

「我可以。」阿九回答。

「別硬抗,很傷身體的。」阿明走前留下一個無奈的表情。

就這樣,阿九正式成了一個精神痛苦轉移師。

阿九首先想到吳姐,想跟她取取經。

吳姐抿了一口咖啡,搖了搖頭。

「你太年輕了,為什麼非要做這個?」

「做這一行的,誰不都是生活所迫」

「可.....算了,既然你堅持,我相信你有你的理由。」

阿九跟吳姐聊了很多,在這裡工作的人都很壓抑。碰到一個能聊得來的,太不容易,難免就敞開心扉。

吳姐有一個上高中的女兒,是十幾年前跟男友生的。孩子還沒滿月,男友惹了事說偷渡去香港躲一陣,後來一直查無音信,不知是死是活。吳姐老家是個很偏僻的山村,未婚生子在她們那是莫大的恥辱。

不得已,吳姐一個人帶著孩子遠離家鄉。之後也沒有再嫁,過得有多艱難,吳姐沒說一句苦。阿九可以想像得到。

所以,吳姐現在唯一的寄託就是女兒。為了女兒,她甘願經受這人世間的所有苦難。

吳姐說在這個公司,沒有朋友。因為幹這一行的人心早就老死,不會輕易被觸動。阿九是個例外,他入行不深,太年輕。

不過幹這一行就得心老死掉,最好心裡能長出厚厚一層繭,這是能堅持下來的唯一原因。

阿九太年輕,心太年輕。所以一開始吳姐和阿明都不認同阿九做這個。

阿九第一次喝咖啡,咽到喉嚨,有些苦。

8、

心老死。要怎麼老?阿九不能理解那種狀態。

魯迅說過,其實人的悲歡並不能想通。痛苦轉移,只能轉移痛苦的感覺,並不能提供具體的畫面。當痛苦的感覺產生時,腦海里會自動匹配出切身的畫面,讓痛苦真實化。

對於阿九來說,經歷失去兒子的痛苦無疑是最大的。每次經歷,阿九都打算放棄,他不能理解心老死是個什麼狀態,他做不到,起碼在兒子這一軟肋,他永遠做不到。

但每次,拿到豐厚的酬勞。他都能忍住,痛苦一個人扛了。這輩子也就這樣了,他希望他的兒子能幸福地成長。希望他能沒有負擔地上大學,做自己想做的事,絕不能跟自己一樣過早地出來漂泊。

雖然做這一行很苦,但身邊的同事幾乎看上去與常人無異。甚至表面上更加開朗,阿九明白這正是做這一行厲害的地方。

阿九很快明白了吳姐所講的,這裡的人不大可能真正成為朋友。

住在樓上的大叔,偷偷接了太多私活。身體不堪重負,半夜突發腦溢血,大家叫了救護車,幾個人把他送去了醫院。整個過程沒有一絲驚慌和恐懼,甚至感受不到一點悲憫的情緒。似乎這個差點掛掉的是某個鄰居四舅家的狗。

或許早就在入行時,大家都把死拋到了腦後。

不過阿九覺得自己怕死,他怕兒子沒有父親。所以吳姐也是怕的,這裡的人都是怕的。

9、

大腦會腦補出痛苦對應的畫面,但也不盡然如此。

阿九接了一個大單。

一個中年大叔,話不多,直接簽了一個月的合同。這是很罕見的,因為人的大腦是有保護機制的,痛苦是會慢慢被屏蔽削弱。所以很大比重的痛苦是集中體現的,然後隨著時間急劇越減。

大叔沒有透漏太多信息,阿九自然不會問。

阿九預想過很多感受,但連接手環之後並沒有之前的那種劇烈悲痛,只是有一些隱隱的焦慮。阿九無法形容這種感覺,大叔的大手筆甚至讓阿九覺得有些慶幸。

到了晚上,阿九感覺到焦慮加劇,偶爾還會有一點恐慌。半夜阿九從夢中驚醒,一根接一根抽著煙,他無法明白自己心裡的感受來源,不能像以往那樣補足出畫面。阿九失眠了。

他想起了大叔的樣子很憔悴,眼圈很黑。

到後來,阿九晚上壓根就不能睡著,只好白天睡覺。

大叔打來電話,

「你還好嗎?"語句依舊很簡潔。

」我很好」 第一次有客戶會關心自己,阿九感到意外。

時間一天天過去,阿九很詫異,為什麼這種焦慮感會持續這麼長時間。在工廠裁員的時候阿九也曾有過焦慮,但根本不及這萬一。

合同生效半個月的時候,阿九心裡的焦慮感戛然而止。轉移手環顯示紅燈——連接被對方終止。

阿九很費解,但又不能主動問詢,只好等著大叔打電話過來。

大叔的電話始終沒來,來的是鋪天蓋地的爆炸新聞——

大叔是個殺人犯,剛剛落網。

新聞里介紹:

大叔本是個魚塘老闆王某,死的是他的合伙人林某。因為經濟糾紛產生爭吵,一不小心失手殺了合伙人,屍體被餵魚,大叔潛逃一個多月落網。

面對鏡頭,大叔痛哭流涕,懺悔不已。

阿九跟公司請了兩天假,取了些錢,偷偷找到了被害人的家屬。

被害人林某有個年邁的母親,以及妻女全仰仗林某的魚塘養活,林某死後,一家人六神無主,不知今後何以依靠。

第二天,被害人林某的妻子就去公安局申訴,堅信自己的丈夫是被犯罪嫌疑人王某故意殺害而非失手。

公安局老刑警覺得其中定有蹊蹺,當即決定重新提審王某。

幾波突擊提審,王某心理防線崩潰,交代實情:

王某賭博欠了一筆高利貸,準備挪用了魚塘購買魚苗的60萬,林某知道後執意不肯。已經被高利貸逼上絕路的王某,起了殺心。

老刑警很納悶,欠高利貸挪用60萬的事,林某的妻子絲毫不知,怎麼那麼確信自己的丈夫是被故意殺害的呢?

此事只有阿九清楚,替王某轉移痛苦那半個月里,他沒有感到絲毫內疚。

所以阿九確信,王某肯定是故意殺人。

阿九並沒有繼續產生過多憐憫,只是在王某被提審後,晚上睡得很踏實。

10、

公司知道這件事情後,特別生氣,阿九的行為嚴重破壞了這一行的職業道德。

阿九被要求勸退,阿明跟他說這件事情時,沒有絲毫情感。情感,在這個公司,是不被允許的。

阿九不能失去這份工作,他苦苦哀求。公司的領導絲毫不為所動,冷靜地搖了搖頭。

「嘭」地一聲,一支玻璃瓶在阿九頭上開了花,鮮血直流。

公司領導嘆了口氣,

「也罷,要留就留吧。」

阿九留了下來,但往後接的單子,大多是同事們都推諉剩下的。

一位母親火急火燎地找到公司,要給自己的兒子做轉移。

她的兒子有自虐傾向,同事們個個搖頭拒絕,最後落到了阿九頭上。

自虐最大的問題是不可預知。

阿九在深夜熟睡中驚醒,頭顱劇烈疼痛,有規律地被鈍器撞擊的感覺。

阿九把頭埋進水裡,似乎可以分散一些注意。幾分鐘後,撞擊感消失,只留下隱痛。

阿九抽了根煙,疼痛感慢慢減輕。

他不知道對面的小孩心裡有什麼痛苦,他們合約只涉及肉體。

他想,此刻對面的小孩心裡也不好過吧。

阿九坐在床上怎麼也無法入睡,只得等待著天亮,等待著身體不知何時何處會到來的疼痛。

阿九似乎漸漸習慣了這些並不期待的疼痛。有時是臉頰,被連扇幾十個耳光,火辣辣地疼。

有時是手臂,指甲嵌進肉里的撕扯。

阿九最怕的,是刀片划過大腿的疼痛,有一種膽戰心驚的感覺。

每個月,太陽都有那麼幾天,沒精打采。窗外就顯得陰沉沉,空氣中瀰漫著壓抑。

這一行的人,都討厭這樣的天氣,有種地獄的感覺。所以,大家都不願意出去,關上門窗,管他白天黑夜。

刀口在阿九身上遊走,阿九拿出手機,一張張翻看兒子近期的照片和視頻。那是他的「止疼劑」。

阿九左手拿著手機翻閱,右手跟著刀口遊走,想提前讓自己的身體做出反應。

最後,右手停在了左手的手腕。一陣割裂的疼痛傳來,阿九嚇了個激靈,趕緊給小孩的母親打電話。

搶救及時,小孩保住了性命,母親來公司對著阿九千恩萬謝。

阿九講這位母親送到公司門口,鼓起勇氣問到:

「小孩打算怎麼辦?」

母親嘆了口氣,

「能有什麼辦法,準備多雇幾個人24小時照顧。」

「也不知道,我是造了什麼孽」這一句像是自言自語。

阿九沒做聲,露出一個很擰巴的無奈。

目送這位母親,開著寶馬絕塵而去。

J、

花謝了又開,阿九繼續經受著人生額外的痛苦。

兒子一天天長大,阿九現在的收入足夠讓他過上很富足的生活。

老婆發來視頻,兒子上了最好的幼兒園,已經學會了追逐打鬧,陽光下燦爛得像一朵花。這一切都讓阿九感到莫大欣慰。

而這個行業,也迎來了出乎意料的發展。

大批量的新人走進了這個行業成為一名痛苦轉移師,市場對這個行業的接納率也越來越高。

有錢人家的小孩,玩耍磕了撞了,找個痛苦轉移師 也變成了見怪不怪的事了。

阿九也變成了這個行業舉重若輕的老人。

入行的新人年紀越來越輕,他們大多家境不好,背負太沉重的壓力。

阿九終於也學會 了對著這些年輕人搖頭嘆氣,

「你們太年輕,不適合做這一行。」

行業的發展大大超出了公司的預期,公司不得不讓一部分入行久的老人帶新人。

阿九也帶了幾個年輕人。

年輕人很懂事,酒桌上端著酒杯,90°鞠躬認阿九這個師傅。

幾杯酒下肚,阿九眼淚就下來了,這群孩子們太可愛,他捨不得。

二十來歲,連這個世界的正臉都沒見過,你拿什麼咬緊牙關。

年輕人裡面有個精瘦的小夥子,叫冬子。

大學輟學後去打工,屢屢碰壁,最後在一家小公司渾渾噩噩過了兩年。終於下定決心要回高中去復讀。

冬子在床上疼得吱哇亂叫,阿九指著冬子頭上的穴位,對大家講到

「按住這裡,能分散疼痛......」

Q、

家裡的老婆給阿九打電話,說要給兒子辦一個「天使童年」的業務。

阿九當然知道,「天使童年」是他們這一行針對小孩推出的一項業務,轉移整個童年所有的痛苦。阿九覺得不妥,但又說不出個所以然,他做這一行的事一直瞞著家裡人,無從反駁。

「你看著辦吧。」

「九師傅,我這個手環定時是這樣設定么?」這群年輕的小孩說話一直小心翼翼,畢恭畢敬。

阿九也很耐心照顧他們,他打心裡希望他們能更早賺夠錢,離開這個行業。

兒子的業務很快就辦下來了,年費38萬。有點貴,老婆告訴他,兒子那個幼兒園的都辦了。

辦了就好,阿九安慰到。

阿九手下,一個叫三兒的,堅持不下去離職了。沒有人感到意外,甚至沒人把這當回事。公司現在都是全年招人,新面孔來來去去,佐證著這個行業的繁榮。

剩下的人像誤入歧途的羔羊,舐舔著這個世界的黑暗。

一位癮君子的家人,找到公司來,希望能幫他家的孩子戒毒。這個十幾歲的少年,竟然已經戒毒4次失敗。家人無奈只能將他關起來,但是看著孩子毒癮發作時的痛苦又於心不忍。

冬子主動承接了這個業務。

經驗告訴阿九,這個單子非同小可。

這位少年,年紀輕輕,卻毒癮極深。毒癮發作,冬子如受萬箭穿心,痛苦得在地上猙獰,滾到床底死死地咬住床腿。眼神中儘是絕望,像一隻末路的屠物。

阿九看在眼裡,無能為力。

這群年輕人心裡一切美好東西都漸漸被摧毀,變得麻木,空洞。

變得不再像一個年輕人,心慢慢老去,死掉。

公司門前槐樹葉子越來越茂密,風吹得地上的影子沙沙作響。兒子打來電話,說要辦一個五歲的生日宴,就在城市最豪華的酒樓。阿九沒來得及做聲,那邊就匆匆掛了電話。

阿九請好假,匆忙趕回家。兒子正在電腦上挑選生日蛋糕,

「我的禮物準備好了沒?」小傢伙眼睛一直沒離開電腦。

這個派頭十足的小傢伙,讓阿九覺得有些陌生。

「你想要什麼?」

「隨便」

K、

生日宴會果然排場十足,兒子的同學悉數到場。

豪華的配角陣容讓整個生日宴會儀式感滿滿,頭戴桂冠的兒子享受著被眾星捧月的快感。

阿九心裡想,他快樂么?應該很快樂吧。

兒子快樂就行,這不就是自己最大的心愿么。

公司來電話,冬子死了。

阿九跟兒子請假,告訴他不得不馬上趕回公司。

「不行,什麼事能比我的生日宴會大?」兒子斬釘截鐵。

阿九搖了搖頭,表示非走不可。

兒子將果盤重重摔到地上以示抗議。

阿九還是走了,兒子在背後怒吼:

「你不是一個好爸爸!」

冬子是自殺,吃了整瓶安眠藥,發現時已經身體已經涼了。其實這一點也不值得驚訝——自從公司開始擴張,大批年輕人湧入開始,已經自殺了17個。

阿九趕到時,公關已經就位。還是和以往一樣,消息封鎖,冬子的信息銷毀。過不了兩天就像什麼事沒發生一樣。

公司效率奇高,很快就用另一個人的身份給冬子辦好了死亡證明。

阿九覺得挺神奇的,原來一個人可以消失得這麼沒有痕迹,那我們算是活過了嗎?

公司並沒有按預期恢復平靜,一家大媒體接到一份舉報材料,揭露了痛苦轉移公司的人血饅頭真相。

輿論在社會中引起強烈反響,也引起了政府的高度重視。

公司的高層被立案調查,公司被取締。整個社會的討論漸漸達成共識,禁止「痛苦轉移」 議案將被納入法律。

阿九失業了,但他感到前所未有地輕鬆,感受到自己真真切切地「活著」。

阿九明白了,這個世界的悲歡其實並不能分離。

就像一個「窮爸爸」與「好爸爸」。

小鬼、

全文完,感謝閱讀。

大鬼、

第一次寫略長一點的東西,整個過程有點懵逼。寫到中間時,從頭開始看,感覺自己寫的什麼鬼爛東西。後面似乎找到一點在結構上的靈感,覺得應該跑回去鋪幾個伏筆,增加幾條暗線。還是覺得算了,矯情又麻煩,想想都覺得雞兒疼。

雖然寫得千瘡百孔,但創作地過程還挺爽。


《路》(完)

那晚無憂城中劍氣茫茫,火焰欲要燒破三重天。

衝天的火光照得半座城市明亮如晝。

我被嘈雜的噪音吵醒,捂著耳朵出門。

老秦正蹲在門口抽旱煙,見我來到便擺出一副苦大仇深的臉。

我抬頭看了一眼天空便明白了怎麼回事:又打起來了,這次是誰?

老秦罵罵咧咧道:京城的殘劍公子和碧霄宮的妖火道人,那倆鱉孫!

看老秦火冒三丈的樣子,好像隨時可能提著他隨身的棍子衝上去來兩個回合。

我問:過去看看?

老秦倒掉煙灰,抓起棍子起身:操,必須過去啊,不能拿工資不辦事!

我點頭,提著刀跟了上去。

戰鬥的地點在主街道,離著住處有三條街距離。

但戰鬥餘波尚在,地面坑坑窪窪,兼有劍痕劍印,不成樣子!

老秦越是靠近主街,臉色越是陰沉。

有些沒睡的百姓正蹲在牆根磕著瓜子,聊天看熱鬧,見到我跟老秦也熱鬧的打招呼。

喲,老秦,你們晚上也出工啊?

小劉,晚上還加班呢?

……

我跟老秦苦著一張臉:沒辦法,都是拿工資混日子的人,您忙著,我們過去看看。

老秦又加快了腳步。

我們趕到時,兩人正在對峙。

一人白衣,面如冠玉,手捏劍印。

隨著手印的變換,天空中盤旋的七七四十九柄斷劍也變換著劍陣,劍氣吞吐不息。

這人正是京城的殘劍公子。

而另一面,一個黑紅色道袍的高個拿著一把扇子搖動。

只不過這把扇子扇的不是風,是火,衝天的火柱。

碧霄宮的妖火道人!

火柱和劍陣交鋒,地面不時炸出一個個極深的坑洞,牆壁上也是劍陣的劃痕。

足見威力之盛。

我和老秦在旁邊看了足足一刻鐘,可兩人絲毫沒有停下來的打算。

還有愈演愈烈的趨勢。

老秦見此終於忍不住了,啐了一口痰衝上了前。

氣勢洶洶地……

撲通一聲跪倒在地,悲天搶地:求兩位大人高抬貴手,不要再打了!

兩人見此,心中不免疑惑,皆是停住了攻勢:你是何人?

見兩人停手,老秦也站了起來,一指自己胸口。

那上面赫然寫著幾個大字:

無憂城唯一指定路政維修隊!

兩人還是離開了,出城再戰。

老秦趕忙呼喚我過去:小劉子開工了,離日出還有兩個時辰,要快些。

我連忙答應。

只見老秦將隨身的棍子插入地面,口中念著奇怪的音節。

音節低沉清脆,如一柄重鎚敲碎玻璃。

在棍子插入地面的地方,地面一點點變軟,像是蠕動的泥漿。

這些泥漿緩緩爬行,填滿了街道上的坑窪。

接著,上層的泥漿開始凝固,變成堅硬的青色石板。

這時老秦最拿手的道法,坤元術。

也叫控地之術。

但饒是老秦無數次使用過這一道法,這一套流程下來也累的不輕。

死狗一般攤在地面喘粗氣,胸腔劇烈起伏。

老秦好不容易挪了挪地方,給了我一個眼神自己體會。

我無奈提刀上前。

一橫、一豎、加一個挑刀。

不停重複。

刀光翻飛,無數蝴蝶翩翩起舞。

待到刀落,地面的青石板也就重新變成了一塊塊青石磚。

我收刀入鞘,老秦也休息好了。

趁著天還未亮,還能回去補個覺。

而明天一早,這處乾淨整潔的街道還能擺攤叫賣,與往日沒有不同。

而這也正是我們的工作所在。

為廣大人民群眾服務的修路工作者!

回去的路上,我問老秦:為什麼下跪?要是真打的話,你不一定輸給他們兩個吧。

老秦掏出煙槍點上,重重吸了口煙。

能快點完成工作就行了,其他的事我們能不管就不管,萬一磕到碰到,城主也不給咱報銷醫藥費。況且我就一學了一個道法的平民百姓,哪比得上人家高手高高手啊!

我說:我能看出來,你不弱。

我的眼光從沒錯過。

老秦反唇相譏:那你呢,就這一手好刀法,跟我修路,屁嘞。

我說:我有不得已的苦衷,來避風頭。

老秦沉默了半刻,才開口:你別問我以前,我也不會打聽你的事情,但有一件事我要問清楚。

我說:什麼事?

小蝶怎麼辦?老秦的表情嚴肅了起來。

說實話,我也不知道該怎麼面對小蝶。

小蝶對我的情意我是知道的。在我沒有找到工作前,甚至連吃喝都是小蝶在負責,現在我和老秦更是住在小蝶家,不收房錢。

就因為我剛入城的那天,幫她趕跑了兩個匪徒么?

這份恩情早已還完了啊,為什麼要做到這種地步呢?

她也很窮的啊。

回到家時,小蝶果然在門口等待。

見到我們回來,她顯然鬆了一口氣,趕忙迎上前。

你們沒事吧?

老秦臉色瞬間溫柔起來:沒事,沒事,兩個鱉孫打架,很快就完了。

那就好。這麼晚了,你們快去休息吧。小蝶扯著我的衣袖。

我笑了笑,看了眼女孩,又抬頭看了眼月亮,

那麼圓,那麼亮。

好像在這裡生根也是個不錯的主意呢。

第二天,我睡到日上三竿,一推門就看到老秦和小蝶在一起閑聊。

簡單的洗漱後,便和老秦上街逡巡。

昨晚的工作難免有疏漏之處,要及時查缺補漏。

但這次上街,卻聽到了一些奇怪的風聲。

五色仙蘿花出現了,就在無憂城中。

或者說,那個帶著五色仙蘿花的人曾在無憂城出現過。

而這個世上,沒有人能擋住它的誘惑。

那是一朵就能讓人起死回生的仙物,真正的仙物。

怪不得最近這麼多人在無憂城出沒,原來是這樣。我暗暗想道。

一天無事,到了傍晚便回了家。

和小蝶喝了兩碗粥,打笑一會兒,便回房睡了。

最近城裡亂得很,大小械鬥時有發生。

我和老秦每天都要修路修到半夜,苦不堪言。

現在出門街上溜一圈都能看到幾個名人。

比如誰?我問。

老秦一臉輕蔑:這都不知道,我數數啊,有……

我介面道:蒸羊羔,、蒸熊掌、蒸鹿尾兒、燒花鴨、燒雛雞兒、燒子鵝……

老秦咳嗽一聲:別打岔,說正經的呢,光我這兩天看到的就有南聖門的聖子、北滄州的刀客,還有大漠的狂僧……但說到最不得了的還要數京城的三公子。

三公子?

不會你連三公子都不知道吧,京城七位公子個個驚才絕艷,妖孽絕世。

老秦道:就昨天見到那什麼殘劍公子給他們提鞋都不配,甚至公主都看上了最小的那位公子,聽說不日就要成婚呢。

這麼厲害?我目光一縮,聲音漸低:話說你為什麼知道這麼多?

我……哈哈,天氣真不錯呢。

有麻煩自然也有機遇,比如:漲工資。

但這次工資還沒漲,麻煩卻是先到了。

我和老秦途徑醉仙樓時,聽到了裡面的爭吵。

我們本不是愛管閑事的人,也本不想管這閑事。

但裡面一個聲音卻讓我們停住了腳步,這事不想管也不成了。

聲音是小蝶的,正在苦苦哀求。

兼有哭泣聲。

老秦一聽到這聲音就沖了進去,風風火火。

我緊隨其後。

一進大堂便看到一個眉目清秀的男子淫笑著撫摸一個倒在地上的女子,還有幾桌客人在圍觀。

女子掩面而泣,卻無法動作。

女子正是小蝶。

小蝶在城中最大的酒樓兼職,做些端茶遞水的工作,卻不知怎地遇到了這淫魔。

南聖門聖子。

老秦睚眥欲裂,似一座火山在噴涌。

我更是氣上心頭,就要提到而上。

但我看到了另外的幾桌賓客,刀客、狂僧和……三公子。

我壓下氣頭,用衣領半遮面,對老秦道:我無法出手,有人看著。

老秦深呼了一口氣,又摸了摸自己的棍子。

嘆了一口氣。

用嚴肅的語氣對我說:小蝶交給你了,以後一定要好好待她。

我重重點頭,我從沒見過那麼正經的老秦。

正經地像是在交代遺言。

下一刻,老秦揮棍而上,一棒將南聖門聖子砸入地面。

我趁機帶著小蝶離開,迴路上小蝶趴在我的背上哭泣,不發一語。

我還未來得及安慰,便聽到一聲巨響。

我回頭望去,只見整座醉仙樓被一個巨大的泥土手掌連根拔起,抖落一地血跡。

有聲音在喊:是百曉魔堂的土御生,秦無澤。

大家一起殺了他!

那是我第一次聽到老秦的全名,突然覺得那可能也是我最後一次聽了。

10

老秦喜歡小蝶,我早該看出來的。

沒有人願意為了另一個人搭上生命,除非那個人對他而言比自己更重要。

我沒有再回頭,帶著小蝶狼狽回了家。

小蝶哭著對我說:劉大哥,我不幹凈了,你還會要我么?

我笑著摸了摸她的頭:小蝶這麼可愛,怎麼會不要呢,我要一輩子和小蝶在一起呢。

小蝶嘴角有了弧度,趴在我的胸膛睡著了。

我連夜向城主辭職,帶著熟睡的小蝶另找了一處人少的客棧住了下來。

我仍不能確定,他們憑著線索是不是會找到我。

畢竟,我和老秦關係密切。

一起修路修了大半年。

明天若是被他們尋到,那……

我看著床上熟睡的小蝶,心中有些惆悵。

心中打定了注意,明天一早便出城。

找個人少的地方隱居,帶著小蝶過平靜的生活。

正在我思索間,窗戶外面有了些許動靜。

我苦笑,還是找來了。

不管是誰。

十一

我打開窗戶,躍上屋檐。

月光下早有一人在等待,白衣如畫柳如眉。

俊俏地像個女子。

三公子。

三公子望著月亮道:老七,你來了。

我按刀不動:你怎麼發現的,我並沒有在你面前動過刀。

三公子道:但至少你帶著刀,而我認得這把刀。

但沒想到,當年這把敢於上天砍鳳凰的刀,如今只敢卧在小城砍砍青石了。

我道:三哥,我有苦衷。

三公子道:老七,你是我們七個中最有才情的。

但虞淵公主又有哪點配不上你?

我道:這人間的情愛能用一句配不配決定么?

三公子不語,良久後道:你出現在這的消息我暫時不會告訴公主,但我只能給你兩天時間,三天後我會告訴公主,你好自為之。

趁著這兩天時間,該斷的事趕緊斷掉吧。

三公子低頭,腳下是小蝶的房間。

我道:好吧,還有一件事……

三公子道:你說的是你那個同伴吧,秦無澤,我沒有對他出手,殺他的是刀客和狂僧。

我道:我知道了。

眼裡閃過一絲惆悵或是嗜血的光芒。

刀客、狂僧!

呵呵。

十二

第二天天明,小蝶醒了過來。

我在窗前看朝陽。

我道:老秦死了。

小蝶頓了一頓,眼角已有淚光:秦大哥死了?

對不起,對不起。

我道:不是你的錯,快些穿好衣服,我們還要出門一趟。

出門幹什麼?

殺人!

擲地有聲。

十三

狂僧和刀客在喝酒,開懷暢飲。

我走過去,坐在兩人中間,自己倒了杯酒。

閣下何人。狂僧問道。

我拔刀:殺你的人。

狂僧還想說些什麼,腦袋卻噗咚一聲掉在地上,刀未染血。

刀客持刀後退,鬢角有冷汗滴落。

你是……七公子!

我道:拔刀!

刀客顫聲道:在公子面前不敢動刀……

我道:不拔,死。

刀客還想問些什麼,可我不會給他機會了。

提刀,出刀。

和往日間砍青石的刀法並無不同,卻將刀客步步逼退。

我走了一十八步,最後立身。

收刀,回鞘。

刀客掉在地面的腦袋眼神仍存恐懼。

我牽起小蝶的手,消失在街道盡頭。

十四

這兩天我笑的比以前都多。

我和小蝶到處遊玩,見山見水。

說實話,小蝶不是絕色,與虞淵公主相比更是相距甚遠。

但她身上好像有一種特別的魔力。

讓人不自覺覺得這個女孩就是最好的。

無憂城外、百花谷。

我摘下一朵小白花插在小蝶環髻中,誇讚道:真漂亮。

風吹動小蝶的白色衣裙,在花叢中翩翩起舞。

小蝶突然回過頭來,明媚一笑:劉大哥,你來追我呀!

狡黠而又靈動。

我笑了,裝作大灰狼模樣追了上去。

花叢中傳來一陣陣歡聲笑語。

無憂城外、雲靈譚。

小蝶脫去大半衣衫,在青山綠水間嬉戲。

時而向我潑水,時而潛入水底。

像一條美人魚

我看著天空,又看著小蝶,心中莫名的觸動。

這才是我想要的生活吧。

無憂無慮,自在人生。

有愛人,有快樂。

此生若如此,夫復亦何求!

十五

夜晚,我躺在屋檐看月亮。

小蝶躺在我的懷裡看月亮。

月亮很遠,也很圓。

小蝶突然道:劉大哥,你要走了么?

我心中一顫,道:才沒有呢,小蝶這麼可愛,我怎麼捨得離開呢。

小蝶道:劉大哥你不必騙我的,我看得出來,你不是凡人,也不該屬於這座小城,我不知道你的身份,也不想去知道,我只知道你是那個會為我挺身而出的劉大哥。

是那個常常工作到半夜,讓小蝶擔心受怕的劉大哥。

是那個時常貪睡,叫不醒的劉大哥。

小蝶突然抓緊了我的手,隱有哽咽:但……這兩天,我看的出來的,劉大哥是要走了吧,劉大哥要走,才會想給小蝶哦留下些美好的回憶,可是小蝶……不想……不想劉大哥離開……

我閉上眼,道:小蝶。

小蝶:嗯……

我道:你後悔么?

小蝶:我後悔,我後悔遇到你…………

我睜開眼,道:小蝶,你先回房裡,有客人來了。

待會我會給你一個解釋的。

十六

小蝶前腳剛走,三公子就到了。

三公子手裡還有件衣服,大紅色的衣服。

爵弁玄端,純衣纁袡。

是大喜之服。

三公子道:這是公主令我捎來的,明日公主會鳳冠霞帔親臨無憂城。

有隨行的大喜禮隊,也有嚴陣以待的十萬兵。

一切取決於老七你的選擇。

話盡於此,好自為之。

我緩緩抽出刀道:若我想要逃呢?

那為兄便要出手了,儘管不如七弟,但還是能糾纏一二的。

三公子從腰間抽出竹笛,淡淡笑著。

我又送回了刀,揮了揮手。

街道上一塊青磚發光,化為一柄天刀斬向三公子。

我曾修過這裡的路,青磚中皆蘊含我的刀意。

我道:雖我不想和你爭鬥,但免不了心中怨氣。

三公子吹響竹笛,聲音為刀為槍,攔住天刀。

兩者同時消散。

三公子道:我該走了,明日再見。

明日再見。

我道。

十七

黎明晨曦,東方泛起第一縷魚肚白。

我站在銅鏡前穿戴好喜服。

將刀留在了小蝶枕邊,我點了她的睡穴,大概會睡到正午時分。

那時我也早已離開了。

我輕輕在她額上吻了一記:再見了。

街道上沒有一人,卻張燈結綵。

彷彿一夜間燈籠掛滿全城。

我站在城門前,等待城門開。

城門上站了許多人,京城幾位公子,太史書,還有坐在座上的虞淵公主。

劉長白,來此赴宴。

我朗聲道。

十八

少白,你還是做出了正確的選擇。虞淵公主道。

虞淵公主是個很美的女子,肩若削成,腰若約素,肌若凝脂,氣若幽蘭。

嬌媚無骨,入艷三分。

坐在那裡便是人間絕色。

我道:被公主大人看上,感恩不盡,又怎會不從。

虞淵公主笑道:看來少白這些日子倒是想通了。

既然駙馬爺到了,公主殿下是否該開城門了。太史公在一旁道。

這可是人間盛事,他要全面記錄。

虞淵公主道:也到時候了,開城門。

晨光乍明,薄霧輕寒。

城門開了。

城外迎親車隊連綿十里,紅衣成片。

鞭炮聲欲要將整座城市炸醒。

車隊四周駐紮著十萬兵,刀劍爭鳴。

兵戈泛著寒光。

虞淵公主縱身入轎,有太監在旁喊了一聲起轎。

鑼鼓聲響起,喜氣似要溢出城外。

我站在城門前,擺出笑臉。

突然一個帶著怒氣的聲音打破了這氣氛:

小劉子,你他媽給老子回來!

風聲乍烈。

十九

我回頭望去,一個蓬頭垢面的男人站在路中,咧著嘴。

手裡還提著一根棍子。

老秦。

老秦還活著,我吃了一驚。

老秦看出了我的心思解釋了一句五色仙蘿花。

我頓時明白過來,原來五色仙蘿花一直在老秦身上。

我看著老秦,一時百般滋味在心頭。

我語氣蕭瑟道:

以前你對我說過,現在我也只能對你這樣說了。

小蝶交給你了,以後好好待她。

我聲音漸低。

老秦卻咆哮了起來:你是有多看不起老子,老子喜歡的人會自己追,要別人讓算什麼男人。

況且小蝶會開心么,你就一句話說完溜了,留一個女孩在這整日以淚洗面。

我真他媽看錯你了!

我不敢看向老秦的眼睛:你不懂的……

老秦咆哮:不懂個屁,你走你他媽問過小蝶的意見么!

我道:這都是我一人的事,和我在一起會害了她的。

老秦道:娘希匹,小蝶都不在意了,你在意個屁。

我道:正是因為我太在意她,才會離開她。

老秦氣的頭髮冒煙,轉過臉去叫了一聲。

那裡一個女孩梨花帶淚,泣不成聲。

老秦竟然將小蝶也帶來了!

二十

城樓上,幾人衣衫翻飛。

冷眼旁觀。

城牆外,萬軍壓境,張燈結綵。

而我站在街上,突生悲涼。

小蝶在哭,每一滴淚都放佛滴在我心裡。

她道:劉大哥,我本是一條賤命,遇見你可能是我這輩子最大的幸運了。

我想反駁幾句,可看到那張堅定的臉,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

一句話磕磕絆絆說不利索:跟著我……會死的。

小蝶道:我不怕死的。

只怕你離開。

老秦橫插一句:你辦不了,不是還有老子么,老子這條命搭上保你們。

看到老秦豪氣衝天,我不禁笑了出來。

接著轉身面向城門,做了一禮。

在下劉少白,懇請公主回京。

二十一

城外鼓聲、鑼聲、鞭炮聲齊齊止住。

劉少白,你是在耍我么?冷冷的聲音從轎子中傳來。

我道:公主艷冠當世,看上我,實屬我的福氣。

但,我早已心有所屬。

只能讓公主失望了。

虞淵公主又道:我給你一炷香時間考慮,是喜是殺,你自己考慮。

城樓上,六位公子不知在想些什麼,沒有動靜。

老秦火爆脾氣,大喊:不用勞什子一炷香,現在告訴你,小劉子不會走的!

我點頭,應答:是。

看來如此,我也不強求,只是你落我面子,我也不能不追究。

虞淵公主道:你若是今日活的下來,再與我說吧。

要打老子奉——我攔住老秦。

我道:你和小蝶站在後面,我來吧。

我也好久沒全力出過手了,對吧幾位哥哥。

我望向城樓。

天地高遠!

二十二

城門燈籠高掛,天色微冷。

萬千兵士列陣城外,只待公主一聲令下。

幾位公子執琴、棋、書、畫、蕭、笛站於城牆。

今日我們也不好將兄弟情面了,老七對不起了。大公子道。

繼而手撫古琴,與幾位公子合奏一曲。

這首曲子叫長風,正適合用它給你送葬,虞淵公主冷冷道。

接著口中蹦出一個更為森冷的字:

殺!

十萬兵,入城!

刀槍爭鳴!

甲盔摩擦,金屬聲與長風曲和鳴。

我站在長街,一人獨對十萬兵。

老秦擔憂道:你可以么?

我笑了:你忘了,我們是幹什麼的?

我們可是修路的啊!

老秦道:你的刀我帶來了。

我道:不需要了,有這條路就好。

下一刻,長風曲戛然而止。

六位公子一躍而下!

我卻笑得很開心。

面對萬軍,面對昔日長兄,胸中豪氣頓生。

伸手指天。

地面卻在發光,每塊青石磚都在迸發無盡刀意。

我曾翻修過這條街的每一塊石磚,如今這條路上十萬塊青石磚都是我的刀。

這條路也是我的刀!

一瞬須臾,十萬天刀砍城樓。

刀氣茫茫,十萬埋骨十萬兵。

血染長街!

二十三

自打前幾天城裡打了一場大架,就不見老秦和小劉兩個人了。

蹲在門口嗑瓜子的大爺道。

對啊,這路爛成這樣也沒人修。大媽也慨然道。

大概是被城主炒了魷魚吧。老頭猜測。

晚風習習,燈籠高掛。

不知哪來的聲音:

別說這有的沒的了,城主又招了一批修路的。

明天就能上街買菜了。

人群又悉悉索索說了起來:

那就好,那就好。

家裡的雞蛋不多了,還想著上街買幾個呢。

哈哈哈……


我的職業很奇怪

你問我有多奇怪?

額,就是很奇怪嘍

你不信?

那我就說了,我是個殺手

你先別說話,我還沒說完

我是

專門處理叛逃的專門處理叛逃的殺手的殺手的殺手

我是個殺手,專門處理叛逃的專門處理叛逃的殺手的殺手的殺手

重複這個職業只是為了混字數,看,我又混了一句,那麼問題來了

這只是一篇日記,我為什麼要混字數呢?

職業病犯了,抱歉抱歉,我正職是個寫手,殺手只是一個兼職,至於我為什麼會當一名殺手?

天生的

這句話好帥啊,雖然解釋完了就不帥了

我爹是一名殺手,我娘是個妓女,生我,難產,死了,有趣的是----我爹死的比她還早了八個半月

據說是收到我娘懷我的消息,一時激動,暴露了。不知道他是因為開心激動,還是什麼,不過也無所謂了,反正我也沒見過他。

我是在殺手組織里長大的,我爹不是一個好父親,更不是一個好殺手,但好在他是一個好人。好人不適合當殺手,但是適合當朋友,所以我一生下來就有了一堆乾爹,還有兩個乾媽。

但是能在殺手組織活下來,只有殺手。殺手必須定期接任務才能被組織承認,我一個剛出生的嬰兒又不能提刀去殺人,我的乾爹乾媽們翻遍了組織的規則才找到了一絲漏洞。

組織里有三個職務是不受這條規則限制的。

第一個是頭領

第二個是專門處理叛逃的殺手的殺手,總共有兩人,都是天榜上的高手

第三個是專門處理叛逃的專門處理叛逃的殺手的殺手的殺手,是個老頭子,按輩分是頭領師祖的師叔。

乾媽推開老頭子的門的時候,發現他死了得有個三年五載的了,屍體都變骨頭了,於是省下了滿肚子的說辭和二兩蒙汗藥。

這個職務是怎麼來的?

初代頭領在建立組織的時候,師爺問了一個問題

「萬一有殺手叛逃了咋辦」

「那就弄幾個專門處理叛逃的殺手的殺手」

「萬一專門處理叛逃的殺手的殺手也叛逃了呢?」

「那就弄幾個專門處理叛逃的專門處理叛逃的殺手的殺手的殺手」

「萬一...」

「要是還有萬一,老子先弄死你再去親手弄死這群狗日的」

於是,我就成了專門處理叛逃的專門處理叛逃的殺手的殺手的殺手

在我人生的前十五年里,我每天都在燒香拜佛

「佛祖保佑啊,那群王八蛋可千萬不要叛逃啊,尤其是那兩個老混蛋,一個比一個變態,萬一他倆逃了,我怎麼可能攔得住啊。」

為什麼是前十五年?

因為我十五歲武功大成,天下無敵了

好吧好吧,因為那兩個老頭子死了,繼任者換成了兩個小屁孩。

大的十二歲,小的才八歲,天天跑到佛像前面燒香

「佛祖保佑啊,那群王八蛋可千萬不要叛逃啊,那群人一個比一個變態,萬一他們逃了,我倆怎麼可能攔得住啊。」

真是幼稚,我們可是殺手哎,所有的事都要靠自己解決,怎麼能去拜一個泥塑的禿驢。

然後我就放心大膽的過起了悠閑的人生

直到今天,我的二十二歲生日,我收到了一條簡訊

「專門處理叛逃的殺手的殺手一號確認叛逃,專門處理叛逃的專門處理叛逃的殺手的殺手的殺手準備開始執行肅清任務,收到請回復,么么噠。」

打開新買的洗髮水,舒舒服服的洗了個澡,跟隨信息的提示到達了h市的一個酒店,找到隱藏起來的房卡,吃掉房間里的兩片葯,躺著床上進入了夢鄉。二十年來總部的位置一直在變,進入總部的方法也一直在變,我一度懷疑頭領是搞房地產的,不然哪來的那麼多錢建那麼多總部。

唯一不變的是我們一直不知道總部的位置,生在總部的我不知道,死在總部的乾爹乾媽們也不知道。

一覺醒來已經是熟悉的房間了,熟悉的擺設,熟悉的裝飾,床腳熟悉的三道印記,應該是三號總部。出了房間我徑直去找了九叔,他是我的乾爹們唯一還活著的了,如果他還沒死。

「呦,還沒死呢」

「我怕死怕的厲害,一時半會是見不了閻王」

九叔從胸前掏了一根煙叼在了嘴裡,雖然叫叔,但是還沒到四十歲,看上去三十齣頭的樣子,一身整潔的西裝,倒是有幾分漫畫里殺手的味道。

「咋回事啊?」

「二號那個小丫頭跟天二十私奔了,一號跟頭領說要大義滅親,帶著天四,天六,天八,天十,天十二去追二號。"

「死了四個?」

「全死了」

「沒個望風的?」

「望風的死二號手裡了」

「艹,這小子夠狠的,現在他們在哪」

「h市」

「好嘞,那我走了」

我轉身向外走,快到門口的時候,九叔開口叫住了我

「狗剩」

「我都多大了!別叫我小名!」

九叔默默的抽著煙,並沒有說話

「那我走了,少抽點煙」揮了揮手轉身繼續往外走

「帶上我」

九叔把煙頭狠狠的扔到了地上

「你?」

「咋?小看我?好歹你九爺也是天榜第三的...」

「會死的,一號那傢伙應該就是天一...他...」

「你要是比我先死,下面的那群傢伙怕是要來把我拉下去陪你們。」

「那就走吧,少廢話」

我和天三(九叔),天五,天七...(往後懶得寫了,反正是等差數列)十個天榜高手到了h市,除了我和九叔以外,其他人都是獨自來到的h市,一號事件之後殺手之間原本脆弱如蛛絲的信任也已經不存在了,我去酒吧找酒保了解現狀,啥,你問我為啥找酒保?我這不是找不到全知全能的店小二嘛,只能找酒保湊活一下。

「呦,客官,哦不,客人您來了,您要點點什麼」

「天王蓋地虎」

「客人,您瞎說什麼呢」

「七個葫蘆娃」

「客人,您別亂開玩笑了」

「迪迦奧特曼」

「客人,你再這樣我叫保安了」

「驀然回首」

「神經病」

我揉了揉鼻子,有些尷尬對身邊的九叔說

「好像不是他」

「沒事,再找找」

再實驗了四個酒保,兩個保安以及一個警察之後,我終於找到了要找的人。

「天王蓋地虎」
「你爹一米五」

「七個葫蘆娃」

「你娘是蛇精」

「迪迦奧特曼」

「你是個傻蛋」

「驀然回首」

「how do you do」

「同志!」我激動的握住了酒保的手,然後看著一顆子彈穿過了酒保的頭,我和九叔連忙往子彈射出的方向追去,一顆煙霧彈在我腳下爆開

「隱蔽,不要追,不是一個人」我小聲跟九叔說道

「恩,我知道」九叔抓住了我的胳膊

煙霧變淡之後

「九叔,你留在這裡我去看看情況」

「我跟你一起去」

「報告情況」

我沒有廢話,聽著耳麥里傳來的報告

這是一個局,一個請君入甕的局,一個他肯定會來的局,外面至少埋伏著五個殺手,說是至少是因為有四個殺手我聯繫不上。

「天七,跟上了」

「天九,跟上了」
「天十一,跟上了」

「天十三,天十七死了,應該是二號,不敢跟」

「全力追一號,不要管二號」

「收到」

追了一號大半個城也沒有追上,

「他對路太熟了,再追上去可能會脫節被反殺」

九叔在一旁淡淡的建議

「撤」

無奈的下了命令,鬱悶的倒了一把木糖醇到嘴裡。

「收到」

一分鐘之後,耳麥傳來了一聲槍響

「天五,命中,重傷」

天五大概是我們組織最強的狙擊手

在落腳處我們碰了一下面,等了半天,天五,天二一,天十三也沒來。

「不等了,沒來的就當他們死了,咱們制定一下計劃...」

簡訊來了,頭領的

「查明了一號的藏身處了,在xxx地的廢棄倉庫,加油,么么噠n(*≧▽≦*)n」

MD,哪來的那麼多廢棄倉庫啊,土地不要錢的嗎

「好的,不用制定計划了,正面肛吧,天十五,天九留守,剩下的跟我走」

我吐出了嘴裡嚼成一大坨的木糖醇,隨手又倒了一把到嘴裡。

倉庫離我們的落腳點不是很短,找了附近的一個小房子開了一個微型的作戰會議,叫微型的原始是因為整個會議總共只有一句話

「天七,天十一留在這偵查,掩護,天三,天十九跟我走。」

我和九叔,天十九沿著陰影摸到了倉庫的後門,給天十九打了一個眼色,天十九猶豫了一下,還是點了點頭。

他拿了一根樹枝,推開了門,很安靜,什麼也沒有發生,他將外衣全部脫了下來,我和九叔也遞給了他幾件衣服,幾件衣服撐起了半個人型,往裡面裝了一塊較大的石頭,他穿上了我的外套,微微的往門裡探了一下身子,閃電般的縮了回來,重複了幾次之後,猛地將手上的衣服拋了進去,自己跟著滾了進去,吐出了硬邦邦的木糖醇,我和九叔也跟著滾了進去。

三聲槍響

第一聲,打到了衣服上

第二聲,打到了天十九的腦袋上

第三聲是倉庫外面傳來的

「天五,命中」

耳麥里傳來了彷彿不帶一絲情感的聲音

我和九叔躲到了一個箱子後面

「天七,天二十一到倉庫後面五分鐘後突入,天五,我給你爆點,準備狙擊」

「收到」

四分半鐘過去了

「xx,xx,xx xx,xx,xx」我隨便報了兩個點

九叔驚訝的看著我指向他的槍管

耳麥里傳來了三聲槍響,我丟掉了耳麥,摁下了起爆器,倉庫後門傳來了巨大的爆炸聲。

「有什麼想問的嗎,九叔,哦不,頭領大人」

「你怎麼知道的」九叔的神情沒有一絲慌張

「因為你沒出過任務」

「哦?」

「這麼多年了,你一直待在同一個總部」

「哦?」

「氣味,我每次去都會用不同的洗髮水」

「你這狗鼻子真是遺傳你爹的啊」

「為什麼啊」

「因為他是一個好人」

「就因為這個?」

「好人不適合做頭領,即使他很強,人緣也很好」

「但是他是你兄弟」

「所以你活下來了」

「所以你要死了」

「讓我再抽根煙,你爹當年給我的,這煙我一直沒捨得抽」

說著他把手伸向了胸前

「砰」

我拿起了他胸口的煙,掰掉過濾嘴,隨手扔了出去

「轟」旁邊的箱子被炸開了花

「威力還真不小」

一號的身影出現在門口

「五號在哪躲著呢?」

「還能在哪,樹上唄,丫頭,你沒事吧」一號大聲的喊著

「還沒死」二號虛弱的回應

「我快死了,一號,我這發可是替你挨的,五號差點一槍斃了我,就差了一點點」天二十大聲的抱怨道

「喊得這麼大聲,一時半會你怕是死不了」一號隨意的拜了拜手

「我順便去買了趟外賣,你沒死就爬下來吃,丫頭你就別動了,我給你端過去,你最愛吃的...「

「呸,死妹控」我在心裡默默的吐槽了一句,沒敢說出口,我可打不過這個畜生。

這是一個局,一個請君入甕的局,一個他肯定會來的局

煙霧彈是我自己扔的,挨了天五一槍的是天二十,沒來開會的幾個人除了天五都被一號殺了,木糖醇里混著炸彈,剩下的幾個殺手應該都被炸死了,至於其他的故事,我懶得講了,這次就講到這裡。

我有一個奇怪的職業

你問我有多奇怪?

額,就是很奇怪嘍

你不信?

那我就說了,我是個殺手

你先別說話,我還沒說完

我是叛逃的專門處理叛逃的專門處理叛逃的殺手的殺手的殺手

我手下有兩個叛逃的專門處理叛逃的殺手的殺手,雖然他們不認為自己是我的小弟,但我也不是很介意。

還有一個寵物,是叛逃的殺手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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坑我是一定會填的

信我

信我

信我


我回答實在太雜,為了讓各位看的方便,所以回答里的故事完結以後都會搬到專欄,么么噠


殺花人

作者:喵咪戴戒指 (公眾號:小火燉牛腩 微博@小火燉牛腩)

本作品屬於《奇怪的江湖》系列

01

我腳下的這片土地,家家戶戶都種花。種的不是普通的花,而是運勢之花。花盛,官運亨通,幸福美滿。花敗,命途多舛,家破人亡。

與尋常花草不同,運勢之花沒有花期。所謂敗,是因為殺花人。

這世上一物剋一物,既有種花人,必有殺花人。我家自祖上起,便是做著這見不得光的生意。

所以,我是一個很酷的殺花人。

02

「此花可否博美人一笑?」面前的男人帶著淫笑,欺身過來。他手裡的七色堇確實絢麗,對比之下,這漫山遍野的花都失了顏色。

「嗯,這花真美。」我輕笑,伸手撫上花瓣,暗暗催動內力。七色堇在我手下迅速枯萎,男人不可置信地看著我,張大了口,未及質問便倒在了我腳下。

風中飄蕩著若有似無的血腥味兒,我撕下臉上的麵皮,重重地呼了口氣。

又了結了一單。

好色之徒最易對付,戴個假麵皮,溫言軟語幾句,便誘得他偷出家中重重保護的運勢之花。

可我又毀了一戶人家。

我總是會給自己找個借口,比如此人好色,姦淫少女,該死。對於牽連的家人,我均不作深想,這樣會好受一些。

有時候,酷的人心裡也會有些苦。

我扯了扯嘴角,轉身欲走。突然發現草叢裡卧著一個人,他直勾勾地看著我,一動不動,也不知持續了多久。在此之前,我居然沒有察覺到一絲氣息。

03

我以為這是一個高手,沒想到會是個傻子,而且傻得出類拔萃。

他從草叢裡站起來,比我高了不止一頭,濃眉大眼,白白胖胖。

「姐姐,你這樣笑,真好看。」他邊說邊學著我扯動嘴角。

我的心情十分複雜。

且不論,我方才是否笑得這麼抽搐,關鍵是,他憑什麼這麼天真無邪地叫我姐姐。這位大哥,看他的樣貌,少說也比我大了五六歲。

我沒有理睬,提氣便走。

風從耳邊呼嘯而過,兩旁的景緻極速後退。我足尖點地,衣袂翻飛,往城中方向奔去。

一道白色的影子從我身邊掠過,如離弦之箭,頃刻便不見了蹤影。

我頓了下,還沒緩過神來,這道影子又從前方折了回來,在我面前停下。

「姐姐,你怎麼不飛了?」

我錯了,他不僅是個傻子,還真的是個高手。之後的兩個時辰,我花了各種手段,依舊沒能擺脫他。

04

天香樓。

我叫了一桌子菜,傻子在一旁站著,眼巴巴地望著我,倒是挺有規矩的。我吃了幾口,聽見他吞口水的聲音。覺得好笑,當下便心裡一軟,招呼他過來一起吃。我兩糾纏了一上午,都餓到不行。

「謝謝姐姐。」話音剛落,他就風捲殘雲般地開吃了,最後剩下一隻雞腿,他舔了舔嘴唇,說:「你怎麼不吃?」

這話我沒法接,我全程目瞪口呆。

「姐姐吃,我以後不會吃這麼多了。」他像是怕我丟下他,趕忙放下筷子,又站起來,鄭重其事地跟我承諾。

他認真保證的樣子讓我想起了記憶里的一個人,那個人說,顏顏乖,我以後不會讓人欺負你的。

或許是被他莫名其妙的孤勇給感動了吧,我決定暫時帶著他一起。

我不會承認,是自己太孤單了。

05

我的院子里養過花,養過鳥,養過烏龜,但是從來沒有養過人,還是這麼大的人。

首先他得有個名字。

「你我初見時,你卧在草叢裡,就叫草叢吧?」

「草叢」的樣子好像不太高興。

「我決意帶你回來之時,你還有一個雞腿沒吃,不然就叫雞腿吧?」

「雞腿」一言不發,把柴劈得一聲比一聲響。是的,剛把他帶回來,我就教會了他劈柴。

「你長得高高大大,白白胖胖,那麼就叫大白吧?」

「……其實,姐姐,我有名字,我叫少白。」少白終於忍不住打斷了我。

不知是不是錯覺,我竟覺得他比初見之時,瘦了一些。

家裡有了少白,總算不那麼冷清了。沒有生意的時候,我便教少白怎麼養花,逗鳥,遛烏龜。有時候接到飛鴿傳書,則又變成殺花人,出去幾天。回來的時候,我會給少白帶他喜歡吃的燒鵝和烤鴨。

我也有愛,只是自至親離世之後,便不知可以給誰了。如今有了這個傻子,我覺得很好。我需要有個人,在我觸手可及的範圍內,不管是他護著我,還是我護著他。

06

我給少白吃得越來越多,可他卻一天比一天瘦。原本就是個白凈的模子,清瘦下來,倒成了個翩翩公子的樣子,可我總覺得哪裡不對勁。

我憂心忡忡,洗澡的時候也在想,是不是要給他請個大夫回來看看。

「哎」我一邊往身上淋水,一邊嘆了口氣,又陷入了沉沉的思慮中。

「你沒事吧~額,你的背?」不知過了多久,身後突然響起少白的聲音,我下意識地轉身。對殺花人來說,後背比胸口重要。

少白急忙退到門外,語無倫次地解釋:「喊也不應……太久了,我以為……以為有事。」

我穿好衣衫,對著門外說,沒事,你先去睡吧。

「你的背沒事吧?」少白在門外逡巡,沒走。

他定是看到了,我的背脊之中,養了一株花。

這是殺花人的秘密。除了掌握神秘的技法,每一代的殺花人都需將後背的血肉剜出,移入族裡的運勢之花,以精血飼養。

07

自那夜起,少白看我的眼神,愈見清明。我竟記不起初見時他的神情,好像他原本就該是現在的這個樣子。

我坐在院子里看烏龜在地上慢慢挪動,少白在給花澆水,一席白衣,清俊挺拔。

「少白,你為什麼一直在瘦?少白,我們要不要請個大夫?」

「不用,顏顏,」少白轉過身來看著我,目光灼灼,「從前我有病,現在好了。」他從什麼時候開始,不再喊我姐姐了。

「不是,我是說咱家的烏龜。我怎麼越看它,越不像個烏龜了呢?」我盯著烏龜,漫不經心地開口道。

少白走過來,在我身邊坐下,伸手撫平我皺著的眉:「其實有件事我一直想說,咱家的這隻,是個甲魚。」

我哈哈大笑,直到笑出淚來。我從前嘲笑少白痴傻,原來自己才是個傻子。

「少白,你是否有話要跟我說?」

「顏顏,你怎麼了?」

「既然你不說,那就我說吧。」

08

「少白,我從前是有爹娘和哥哥的。

「十年前,我爹接到生意去殺左相家的花。他失手了,拼著一口氣回到家,讓哥哥繼承殺花人。

「當時一點準備都沒有,正常人怎麼能承受住生生剜掉後背的肉啊。我拉著娘的手,不讓她動手。可哥哥說,顏顏乖,我以後不會讓人欺負你的。

「族裡的運勢之花在哥哥體內住了三天,這三天里,娘給我餵了很多葯。第四天早上,哥哥沒了呼吸,娘把花取出來,放到了我的背脊里。我才知道,原來他們一早就商量好了讓哥哥去死。

「之後,娘就自盡了。她說我背負著整個家族的運勢,叫我好好活下去。我不懂,我怎麼好好活下去?」

我說著說著,泣不成聲。我也不管他懂不懂,也不怕他懂。

殺花人,看上去做著很酷的生意。可與其說是生意,不如說是任務。因為獨特的血脈,我們被歷代的權貴豢養起來。他們需要有人做門下走狗,接下損陰德的活兒。

少白把我擁入懷裡,輕輕撫著我的背,柔聲道:

「顏顏,沒事了,以後有我了。」

我推開少白,眼裡淚還未乾,笑著說:「我原本想著兩個人要在一起,總要有一方先開口坦白。可方才提起我爹,我才想起來,當年他說過,左相家的公子字少白。」

09

真是諷刺啊,我笑得凄惶。

「難為左相公子了,裝瘋賣傻這麼久。你已經知道殺花人的秘密了,可以動手了。」

「不是這樣的,」少白靠近我,「當年你爹雖然失手,卻也傷了我家的運勢之花,我娘因此離世,我也變得肥胖和痴傻。直到最近我爹才尋到高人,慢慢修復了運勢之花。」

我退後幾步,拔出劍來。空氣中暗流涌動,我這簡陋的院子周圍不知何時起竟隱匿了不少高手。我曾經想護著的人,其實有這麼多人護著。

「你要殺了我報仇嗎?」我問少白。

「顏顏你別這樣。」少白看著我,眼裡皆是不忍。

「那讓我走。」

「……好。」

我想,愛終究大不過恨,情也始終掩不住仇。

朝堂之上,波詭雲譎。我們如螻蟻般任人揉捏,不想再相互踩踏了。

10

山道拐彎處,有一個亭子。

我不眠不休地走了兩日,累極了,走進去歇腳。待我醒來,發現自己躺在一個溫暖的懷抱里。

「顏顏,你只說讓你走,沒說不讓我跟來。」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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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斂魄師》

1

顧長生坐在床上,眼前是一片紅。

新郎進來前,蓋頭不能揭開,這是規矩。

作為顧家的千金,顧長生以前從來就沒把規矩這兩個字放在眼裡。

但這次不同。

小小的紅蓋頭似乎蓋住了她平日的驕縱與跋扈,此刻她像天下所有初出閣的姑娘一樣,老老實實地坐著,期待又緊張。

2

三日前。

「不嫁!說了不嫁就是不嫁!」「哐」地一聲,顧長生把父親關在了門外。

「長生!爹也是為你好,你天生命薄,今年又逢大劫,若不以姻相衝,恐有性命之虞。」

「爹,你老跟我講這些,那江湖術士的話,能信嗎?」

「混賬東西!你姜伯伯和我十幾年的交情,他什麼本事我最清楚,要不是這些年他東奔西走煞費苦心,你怎麼能安然無恙長這麼大!」

老頭子像是真動了怒氣,顧長生在屋子裡愣是沒敢再回嘴。

「平日里任性也就罷了,這次我不允許你再胡鬧了!張將軍和李尚書家的公子,都來提過親,你選一個吧,你要是不選,爹可就替你做主了!哼!」說罷便要拂袖而去。

「爹。」

顧長生打開門。

「要我嫁也可以,不過我有一個條件。」

「什麼條件?」

「你說的這二人我都不喜歡,我要比武招親。」

「比武招親?」

3

比武當日,擂台前擠滿了人。一部分是來參加比武的,但更多的是來看熱鬧。畢竟是太師嫁女,聲勢自然不一般。

看台上,正中間擺了把椅子,坐著顧太師,面無表情,心中暗忖女兒到底葫蘆里賣的什麼葯。

顧長生坐在父親身旁,換了幹練衣物,平添了幾分英氣。

比武開始。

根據規則,經過一番兩兩對陣,最終淘汰至六人,與顧長生親自過招。

張將軍與李尚書之子均在六人之列。

顧長生一聲嬌喝,躍上擂台,與一名武者過起招來,沒幾招,便將後者打翻在地。

眾人一片驚呼。

顧太師也站了起來。

顧家是書香門第,也收藏了不少武學典籍,平日里顧長生對那些書頗感興趣,顧太師沒在意,可是他沒想到顧長生天賦頗高,幾年下來,已有小成。

他終於知道女兒的用意了,她根本就沒想成親!台上就沒人是她的對手。

看到台上女兒的英姿,顧太師恍惚間想起了自己的兒子。

最有勝算的張將軍之子張瓊也敗下陣來。

顧太師一屁股坐在椅子上。

顧長生轉過身來拍了拍手,「爹,你也看到了,不是女兒不嫁,他們實在太弱了啊。」她努力做出一副惋惜的樣子,「我們回去吧,嘻嘻。」

「請等一下。」角落裡,一個戴著斗笠的男人走了過來。

男人一身黑衣,斗笠壓得很低,看不清臉。

「還有一個?」顧長生皺了皺眉。

「來吧。」

「得罪。」男人拱了拱手。

一番試練。

「武功不錯嘛,比前面那幾個草包強多了。」顧長生笑道,「不過還是差了點火候!」

說著重新攻了過來,尋著一處破綻,直取男人面門。

男人沒有躲,反而輕輕將斗笠掀開。

顧長生看到男人的眼睛,心裡一頓,手上動作慢了下來。

那是怎樣一雙眸子啊。

顧長生感覺時間彷彿靜止,天地間只剩自己的緩慢的呼吸聲。

好像瞬間經歷了四季變化。

她想起有一年冬天,自己和母親在雪地里玩耍,她捧了一捧雪,看著雪在手心裡融化。

「娘,你看……」

顧長生覺得自己心裡的某個部分也隨之融化了。

忽然想到自己還在擂台上,回過神時,男人已經扼住自己的腕,右手順勢點中自己肩部穴道,顧長生感到半身一陣酥麻。

男人輕推一掌,顧長生一個趔趄,跌下擂台,男人施展輕功,從背後攬住還在倒退的顧長生。說道:

「你先落地,是我贏。」

「是,是……」顧長生還沉浸在剛才的恍惚中。

台下一陣歡呼。

顧太師也鬆了口氣,雖然結果不是很滿意,但是一想起姜通的話……比起其他,還是女兒的性命最重要。

「去準備吧。」男人輕聲說道。

「准……準備什麼?」話一出口,顧長生就順著男人的目光看到了柱子上「比武招親」四個大字,頓時臉上飛滿紅暈。

「那個……我還不知道你的名字呢,你的名字?」

「秦羅。」

4

「我就這麼隨便把自己嫁出去了?太草率了吧!」回想起今天發生的一切,顧長生仍然覺得像做夢。

正想著,門開了。

「你們家的酒,勁兒可真足。」

秦羅晃了晃頭,讓自己清醒起來。

揭開蓋頭,顧長生只看了秦羅一眼,便將目光轉向別處。她也曾聽聞情愛之事,但真的發生在自己身上時,仍然感嘆它的神奇——換做旁的的人,即使贏了她,她也會立馬翻臉悔婚,但是眼前的這個男人,她從心底就無法抗拒。

秦羅托著顧長生的肩,輕輕把她推倒在床上,手伸向顧長生的胸口。

「你幹嘛……」顧長生本能地抓住秦羅的手。

「你說呢。」

「可是……我還沒準備好。」

「把眼睛閉上,別緊張。」

顧長生聽了秦羅的話死死地閉住了眼睛,挺直了身體努力控制自己的手不去阻止秦羅。

秦羅解開了顧長生胸前的衣物,一層又一層,直到露出她白皙的脖頸。

顧長生脖子上掛了一件玉器,秦羅將玉器解了下來。

想到接下來要發生的事,顧長生又羞又怕。

……

「咦,怎麼沒動靜了。」顧長生等了半天,也不覺秦羅再有動作。

「難道是……看到我太平了,呆住了么?不至於吧……」顧長生心裡胡思亂想,卻始終不敢睜開眼睛。

又過了半響,還是沒有動靜,一陣涼風吹過,顧長生打了個寒顫。

緩緩睜開眼睛,面前無人。

顧長生穿好衣服坐起身來,房內也無人。

只見窗邊地上,落著一套婚衣,窗門洞開。

5

城門外,一輛馬車上,一個少年正鼾聲如雷。

「起來,該出發了。」

秦羅打斷了他的美夢。

「完事了?這麼快!」少年惺忪著著雙眼說道。

「快你個頭!走了!」秦羅朝少年頭上打了一下。後者不情願地伸了個懶腰,一邊拉韁繩,一邊問道:「「魂珏」拿到了嗎?」

「自然。」說著秦羅將方才從顧長生脖頸上解下的玉器展示給少年,旋即又收了回去,玉器上似乎還帶著顧長生淡淡的體溫。

「我說秦大哥,你什麼時候把你那招「攝魄」也教教我唄,這可是個泡妞神技啊,我一定給你發揚光大!」少年嬉皮笑臉地說道。

「真的想學?」秦羅笑了笑,撩開衣服讓他看了看自己千溝萬壑的皮膚。

「還是……算了吧。」少年撇撇嘴,想到以前看到的那些駭人場景,當即打了退堂鼓。

月光下,馬蹄得得,二人漸離了黔州城,向西而去。

6

「老爺,老爺!」

「什麼事這麼慌張?」

「小姐,小姐和新姑爺都不見了!」

「什麼時候的事?」

「今天早上,奴婢去侍候的時候發現的。在房間里找到一封信。」

顧太師接過信,信上寫道:父親大人親啟:「承蒙爹爹提念,讓女兒得以遇到秦郎,我與秦郎一見如故,情投意合,江湖那麼大,我們決定去看看,勿念。長生。」

看完信,顧太師以手附額,示意婢女下去。

沉吟片刻,召來親信,命它他們速去追查小姐下落。

7

「鄒風,到哪裡了?」馬車裡的秦羅在顛簸中醒來,向前面的少年問道。

「遠著呢,秦大哥,要不你再……啊!」

鄒風一聲怪叫,馬車也停了下來。

「怎麼了!」秦羅撩開車簾,探出頭去。

「倏」的一聲,秦羅感覺脖子瞬間被勒緊,低頭一看,是條鞭子。緊接著整個人順著鞭子來的方向飛了出去,剛一落地,就被人用繩子綁在了樹上,手法極其凌厲。

秦羅轉頭一看,鄒風也在旁邊的樹上綁著。

「跑得真快哈,讓姑奶奶好追!」

是顧長生。

「「魂珏」在哪?」

「什麼珏?」

「你少裝傻,不說是吧,我自己搜!」

顧長生把秦羅全身搜了一遍,沒有找到。

接著把目光轉向了旁邊的鄒風。

「姐姐。」鄒風露出無邪的笑容。

顧長生也露出同樣的笑容。

「姐姐,我……哎……哎!你幹什麼!男女授受不……哈哈哈癢……唔……那裡……那裡不可以……」

顧長生抽出把匕首「哆」地的一聲扎進秦羅頭邊的樹榦「到底在哪?不說我就宰了你!」

秦羅看著顧長生,半晌說道,「確實是我拿了,不過就算你把我大卸八塊了,也不會找到的。」

「你想怎樣?」

「實不相瞞,在下知道「魂珏」貴重,但此物於在下確有大用,所以才出此下策借來一用,用完之後自當到府上奉還。」

「有你這麼借東西的嗎?現在全黔州城都知道我們洞房了,我回去以後怎麼見人?」

「這……你知道你仍是清白之身……」

「你知道,我知道,還有其他人知道嗎?」

「我也知道啊!」一旁的鄒風插嘴道。

「你閉嘴!」

「哦。」

8

「你說什麼?」

「額,小姐……小姐她確實和新姑爺在一起遊山玩水,她把姑爺綁在樹上,似、似乎玩的很開心。」

……

「再探再報。」

「等等,記得千萬要護小姐周全,切勿閃失。」

「是!」

9

「咕~」

「咕~」

「咕~咕咕咕咕」

天色將晚,樹林中,三人的肚子此起彼伏地響起來。

他們已經僵持了大半天。

「這樣下去也不是辦法啊,不如你先給我們鬆綁,我們吃飽了再說,我……我會做好吃的,我手藝很不錯的!」

鄒風忍不住開口,打破了沉默。

「他真的會做飯?」顧長生問秦羅。

秦羅點點頭。

「可是這荒郊野嶺的……」

「這個你不用操心!」鄒風打斷顧長生。

……

「嗯,真不錯。」不知是真餓了還是平常山珍海味吃多了,顧長生嚼著鄒風烤的野兔子肉讚不絕口,滿嘴是油。

「咦,你怎麼不吃,看著我幹嘛?」顧長生髮現鄒風正怔怔地看著自己,篝火映得他臉有些扭曲。

「你讓我想起一個人。」

「誰啊?」

「她叫喜兒,我們都是沒爹沒娘的孩子,從小一起長大,相依為命,她嘴巴特別饞,但是那時候我們吃了上頓沒下頓,經常餓肚子,所以每次我們有東西吃的時候,我都會想辦法把那些食物加工得更美味一些,來解她的饞。久而久之,便練了一手好廚藝」

「你吃東西的樣子,簡直和她一模一樣。」

「後來呢?她現在在哪?」顧長生被這個青梅竹馬的故事吸引了,睜大眼睛追問鄒風。

「後來戰亂,我和喜兒走散了。我受了重傷,差點餓死在街頭,幸虧秦大哥好心收留。已經好多年了,我現在連她是死是活都不知道。」

篝火的火焰小了下去,木炭邊緣露出白色。

三人陷入了沉默。

「對了……你這個秦大哥他是什麼人,他為什麼要拿我的「魂珏」啊?」顧長生啞著聲音問,但秦羅聽得真切。

鄒風看了秦羅一眼。

「好吧,遲早要說。」

秦羅看著顧長生道:「我不是人。」

「那個,其實你也不用太自責……」顧長生道。

「我是一個斂魄師。」秦羅沒有理會顧長生,繼續說道:「人有三魂七魄,三魂指「生魂」、「覺魂」、「靈魂」,分別主宰人的壽命,善惡羞恥和意識,七魄名「屍狗」、「伏矢」、「雀陰」、「吞賊」、「非毒」、「除穢」、「臭肺」,對應著人的「喜」、「怒」、「哀」、「懼」、「愛」、「惡」、「欲」,七種情緒。一般來說人死後魂歸地府,魄會消散,但是有的人積念太深,魄會匯聚成形,死後仍舊不散,飄蕩在人間,嚴重時會擾亂人間秩序,我的任務就是收集這些飄蕩的散魄,然後在每年的七月十五送回地府。今年因為一些事情耽擱,錯過了七月十五鬼門關開的日子,只有「魂珏」能讓鬼門再次打開。」

「原來……這世上還真的有斂魄師……」顧長生喃喃道。

「你知道斂魄師?」

「不知道……我管你什麼師,總之……「魂珏」你得還我。」

「我不是說了么,等我從酆都回來之後,一定奉還。」

「要是你不還,我上哪去找你?」

「這……那你的意思是?」

「我跟你們一起去。」

「好啊!」

「不行!」

鄒風和秦羅同時出聲。

「此去路途兇險,你又是女兒之身,諸多不便,還是……」

「哎呀秦大哥,顧姐姐武功不知比你好到哪裡去了,你還擔心人家,而且我們兩個大老爺們路上多無聊啊,有個女人不是很好嗎?」鄒風打斷秦羅說道,並向一旁的顧長生眨了眨眼睛。

顧長生聞言道:「鄒風說的沒錯,你還是多擔心你自己吧,我現在要是回去讓我爹知道「魂珏」被你拿了,你明年這個時候也到不了酆都。」

秦羅想了想,只好答應。

「好了時候不早了,今天先歇息,你睡馬車,我和鄒風另找地方睡。」秦羅對顧長生說道。

「別走太遠啊。」顧長生對著二人的背影喊道。

10

第二日,顧長生猛然驚醒,看到秦羅正端坐在對面,舒了口氣。

「怎麼?做噩夢了?」秦羅問道。

「我夢到你們丟下我自己走了。」顧長生拍了拍額頭,看到秦羅衣服肩頭破了一塊,露出古怪的紋路,想是昨日綁他時被樹枝劃破。

「你的刺青好奇怪啊。」顧長生指著秦羅的肩膀說道。

「這不是刺青。」

「不是刺青?那是什麼。」

「封印。」

「封印?」

「斂魄師不是誰想當就能當的,做這個,每日都和最純粹的精神力量打交道,因此需斷除七欲,我身上的這些,就是用來封印七魄的,我不會產生任何情緒,所以嚴格來說,我不能算作一個「人」。

「哦,知道你不是人了,你已經說過了。」顧長生揶揄道。

「和你說這些,主要是想告訴你……」

秦羅盯著顧長生,「不要對我產生任何感情。」

「切!你少臭美了,我只不過是輸了擂台,遵守約定而已,輸擂台也是被你施了妖法,你,你……不要多想。」顧長生沒好氣地說道。

「那樣最好,對大家都好。」

顧長生沒有再理秦羅,一路無話。

11

傍晚,秦羅一行來到一處名叫清風鎮的地方。

「我們今晚就住這個地方?」顧長生捂著鼻子,看著又破又髒的小店,「為什麼不住好一點?」

「我也想住好一點,可是……」鄒風攤了攤手,苦笑道,

「囊中羞澀啊。」

「你們在這等會。」顧長生說完出門左轉,來到一個巷子口。

「出來吧,都跟了一路了。」

片刻,巷子挪出兩個身影。

其中一人訕笑道:「小姐果然英明……」

「行了別廢話了,你們身上有沒有帶錢。」

二人相視一愣,開始在腰間摸了起來。

「好了都拿來吧。」顧長生不耐煩地自己動起了手……

當晚,三人住進了對面的清風大酒樓。

12

晚上吃飯時,顧長生用筷子在盤子里挑挑揀揀,就是不往嘴裡送。

「怎麼?不合口味?」鄒風問道。

顧長生突然起身,拉起鄒風就走。

秦羅皺了皺眉頭。

「這是要去哪?」被拉著的鄒風一頭霧水。

顧長生徑直來到後廚,指著滿臉橫肉的主廚說道:「你,讓開。」

然後轉過身,「鄒風你上。」

「啊?」鄒風還在錯愕中,酒樓老闆聞訊趕來,

「哎呦客官,您這是幹什麼,我們這位當年在宮裡,那可是御……」

顧長生用銀子堵住了他的嘴。

半柱香後,秦羅這一桌所有的菜被換了一遍,鄒風解下圍裙,回到了座位。

酒樓里香氣四溢。

「老闆,我和那桌點一樣的菜,怎麼聞著沒有他們香?」

「就是,什麼意思!」

其他客人不幹了,一些豪傑開始拍桌子。

老闆把剛剛收顧長生的銀子還了回來,並且多給了一些,央求鄒風再多燒幾道。

「那……好吧。」鄒風勉強答應。

酒足飯飽,三人住進三間上房。

秦羅要了一大桶熱水,在房內泡澡。

乾瘦的身軀,上面布滿了古怪的符印,甚至有些微微嵌進皮膚,秦羅緊閉雙眼,額頭滲出細密汗珠,彷彿承受著巨大的痛苦。

顧長生躡手躡腳走進秦羅房間,拿走了他的外衣。

13

樓下,一位老者和一名少女同桌而食。

少女桌邊放了一摞空碗,手裡還在扒拉著一碗米飯,用眼角偷瞄著旁邊的老者。

酒樓里眾人紛紛側目,誰也沒想到這個面目清秀,身材窈窕的少女食量這麼驚人。

「沒吃飽就再要,別餓著了。」

少女聞言,兩下扒完碗里的米飯,又要了三碗……

「別光吃米飯,也吃點菜吧。」

「您吃吧,師傅,這菜太少了,我吃了就沒您的了。」少女邊吃邊含糊不清地說道。

「沒事,為師不餓。」

「那好吧,我就吃一小口……」少女小心翼翼地把筷子伸到盤子里。

等到筷子離開盤子時,盤中菜只剩下三分之一。

菜被送進嘴裡的一剎那,筷子噹啷一聲掉在桌上,少女雙手捂著嘴巴,淚水在眼眶中打轉。

「怎麼了,喜兒?」

「是他!這菜是鄒風燒的!」

「你確定?」

「不會錯,只有他才能把青菜炒出這個味道!」

14

秦羅睜開眼睛,看到屏風外人影閃動。

「誰?」

秦羅迅速起身,穿好內衣,掀開屏風,看到正抱著自己外衣的顧長生。

「我不會把「魂珏」放在衣服里的。」

顧長生想說什麼卻欲言又止。

「不是說好了事成之後還你嗎?」

秦羅冷著臉道。

「誰稀罕你的破衣服!」

顧長生把衣服扔在在秦羅身上,摔門而出。

出門碰到剛從後廚回來的鄒風。

「顧姐姐,你……」

顧長生沒理他直接進了自己房間。

15

「你們廚房在哪裡!」趙喜兒抓著老闆問。

老闆悻悻地指了一個方向,趙喜兒鬆開老闆,徑直向後廚奔去。

老闆心裡嘀咕,今天什麼日子,怎麼這麼多人往後廚跑。

到了後廚,趙喜兒看著滿臉橫肉的前御廚,問道:「這些菜都是你燒的?」

前御廚吞了口口水,斬釘截鐵地說:「是!」

趙喜兒眼神黯淡了下來。

16

半夜,顧長生睡眼朦朧,忽然聽到秦羅的房間傳來打鬥聲,連忙起身。

待她到了秦羅房間,發現裡面已是一片狼藉。

秦羅受傷倒地,鄒風扶著他。

「怎麼回事?」顧長生問。

「是藺坤。」秦羅道。

「藺坤是誰?」

「一個煉魄師,也是專門收集精魄的人,不過是我的死對頭,他收集精魄是用來修鍊,增長自己的修為。他打傷我,搶走了「帝魄」。」

「什麼是「帝魄」?」

「先帝的精魄,當年先帝被太子逼宮,活活氣死。這顆精魄數十年不消散,幾個月前被我找到,沒想到藺坤這條老狗,這麼快就循味而來。」

「對了!」顧長生像是突然想起了什麼,「我的「魂珏」沒被搶走吧?」

「顧姐姐你太過分了!秦大哥受了這麼重的傷,你一點都不關心他,就只顧你的「魂珏」!」鄒風慍道。

「我……」

秦羅伸手制止了鄒風,「放心吧,你的「魂珏」還在,我答應了會還你,就算搶走,我也一定幫你搶回來……咳咳……」

「別說了,你先休息吧。」

鄒風把秦羅扶上床。

「顧姐姐你也回去休息吧,我來照顧秦大哥。」鄒風沒回頭,對身後的顧長生說道。

「哦……」

顧長生回到房間突然一拍床,「不對啊,本來就是他們拿我東西,凶什麼凶!氣死我了!不過他確實好像傷得挺重的……哎算了算了……」

17

「師父,我能不能晚幾天再走?」剛走出酒樓門口,趙喜兒突然說道。

「怎麼了?」

「我總感覺這裡有鄒風的氣息,我想再在這多待幾天。」

老者嘆了口氣,說道:「為師知道你思念他,但人死不能復生,況且你修為尚淺,我怎麼放心把你一個人留在這,還是隨為師回皇城吧,陛下還在等咱們。」

「是,師父。」趙喜兒不情願道,不舍地回頭望了望清風酒樓的招牌。

「啪!」地一聲,鄒風手裡的葯碗掉到了地上。

「唉,笨手笨腳的,會不會照顧人啊?還是我來吧。」顧長生扯開鄒風,「你去做點好吃的來。」

「哦。」鄒風悻悻去了廚房。

「你說你,武功這麼差,不好好做人,當什麼斂魄師呢?」顧長生一邊收拾碎片,一邊說道。

「此本非我所願。」秦羅淡淡道。

「怎麼,有人拿刀架在你脖子上讓你當啊?」

「我是為了我的家人。」

「你的家人?他們……」

「他們都死了。」

「對不起……」

「他們的精魄還留在人間嗎?」沉默了半響,顧長生問道。

秦羅點點頭。

「那你找到了嗎?」

「找到一些。」

「我娘,在我很小的時候,也去世了。」

顧長生停下手裡的動作,似乎在回憶往事。

「你說她的精魄會不會也還留在人間呢?」

「扶我起來。」

「嗯?」

秦羅艱難地從床上坐起,顧長生連忙去扶。

秦羅取出一個袋子,在裡面翻找一陣,攤開手掌,七種顏色的光團如螢火蟲一般冉冉升起。

「這就是人的精魄嗎?好漂亮!」顧長生讚歎。

光團很快在房間里四散開來。

「那個四處亂竄,最活躍的,叫「屍狗」,代表喜悅。」秦羅指著赤紅色的光團說道,「那個躲在在角落裡銀灰色的,叫「吞賊」,代表恐懼,七種顏色分別代表七種情緒,你覺得你的娘親,留在人間的,是哪種?」

顧長生走到一團淡藍色的光團前,光團不斷地翻湧,似流雲。

「這個是什麼?」

「「雀陰」,代表悲傷。」

「那就應該是這種了。」顧長生用手指輕輕碰了碰,似乎被它感染,不由自主流下淚來。

「我記得最後一次見娘親的時候,她一直在哭,給我的感覺就是這樣。」

秦羅施了法咒,七魄立馬被收進袋子,顧長生握了個空。

「我以後會幫你留意的。」秦羅道。

18
鄒風一進廚房,就被老闆的喊聲嚇了一跳。

「小爺啊,你可算來了,外面的罵聲可震了天了,小店的生意可就全靠您了啊。」

「哎,你把我當什麼人了?」鄒風甩開老闆,「我又不是廚子,我給我朋友做完飯就走。」

「別啊爺,江湖救急,您好歹把這波好漢伺候走了,要不然他們非把小店砸了不可,他們走了,就沒人記得這個味道了。」老闆一把鼻涕一把淚,就差給鄒風跪下了。

「幫你呢,也不是不可以,不過嘛……」鄒風故意停住。

「工錢照給您付,您和您朋友,這次想住多久住多久,房錢全免。」

「嗯……」

老闆咬了咬牙,「你們想什麼時候來都行,終生免費,另外只要能報出您名號的,同等待遇!」

「行吧。」

老闆感激涕零,指著前御廚道:「還不去給小爺洗菜!」

皇城。

「這個就是「帝魄」?」

大殿里,一個拳頭大的光團金光大盛,照得皇帝睜不開眼。

「是的,陛下,只要把他煉化,融進陛下體內,您就是真正的九五之尊。」

藺坤道。

「嗯?」

「我是說,您的皇威將會更加盛耀。」

「開始吧。」

「陛下恕罪。」藺坤催動真氣,那枚精魄在皇帝頭上逐漸融化,慢慢融進他的體內。

皇帝雙目緊閉,渾身顫抖,額頭不停滲出汗珠,似在承受巨大苦痛。

一炷香後,皇帝突然停止顫抖,猛地睜開雙眼。

19

在顧長生的精心照顧下,秦羅的傷勢逐漸痊癒。

「終於解脫了!」鄒風錘著腰走進房間。

「什麼解脫了?」顧長生問。

「不用做飯了啊,店裡那幫熟客終於被我伺候走了,以後只給咱們自己做,吃的時候就在自己房間偷偷吃,免得他們再聞到。」

「用不著了,我們明天就啟程去酆都。」秦羅道。

「啊?可是你傷還沒完全痊癒啊。」顧長生道。

「已經耽擱了太多時日,不能再等了,酆都乃陰陽交匯之地,兇險異常,我勸你還是留在這裡等我和鄒風回來吧。」秦羅對顧長生說道。

「不行!萬一你們跑了怎麼辦?」

「那好吧。」秦羅無奈道,「那你自己多一定要多加小心。」

第二日,秦羅一行人便離開清風鎮,去往酆都。

20

「來人吶,拿酒來,愛妃,朕的愛妃,朕的愛妃都去哪了?」

大殿內,皇帝喝得爛醉如泥,肥碩的身軀在地上滾動。

數十天前,向來勤政的皇帝突然開始暴飲暴食,縱情聲色,身形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增長。之前被打入冷宮的妃子,現在天天忙著侍寢,縱使如此,仍舊不夠,朝廷只好開始從向民間甄選新妃。

顧太師得知消息,馬不停蹄從黔州趕到皇城。

顧太師到時,皇帝正躺在龍床上,旁邊守著梁太后和藺坤。

「母后,孩兒也不想如此,但皇兒控制不了。」皇帝抓著梁太后的手顫聲道。

「我苦命的孩子。」梁太后抹眼淚。

「到底怎麼回事?」顧太師問道。

「太師快救救朕!」皇帝見了顧太師像看見救命的稻草。

「太醫看過了嗎?」顧太師問。

「幾個太醫瞧過好幾回了,都束手無策。」梁太后道。

「陛下有沒有吃什麼不該吃的東西?」顧太師問道。

「吃倒是沒吃,不過……」藺坤把顧太師叫到一旁耳語一陣。

「你說的這個斂魄人叫什麼名字?」

「好像叫……秦羅。」

「什麼?」

21

酆都。

兩個身影鬼鬼祟祟躲在樹後。

「咱倆真是命苦,干這破差事,為什麼不能光明正大地保護小姐,跟做賊似的。」

「你覺得依小姐的脾氣會讓你光明正大嗎?行了,別抱怨了,看著點。」

「不是讓你看著點嗎?嘶,好冷啊……」

二人一齊從樹後探出頭,發現顧長生一行人早已不見蹤影。

「都怪你,這下回去怎麼交待?」

「怎麼能都怪我呢?明明是你……」

一人說到一半忽然住口,目瞪口呆地指向另一人身後。

另一人疑惑地回頭,看到兩個小燈籠大小的橙黃色瞳孔。

兩聲慘叫消失在夜色中。

陰風習習。

秦羅一行行在酆都地界,彷彿置身海市蜃樓,每走幾步,周圍都會變幻模樣。遠處不時明滅的鬼火,和耳邊浮響的怪音都這座廢城顯得更加恐怖。

顧長生有點後悔跟著來了。

「前面就是鬼門關了。」秦羅突然說話,把身後的顧長生和鄒風都嚇了一跳。

「你們就待在這裡等我回來,不要隨意走動。」

說罷向前走去,摘下發簪,從髮髻

里取出「魂珏」,放至鬼門關前,結界瞬間消除,秦羅收起「魂珏」走進去,連人帶門一同消失。

「原來藏在那裡,真狡猾。」顧長生鄙夷道。

「小子,看你這麼緊張,你也是第一次來這裡嗎?顧長生問鄒風。

「嗯,之前都是秦大哥一個人來的。」

「怪不得,看把你嚇得。」

「別光說我,顧姐姐你還不是一直在抖?」

「我……我那是冷!」

半柱香後。

「怎麼還不回來?」顧長生一邊抱怨一邊來回踱步,忽然,她停了下來。

似乎有個熟悉的聲音在不停呼喚她。

「長生……長生……」

「娘……」

「長生……」

「娘……娘你在哪?」顧長生像著了魔似的一步一步向聲音來源走去。

「顧姐姐你去哪?」鄒風看到漸行漸遠的顧長生,朝她的背影喊道。

顧長生絲毫沒有理會鄒風的意思,繼續呢喃著向前走去。

「糟了!」鄒風猶豫了下想去追,卻發現身邊景色變幻,顧長生已不見蹤影。

「長生……長生……」

顧長生循著聲音找到來源,伸手去探,探到一塊濕漉漉的肉,一股腥氣噴面而來,顧長生醒悟過來,一頭巨獸的鼻孔正向自己噴著氣,橙黃色的眼睛像兩輪明月,正盯著自己。

巨獸一聲低吼,向顧長生撲過來。

顧長生感覺被人推了一把,向一旁飛出去,重重落在地上。

一個黑影向巨獸迎上去,巨獸咬住黑影一條手臂,用力一甩,生生將手臂撕扯下來。

「秦羅!」

顧長生看清來人,帶著哭腔大喊道。

巨獸再次衝過來,秦羅封住自己肩膀穴道,止住流血,用僅剩的右手從懷中掏出一道符紙,輕念法咒,符紙瞬間燃燒起來,猛地戳向巨獸額間,發出烙鐵烙肉般的聲音,巨獸吃痛,怪叫一聲,夾尾而逃。

「秦羅!」顧長生把秦羅攬在懷裡,看著他血肉模糊的左肩膀,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只是眼淚不停掉。

鄒風也趕過來,看到這一幕愣在原地。

「這畜生名叫「狻麟」,頭頂生有一對靈觸,能察人心境,能擬人聲,殺人不為吃肉,專食……精魄。」秦羅臉色蒼白,咬牙說道。

秦羅撲通一聲跪倒在地,「對不起,秦大哥,都怪我我沒把顧姐姐照顧好。」

秦羅掙扎著把沾滿血的「魂珏」遞給顧長生。

顧長生道:「「魂珏」乃是駐魂之物,我之前之所以從不離身就是因為出生時生魂受損,需要用它來固魂,現在你受此重傷,先留著吧,可保你性命。」

「「魂珏」對你如此重要,你為何不早說?若是如此,我就更不能要了。」

「我……」

顧長生心道:「若是早告訴你,萬一你真的還了我,只怕是再沒有跟著你的理由。」

「卦師說我今年會遭一大劫,想必就是剛才了,既已平安度過,暫時應該不會有事,你先留著吧。」

秦羅執意推辭,顧長生把「魂珏」成兩半,遞給秦羅一半。

「「魂珏」本就是一對,只不過拆開來會效力減半。」

秦羅握住半塊「魂珏」,費力說道:「多謝。」

說完便昏死過去。

22

「找到了嗎?」

「沒有,派去的那兩個探子也失蹤幾天了,他們最後一次傳回消息,是說往酆都方向去的。」

「酆都?」顧太師若有所思。

清風鎮。

「老闆。」

「呦,是您幾位,快請快請……誒……這位爺的胳膊……」

「別多問,準備三間上房,備好熱水。」

「是是是。」老闆連連哈腰。

房間內,顧長生用熱水給秦羅清洗傷口。

「為什麼要冒那麼大風險救我?」

「我本就不該帶你一起去酆都,是我考慮不周。」

「我欠你一條胳膊。」

「我將來會欠你更多,這算是預付一點利息吧。」

顧長生正琢磨這句話的意味,鄒風從外面進來。

「秦大哥,外面有人找你,好像是朝廷的人。」

秦羅嘴角微翹,「想必是為了「帝魄」的事,讓他們進來。」

「見過秦公子。」來人遞上一封書信。

秦羅閱畢,果然不出他所料。

「你回去告訴皇帝,我不進宮,讓他十日後在宮外望月坡等我,我在那裡為他診治。」

「這……」

「你回去照原話說就行了。」

來人只好告退。

「這小子太囂張了,要不直接派兵把清風鎮把他捉回來。」藺坤怒道。

「不可,他的身份應該也算半個陰間鬼差,況且我們現在有求於人,還是不要輕舉妄動,就依他吧。」顧太師看了眼越來越肥的皇帝,「反正都等了,也不差這十日。」

十日之期很快到來,秦羅的斷臂之傷勉強痊癒。

「這次我一個人去,你們誰都不要跟來。」秦羅道。

「不行!」鄒風和顧長生異口同聲。

「秦大哥,你重傷初愈,如今又斷了一臂,你一個人去我不放心。」

秦羅想了一會兒說道:「好吧,鄒風可以去。」接著把目光轉向顧長生。

「但你不能去。」

「為什麼?」

「回來之後我會給你一個說法,但你絕對不能去。」

「那……那鄒風你要看好他。」

「我會的,顧姐姐。」

是夜,秦羅和鄒風一同趕往望月坡。

「哼,不帶我去,我自己不會去嗎?」

顧長生換了一身夜行衣,戴了斗笠,蒙著面紗,也尾隨而至。

23

到瞭望月坡,那裡已是燈火通明,梁太后,顧太師,藺坤,帶著一眾將士,全都候在那裡,皇帝面前放著條幾,仍在大快朵頤。趙喜兒在藺坤身後,一眼認出了鄒風,剛要喊,被藺坤用眼神制止。

秦羅不卑不亢,竟然席地盤腿坐了下來。

顧長生躲在一塊大石後面,暗中觀察。

「咦,爹怎麼也來了?」

「秦羅,我女兒呢?」顧太師開口問道。

「顧太師,你現在擔心的不應該是女兒,她現在在好得很。」

顧太師面上異樣一閃而過,「那就好,趕緊為陛下診治吧。」

「不急,連夜趕路,有些口渴,陛下可否賜我一壺酒。」

「你……」御前侍衛以手按刀。

顧太師抬了抬手,「賜酒。」

秦羅坐在地上開始自斟自飲起來。

「那日你是不是在「帝魄」上做了手腳?」藺坤耐著性子問道。

「嗤。」秦羅嗤笑一聲,「那日你取走的根本就不是「帝魄」,只不過是一枚比較大的「臭肺」罷了,真正的「帝魄」是沒有顏色的,前幾天已經被我送去地府了。」

「你耍我?」

「藺大師,你講點道理好不好,把我打成重傷,搶走我東西,還說我耍你?」

「好了,不跟你追究這些,你馬上把陛下醫好,你是斂魄師,一定有辦法。」

「辦法是有,不過魏安現在這樣不是挺好的嘛,當皇帝就該有個當皇帝的樣子。」

「你竟敢直呼陛下的名諱!」

「直呼?」秦羅站了起來,把一整壺酒都灑在地上,冷笑一聲。「哼,這怎麼能算直呼他的名字,若是直呼……應該叫他顧長安吧,你說對嗎?顧太師。」秦羅倒完最後一滴酒,眼睛直勾勾地盯向顧太師。

在場所有人瞬間安靜下來。

梁太后的手在顫抖。

皇帝停止咀嚼。

躲在大石後面的顧長生嘴巴微張。

顧太師背後冷汗直流,但仍強作鎮定,「我不知道你在胡言亂語些什麼!」

「不知道?那梁太后,哦不,顧夫人一定知道我在說什麼吧。」秦羅將目光轉向梁太后,「您有多久沒見過自己女兒了呢?」

梁太后雙腿一軟,從椅子上跌下來,癱坐在地。

顧長生背靠著大石滑坐下來,右手死死攥住地上一株草,大口大口地深呼吸,她不願相信自己的耳朵,也不敢再去看場上的任何一個人。

「顧太師,有時候我真的挺佩服你的,為了權力,竟能把自己剛剛懷胎的愛妻拱手送給先帝,真是好大一盤棋!」

秦羅把酒壺重重摔在地上。

「你是誰,你到底是誰?」顧太師顫抖著問道。

「我是誰?哈哈哈。」秦羅仰面朝天,一滴淚珠從下巴滑至脖頸。

「我今天就讓你好好看清楚我是誰!」

說完之後緩緩撕掉自己的人皮面具。

「目、目夕太子,你還活著……」顧太師語無倫次。

「增兵,馬上增兵!」顧長安終於從驚詫中反應過來,命御前將軍去宮內調動兵馬,不一會,望月坡就變得水泄不通,秦羅被團團圍在當中。

「多麼熟悉的場景,當年我和先帝就是被你們這樣團團圍住,兩萬禁衛軍沒有戰死在沙場,卻死於自己人卑劣的偷襲,冤屈啊。是,我是沒死,但這些年來我過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到處去尋找他們散落在各地的精魄,還要背負逼死先帝的罵名。」

秦羅蹲下來,把手掌伏在地上。

「不知道再來一次,你們是不是還能打得贏。」

顧長安腳下的土地,突然破土而出一隻剩白骨的手,死死攥住他的腳踝。

顧長安慘叫一聲。御前將軍一刀斬斷骨手。

緊接著,整個望月坡如雨後春筍般冒出無數半肉半骨的陰兵。

秦羅扯掉上衣,露出千溝萬壑的封印紋路,他咬破手指,以血作墨,在自己胸前描了道符印,封印瞬間消失,無數綠色的「伏矢」和紫色的「除穢」如蜂群一般從他背後湧出,紛紛附著在破土而出的陰兵身上,陰兵頓時像活了過來,與活人軍隊廝殺作一團。

顧長安肥胖的身軀移動緩慢,被一擁而上的陰兵砍成肉醬。

顧太師奪路而逃,被一名騎著屍馬的陰將追上去一刀斬落腦袋。

梁太后蜷縮在角落瑟瑟發抖,被一名陰兵發現,一刀劈砍過來。

「叮。」

一柄鐵劍擋住了長刀的劈砍。

梁太后看到面前出現了一個一身黑衣,戴著斗笠,蒙著面紗的人,是他救了自己。

「多……多謝少俠。」梁太后顫顫巍巍說道。

顧長生沒有說話,繼續擋在梁太后身前,迎戰陸續而來的陰兵。

整個望月坡已是血肉橫飛,哀鴻遍野。

秦羅仍舊坐在最中心,雙目緊閉,背後的精魄程螺旋狀飛向天空,接著灑向剛破土的陰兵。

一道血霧飛濺到顧長生眼睛上,她眼前瞬間變成一片紅色。

「你們家的酒,勁兒可真足。」

顧長生想起了那天的紅蓋頭。

「呼~呼~」顧長生聽到自己的呼氣聲。

手上彷彿有千鈞重,卻還是機械地揮動著鐵劍。

「娘,你看,是雪。」

顧長生捧了一捧雪,歡笑著向母親跑去,路上摔了一跤,低頭一看,手裡的雪全變成了紅色的血,再抬頭,母親的臉也變得血肉模糊。

面前的陰兵彷彿無窮無盡,顧長生終於體力不支,重重跪倒在地。無數陰兵瞬間如潮水般把她和梁太后吞沒。

藺坤護著趙喜兒,不停地在和陰兵纏鬥,那些陰兵雖然傷不到他,但也令他不勝其煩。

看到坐在中央無法動彈的秦羅,藺坤突然心生一計。

他放棄了身邊的陰兵,轉而攻向秦羅。

鄒風見狀立馬飛身過去保護秦羅,結結實實接了藺坤一掌,直打得他滾倒在地,氣血翻湧,但他仍舊爬過來擋住藺坤的去路。

藺坤決定先解決鄒風。

「師父不要啊!」趙喜兒死死抱住藺坤的腿。

「喜兒。」鄒風心裡一滯。

「別看了,傻子,快走啊!」

鄒風反應過來,背起已經癱倒在地的秦羅,奪路狂奔。

藺坤甩開趙喜兒,卻又被餘下的陰兵纏住。

只能眼睜睜看著二人逃走。

24

新陽初升,望月坡上屍堆成山。

胖的,瘦的,身首異處的,有肉屍,有白骨,還有半肉半骨。

有兩具屍體緊緊依偎在一起,一具戴著斗笠,一身黑衣。一具頭著鳳冠,穿戴華貴。

她們上方,一藍一橙兩枚精魄相互環繞著向遠方飛去。

「是喜兒,她還活著,喜兒她還活著。」

鄒風背著秦羅,不停地自言自語。

「你今天念叨這句話八百多遍了。」

「秦大哥,你醒了?」

「被你吵醒的。」

鄒風把秦羅放下來,讓他坐在一塊大石頭上。

「這些天以來教你的你都記住了嗎?」

「記住了。」

「很好,我太累了,需要睡一陣子,人間不可一日無斂魄師,在我醒來之前,這個任務就交給你了。」

「放心吧,秦大哥。」

「對了,如果見到顧長生,記得幫我把這個交給她。」

秦羅遞給鄒風半塊「魂珏」。

完。

相關故事:甲賊

姬康


兩個故事。

1.黑白無常
2.禁妖師

第一篇:黑白無常

1.

「爹爹,我睡不著。」

昏暗的燈光下,孩童忍不住從被窩裡探出頭,纏著坐在床邊看書的中年男子。

聽到孩童的聲音,男子笑著把書放在一邊,然後將孩童裸露在外的手臂放到被子里,仔細的掖好角。

「那爹爹給你講黑白無常的故事吧。」

2.

要說起黑白無常,必先說起譚楚。

眾所周知,地府總分十八地獄,十殿閻王五方大帝坐鎮四方,其麾下無論是判官無常還是牛頭馬面這類的鬼差數不勝數,而譚楚雖然只是無常,但你要說他是無常第一人也不為過。

又因譚楚喜穿黑衣,眾人也笑著叫他黑無常,他本人沉默寡言也不辯解,久而久之黑無常這個名號倒是流傳了下來。

直到阿荼的出現。

那是五百年多年前的事情了,妖猴出世,地府鬼魂驚動,逃出不少惡鬼為禍人間,地府人間交界處的酆都更是屍橫遍野。

那時確實是地府失職,閻王下令枉死的鬼魂重新投胎時皆可投個好胎,鬼群慢慢散去,只剩滿眼通紅的阿荼。

她的父母早已離世,平時接濟她的大娘也被惡鬼吸食了魂魄,她無所依靠,也不願投胎,最後阿荼跪在地上聲音嘶啞的開口。

「閻王,求你讓我留下來做鬼差,我想去收服那些作惡多端的鬼魂。」

眾鬼面面相窺,地府除了孟婆外還沒有別的女鬼差,閻王搖搖頭剛想拒絕,就看到平時一聲不吭的譚楚走出來開頭。

「閻王留下她吧,我可以來教她。」

的確是地府理虧,閻王想了想也沒說什麼揮揮手任譚楚去了。

3.

阿荼就這樣成為了譚楚的同伴,一身白衣飄逸脫俗。

於阿荼而言,她對譚楚是感激的,在所有人不敢站出來的時候走出來,像一道光一樣給了自己活下去的希望。

其實她也會疑問譚楚為什麼幫自己,但她從別的鬼差那聽說譚楚的父母也是在他赴京趕考時被妖魔殺害後吸食精魄也稍微明白過來,是經歷類似同樣的痛苦,所以才來幫她的吧。

譚楚也不在乎這些,他只管教阿荼拘魂散魄,所幸阿荼的天賦確實是高,馬上就學會了基本的無常之術。

阿荼也是開心的,譚楚卻還是一副冷淡的表情,只是開始帶阿荼到凡間練手。

如果拘捕一般幽靈時譚楚站的遠遠的看阿荼自己動手,遇到比較厲害的他就乾脆把阿荼往自己身後攬。

在那寬厚的肩膀後面,一顆小石頭在阿荼的心裡激起不小的浪花。

然而他們中途也遇到過危險。

那是一對普通的子母鬼魂,模樣柔弱可憐,阿荼拿著拘魂鎖半天都下不去手,她是想起了自己的父母,可那鬼魂趁著她分神時張開獠牙向她撲來,她來不及反應,身後一團風吹過,譚楚的身影就出現在她面前為她擋了一擊,而那鬼魂見譚楚現身馬上逃的無影無蹤。

阿荼無心追趕,看著眼前的譚楚緩緩倒地,背後的傷口流出一汩汩因為中毒而發青的血液,阿荼連忙把譚楚的上衣剝掉,用所學不多的法術為他清理傷口,當冰冷的指甲觸及到譚楚的後背時,阿荼面紅耳赤,眼神也忍不住隨著視線上下移動。

過了一會,她的臉反倒更紅了,雖然她也不清楚自己有什麼好臉紅的。

4.

譚楚醒來時已是在自己的洞府,背後的傷口也被仔細的包紮好,再抬起頭,就看見門外阿荼蹲在地上熬著什麼藥物。

是給自己熬的嗎?譚楚不禁笑了一下。

「沒想到你動心了。」

黑暗中化出身影的好友牛頭不禁嘆著氣把靈丹放到床邊,看到譚楚也不搭理自己搖搖頭就離開了。

「算了,你自己看著辦吧,別老是傷到自己了。」

而譚楚就一直看著門外阿荼的背影,是什麼時候開始的,是在看見她半夜起來反覆練習拘魂時臉上的倔強,還是在看見自己昏迷時她臉上的驚魂失措時動了心的呢。

時間慢慢的流淌,阿荼每天清晨開始熬藥,黃昏時親自把葯端到床邊一小勺一小勺餵給譚楚。

只不過那葯還是太燙,燙的譚楚臉頰也莫名其妙染上了緋色。

5.

譚楚畢竟是無常,沒躺幾天也就生龍活虎起來了。

所以那天,阿荼是去奈何橋上想謝謝孟婆給自己的藥方,誰知道當年那個妖猴會來大鬧地府呢。

霎那間,地府搖晃,遠遠的就聽見閻王殿那邊傳來廝打聲,流連在地府的鬼魂跟著嚎叫起來,阿荼的臉色一下就白了。

譚楚的洞府就離閻王殿不遠。

她急忙掙脫開孟婆拉著自己逃離的手就要往閻王殿趕。一路上,阿荼都心心念叨著譚楚不要有事,匆忙中,她都不曾注意自己的心都提了起來。

直到她看到閻王殿上空圍著那隻猴子打鬥身影中的那個黑衣男子時,她的心才放了下來,可馬上,阿荼就看見那猴子手中的鐵棒打中了那個黑衣人,他就像風箏一樣的墜落。

「譚楚!」

阿荼瘋了似的跑過去想接住那個身影,淚水從她的眼裡流出來慢慢模糊掉了視線,她想起那個在半夜裡偷看她練功的男人,那個遇見惡鬼時把她護在身後的男人,那個她喜歡的男人。

他怎麼可以死?他不能死啊!

阿荼的心裡突然就空了,如同大娘死在她面前時的感覺,他們怎麼能拋下自己一個人在這世上。

風吹過她的頭髮,模糊的呼喊也在身後傳來,帶著一絲焦急一絲不確定。

「阿荼?」

阿荼就像被雷劈中一樣僵硬的回過頭,那個熟悉的身影看見真是她明顯鬆了一口氣,隨即大步向她過來。

「阿荼你沒事吧,我剛剛去找你孟婆卻說你來找…咦你怎麼哭了?」

阿荼沒說話,突然就笑著緊緊的抱住了譚楚,譚楚一下子沒反應過來,手放到半空中頓了好一會,才慢慢的放在阿荼的背上。

而遠處的天空廝打聲不絕於耳,地上的人卻相擁在一起,難捨難分。

6.

「停。爹爹你別說了,我知道後來他們把當年逃出的鬼魂抓回來了,然後就成親了。」

孩童終於忍不住從被窩裡爬出來,一臉鄙夷的打斷了黑衣男子的喋喋不休。

「爹爹你每天給我講你和娘親的故事不膩歪嗎?」

「爹爹你以為我不知道當年所有鬼差都想教娘親拘魂,是你死皮賴臉仗著自己是無常老大把娘親硬帶走的嗎?」

「還有,明明你可以打敗子母鬼,非得挨一下使苦肉計讓娘親心軟,明明你是背部受傷又不是手受傷非得讓娘親喂你。」

孩童越說越激動,越說越氣,而譚楚像是被踩到尾巴的貓似的,老臉憋的通紅。

「你個小兔崽子,看我怎麼治你。」

屋裡漸漸傳來父子兩嬉鬧的笑聲,屋外阿荼撫著隆起的肚子笑著走開了。

至於故事的真相,很重要嗎?

第二篇故事:禁妖師


1.

我叫方堯,是一名禁妖師。

所謂妖,泛指一切通過修鍊或奇遇開啟了靈智並擁有幻化出人形本領的靈族,因其種類眾多,後又將妖具體分為妖,精,怪,魅四類。

在上古年間,因靈氣充足的緣故,妖族中出了許多法力通天的大妖,這些大妖的存在讓妖族擁有許多令人艷羨的福地洞天,讓妖族能夠安穩的繁衍生息。但人有好壞,妖也有善惡,妖族中也漸漸出現了一些居心叵測的妖精。

他們不再滿足和其餘五界共分天下,便打算通過一些陰謀詭計來獲取權利,於是他們瞄準的了六界中看起來最弱的人界。

所以他們偷偷溜出了妖界,在人界遊盪幾十年確定人間沒有威脅自身存在的時候,噩夢開始了,他們通過屠殺村民,吸食嬰童精氣來壯大自身法力。

妖師一脈便由此而生,他們是六界中最優秀的族人,被派令聚集在一起誅殺這些惡妖。

但我的師父告訴我,那只是妖師中的誅妖一脈,妖師三脈,誅妖封妖禁妖。

誅妖,誅殺一切惡妖。

封妖,封印一切靈族。

而我們這一脈,是介於兩者之間的禁妖師,所謂禁妖師,擁有著能夠將妖族體內的妖骨禁錮的能力,同封印師一脈不同的是,封妖乃是將妖族封印在某一個地點或者某一個器皿中,而禁妖師,能抹除妖族一切能力。

抹去他們的長生。

抹去他們的法力。

讓他們生不如死的活在這個世上,感受著時間流逝給身體帶來的痛疼。

所以在最開始,師傅決定將禁妖師的身份傳給我的時候我是拒絕的,畢竟除了能夠幫助那些與異族相愛為情所困的妖族,這一脈的法術對於六界族人都太過於殘忍。

但師父似乎能夠洞察我的心思,他將令牌鄭重的放在我的手裡,然後高深莫測的搖了搖頭。

「在上古年間,禁妖師被所有妖族忌憚厭煩不假,但現在,可說不準了。」

2.

我沒有來得及詢問師父這句話的涵義,因為在師父怎麼說我也沒有同意的情況下,他有點悲傷的拿起酒杯決定重新找個徒弟繼承大統。

我表面非常贊同師父心裡樂開了花似的陪同了他痛飲一夜,後來我想了想,這大概是我做過最作死的一件事。

因為第二天醒來,我驚訝的發現,師父跑了。

沒錯,他跑了。

我尋遍山上都沒有看見他的蹤跡,後來是在師父胡亂丟在酒桌上的半塊掌門令牌上,我看到了他留下的幻境,大意是說這次下山是為了尋找能夠繼承大統的人,而他不在山上的時候,就由他現在唯一的徒弟,也就是我本人暫代禁妖一脈的掌門。

如果不是最後他忘了關掉幻境讓我看見他慌亂收拾行李的話,我差點就信了他鬼話。

不過當初我年紀還小,還真的抱著一些期待在山上等著師父,這一等就是十年。

結果當然是鳥都沒有等到。

於是我一氣之下便下了山,入了凡塵,不過令我氣憤的是在下山的時候我明明將那塊令牌丟在山上,結果剛下山便看見一道黑光從山上飛來直接往我胸上砸。

後來我想了想,可能是因為下山時我再次作死將血滴在令牌上看看有沒有其他功能的緣故。

3.

在我入世的前十年,人間一片平靜,我去過洛陽看皮影戲,去吃過聞名江南李記的糖酥,也曾在洛水垂釣,在北塞最高的黃陂上對酒當歌。

就是沒有碰見妖怪。

然後突然之間一切都變了,我似乎是喝醉後在哪個山洞睡了一覺,睡醒後人間的男子們頭髮不再是長辮子,而是慢慢的越剪越短,南方還逐漸多了很多說著嘰嘰哇哇言語的藍眼睛異人。

妖怪也開始出現在人間,也是這個時候我才發現令牌的作用,我能夠看清所有隱藏在人類皮囊下妖物,但他們卻聞不到看不清我身上禁妖一脈獨特的氣息。

這讓我更好觀察每一個妖怪,他們是好是壞,是善是惡,是應該剝奪妖力還是放過。

但讓我驚奇的是,沒有一個妖精的身上呆著血氣,即便有,也是很多年之前的事情,要知道血氣越多代表作惡越多,人間有一百個好妖怪我姑且相信,有一千個你信不信,反正我是不敢相信的。

直到我遇見一個身上血氣衝天的同行,他的名字似乎叫做林源,是妖師三脈中的誅妖師。

他告訴我這四五年人間突然多了很多殺人為樂的妖怪,甚至附身人類作惡,但最詭異的是,這些妖怪中,有一些是活了很多年卻名聲一直很好的大妖。

隱藏在人間的正道因此聚集在一起開始調查整件事的來龍去脈,包括在長期在世間行走的封妖誅妖兩脈也加入其中。

「你猜猜看我們查到了什麼?」

叫做林源的誅妖師面容俊朗,但非常不顧形象的嘴裡叼著根草半靠在一顆巨大的槐樹上。

「我猜…有妖怪。」

說話間,我擱在長袍里的手迅速向地上指去,半途中指印變幻,最終在觸及地面的時候施符完畢。

「禁?五行土。」

而在我有所動作的同時,林源嘴裡叼著的茅草悄然落下,然後迅速變長變尖,雷光一閃,化為金色長劍從空中乍現,將大叔劈為兩半,灰塵四溢中,我明顯聽到了一絲悶哼聲。

「糟了。」

我猛然看向林源,他臉色鐵青,顯然也是和我想到了一處,待我們同時跑向大樹底下的大坑時,那個妖怪確實如我們所想。

「他沒有試圖去抗你那一劍。」

我驚訝的看著林源,但他只是一臉憂心忡忡。

「怎麼了?」

「看來我們的猜想沒有錯。」林源拉著我蹲下,指著那個妖怪的脖頸。「一半妖怪死後都會化作原形,但這個妖怪還是人類的模樣,如果我沒有猜錯,你把他埋在泥土中的下半身挖出來你就能知道他是什麼妖怪。」

「…不要…」

我看了看被妖怪的血液沾染成綠色的泥土,有點煩噁心。

「行吧,其實不用挖也可以,你仔細看他脖子後面的鱗片。」

光滑,濕膩,冰涼,有腥味。

我飛快的收回手,疑惑的看向林源。

「是蛇妖。」

4.

「沒錯。」

林源拉著我站起身來,隨意往土坑裡丟下符咒焚屍,一邊往東方繼續走。

我:……

林源:你怎麼了?

我:你還牽著我的手…

林源:…哦哈哈哈哈哈對不起,我看到手比較滑的手就想摸一下哈哈對不起哈…

然而我並沒有感受到林源有任何對不起的想法,因為他一直沒有鬆開我的手,我正打算掙扎,他卻一把把我拉下,悄悄的躲在一塊大石頭後面。

「噓。」

「怎麼了?」

「對啊,怎麼了?」

「你們沒有聞到嗎,有妖氣。」

話剛說完,我們兩個人同時覺得不對勁,我和林源慢慢的轉過頭,一張大劍迅速在我的眼睛裡放大,然後有什麼黏黏的東西貼在我的臉上,更要命的是,我感覺有什麼東西在勒緊我的脖子。

「林源,快殺了他!」

「嗚嗚嗚嗚嗚嗚嗚師兄你欺負我…」脖子被勒緊的感覺突然消失,取而代之出現的是一陣哭聲,和倒映在我瞳孔里的,面前的小孩。

等等?我剛剛沒聽錯的話他喊的是我?師兄?沒搞錯吧,我可是師父唯一…的…徒弟…吧?

好吧,我也不敢肯定了,尤其是在我廢了九牛二虎之力把黏在我的胸前哭個不停的小孩從身上搞下來後,在他的胸前看見另外半塊掌門令牌之後,我覺得我的師父又給我丟了一個坑。

5.

「所以說,你的名字叫做餘切,三個月前剛剛滿七歲,你生日那天師父從匪徒手中救了你,教你三個月法術之後讓你帶著東西來找我是嗎?」

我拿著糖酥在小孩的面前晃來晃去,在他點頭的時候遞給了他。

「不過…師父讓你給我帶了什麼…」

「魈叻靄…」

「什麼東西?」

「我說」餘切似乎非常不滿意糖酥,嫌棄的把它遞到我的嘴邊。「師父讓我給你帶了一個小可愛。」

我:???

「這都什麼亂七八糟的。」坐在尾座的林源忍不住咆哮起來。

「你說你被他師父救了,如果我沒有弄錯的話,你可是妖怪,怎麼會被匪徒追殺或者綁架,方堯你別這樣看我,不是你法力淺沒有看出來,而是因為這個小孩身上的氣息我很熟悉,他不是普通的妖族,而是…」

「妖神族。」餘切淡定的接上了林源的話。「至於匪徒的事,那時候我受傷了,沒有法力所以才會被人類欺負。」

我很想請問他們有沒有在意到本人完全處於蒙蔽狀態。

「等等,你說的那個妖神族是我知道的那個妖神族嗎?」

「是呀,咦咦咦,師兄你疑惑的樣子好可愛哦。」餘切撅著嘴巴把爪子伸到我的臉上,但我完全沒有反抗的念頭,因為我正在翻閱腦海中關於妖神族的記載。

古書有雲,父神盤古開天后留下一縷精氣,化為女媧,女媧造人,被世人封為大地之母。但在女媧造人之前,她還造過兩個種族,一個是包括狗雞羊在內的靈類,一類是跟她最相似的種族,這個種族後來被稱為,妖神族。

而妖神族最初只有三位妖神,他們分別是伏羲,騰蛇以及白曦。

「師兄,我是白曦哦。」

那麼…

「嗯,那些被迷惑,被鼓動入世作惡的大妖的老大,就是騰蛇。」

林源疑惑的看著我,吐出了嘴裡的那根草。

「方堯,我現在對你師父越來越有興趣了,我們追查了這麼久,結果他似乎早就知道了,還給你送來了一個小白曦,你師父到底是什麼人啊?」

我的師父…

我抱著突然安靜下來的餘切,慢慢的朝著太陽升起的東方走去。

「我也不知道他是什麼人,但我會找到他,問清這一切的緣由。」

「哇,師兄好帥,餘切也要跟著師兄。」

我皺了皺眉頭,但沒有多說什麼。

「嘿。」

我停下來,轉過頭看向林源。

「反正這天下也已經亂了,哪個方向都能誅妖,我跟你一起好了,本人負責你的安全,你負責找到妖怪,至於你懷裡那個小白曦…」

餘切從我懷裡探出頭,手裡搖晃著那半枚令牌。

「小白曦負責你們的肚子,我很有錢的哦。」

未完待續。


對於風水師這三個字,很多人不屑一顧,他們大抵認為,這三個字涵蓋的無非是諸如求仙拜佛、算命改運、擇時問地之類「封建迷信」的東西。在各類影視里,我們常能看到身著金黃道服,架副深黑墨鏡,擺個攤子,掛只旗的「風水師」。尊者,叫個某某仙,不尊者,便叫句死算命的。

而現如今,網上又冒出很多講述風水師如何在國內尋龍脈,控運勢的文章,說得好像正是這一群人,掌控著整個社會的命脈似的。

對於這種言論,我自知見少識淺,不敢妄加評論。不過很多文章,多有吹噓,未免言過其實。

說到這裡,很多人該要覺得,我下一句話,便要講自己是個風水師了。不然也。因為這種東西和中醫一樣,非得是頭髮鬍子白成一片的老者,人家才道你屬於高人,信得過。像我這種年輕瀟洒,長得俊俏的,自然是沒人信咯。非要說的話,我恰恰屬於我一開始說到那部分人,對於鬼神,或有或無,我敬而遠之罷了。

然而有句大實話是,身份地位越高,財富量越大的人,越是看重風水師這個職業,一遇波折,就要找認識的師傅問個明白,有的甚至連家中每個傢具該怎麼擺都要講究一番。究其原因,便是人擁有的越多,越怕失去,老闆怕破產,官員怕下馬,所以風水師一直未淡出人們的視野,更不是咱們平頭百姓笑話得起的了。

這個職業,畢竟多數人鮮有接觸,我不妨解密解密,不過我下面要談的,有些狹窄,那便是我從小在縣城的生活里,自己所見聞到的「玄」。

說來不怕各位笑,我小時候也想做個什麼道長。我經常把塑料袋披在身上,美其名曰「透明道袍」。折個木枝,便是驅鬼封魔的桃木劍了。我最崇拜的一項技能,是林正英殭屍電影中,道長拿張黃符,一揮手,符便自燃起來。為了達到類似的效果,我自己畫了符,用食指和中指夾住後在手中藏個打火機,一揮手,哦不,一摁打火機,符就「自燃」了起來。

我當時如此中二的原因除了受影視的影響外,更多的是受我外公那輩人的影響,我外公便是所謂的「風水師」。當地人見了,叫一聲「先生」。

外公過世多年,我與他的回憶不在少數,用他的話說,他是幫人太多所以折壽了。我小時候,有很多時間是住在外公家的,有些東西難免耳濡目染。尤記得一次,我肚痛難忍,外公便讓我坐定,後畫符點燃,在我頭上盤繞三圈,念著什麼,又把符放到開水裡,讓我喝下,肚痛頓時就解了。

到現在回想起來,也許是我當時吃多了,被外公那麼一嚇,肚子里的東西沉下去許多,又或許,我喝的那杯水裡,放了健胃消食片。

這當然是玩笑話,外公用的方法,我在他的書里見過。他有很多古書,不讓別人翻閱,但我偷偷拿了一本,名字還記得,叫做「聚寶盆」。

這本書我前段時間搜了一下,似乎還有新版。不過我當時看的《聚寶盆》可的的確確是一本老書,少說也有三十年。書的紙張儘是古黃色,每一頁都略顯破爛,全用針線縫起來串成一本書。全書橫過來,像一塊板磚,裡面的字好像也是用筆寫上去的,墨味很濃,有時,我手指沾上水一擦,墨字便會模糊。

這本《聚寶盆》可以說是百科全書了,裡面記載著天文地理,各種玄事,天象、人象、掌紋的解法,記載了一百種以上的符張畫法,咒語的念句。又有什麼金木水火土,什麼鬼門關,什麼亂七八糟的關。

我外公治療肚痛的方法,我就在這本書里看過。書里記得是繁體字,我讀得很辛苦,而且當時年紀尚小,知道的字本來也不多,所以書里的內容現在大都變作了淡淡的印象。

我印象比較深的是,那麼多道符中,只有兩三張是關於驅鬼鎮邪的,更多的是治病化災類,這讓當時一心想找幾隻殭屍來戰鬥的我大失所望。尤其記得一張符,是給難產的孕婦用的,之所以記得,是那符實在是又臭又長,難記也就罷了,我這位「道長」還完全用不上。畢竟那時的我身為一屆小學生,身邊還沒有哪位朋友面臨難產危機。

難產危機是沒有,不過我還是憑藉《聚寶盆》帥了好幾把。我經常握著女生的手,給人看個命象什麼的,還會照著書上胡亂念一通,便說驅邪了。

印象最深的,是一次給後桌的女生看手相,我聽她鼻音較重,就裝模作樣的把把脈,正色道:「你最近有點感冒,需多加註意,下午我給你畫道符,有助於你度過此劫。」

女生聽後左右交耳,連連稱奇,說她真的感冒了,說我太神了,從此對我頂禮膜拜。

從那時我便知道,憋笑是真的很難。

這本《聚寶盆》著實給我帶來不少福利,然而它的下場令人悲傷。這本書最後被我剪了七零八散,多半又燒了。

剪它的原因是為了方便我使用——很多符咒難記難畫,我就直接剪下揣在兜里。至於為什麼燒它嘛,那是因為書的每一頁中間都有夾層,裡面是空白的,我喜歡他的舊頁,正適合用來畫「藏寶圖」!用舊色紙畫圖,那自然會給人一種此圖經歷了時日變遷,確實記有寶藏的感覺。而我還嫌藏寶圖不夠真實,便用火機烤,燒成一塊一塊的,這才是經歷了硝煙爭奪的、真正意義上的藏寶圖呀!

苦於畫工不足,總不滿意,於是拆了一頁又一頁來做圖,不知不覺,書已被分解了大半。

外公還有更多更隱秘的書,我認為那些書裡面才真正記載了高深的法術,只是那些書的下場和《聚寶盆》差不多,在外公故後,那些書統統被我一個吸毒成癮、窮困潦倒的舅舅摸走,送去做廢紙賣了。

那些書或許被加工成了新紙,或許流傳到了某個人的手中,又或許,在拉去加工的途中掉了,躺在某片山林里。

關於那個舅舅,由於他吸毒,也在外公走後的幾年內離世了,聽別的先生說,外公沒有怪他,相反,他在陰間受到了外公的照顧,過得很好,還在陰間娶妻生子呢。只不過,那已經是另一個世界的故事了。

懂行的都知道,在街上擺攤的先生,要麼是沒水平,要麼是沒名氣。有實力的先生,只有別人上門求他的份。外公不是本地人,剛來這邊做事的時候,也擺過。

在街旁,放幾把椅子,一張木桌,木桌上面蓋一塊紅布,布大片垂出桌外,寫上先生有什麼手段,桌子的正中間,端放一塊八卦銅鏡。先生不用坐在那裡,若是有人來問,那人自會等候。後來名氣響了,就不擺了,坐在家中,便有人尋上門來。

至於要付多少錢嘛,大家都說看心意,卻還沒見誰敢少給。來者也是五花八門,有男人送來一件衣服,問家裡重病的老人還有幾日可活,有女人哭坐在門前,非要知道家中落魄的漢子得罪了哪方神邪。你要嘴上問問,給個六十六或六百六就算了。若你要請得外公出門做事,那就得四個六或五位數起了。平日里,「大項目」無非幾種:送葬、定風水、驅邪...

擺攤的年段,我也常在攤上,我守的不是外公的攤,是外公攤旁的沙冰機。沙冰機是外公買的,機子只有兩個鐵盆盛沙冰,也就只有兩種口味:白色的香草和紅色的草莓,因此我們小孩兒也管這個叫「草冰」。你要多加五毛錢,可以給你一大勺櫻桃。外公不許我多吃,冰不漲肚子,我吃沒了,那還怎麼做生意?

我們的攤子擺在一條坡度很大的老街中腰,每天過往的人數沒有一萬也有八千,沙冰是不愁消的。有個姐姐經常路過我們這,她一開始只是買沙冰,和我們有些熟絡後,也會問些姻緣。

我早把她名字忘了,也記不住她的臉,但模糊地記得她很漂亮,名字里最後一個字是琦。就叫她琦姐吧,我在很長的一段時間裡,都有她的聯繫方式,卻從來沒聯繫過。琦姐是沙冰熟客中,唯一印在我腦海里的人。

琪姐家應是住街頭,她往往踏著高跟鞋光顧,每次都要兩塊錢的沙冰,還要加櫻桃。付賬時,她總掏出鼓鼓的皮夾,打開後,用兩根細長的手指從厚實的大鈔里,翻出零錢。她很有錢,她的皮夾里好像有數不盡的錢。回想一下,那時能吃兩塊錢加櫻桃的沙冰,似乎已經是我心目中有錢人的標準之一了。

琪姐喜歡用大號襯衫配短裙,有時她會把襯衫系在腰上,讓自己的身材在純色T恤下無處遁形。我覺得那時縣城裡會化妝的人沒有幾個,琪姐算一個,她是我回憶里最漂亮的人之一,她總和別人不一樣。

她和別人最不一樣的,是紋身,她肩膀上青色的一片都是。她的手指上也有,十根手指上紋了不同的字母,裡面大概藏有某個人的名字。

也許是我從小就帥,琦姐加了我這個小朋友的QQ,那時候剛玩,不懂怎麼備註,如果當時備註上,琪姐也不至於像落在水裡的冰塊,混淆在我幾十個沒有備註的好友中。

琪姐得知我快上初中時,手一擺,說學校里要是被人欺負了儘管找她。後來我聽人說琪姐使得動縣裡很多的混混頭子,琪姐名號響亮,收的弟弟不計其數。琪姐可得算縣裡數一數二的女頭子,她甚至與縣裡很多販毒走私的團伙,都有往來。

她不像老大,她沒有哪怕是一絲的兇惡。

你見過哪個老大吃沙冰?

有一回,琪姐買完沙冰便就著身邊的椅子坐了下去,我外公也在攤上,琪姐開口便讓外公給她算算姻緣。也沒等外公說什麼,琪姐便嬉笑著,自顧自地說起她和男友的事。

我感到有些好笑,那場景倒像在做心理諮詢。

從琪姐的口中得知,她和男朋友已經相好了數年了,說來說去,想問問外公,她們能不能結婚,能不能攜手白頭。不過琪姐說話卻一直兩眼含笑,模稜兩可,我知道,琪姐不是真心在問。看得出來,她應該不信這些東西。

一個人來問命,是否心誠,很容易看出來。更有那種專門來找茬試水的。我聽親戚說,曾有一次,幾個男人路過這裡,其中一個往攤上瞟了一眼,走上來弓腰便問:「你給我算算,我最近運氣怎麼樣?」

外公也不抬頭看他,說:「你最近的運勢可不太好,先從你的兒子開始,家人會接連受病。」

那男人哼一聲說:「我連婚都沒結,哪裡來的兒子?」

外公直讓男人不用講胡話來詐他,還說出了那個男人有兩個兒子,甚至連兒子的歲數也講了出來。那男人聽後便走了,又過了些時日,男人主動帶著錢找上我外公來。

雖然剛才那個故事有點過於誇張,但琪姐說話的語氣,正和那個男人相似,話語中多幾分戲謔,只不過琪姐讓人討厭不起來罷了。

那天,還沒等到外公說什麼,琪姐接了個電話便匆匆走了。

沒過幾日,琪姐又來了,她要了沙冰,繼續向外公問諸如她和她男友該如何攜手共進之類的問題。

外公順著琪姐的意思,問了些關於琪姐男友的事。

外公的行為是不合理的。

因為但凡涉及到姻緣之事,先生首先都會要個生辰八字。

琪姐一一回答著外公的問題,外公在仔細傾聽,彷彿兩人互換了位置。琪姐說著說著,眼眶漸紅,卻也沒說出個所以然,再走了。

次日,琪姐兀自來到攤前,琪姐仍是問差不多的東西。問到最後,琪姐忍著淚水坦說,其實她和男朋友已經分手了。
琪姐最後一個問題是,當初她和男朋友為什麼會在一起。

外公說要回答這個問題,需要琪姐把生辰告訴他。琪姐答覆後,外公強推出琪姐男朋友的八字,嘆說:「你們八字不合,本就不該相處。」

聽到這句話,琪姐捂住口鼻,緩緩地搖著腦袋,琪姐的眼淚終於奪框而出。琪姐整個人失措了,她彷彿是一個在水泥地上睡了一夜,大夢初醒的流浪漢,她用腿推開椅子,起身離去。那天是我最後一次見到琪姐。

約摸一個星期後,琪姐差人送了一個紅包給外公。

外公告訴我,琪姐的男朋友不是和琪姐分手了,而是早就過世了,琪姐一直穿著她男朋友的襯衫,已故者生前的衣物,先生一眼便能看出來。

這些見聞在多年後的我的心裡,仍有些荒唐。我不信,或說我不願信什麼陰陽風水,然而我依稀記得,我逛過琪姐的空間,她有一堆上了密碼的照片,她的最後一條動態是祭奠著誰,之前則是一段時間跨度很大的空白,那一定是刪除了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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