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魯迅「在我的後園,可以看見牆外有兩株樹,一株是棗樹,還有一株也是棗樹」妙在哪裡?


首先,他家牆外的確有兩棵棗樹。

其次,這是一種很有趣的寫法,在《秋夜》中多次出現:

我不知道那些花草真叫什麼名字,人們叫他們什麼名字。
我記得有一種開過極細小的粉紅花,現在還開著,但是更極細小了, 她在冷的夜氣中,瑟縮地做夢,夢見春的到來,夢見秋的到來,夢見瘦的詩人將眼淚擦在她最末的花瓣上,告訴她秋雖然來,冬雖然來,而此後接著還是春,蝴蝶亂飛,蜜蜂都唱起春詞來了。
……他知道小粉紅花的夢,秋後要有春;他也知道落葉的夢,春後還是秋。

這是重複么?
不是。
這是在陳述事實,同時讓文字的意向更加美好。

就好比一個女孩子對你說:「這世上我只愛三個人,一個是我爸,一個是我媽,另一個不是你。」
就比直接說「你對我不重要我不愛你」更加富有情趣。
這就叫筆力。


1923年7月,周氏兄弟失和。
1924年5月,魯迅移居西三條衚衕新居,和母親、朱安居住,陷進朱安的傳統婚姻和許廣平的新式自由戀愛漩渦里。
「五四」之後,《新青年》因為諸人政治傾向不同而導致分裂。
《秋夜》寫於1924年9月15日,後來收錄在《野草》一書。魯迅在1934年10月9日給蕭軍的信中說,「我的那本《野草》,技術不算壞,但心情太頹唐了,因為那是我碰了許多釘子之後寫出來的。我希望你脫離這種頹廢心情的影響。」

以上為背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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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遣詞造句來說,這是再普通不過的寫法了。但從前後文來看,我們卻讀到了魯迅的苦悶之情。

有一株棗樹,目光移動,還有一株棗樹,如此交待使得文章更有方位感和畫面感。

人在孤獨之時,容易注意到細而小的畫面,比如牆上的一塊斑點,甚至無意識地把斑點周圍的畫面虛化。也有可能在魯迅的視野里,並非一下子發現兩株棗樹,而是有先後之別。如果兩株棗樹相隔很近,這種可能性很小,但並非沒可能哦,尤其是在有心事的時候。

在那樣清如水冷而寂的夜晚,想起這幾個月的遭遇,心裡自有一股難以排遣的苦悶,望向院子,試圖尋找舒緩情緒的景緻。遺憾的是,除了棗樹還是棗樹,並無驚喜,正代表了生活了無新意。

最後,一株棗樹「默默地鐵似的直刺著奇怪而高的天空」,還有一株也是,有一種反覆詠嘆孤獨的語感,正是魯迅彼時心情的映照。

《詩經》便有不少詠嘆的寫法:

螓首蛾眉,巧笑倩兮,美目盼兮。——《衛風》碩人。
江有渚,之子歸,不我與。不我與,其後也處。《國風·召南》江有汜。


脫離《秋夜》全文單講這一句的妙處,就好比把美女的眼睛挖出來研究它如何秋波宛轉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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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邀

這句話出自魯迅的散文詩集《野草》的第一篇《秋夜》。年深日久之後,大家對於這篇文章其實印象並不是很深刻了。建議大家都去重新讀一讀這篇文章,隨著閱歷的增長,可能更能讀出味道。所謂的棗樹、奇怪而高的天空、粉紅色的夢等等,就不再是不知所云的囈語,而是真切的人、事、物了。

回到題目,我的理解很簡單,這句話很好,因為寫出了孤獨

我們說:「這條路上走來兩個路人。」
或者說:「這條路上走來一個路人,又走來一個路人。」

這兩句話相比較。可能讀到第一句,我們會猜想這兩個人也許是同行者,也許是旅伴。但是讀到第二句,我們的印象就是這兩個人可能沒有什麼關係。

回到文章里,棗樹比喻的是頑強鬥爭的戰士,對抗著「奇怪而高」的「夜的天空」,但是是各自為戰的,是孤獨的個體,沒有同盟也沒有聯軍。永遠是「他」和「他」,而不是「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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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棵都是棗樹」和「一棵是棗樹,另一棵也是棗樹」語義上是一樣的,但背後的語氣有區別,讀起來的感受也不太一樣。背後隱藏的含義還是要放到上下文語境中。
上大學時老師給我們舉了這個例子。就像你說「朝鮮有三個領袖,都姓金」,這個可能就是一個事實陳述。但是你說「朝鮮有三個領袖,第一個姓金,第二個也姓金,第三個還姓金」,那你肯定就是在諷刺朝鮮的世襲政治,在朝鮮你就被抓走了。


這句話出自魯迅的散文詩集《野草》的《秋夜》一篇。
首先我們先分析一下這篇文章的寫作背景。這本散文詩集《野草》收錄了魯迅先生於1924年至1926年陸續發表在《語絲》雜誌上的文字。後於1927年由北新書局出版單行本。1924年至1926年間仍處於北洋軍閥統治時期,在北京與上海分別發生了三一八慘案和五卅慘案。革命一度受到了強大的阻力。此時亦是「五四新文化運動」退潮之時。以後魯迅談到此書時這樣說:

「後來《新青年》的團體散掉了,有的高升,有的退隱,有的前進,我又經驗了一回同一戰陣中的夥伴還是會這麼變化」,在這種情況下,「有了小感觸,就寫些短文,誇大點說,就是散文詩,以後印成一本,謂之《野草》。」

1927年在為單行本的《野草》寫的《題辭》說:

野草,根本不深,花葉不美,然而吸取露,吸取水,吸取陳死人的血和肉,各各奪取它的生存。當生存時,還是將遭踐踏,將遭刪刈,直至死亡而朽腐。

在1934年10月9日致蕭軍信中,魯迅談到《野草》時說:

「我的那本《野草》,技術不算壞,但心情太頹唐了,因為那是我碰了許多釘子之後寫出來的」。

從以上的社會背景和寫作背景中,我們不難看出。當時的魯迅,正處在彷徨無措,以及對未來的苦悶的思索。《秋夜》一篇寫深秋繁霜之夜,借「我」的眼睛去撕破被星月裝點的天空的神秘,將它的黑暗揭示給人間。文中貫穿了魯迅一貫的現實主義思考,用「我」這雙敏銳的眼睛,「讀」出了北洋軍閥統治下的「秋夜」的黑暗,同時讚揚了棗樹真正的戰鬥精神。棗樹是一種象徵主義的寫法,象徵著「孤獨的戰士」,但他們又不是孤獨的。它是魯迅彷徨時期特定的產物。一邊是內心帶來的不確定和無比的孤獨感,一邊又是魯迅不甘於這種孤獨,希望尋求和找到一同戰鬥的同伴的渴望。也可以說一株棗樹是魯迅自己,另一株則是他要尋找的人。有了第二株,魯迅就不再感到彷徨與孤獨,於是會有第三株,第四株,第五株……一切都表明魯迅希望回歸到五四時期,那種有許多同路人一起戰鬥的歲月。
縱觀整本散文詩集,魯迅先生雖然處于思想上的低谷,但依舊保持了一貫的冷靜客觀的理性思考。他再思考怎樣才能走出目前這樣的狀況,以及走出現狀的具體方法。1927年的四一二反革命政變以後,魯迅從頹唐,無助中走出,大聲呼喊道「去罷,野草,連著我的題辭!」告別了他心愛的《野草》,走上了新的戰鬥之路。


高中畢業那年,一男同學給我同學錄上留言,只有一句話:「在我的後園,可以看見牆外有三株樹,一株是棗樹,還有一株是棗樹,還有一株仍是棗樹。」當時我看完特別不解,特意跑去問他:「不是兩棵么?而且你這什麼意思啊?其他人都寫那麼多正常的留言,你怎麼就這麼敷衍地寫一句魯迅的句子啊?太不夠意思了...」他說:「你猜」,遂微笑不語。想了挺久實在想不出什麼意思,後來就慢慢忘了這件事。
後來過了一年多,很久未聯繫的他告訴我說,其實當年他的意思是讓我看「秋夜」後的第三篇 - 「我的失戀」。這是屬於他的自嘲。那時我才反應過來:「哦!他喜歡我!」

所謂解析文章或詩句,何必那麼刻板,每個人生活的體會不同,文章詩句的理解就不同。自己用心感受,總能發現隱藏感情的蛛絲馬跡。

雖然我們沒有在一起反而成了摯友,而現在他也有了女友,但當年因為「野草」帶來的困惑與震撼,以及不復的青春,都讓我感覺分外美好。


看過張大春先生的書,他這麼回答:「「《秋夜》篇首這一株還有一株的棗樹示範了白話文運動發軔之際的一種獨特要求,作者有意識的通過描述程序展現觀察程序,為了使作者對世界的觀察活動準確無誤的複印在讀者的心象之中,描述的目的便不只在告訴讀者看什麼,而是怎麼看,魯迅奇怪而冗贅的句子不是為了讓讀者看到兩株棗樹,而是暗示讀者以適當的速度在後園中向牆外轉移目光經過一株棗樹,再經過一株棗樹,然後延展向一片奇怪而高的夜空」。(《小說稗類》廣西師大出版社2010年版P46)」
還有一種解答,忘記是哪位說的,好像是魯迅這麼寫,有一種電影的鏡頭感。或者說畫面感。好像電影開場白,鏡頭優雅的由近及遠,從一棵樹看到另一棵樹。如果是這種說法,就可以說魯迅先生這個名句,就是一種白話文創新與詞句的實驗。

我覺得我們所討論的都只是我們後人的推想,或者我們現代人希望得到解讀。我覺得魯迅先生本人為何這麼造句的原因,不可而知。說魯迅這麼寫想表達鏡頭感,我覺得不離奇。我讀過很多評論張愛玲的文論,其中幾篇探討張愛玲作品裡鏡頭感。

ps:找到一篇《淺談張愛玲小說鏡頭感》淺談張愛玲小說的鏡頭感 。 我覺得學習現當代文學的工作者們,可以寫一寫魯迅這篇《秋夜》的鏡頭感。魯迅先生的這篇文章很奇特,值得玩味。


小時候我讀一段文章時,作者說有一句好詩:

「河裡有船,船上有燈光」
難得的佳句。

我心中萬隻羊駝呼嘯而過。

然後我看到了全文:

《幽子》
每到夜晚我躺在床上,
一道天河在夢中流過,
河裡有船,船上有燈光,
我向船夫呼喚:
「快搖幽子渡河!」
天亮我睜開兩隻眼睛,
太陽早爬起比樹頂高,
老狄打開門催我起身, 
我向自己發笑:
「幽子不來也好」。

那兩句確實有意思……

當然你要問我這兩句好在哪裡,為啥好,我也說不出來。我還覺得一旦像中學語文課本裡頭頭是道的分析完,這兩句話就不好了……


文章要有「出人意表」的效果。

可以看見牆外有兩株樹,一株是棗樹,還有一株——

讀者下意識想到是別的樹。結果魯迅筆鋒一轉:

也是棗樹。

這不是逗人玩嗎?對,要的就是逗人玩。
如果直接說:

我家院子里有兩棵棗樹。

平鋪直敘,一點味道也沒有了。
不僅魯迅如此,很多作家懂得這個技巧,比如劉震云:

別人家的醋是酸的,羅長禮的醋是苦的,像涮鍋水。別人家的醋能撐一個月,羅長禮的醋十天就泛了白毛。沒泛白毛之前是苦的,泛了白毛倒變酸了。

如果換成:

羅長禮的醋苦,十天就泛起白毛,變酸了。

味道將蕩然無存。


想這個問題有一段時間了。
今天午覺做了一個夢,醒來後覺得我已經懂了這句話的意思。立馬上知乎,免得把夢給忘了

夢裡人在旅途。火車車廂里,我懶懶地靠著,看著兩個女生說說笑笑,打打鬧鬧。
我知道,她們都是我喜歡的人。

醒來後,我回想
她們是誰?

一個是她
還有一個也是她


這是一種虛實結合表達方式。
在一開始的時候,「可以看見牆外有兩株樹」,寫到這裡時,表達腦海中並不知道具體是什麼樹,只記得是有兩棵,表達了思緒還在一種不願意回想的狀態。
寫到「一株是棗樹」時,表達了作者的思維「惰性」在逐步消退,開始認真回想,然而仍然未太清晰。
寫到「還有一株也是棗樹」時,表達了作者的思維已經清晰。
在整一句話表達的效果是: 本無可細究的事物,現在從此處入手細究起來,是如此現實和真實,是如此引起自己的注意,以引出下文中句句已清晰,絕無模糊之意。

備註,以免大家誤解,特加以下備註:
「作者思維」和「表達了作者的思維」 是兩回事。不要認為作者寫作時思維從模糊到清晰,要理解為作者讓讀者認為作者如此。


大學是選修過徐麟老師的魯迅研究,徐老師是被邊緣化的牛人,我比較同意他的說法:
他從話語期待的角度入手,一顆是棗樹,自然就會引起一個新的話語期待,而現實是沒有什麼可以期待的。


一個作家在描述一件事物的時候,語言風格可以有三種選項:

1. 用最正常的方式,但若想顯得特別,還可:
2. 更精鍊;或
3. 更冗餘

精鍊或冗餘,在這裡都是中性的選擇,不帶好或壞的價值判斷。

魯迅現在想描述「我的後園牆外有兩株棗樹」這樣一個事實,上述這句話已經是描述這個事實的天然正常選擇,大多數人都會這麼寫,但現在他想顯得特別一點,那麼是不是可以把這句話精鍊一下?好像很難,「園外有二棗樹」?似乎不甚高明。那麼使它冗餘呢?

「一株是棗樹,還有一株也是棗樹。」

這句話當然和「有兩株棗樹」是不一樣的。我們都知道一句格言:故事本身並不重要,怎麼講才更重要。所以有兩株棗樹這個事實並不重要,怎麼來告訴讀者有兩株棗樹比較重要。

如何讀解這句被冗餘化後的句子有太多的思路,我們不用考慮作者下筆時怎麼想的,我們只需要研究它對讀者帶來的閱讀感受即可。其餘答案說的鏡頭感、空間感都很有啟發,我自己比較看重這句話中兩個分句之間的節奏感,和因為信息延宕帶來的懸念。

有兩株樹,原來其中一株是棗樹呀,那另一株呢?儘管這裡只是一個逗號造成的短暫停頓,但在讀者心中,已經形成了一個小小的期待,欲知道下一株是什麼嗎?接著往下讀,哦,原來還是棗樹。沒有驚喜,心情平復。

一個逗號,在讀者心理上引發一個起落。這個起落,讓讀者知道,這是一個多麼平庸的後園哪,你期待的任何意外都不存在!這種平庸和平凡的感覺,是直接描述有兩株棗樹所不能得到的。

所以,這筆冗餘的寫法,豈不是極為成功?


魯迅家裡有棗樹。為什麼種棗樹?因為要棗。為什麼要棗?因為要吃。那麼,這意思便是吃棗了。大噶都聽說過一句俗語叫「吃棗藥丸」,怎麼港?作者是一位很有洞察力的人,一眼看出了震旦如今吃棗藥丸的現狀,所以在作品裡隱喻了一番。那麼,為什麼不寫「兩棵棗樹」,而是分開寫?道理很簡單,為了對「吃棗藥丸」進行強調,道理和double plus good差不多的,相當於double plus yaowan,就是肯定藥丸。「這大清國啊,我看吃棗藥丸。」


在好多方面都是魯迅開先風的,遣詞造句更不例外。我通過一個例子加以說明,請看下面幾種表述:1. 你好,我先來介紹一下,這是我們學校吉他社的同學們。2. 你好,我先來介紹一下,這是我們學校吉他社的同學們。這位是社長小明。 3. 你好,我先來介紹一下,這是我們學校吉他社的同學們。這位是社長小明,這位是其中的一個成員小偉。第一種表述沒有突出任何人,第二種表述則突出了社長小明,這樣看來不覺得突兀,因為在這個團體裡面社長具有特殊性,順便提一下是應該的。但是第三種表述裡面還另外突出了一個普通的成員小偉!那麼即使對於沒見過這種表達方式的人也會提高對小偉的印象。這樣小偉雖然為一個普通的成員,卻另外是一個獨立的存在,那麼集體中的其他人就應該只屬於這個集體嗎?他們每個人也都是「活生生的這一個」。
所以魯迅的那種表述很好理解,就是一個強調的作用,兩株棗樹是兩個獨立的存在,當然是一株又一株嘍。



挺巧的,阿多尼斯在《我的孤獨是一座花園》裡面也提到了樹。

「孤獨是一座花園,但其中只有一棵樹。」

我的理解:

孤獨的人會感激並且在乎每一個走進自己心窩的人吧。

兩個不同的陌生人對你來說都一樣,那是因為不在乎。

樹也一樣吧,寫的這麼細緻,一定是因為孤獨而在乎的結果了。


「用一句話來說明你的無聊。」
「你說的這句話一共有73畫。」


how are you?
how old are you?


全新iPhone現已問世。全新iPhone也已問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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