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評價《霸王別姬》里的菊仙？

12-05

【多圖】敏而不狡，勇而不躁，哀而不矯，烈而不戾。

古往今來國內國外，大熒幕上出現過的妓女早已有了千千萬萬。但是《霸王別姬》這部電影里菊仙這個角色，我一定要單拎出來說說。

菊仙這個角色的戲份遠遠少於段小樓和程蝶衣這兩位領銜。她首次出現時，整部電影已經演了54分鐘了。儘管如此，這個配角依然擁有著十足的完整性，分明的層次感和強烈的感情傳達效果。而年僅27歲的鞏俐也憑藉超出其年齡的爐火純青般的演技將菊仙成功脫胎成了一個「敏而不狡，勇而不躁，哀而不矯，烈而不戾」的女子。五顆星的劇本加之五顆星的演技，菊仙這個角色沒法不經典。《霸王別姬》成全了菊仙，而菊仙也成全了《霸王別姬》。

菊仙出場時，由於被幾個男人圍著喝酒而跳樓。四米高的樓，說跳就真跳了。後來被段小樓接住，她摟著段小樓，對樓上的幾位金主大罵王八蛋。

這個不怎麼光彩的出場展現了菊仙的兩個最重要的性格特徵——潑辣和勇敢。然而這個角色並沒有這麼簡單，潑辣和勇敢只是她性格中最外面的一層殼。而後面的劇情則如洋蔥一般，把她的性格特徵一層一層地剝開。而當最終我們看到她的心的時候，也正是她離開我們的時候。

後來段小樓為了解圍，聲稱今日是與她定親的日子。我們看看菊仙是怎麼反應的——一愣。

然後仰頭大笑！——她瞬間明白段小樓這是在使計耍周圍的人呢！菊仙的聰明伶俐與強大的察言觀色能力，由此初露了尖尖角。

笑完，她打算將計就計，跟著演！

但是她惡狠狠的眼神依舊無法掩飾對這些嫖客的痛恨。

隨即她摟著一個嫖客，惡狠狠地抽了他兩個巴掌。

而抽完她就笑了！嫖客伸手不打笑臉人，嫖客挨了兩巴掌，卻吃了啞巴虧。

這時候，段小樓暗暗觀察周圍的人（注意圖片眼神），料他們並不打算就此罷休。再加上之前受到另一位妓女的奚落，說菊仙看不上他。所以他一賭氣，把酒喝了一半。剩下半碗，捧了菊仙。

這時候，菊仙又愣了。她本以為這就是逢場做戲，誰知段小樓無意中表現出來的認真，著實驚到了她。當然，最後菊仙還是老老實實把酒喝了（下文會解釋她為什麼這麼老實地喝了）。

然而，我們看看段小樓對這事是怎麼看的？段小樓真的想娶菊仙嗎？

段小樓把自己的行為定義為見義勇為，而菊仙卻把他的情義當真了。那麼菊仙就這麼輕易地把自己嫁了嗎？沒有。如果你足夠細心，你會發現菊仙對段小樓做了一次暗中考察。

那日，程蝶衣與段小樓在唱霸王別姬，引滿堂喝彩。而菊仙，專程趕來坐在台下看著他呢。

戲看到一半，她起身離席。她為什麼這麼著急？因為她要在戲唱完的之前趕回來，趁著戲園子的人都在的時候，上演她的好戲。

她去找了老鴇，把金銀珠寶都堆在桌上，包括腳上那雙鞋。

這裡要注意的一點是，菊仙是自己為自己贖身的，不是段小樓來為他贖身的。這個細節說明她從很早開始就具備為自己贖身的能力。

更值得注意的是，段小樓並沒有下婚書給她，也沒有前往花滿樓來提親，她在為自己贖身的時候，她還不能100%確定段小樓會不會真的娶她。而即使這樣，她依舊肯破釜沉舟，不留回頭路，光著腳就出去了。

這時候，菊仙的形象再次立體起來，除了她待人接物時表現的潑辣和機敏，她更表現出了異於常人的勇敢和膽魄。

下面，菊仙趕到劇院，趁他們散場人多的時候，上演了一處自編自導自演的好戲。我們看看她怎麼做的——

首先，她向段小樓撒了一個很聰明的謊——我被趕出來是因為你向我求婚了。

她的第一句話，就讓段小樓的內心蒙上了一層濃厚的愧疚感，直接將段小樓逼入弱勢地位。

接著，她又只說了兩句話：

第一句話里，菊仙表現出來她對段小樓救命之恩的感激。——這是於情。

第二句話里，菊仙強調定親的事是你先提的，不能說話不算話。——這是於理。

總而言之就是我於情於理都要嫁給你！

這三句話如同一車一炮一馬，走位看似簡單卻招招致命。

段小樓眼下根本沒有說不的理由。菊仙也順理成章如心所願地嫁給了她的如意郎君。

而台下的明眼人，都看穿了菊仙姑娘的這齣戲。並紛紛表示——佩服。

隨著劇情的進一步深入，菊仙的人物形象越來越立體豐滿。聰敏、潑辣的外殼下包裹的是縝密的心思和過人的氣魄。

而菊仙在於段小樓成親前，段小樓被日本兵捉走了。菊仙來求程蝶衣救段小樓的時候，程蝶衣說了一句——

程蝶衣的這句話，讓菊仙十分的困惑。她發現程蝶衣似乎與她之間有著不可兼容的關係。所以她心直口快地繼續追問——

然而這一問並不要緊，程蝶衣的回答讓她一下子就明白為什麼程蝶衣那麼不情願他師兄與她成親了。

我們看看菊仙對這件事的反應——

一開始她還是有點蒙，她還沒理解到程蝶衣對段小樓有私情。這時，她的眉頭是舒展的，嘴巴微張，眼睛裡充滿著疑惑。

緊接著，她的眉頭皺了起來。她已經明白了程蝶衣對段小樓的私情，眼睛充滿著震驚，嘴巴長了幅度變大，眉頭也隨之皺了起來。

再緊接著，她的眉頭舒展開了，嘴巴也合上了，眼裡的疑慮也隨之消散了，看起來一副胸有成竹的樣子——她知道怎麼對付他了。在這裡我們不得不佩服鞏俐的演技，這段內心戲實在出色，不發一聲，不吐一字，卻將菊仙的心理活動巨細無遺地展現在觀影者眼前。

菊仙一秒鐘也不耽擱，馬上就把那爺支走了，和程蝶衣打開了天窗說了亮話。

她知道程蝶衣的心思，便也知道了他在乎什麼，不在乎什麼，怕什麼，不怕什麼。知道這些，事就好辦了，她三句話掐住了重點，成功地勸動了程蝶衣去營救段小樓，菊仙的談判高手的潛質也初露頭角。

劇情到了這裡，菊仙的性格又被深剖了一層。她的聰敏機智、膽魄過人等主要性格特點都通過至少兩個細節來體現，達到相得益彰的效果。

這種通過劇情鋪設反覆地強調一個角色的性格特徵的手法有利有弊。

好處就是這樣做可以很自然地加深觀眾對該性格的印象，加深對這個人物的認知。壞處則是容易導致人物形象刻板化，落入俗套。

然而，接下來我們來看看菊仙出嫁的這場戲。

甩開紅娘。

自己掀了蓋頭——本應由段小樓做的。

自己踢了卷毯。跑過去與段小樓相擁。

這段戲很凸顯陳凱歌的導演功底，30秒，0句台詞，卻要承載起巨大的意義。這段戲將菊仙對生活的渴望，對愛情的渴望表現的淋漓盡致。穿著紅色新娘妝的菊仙像一團熾熱的火焰，熱情而主動，篤定而倔強。

而菊仙也不是一個完全正面的人物，她也做了一些「壞事」。比如，菊仙會關老爺時，就顯示出了她的陰暗面。

那天，當她到的時候，關老爺已經開打了。他一邊打，一邊告訴他們為什麼會挨打。她聽了一會兒，聽明白是因為段小樓斗蛐蛐糟蹋戲才挨打的。

到關老爺要動真格的了，她沒有直接上前制止，而是鑽到了後面的衣服後面，伺機待發。菊仙是一個很有邏輯性的人，她在解決問題的時候非常懂得去準時機，後面她為段小樓送傘也是瞅準時機送的，間接地救了段小樓。

而當關老爺動手之前的0.01秒，她忽然從衣服後面鑽出來（走位非常的獨特）。

給了關老爺一個下馬威。

而關老爺也是老江湖，自然聽得出她話裡有話，所以關老爺也笑裡藏刀直戳人的最痛處。

這時關老爺一邊說話，一邊把她往後推。從衣架那，推了足足有5米，快推出門了，才請她坐下（神走位）。

這段戲裡兩個配角——關老爺和菊仙的走位都設計的特別的精巧，整部電影的製作水準可見一斑。

而看到關老爺只打段小樓不打程蝶衣，菊仙就不高興了。為什麼？不為什麼，她就是單純地對程蝶衣充滿怨恨。

段小樓虧欠師弟人情太多，本來就心有愧疚。菊仙卻再次火上澆油，看熱鬧不嫌事大。段小樓甩了她一巴掌，這段戲也以菊仙哭著跑走而不了了之。程蝶衣對她多次的惡意中傷、排擠和不尊重終於在這一刻被她抓到機會反擊了。而菊仙這個人物，也暴露出了她性格的陰暗面——她才不是菩薩心，她也小氣，她也記仇，她也想看到以前欺負自己的人吃點苦頭。

劇情再往後，菊仙的角色塑造已經不滿足於簡單而特徵堆砌，而是開始追求對特定角色性格的升華，讓她的性格特徵（比如勇敢）具備更大的震撼、感動的力量。

比如這場戲：

在段小樓被圍毆的時候，身懷六甲的菊仙衝到前去與官兵直接進行身體對抗——她不能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男人被打死。

而騷亂因為菊仙的流產而終止。

而菊仙對此，沒怪程蝶衣（騷亂因他而起），沒怪段小樓，而是怪了自己。

流產時的的女人，讓自己的丈夫去忙他的去吧。

小格局令角色更加深入細膩、豐滿，而大格局則加深了角色性格的深度和廣度，實現了不同性格之間的融合，增強了角色性格特徵的震撼效果。

之前，菊仙性格中的「勇敢」一方面的塑造，是通過她敢「跳樓」，或者敢「傾家蕩產為自己贖身」等小格局的劇情來體現了。而在升華階段，菊仙的「勇敢」則是通過大格局的劇情來體現的。「流產」、「癌症」、「死亡」等具有震撼性的劇情更利於以大格局來升華人物的性格，這也就是為什麼單薄的國產青春片和韓劇中常會用到這種情節。然而，「流產」雖然多，並不是每個人都能把「流產」拍出《霸王別姬》的水平。

再比如這場戲：

菊仙因程蝶衣而流產，卻依舊抱著慈悲之心親自前來請求袁四爺出馬。

我們看看，段小樓的說詞——救人給包銀。

再來看看，菊仙的手段——程蝶衣去給日本人唱堂會的確是由袁四爺指使的，你不去救，我們就說出去。

袁四爺直接就慌了。菊仙和段小樓高下立判。

這段戲非常的精彩，之前如果看得仔細的朋友會發現，日本人抓走程蝶衣唱堂會之前，袁四爺在樓上的雅座聽戲。

戰爭動亂期間，他依舊家業不倒。可見袁家十分親日，而這個秘密，那坤和段小樓都沒有察覺，只有菊仙察覺到了。

這次與袁四爺的談判，是菊仙在劇中的第二次談判。相比第一次與程蝶衣的談判，這次談判的格局更大——她的孩子就是因為程蝶衣死了的，她是背負著血債來談的，這樣的設定，讓她卓絕的談判技巧，難免顯得有些悲壯。如果你記得菊仙的在第一次談判中的聰明，那麼這時的菊仙「聰明」的特徵，也不僅僅是「聰明」而已了。她的「聰明果敢」與「善良寬容」在大格局的劇情下重現、交融、升華，整個人物形象也更加震撼。

而影片的結尾，在菊仙死前的最後一齣戲，也是她在整部劇中最經典的一部戲。她在影片的結尾所有塑造出的性格特徵，都在這最後的階段完成了升華。在這段長達15分鐘的戲裡，她沒有一句台詞。而作為觀眾，我們所看到的是她全部的性格特徵徹底交融的一個狀態。

堅定地保護著丈夫——無私

看到丈夫揭發蝶衣時，她內心的糾結與痛苦——善良

在段小樓把那把劍扔到火坑裡的時候，她把手伸到火坑裡去撿——重情義

她知道這把劍對程蝶衣來說有多重要，她是為程蝶衣而撿的。

在被程蝶衣揭發後，她的錯愕、無助和憤怒。

不知道這時的菊仙是否回想到那個夜裡，她曾為程蝶衣擦臉。

另一個中午，她曾像抱著自己的孩子一樣抱著程蝶衣哭泣。

然而這些詆毀並不足以殺死她，段小樓的話才是致命的一槍。

在聽到丈夫不愛自己的時候，她的心痛。

在丈夫再次強調不愛她的時候，她的心痛愈演愈烈。

那時她的心裡，也一定划過這些場景吧。

而批鬥結束後，她把那把劍還給程蝶衣。

這時她臨死前最後一眼看程蝶衣。這時她的心裡已經沒有了憤怒、無助、委屈，只剩下——絕望。

整場戲裡，鞏俐沒有一句台詞。這段心內心戲，鞏俐演得恰如分寸，沒有任何用力過猛，也沒有一絲不到位，堪稱登峰造極。

而她蝶衣之間的恨，也已經釋懷了。大家都是苦命的人。

當鏡頭忽地一閃過這個鏡頭的時候，我會驚愕曾經那樣一個明艷漂亮的女子，如今卻這樣蒼白。那個堅強勇敢，聰明美麗的菊仙，就要這樣離我們而去了。

菊仙穿著她出嫁時的那身行頭離開了人世。出嫁那天是她人生中最幸福的日子，而這身婚服，當時也險些燒掉。

鏡頭不停地遊走在那些喜慶的物件上——囍字燭台。

精緻而保存完好的嫁鞋。

結婚照上的她依舊美得那麼攝人心魂。

隨著菊仙的死亡，影片對她角色的塑造也已經完成。如果要用一句話來概括她，那麼我會說：

菊仙是一個令人潸然淚下的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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寫在最後：

我一直想寫《霸王別姬》，但是當我開始理清思緒寫的時候，我發現這部電影如同一座博物館，如果要把我對這部電影的所有想法都說出來，怕是能寫足足一厚本書了。所以我打算一開始的時候，按照人物角色寫，一個人一篇。

下一個角色寫段小樓吧。

歡迎大家關注我公眾號bewithalexya，在知乎寫文章被抄襲太慘烈了，所以有內容還是想先發到自己的平台，希望大家能理解

菊仙才是真虞姬。——張國榮

結論說完，說說我的理解。

這部戲原著本意是迷戀與背叛，圍繞三個關鍵人物，段小樓，菊仙，程蝶衣。

段小樓背叛了程蝶衣的迷戀，菊仙的迷戀，對戲曲的迷戀，對內心真理的迷戀。他是一個背叛者。

而菊仙，作為現實中段小樓的妻子，她深深地迷戀著「楚霸王」的仗義，那股英雄救美的豪氣。她跟隨段小樓走南闖北，看朝代更迭，戲曲衰落，甚至還是段小樓背叛的幫凶。

我認為菊仙是段小樓身後的女人，也是智者，使段小樓看清世界，讓他更靈活的「適應」，教他選擇「適合」他自己的路。卻讓「」楚霸王」一步一步遠離段小樓。

但菊仙萬萬沒想到，被她一手扶持起來的早已不是楚霸王的「霸王」（對菊仙來說是），竟將她自己推入深淵。

當出師的小樓已成為徹頭徹尾的利己主義者時，他的老師也必將自食惡果。這是社會大環境下的必然，也是女性必須依賴男性的悲哀。

能讓自己活下去的一定是對的嗎？
生命和信仰到底哪個更重要？
……

霸王竟被虞姬調教成小人
可那是虞姬的錯嗎？
虞姬就是虞姬，終逃脫不了啊。

時不利兮騅不逝，虞兮虞兮奈若何。

精彩的悲劇，出色的喜劇，徹骨的背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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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對你仍有愛意，我對自己無能為力。

陳凱歌自己說「霸王別姬」是關於背叛與忠誠的故事，而段小樓背叛了程蝶衣，蝶衣在文革中又背叛了小樓，至始至終，只有菊仙一人是「忠誠」二字。

她對小樓的忠誠自然不必說，但對蝶衣的愛護卻讓人扼腕，這愛護，一半是因為歉疚，一半是因為善良。

虞姬被小四兒搶走的時候，霸王被硬推著上了台，留下蝶衣和菊仙兩個人。面對這個和自己丈夫唱了半輩子虞姬的失落男人，她小心地給他披上了披風，卻得到一句滿帶怨氣的「謝謝菊仙小姐」。

文革中批鬥戲霸段小樓，蝶衣揭露菊仙是妓女，可在後來的混亂之中，是菊仙站出來把那把歷經風雨的劍從火堆里撿回來抱在懷中，後來蝶衣倒在城門前，菊仙走過去，把劍給了他，轉身走了。

李碧華在小說開頭就寫到「婊子無情，戲子無義」，而最終最擔得上「情義」二字的，是這個妓女菊仙。

是個可以做太后的料子。

可惜投錯胎，嫁錯人。

一個堪比黃蓉的聰明的女人。

昨天晚上哥哥十四周年，第三次擼《霸王別姬》，是跟姑姑一起的。我說「婊子無情，戲子無義」，心疼蝶衣，卻又在最後他揭發菊仙的時候心痛，因為我一直覺得菊仙擔得起「情義」二字，雖然她也曾自私地傷害蝶衣。
令我驚訝的是姑姑的感受，姑姑一個50多歲的人，是個柴米油鹽一輩子的凡夫俗子，她說菊仙對段小樓才是真愛，蝶衣的愛太自私太讓人無法接受【我好驚訝姑姑接受同性戀這個設定，還沒有吐槽非常平淡】，丈夫被打時是她身懷六甲也敢前去相救，丈夫被日本人抓走是她上下奔波打點將他救了出來，對蝶衣雖有前面的傷害，後面卻處處關照疼惜。
我自己看這部影片的時候一直在蝶衣和小樓身上打轉，而經歷人事的姑姑，她的感受倒是讓我耳目一新，也有了新的認識。

可惜了

菊仙是個苦命的人，同時她也是個善良的人，在意識到程蝶衣和他搶男人的時候，她只是正當防衛；在程遏制煙癮後，她慈愛的抱著程；在救回小樓後，她幫程擦了臉；在批鬥時，她也撿回了對程很重要的劍。一切的一切，她都是無辜的。最後遭遇了摯愛的背叛，她只能尋死

她是一個複雜卻又單純的人。她身上有太多特質:妓女，潑辣，聰明，堅強，敢愛敢恨，重情重義。

她曾是花滿樓的頭牌，和各色人物打交道，但被段小樓救了一次之後，她便欣賞愛慕了這個男子。單純的想和他生活，太太平平的過日子。於是她放棄自己的生活，退卻所有金銀，光著腳跑到戲樓里去找段小樓。這時的她是聰慧而富有謀略的。她一直是在為愛段小樓而生。

她聰明，知道程蝶衣對段小樓的愛，便為了救段小樓而和程蝶衣約定自己回花滿樓。因為段小樓對蝶衣有深厚的兄弟之情，即使她知道蝶衣對段小樓的感情，仍在蝶衣被拷走的時候，憑著自己的膽識和才氣說服袁四爺去救蝶衣。

當然，她發現蝶衣是和這個世道格格不入的，所以一直保護他的段小樓總會被牽連，不可否認，她也有自己想佔有小樓的私心，才讓他和蝶衣斷絕關係。其實她對蝶衣的感情也是複雜的，也許有討厭，也許有愛屋及烏，也許是因為愛同一個人方面她懂他，她會在蝶衣為了戒大煙痛苦不堪的時候抱著他哄他睡覺，也會在文革批鬥大會上以身犯險去拿回那把劍。

可是，她是為愛而堅強的，小樓說他不愛她了，她便失去了一切，她所有的心機，複雜與單純都是為了愛他，這一刻，她什麼都沒有了。而在愛這一點上面，她和蝶衣是一致的，寧要完美不要殘缺，所以沒有了小樓的愛她絕望了，她把劍還給了蝶衣，蝶衣和她都曾以為過，拿了這把劍的男人是真霸王。只是他們都錯了，小樓在把劍扔到火里時已經被現實磨合的再也不是霸王了。所以菊仙最後留給了蝶衣一個背影便死去了。這和蝶衣在最後的戲中死去有異曲同工之理。

老公出差，娃不在家。一個人，煮一碗最愛吃的面，打開電腦，點出心心念念一直想要看的劇。看完，卻惆悵了。

我一直以為這部經典電影是大手筆描寫同性之戀的，不想卻沒看到，細想一下就算有，也被另一種更深的情感代替，它叫從一而終。

劇里的人似乎都是悲劇，在動蕩的年代裡，個人的命運在時代的洪潮中起伏翻盪，都在努力的過自己想過的生活，卻怎麼也過不好。

我想寫一寫菊仙，作為配角她戲不多，但每場戲都推動劇情向下一步發展。程蝶衣最後怨她恨他，可菊仙她有錯嗎，菊仙穿著艷紅的嫁衣上吊自盡時，我想她一定萬念俱灰，對這世上沒有一絲絲留戀，當段小樓說不愛她時，她所依賴的所信仰的全部崩塌。

菊仙作為花滿樓的頭牌，潑辣美麗，聰明勇敢。第一場戲裡，她被混混為難，小樓救了她，解圍中喝了定親酒。菊仙的眼神里有了別樣的神采，於是她去梨園考察他。在梨園小樓是什麼呢？是英雄蓋世楚霸王！威風凜凜，霸道可靠。菊仙認定了，認定這個男人會護她一生，認定這個男人是依靠是安穩。菊仙自己給自己贖了身，看到這應該知道菊仙早已有給自己贖身的本錢，她在等，等一個可以託付終生的男人，等段小樓的出現，認定他，嫁給他。在段小樓認為這只是英雄救美的時候，菊仙已下定決心，孤注一擲。梨園的鬧劇，菊仙和程蝶衣第一次見面。大家都看懂菊仙的戲，順水推舟，程蝶衣也明白，但他忍不了。段小樓就是俗世的俗人，一邊是透著世俗光腳華衣的菊仙，一邊是依然身著戲袍的程蝶衣。段小樓跟菊仙走了。

接下來，故事就簡單了。為了維持自己想要，平凡普通的俗世生活。菊仙一直努力著迎合時代迎合困難迎合段小樓和程蝶衣。她怕，她怕一丁點的事故就毀了她苦心經營來之不易的生活。她和程蝶衣談判，救日本人手裡的段小樓。她阻止段小樓和程蝶衣唱戲，攆跑家裡的無業游民。在段小樓和傷兵的混打里，她挺著大肚子救段小樓，最終失掉了孩子。孩子因程蝶衣而亡，她依然去袁府救蝶衣，聰慧盡顯。最後的最後，菊仙給段小樓送傘，最震撼人心。她明白段小樓是同意程蝶衣的說法。但此時此景，說出來後果會是什麼？時代變天了，人要活下去，就要忍要變要順應時代。她送的傘是救小樓，救她自己，救她的家，救她的生活。菊仙這麼認真辛苦的維持著自己的生活，她以為她可以一直這麼過下去。

人再大的力氣，轉不動時代向前的車輪。或是逼迫或是自保。當段小樓說出不愛她的時候，菊仙瞬間徹底絕望了。她所想要的，盡心維持的生活，瓦解了，她崩潰了。程蝶衣活下去還有京劇的信仰。菊仙的信仰就是段小樓，失了段小樓，她什麼也沒有了。穿上火紅的嫁衣，不帶一絲留戀，她走了，走的時候會不會想起自己上一次穿著嫁衣，自己揭了蓋頭，自己踢開紅毯，自己跑上前和段小樓相擁。她以為她擁抱到全世界，擁抱到安穩人生。

菊仙是悲劇，是最普通人的人生。蝶衣在戲裡，她在人世里。努力過一生，依然過不好。

菊仙，難道不是從一而終嗎？

@ALEX 的答案基本把菊仙這個人的好處寫全了。
我來寫點邊角的，權當狗尾續貂好了。

先拋結論：
程蝶衣的鴉片煙癮，是菊仙害的。

參考版本，戛納版。

程蝶衣這個劣跡藝人第一次吸毒，出現在87分左右，時間不到3秒。姑且稱為「劣跡1」

第二次吸毒的畫面，是在國民黨的監獄裡。這監獄的條件，大概柯震東都會羨慕。
時間是109分左右。恩，「劣跡2」

第三次吸鴉片，則是當影片進行到117分的時候，程蝶衣和那坤撕扇子。這裡的程蝶衣吸鴉片，是這樣的。「劣跡3」

咦，怎麼「劣跡3」好像哪裡見過。
機位角度扮相連前面的屏風，和「劣跡1」都一模一樣。
完全就是同一段鏡頭，剪到了不同的位置。

我們來看「劣跡1」緊跟著的程蝶衣

僅僅隔了十幾秒，情節上沒有時空跨越，可是他的長髮哪裡去了？
明顯的跳戲，給了比較充分的理由，讓我們相信。
「劣跡1」和「劣跡3」本是一體，是後期剪過去的。

那麼問題就在於，孰先，孰後？
如果，「劣跡1」確實在先，那根據前情，段小樓和菊仙結婚，楚霸王回家逗蛐蛐，程蝶衣因為被菊仙橫刀奪愛，才依賴鴉片自怨自憐。
當然，這個說法還是不能解釋長發的失蹤。

但是
如果，「劣跡1」是「劣跡3」被剪到了前面，那就說明，程蝶衣第一次亮相吸鴉片，是在「劣跡2」。
那再讓我們看看「劣跡2」處發生了什麼：

菊仙帶著花籃和字據，去找了程蝶衣。以營救出獄，兩不相欠為代價，要求程蝶衣和段小樓不再有任何來往。
那麼，戒備森嚴的叛國者監獄裡，到底哪裡來的大煙槍呢？
菊仙不是銀妹，肯定不是褲襠里掏出來的。那隻能是花籃里的了。

（小聲說，這段的光影分割和色調用的真好，堪比銀河早期杜大炮）

也就是說，程蝶衣失去名譽地位和此生摯愛，甚至連命都可能保不住的緊要關頭，菊仙沒有拉他一把，反而給了他一桿大煙槍。說好的煙槍往嘴裡捅呢，說好的師哥成全我呢？

鴉片煙毀嗓，鴉片癮毀人。
這兩個苦命的人，一輩子都在干同一件事，掙脫青樓的束縛。
他們選擇了同一個男人來拯救自己。可那男人並不是蓋世英雄。
他們妒忌對方，因為對方都有他們這輩子都沒法擁有的東西，於是戲裡戲外，只能各佔一端。
他恨她，如同恨他的母親，為什麼段小樓偏偏娶了個妓女。所以他從來只叫「菊仙小姐」。
她恨他，段小樓明明該是霸王，卻和戲子糾纏不清。所以她要毀了他的戲。

程蝶衣為煙癮付出了沉重的代價，險些得罪解放軍，還脫了好幾層皮。
菊仙在屋外看著，是這樣的表情。

一個花滿樓的頭牌，沒見過煙癮發作，我是不太信的。
她何以這麼緊張，害怕，擔心？

最好的解釋，就是這枚惡果，最早是菊仙親手種下的。
所以有恨，有憐，也有悔。

但真的看到程蝶衣的慘狀，她無法坐視不理。
畢竟，她失去了孩子，而他，失去了母親。

推論到此可以結束。但是其實是有一個反證的。

在影片92分鐘，也就是「劣跡2」之前。菊仙在喜福成科班有過這麼一場戲。

菊仙質問關老爺子，為什麼師哥養蛐蛐要打，師弟這個，就不管？

通常的解釋，這個六指的手勢意味著抽大煙。
也就是說，其實在「劣跡2」之前，雖然沒有正面表現。但是程蝶衣確實吸鴉片了。那麼煙癮也自然不是菊仙害的。

但是………………
這個手勢真的是指抽大煙么？

注意，這裡菊仙的手部動作可是來回往搖擺的！（不會截gif，請各位看官自己看原版）
而段小樓下面一句台詞也非常發人深思：

（這提起褲子不認人的英姿啊……這怨毒滿滿的小眼神啊……）

老爺們？為什麼是老爺們?
為什麼抽大煙還有性別限定了？

那麼菊仙這個神秘的手勢到底指的是什麼呢？
是小豆子被剁掉的六指兒？

不應該啊，這事兒就沒再提過。

是知道小石頭的懲罰么？

有可能，但這個時候提這個陳芝麻爛穀子不符合情境。

那菊仙只能是指袁四爺和程蝶衣的虛鳳假凰了。
只有搞基才是真正的老爺們的事兒啊。

可這跟這個那個神秘的手勢有什麼關係呢？

直到我看到了下面這張圖………………

（gif不動了。想看的請到這裡http://zhidao.baidu.com/question/352334620.html ）

恩，豁然開朗。

菊仙小姐，這送鴉片的鍋還是你背了吧……

看名字就知道:剛烈。

她是一個一生求安穩而不得的女人，洗盡鉛華，到最後，還是成了一個婊子。

就妓女身份來說，本片中蔣雯麗演的更傳神一些，眼神好靈動。

只有我覺得菊仙沒那麼善良么？本來的約定是蝶衣救人菊仙分手的。雖說這個約定其實毫無必要（聰明如菊仙當時也沒看出這點），但至少一個有情有義的人不該如此背信棄義吧。人救出來了，分手的約定卻隻字不提？擦臉又算什麼，恐怕是菊仙出於內疚及同情的舉動吧。後面救蝶衣，小樓是兄弟情深，菊仙那麼出力卻是為了還前一次的情。如此兩清，蝶衣便沒有理由再來糾纏她丈夫，她也不必再心存內疚。唯有蝶衣毒癮發作那次，菊仙才是真的母愛泛濫。

真正從一而終的只有菊仙。

我印象最深的一幕，是段小樓愛玩蛐蛐，菊仙把他的狐朋狗友從家裡趕了出去，段小樓大怒摔東西，菊仙非但沒火，反而莞爾一笑，拿起掃帚邊清掃一地碎片，邊輕巧的說：喲，多大點兒事，值得動這麼大怒么…
小樓氣焰頓時消退不少，菊仙順勢規勸。

這妞兒情商得多高啊，夫妻關係真的有這種智慧。

「聽奶奶，講革命，英勇悲壯。」

這是菊仙弔死時，收音機里播的《紅燈記》唱段，我覺得「英勇悲壯」恰恰是菊仙的一生的寫照。

太多的愛恨糾葛。說婊子無情，戲子無義。確實，戲子無義真是表現的淋漓，婊子卻是最有情的那個。對於小樓、蝶衣，菊仙糊塗嗎？不，為自己贖身去園子里「逼婚」那段太清晰了！菊仙清楚的知道蝶衣對小樓的感情。後面菊仙求蝶衣救小樓時候那段，「你知道就好。」是菊仙知道小樓對蝶衣感情也一樣深！穩准狠抓要點，以離開為交換條件，讓蝶衣救小樓。後來呢？並沒有離開！都說霸王愛著虞姬，看看下面這張圖，看看小樓的眼神，真的不愛嗎？

菊仙這個人物塑造的太豐滿了。刁鑽、潑辣、情商之高。她清楚的看出來袁四爺對蝶衣的感情，救人的時候，小樓許諾給四爺的是錢，那坤站在邊上也不敢說一句不是，畢竟求人辦事兒。菊仙帶著劍，就說了一句「蝶衣被抓走的時候說，這把劍的主人能救他。」真的是蝶衣說的？怎麼可能！菊仙看得清楚著呢，她也知道四爺的軟肋，用情打動人心，再使計「一屋子記者等著呢」，在這個動蕩年代，能不怕嗎？這時候看看那坤，坐在椅子上，生生冷哼，正眼兒都不抬了。活活翻盤大女王啊！
之後，故事繼續極速進行，戲子無情被表現的太爽了。小樓那種窩裡橫，自保的性格特徵在整部戲都是貫穿到。菊仙的眼神大家感受一下。絕望。

這時候是不是想起老鴇的話「窯姐兒永遠都是窯姐兒。」
最後，這部戲裡有太多可圈可點了。抱著小豆子的蔣雯麗。愛吃糖葫蘆的小賴子。勢利眼那坤。憤恨的老鴇。落魄的張公公。嚴厲的師父。愛戲的日本人。最後都沒揭發蝶衣的袁四爺。每個人都是一齣戲，要琢磨起來，真是「一出大戲」。

菊仙可以說是一個多面的人物。就傳統審美而言，她是一個平凡的中國婦女，嫁雞隨雞嫁狗隨狗，即使後來段小樓日子不如從前安逸也沒有半句怨言，一心相夫教子（可惜小產），謹承三從四德之訓，對內對外盡量淡然處之。段小樓和程蝶衣的關係從一開始就給菊仙構成阻礙、威脅，這些她是清楚的，但是她沒有撕破臉非要斷絕二人的聯繫，而採取退而求和的政策，動之（蝶衣）以情，曉之以理，藉以鞏固自己與小樓的愛情。貫穿影片，對菊仙的解讀也許不應該過於苛刻，她的表現是自然的、潛意識的，她的所作所為也許並非刻意為之，只是自然流露罷。比如說，菊仙幫助蝶衣戒大煙。蝶衣被煙癮折磨得盡失儀態，此時的他不再是冷言相向的「情敵」，他虛弱地呻吟，無望地掙扎、嚎叫，無形中刺激菊仙釋放了早年因小產湮滅的母愛——視之如孩童，將蝶衣擁入懷中。
從另一個角度來說，菊仙參雜了不少新時代女性的氣息。這一點主要體現在她的愛情觀上。她是花滿樓的妓女，這個身份在放在什麼時代都不是每個男人可以接受的。當然，她也清楚這一點，但是愛情、自由對於她來說分量遠遠超於「妓女」二字，她的性格慫恿她勇敢追求幸福，不屈於塵世眼光。不過，個人對於這一點還是存疑的，畢竟我還沒感受到菊仙年少時愛情的苗頭。她對段小樓的感情長久看來是愛情，但萌芽得又太世俗，僅僅是因為一碗定親酒就許下終身，太戲劇性。另外，結合她和老鴇的談判，從影片上我無法判斷到底菊仙是被趕出來還是自己贖身？又還是說她早已戀上小樓，只希望不給自己和段小樓留後路（略略想來又有逼婚的意味）？
不管怎麼說，菊仙根本上已不同於傳統審美的溫婉小女子形象，她會為了從日本人手上救回小樓而私下找蝶衣談條件，她也會為了調和小樓和師傅的關係大談道理……她是聰慧的，也是明事理的，懂得靠自己爭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