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哪些在你有需要时必讲的恐怖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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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过门一年的媳妇饿得半夜醒来,再也无法入睡,撞摸身旁已不见丈夫的踪影,怀疑丈夫和阿公阿婆在背过她偷吃,就蹑手蹑脚溜到阿婆的窗根下偷听墙根儿,听见阿公阿婆和丈夫正商量着要杀她煮食。阿公说:“你放心度过馑爸再给你娶一房,要不咱爷儿们都得饿死,别说媳妇,连香火都断了!”新媳妇吓得软瘫,连夜逃回娘家告知父母。被母亲哄慰睡下,又从梦中惊醒,听见父亲和母亲正在说话:“与其让人家杀了,不胜咱自家杀了吃!”这女人吓得从炕上跳下来就疯了......

白鹿原

有这么多人在看,那就在更新一个。

小时候听到的一个故事,刚才上网搜了一下,没有找到,只能凭印象描述一下。文笔不好,大家勉强看吧。

程员外最近新置了一座宅子,据说是前朝一位有名的文士曾经住过的。

程员外很喜欢这个宅子,拿到房契第二天就搬了进去。吃过晚饭他在属于自己的清幽院落里散步,突然听到一声狗叫。员外觉得有些奇怪,就循着狗叫声找了过去。绕过一个回廊,员外发现这个院落的角落里居然还隐藏着两间小屋,已经非常破旧了,而其中一间小屋的门前拴了一条老黄狗。

这条黄狗看见有人来了,居然乖巧的停止了叫声。程员外见状随意打了个呼哨,这狗居然跟着摇起了尾巴。于是程员外解开了狗链,让黄狗跟着自己来到了大庭,随意叫了一个下人去给黄狗弄些吃的。

第二天员外找了一个工匠来帮自己修理那两间偏房,并在不远处给工匠收拾了一个房间住宿用。
开工后,工匠一个人在角落里干活,饭菜每天有下人给送到休息的房间。干了几天之后工匠感觉有点不太对劲,因为每次干完活回自己房间吃饭时就发现自己的饭菜被别人吃过,而且只给自己剩下一点。经常吃不饱饭就又要出工,工匠心里想:肯定是下人偷吃了属于他的饭菜,就想去告诉员外。转念又想:自己这样直接去和员外说肯定不会有人承认,不如等到中午早点结束然后躲起来看到底是谁在偷吃自己的饭菜。然后当场抓住他再去告诉员外。

熬到中午,工匠早早收工,找了个隐蔽的位置盯着自己房间的门口。不一会儿,就见一个下人担着食盒来到了门前,那人把食盒交到一只手上,另一只手打开门闩,走了进去。工匠把身子往前靠了靠,找了个勉强能看清门里的位置。却不曾想那下人刚把食盒放下就转身出门,然后闩上门离开了。工匠心中感觉到一丝奇怪,难道是自己冤枉了下人?或者员外为人吝啬,每次只给一点饭菜吗?想着就准备动身回房看个究竟,这时却看见一条老黄狗走到了自己门前,那条黄狗绕着门转了两圈后居然像人一样直立了起来。接着用一只前爪拉开门闩,推开了大门走进房间里去。工匠只感觉非常不可思议。又见那黄狗一跃坐在椅上,把身子伏在桌子上用两只前爪打开了食盒。要不是它竖起的耳朵和长嘴巴以及那一身黄毛,工匠几乎以为它就是一个人!
工匠吓得浑身汗毛都炸了起来,呆了片刻赶忙跑去叫来了员外,员外见后也是大惊,连忙号召所有下人拿着棍棒把那条黄狗赶出了宅子。

此后几天都没有什么事情发生,工匠每天吃的很好,也就忘记了黄狗的事情。这一晚,工匠睡的迷迷糊糊,突然感觉到身边有一个毛茸茸的东西,于是工匠缓缓睁开眼睛,居然发现又是那条黄狗。工匠一下子惊醒了过来,强忍着心中的害怕,眯着眼睛假装睡着然后偷着打量黄狗在做什么。不看还好,看清了之后工匠差点没有吓死。那条黄狗居然叼着一根长竹竿在量自己的身体。量完之后黄狗就走了出去,出门前还顺带用身体把门给关上。工匠不知道它要做什么,于是起床打开门远远的跟了上去。

一直跟到后院的一片荒地,黄狗才停了下来。工匠藏好身子,不敢发出一点声音,再看那黄狗把竹竿往地上摆好,然后开始看着刚才量好的长度挖坑。黄狗刨坑很快,两只爪子像铲子一样飞速的飞舞着,不一会儿就挖出了一个深坑。它下到坑里比了比又走上来绕着坑转了两圈,可能感觉深度不够,于是又挖了起来。工匠这时才明白这条狗挖坑是想把自己埋进去。他用力克制住心中的恐惧,慢慢的退出了后院,然后飞奔到自己房间,找了一个自己干活时用的铁锹。等回到后院时,看见黄狗还在继续挖,他小心翼翼的潜到黄狗身后,使劲全身力气举起铁锹一下将黄狗拍进了坑里。他仍然不敢停手,继续挥舞着铁锹,一下一下的往狗头上拍去,一只到用尽自己身体最后一丝力气,才放下了铁锹。而狗头早已经被他给拍烂掉了。

第二天,他叫来了员外,把员外带到后院指着黄狗的身体,对员外讲了昨晚的事情。

员外听后大惊到:“古人说动物养的时间长了会下意识的模仿主人的动作,我一直以为是无稽之谈,没想到竟然真有这么回事。


看大家讲的都是恐怖故事,那我来讲一个恐怖的事故吧,而且这个故事有点天方夜谭。

各地的殡葬习俗不一样,在我们老家那个地方,特别讲究就是“日子”,就是某人去世后,一般都要找先生去看一个下葬的时间,这个下葬的时间就叫“日子”,但这个“日子”不是随便定一那天就行,一般是要结合去世人的出生日期(就是生辰八字)和去世的时间,有时候就会出现要等一年甚至更长时间才有“日子”可以下葬,这个就有点麻烦了,不可能把棺材一直放在家里,而且人死了很快就会开始腐烂,那味也受不了啊,那怎么办呢,一般情况就是找个离村子相对远一点地方,搭个棚子,然后把棺材放在棚里,一直要放到可以到下葬的时候。

有天发生一起交通事故,一辆轿车因为下雨路滑冲到路下面去了,车上的人到受伤了,但没有生命危险,而车正好就撞到停放棺材那个棚里去了,棺材直接被车撞翻了,棺材盖被撞开了,重点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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棺材里撞出两具尸体,一男一女,然后警察就到了,找到棺材的家人,他们说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那个棺材已经放到好几个月了,平时偶尔就只来上上香,棺材从来没有动过。

这下一起普通交通事故就变成重大的刑事案件了,而且这件事影响很不好,周边村子的人晚上都不敢出门,公安机关破案速度也很快,先是确定女尸的身份,然后顺着线索把两个杀人犯也抓到了,听人说,事件这样的,棺材里的那个女的是一个单身女性,还算有钱,开的车也很不错,然后被两个20岁左右男的盯上了,最后被这两个人杀了,并且把车也抢了,这两男的就想如何处理尸体才能不被人发现,于是就想到把尸体放到棺材里,这办法确实很高明,如果不是出这起交通事故,这家棺材的家人到了可以下葬的时间,直接把棺材往土里一埋,真的是神不知鬼不觉,一般的情况下是根本发现不了。


我听朋友讲起这个事件的时候,想到了电影《盲井》,当然这二者并不一样,我是在想如果不是发生了偶然事件,这个事可能永远不会被其他人知道。

这个让我想到在知乎看到一个回答,是说我们平常经常提到的幸存者偏差,比如新闻报道了几件校园暴力事件,那么在实际生活中,可能已经发生了上万起此类的事件了,就像《盲井》题材来源中国1998年三大特大矿洞诈骗杀人团伙案,郑吉宽团伙(致死110人),潘申宝团伙(致死28人),余贵银团伙(致死38人)改编的,2016年又发生此类事件,艾汪全、王付祥等74人在山西、陕西、河北、甘肃、新疆、内蒙古6个省区故意杀害17人伪造矿难,骗取赔偿款的案件。


每次一想这个事,我就觉得特别恐怖。


原著是尸姐的一篇中篇小说无论从写作思路和叙事方式都很不错前期不剧透了要不看的就没意思了。有兴趣的朋友可以看完虽然比较长但是相信我会有惊喜。

分割什么的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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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文:
1、自杀者与目击者
  【自杀者】
  我从顶楼一跃而下,正好摔在一个眼镜男面前,他显然被吓坏了,瞪大双眼死死盯着我。
  我被他盯得很不爽,看什么看,没看过帅哥跳楼啊。
  结果这孙子手一松,怀里抱的书本散了一地,还有张考卷飞到了我脸上,迅速被血液浸透。
  我在心里将那孙子的祖宗操了个遍,然后忽然意识到,我忘了自己自杀的理由。
  年纪轻轻,刚满十八岁,是个无忧无虑的公子哥儿,马上就高中毕业了,不过我根本没有把高考放在眼里,所以不可能因为学业压力自杀。
  五官还算帅气,曾被不少学妹拦路表白,目前有一个正在交往的同龄女友。
  人际关系良好,有一群经常结伴翘课打dota的铁哥们儿。
  家庭和睦,父母婚姻美满,每月定时给我生活费,有个正在上大学的老姐。
  这样的我,为什么会自杀呢?
我从地上爬起来,站在教学楼下,目送急救车拖走了我的尸体,来来往往的人群毫无知觉的穿过我的身体。
  校领导捶胸顿足,恨我为什么偏挑在学校自杀,影响了学校的声誉不说,学生之间肯定会把这事越传越凶,来年入学率会大打折扣。
  警车也随之赶到,所有人的目光都转移到了帅气笔挺的制服**身上,只有刚刚那个目击我跳楼的眼镜男站在不远处小心翼翼地看着我。
  我试探的冲他挥挥手,他惊的倒退几步,撞到了一个过路人身上。
  我嘴角抽搐,为什么男主角变成灵魂之后遇见的不是多愁善感美丽阴柔C罩杯的通灵少女而是那个人神共愤瞪谁谁怀孕的眼镜男啊喂!
  绝不能跟这厮扯上任何关系!老子可不想跟一个四眼宅男上演人鬼情未了!
  不耐烦的冲眼镜男竖了个中指,然后帅气的转身,大踏步走向学校大门,得赶紧追上急救车,不知道那些黑心肠的医生会怎么处理我的尸体,在医院应该能碰见父母,我妈和我姐大概会伤心的哭晕过去,我爸则会情绪激动的反复强调“我儿子绝不可能自杀”。
  谁知我前脚刚踏出校门,后脚便回到了教学楼下。
  ……等等。

提神运气,集全身力量于双脚,我以八百米冲刺的速度冲向学校大门,出了校门后一个急刹,停下,我还在教学楼下。
  绕到学校围墙,我试图像以前翘课出去上网那样爬出去,脚刚踩上栅栏就瞬间回到了教学楼下。
  ……为什么?
  为什么出不去?
  难道像电影里演的那样,在哪里死,就会被永远困在哪里,最终沦落为怨灵?
  不不,电影都是骗人的。都是导演和编剧瞎编乱造的。
  才没有什么鬼魂怨灵,死了就是死了,化成一堆骨灰,随风飘走,或是深埋地下,才不会……那我现在又是什么情况啊喂!
  真的永远都离不开了吗?
  永远,被困在这个我呆了整整三年、厌烦之极、发誓毕业之后再也不回来的所谓母校?
  明明再过半个月都毕业了。
  等等。
既然电影里演的并不全是假的,那么通常情况下人死后是不应该变成灵魂的,而是直接轮回转世,除非有未完成的心愿,或是难以释怀的心结。
  是不是只要找出我自杀的理由,就能化解我内心的怨结,得以离开这该死的学校投胎转世?
  ……不过,该怎么找?
  一,我是个鬼,正常人类看不见也摸不着我,更听不见我说话。
  二,我丧失了自杀前的记忆,对一切毫无头绪。
  颓然的瘫坐在水泥地上,大大的太阳烘烤着地面,我却感受不到一丝热度。
  等等,我好像忘了点什么。
  ——眼镜男。


【目击者】。
  我确信我能看见他。。
  那个叫江阳的高三学长。。
  确切的说,是那个名叫江阳的高三学长的鬼魂。。
  仅仅半天的时间,他的名字已经传遍了学校每一个角落。。
  每个人都在讨论他,领导老师们紧急召开会议,校门封闭,全都是因为他。
  我亲眼目睹了他的自杀,甚至有几滴血溅到了我的鞋上,我以为这已经够倒霉的了,没想到接下来的事更让我绝望。。
  九百多度的近视,有时候连近在眼前的字都看不清,居然能清晰的看见他的身影。
  明明被摔的血肉模糊,明明已经死了,明明尸体都被急救车拖走了,他却毫发无损的站在教学楼下,还冲我打了个招呼。。
  太阳那么大,却照射不出他的影子。。
  他站在人来人往中,不时有旁人无知无觉的穿过他的身体。。
  我慌不择路的逃了。。
  一定是这几天没睡好觉的缘故,连续熬夜最容易眼花了。。
  我默默安慰自己。。
  “想考满分吗?”当天晚自习,就在我专心复习准备应付过几天的月考时,耳边突然响起一阵戏谑的男声。。
  心中陡然升起不好的预感,我僵直背,慢慢转过头,果然,江阳正站在我座位旁,冲我若无其事的微笑:“可不可以帮我个忙?”。
  条件反射的,我尖叫着跌下了座位。。
  站在原地的江阳皱起眉,嘟嚷道:“怎么跟个娘们儿似的。”。
  “钱小道!你鬼叫什么?打扰到大家学习了!记过!下课去找班主任!”纪律委员用力一拍桌子,原本安静的自习室立即引出一阵窃笑。。
  大家都看不见他。。
  大家都以为我是疯子。。
  我哆哆嗦嗦的支撑着站起身,坐回座位上,把头埋在参考书里,怎么也不敢抬头看他。
  “喂。”。
  “喂!”。
  “喂,眼镜男,”江阳蹲下来钻进我的桌底,伸着脑袋盯我,不耐烦的出声叫我,“你倒是吱个声啊混蛋。”。
  我用力捂住耳朵,然后猛地站起身,闷头冲出了教室。。
  我把自己反锁在卫生间,双手抱头蹲在马桶上,嘴里默念着“南无阿弥陀佛”。
  江阳很快找到了我,隔着门叹气:“我说,哪有躲鬼躲到厕所的?你在自寻死路吗请问?”
  “不要进来!”我大吼道,声音打着颤,“求你了!”。
  江阳沉默下来,似乎在思考什么。。
  过了很久很久,久到我以为他已经走了,才小心翼翼的打开隔间的门,结果视线正对上斜靠在洗手池边的他。墙上的镜子并没有倒映出他的身影。。
  我欲哭无泪的准备再度关上门,江阳开口道:“我只是想请你帮个忙。”
  语气柔和了很多。或者说,夹杂了无奈。。
  “这个世界上,不,至少在这个学校里,好像只有你一个人能看见我。”江阳无奈的咧了咧嘴角,“所以能帮我的只有你了。”。
  仿佛是奇幻的电影开场。。
  又像是某部小说的开始。。
  我隔着细微的门缝,与因自杀变成鬼魂的高三学长江阳四目相对。。
  除了没有影子,他好像其实也没那么可怕。
  “我忘了自己自杀的理由,”一副“我忘了带2B铅笔”般的轻松语气,他笑着说,“你去帮我查出来。”。
  卫生间微弱的灯光忽闪忽灭,将四周的气氛衬的就像恐怖片镜头,我终于意识到躲进卫生间的自己都多么愚蠢了。


  【幸运的人】
  
  全世界每年有将近100万人自杀。
  人们自杀的理由有很多,学业、事业、疾病、人际、情感、金钱,随便哪一方面的压力都有可能导致一个人精神崩溃选择自杀。
  同样,自杀的形式也很多,服药,上吊,跳楼等等。
  我瞧不起自杀的人,懦弱、胆小、无能,走投无路时只能依靠死亡来逃避一切。
  连自杀的勇气都有,为什么没有勇气好好活着去解决掉那些不如意呢?
  然而,深深鄙视着自杀者的我,自己最终却选择了自杀。
  还偏偏选在人口众多的学校大楼。
  我自杀前脑子一定被屎糊住了吧?
  我活着的时候一直都挺走运的,考试60分及格我考了个60.5,买康师傅饮料揭盖就是再来一瓶。
  没想到死后却变得这么不幸。
  不幸的被困在学校,不幸的摊上那个懦弱胆小又无能的钱小道。
  那天晚上我在卫生间苦口婆心劝了钱小道半天,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好不容易把他从隔间劝的走出来了,结果我一靠近,他顿时以闪电般的速度逃了。
  如果老子能碰到他,一定狠狠送他一记回旋踢。
  ——照脸踢。
  尽管我发自肺腑的鄙视钱小道,但他无论如何也是我唯一的救命稻草。
  那晚之后,我们开始上演猫鼠大战。
  他逃到哪儿我就跟到哪儿,他上课我跟着,上厕所我跟着,去食堂吃饭我跟着,做早操我跟着,总之只要他一进学校门,我就立即出现在他身后,犹如尽职的背后灵。
  渐渐我发现,这钱小道不仅外表像个怂包,连内在也是个怂包

明明不轮到他值日,却总是在放学后慢吞吞的拿着扫把一个人打扫整间教室,几乎每天如此。值日生们都是一副理所当然的语气:“黑板别忘了擦垃圾别忘了倒哦。”
  包办了班上几个混混的作业,每逢老师布置完作业,混混们就会不约而同的把自己的作业本扔到他桌上,毫不友好的说:“记住按时交!”
  体育课上他总是屁颠颠跟在别人后面捡球的那个,男生女生们组队练习排球、篮球、羽毛球,只有他,孤零零的站在一旁,没人注意到他的存在。
  ——这些都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每个学校每个班级或多或少都会有那么一个人,可以是吊车尾的差生,也可以是性格孤僻的丑八怪,总之他会被全班排挤,沦落为大家嘲笑、指挥、宣泄压力的对象。

不幸是可以传染的,跟他在一起呆久了我恐怕永无投胎之日。
“可不可以别跟着我?”钱小道哭丧着脸。
“查出我自杀的理由后保证立刻马上一定消失。”我冲他微笑。
“我又不是名侦探!”他双手抱头,苦恼万分。
我默默叹了口气,真的要靠这个死废柴吗?
早知如此我跳楼前应该挑一个智商高点的目击者再跳。
……所以说为什么偏偏是他啊!
稍不留神,这孙子又消失在了我的视野。
教室食堂卫生间操场都没有他的身影。
直到器材室传来熟悉的呼叫声。
“请问外面有人吗?”“请问外面有人吗?”“请问……”
被锁在器材室的钱小道正不折不挠的敲打着铁门。
正常人会被锁在器材室吗?
一看就是被人耍了。
我怒火冲天的隔着门冲他吼:“你是吃jb长大的吧!?”
里边没了动静,估计是认出我的声音了。
我穿过门进到器材室,发现这小子正抱着膝盖缩在墙角打着颤。
“老子又不会吃了你,你怕个屁啊。”我恶声恶气道。
他把脑袋埋在膝盖里一身不吭。
“踹门试试。”我看不过去的提议道。
钱小道恍然大悟的站起身,抬脚轻轻地、不急不缓地踢了下门。
我无力扶额:“果然是j□j长大的。”
钱小道索性放弃,原地蹲下:“算了,等明天天亮吧。”
在这个漆黑狭小的鬼器材室过夜?
“我走了,你慢慢等。”我双手插兜,准备闪人

钱小道着急的手一伸,试图抓住我胳膊,扑了个空,滑稽的四肢着地。
  “你干嘛?”我说。
  “我一个人……害怕。”钱小道支支吾吾道。
  就在刚刚,这厮还一看见我就吓的浑身哆嗦,时刻跟我保持三米远。
  “怎么,不怕我了?”我冷哼。
  “因为我发现,”钱小道抬头注视着我,不过他那该死的镜片太厚了,我实在看不清他的眼睛,“比起已经死去的你,活着的人可怕多了。”
  ……悟性挺高。
  “想让我在这鬼地方陪你么?”我挑了下眉。
  钱小道连连点头。
  “那从明天开始,帮我调查我自杀的理由。”
  “我又不是名侦……”
  “再见。”我大踏步朝门口走。
  “好!”钱小道用视死如归般的语气说,“我一定查!”
  “要是敢毁约,”我凑到他耳边,幽幽地说,“我就缠你一辈子。”
  他一哆嗦,忙不迭的点头。
  这才乖嘛。

【不幸的人】
清晨的阳光透过器材室的窗户照射到我脸上。
我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看见江阳正背对着我站在窗口,沉默的看着窗外。
在阳光的照射下,他的身体居然成了透明色。
就像有颜色的空气,只有我能看见的空气。
我屏住呼吸,目不转睛的盯着他的背影,直到他回过头,不耐烦的瞪我一眼:“外面来人了,赶紧敲门去!”
我连忙起身敲门:“请问外面有人吗?”
“是钱小道吗?”一个女生伸着脑袋从窗户看进来。
是我们班班长慕容泉。
她今天戴了粉红色的发卡,圆圆的脸在阳光的沐浴下显得更加白皙。
“是我。”我低声应道。
慕容泉诧异道:“你居然在这里呆了一整夜?”
“嗯。”
“喂,我明明让你们关个半小时就把他放出来的。”她冲身后跟着的男生抱怨道。
“昨晚踢球踢太晚忘了嘛。”男生回答。
“少废话,把门打开。”
——果然是她指使的。
慕容泉是校长的孙女,人长得又漂亮,班上的男生都很听她的话,她让他们把我关在器材室,他们就把我关在器材室,她让他们把我的书包扔进厕所,他们就把我的书包扔进厕所。
或许有一天,她让他们杀了我,他们也会毫不犹豫的杀了我。
我踌躇着站在原地不动,直到器材室的铁门被用力拉开。
慕容泉站在门口冲我笑,比阳光还灿烂。
“敢去报告班主任的话,杀了你哦。”她轻快地说,声音悦耳动听。
我咽了咽口水,努力扯出一个笑容,说:“嗯。”
她白我一眼,转身离开了。
江阳斜瞄着我:“你是抖M?”
我咳了咳:“不是。”“你喜欢她?”“没有。”
“她都调动全班整你了,你还一副情窦初开的痴汉样,这还不叫喜欢?”
“没有。”

不过真看不出来,长得挺可爱的,内心却那么恶毒,真该拉去少管所打一顿。”
“……不要这样说她。”
“你还说不喜欢她?”“……没有。”
“我好像在哪里见过她,”江阳摸着下巴思考,半天无果,“你先去上课,下了课立即展开调查。”
……展开调查。差点把这茬忘了。
按江阳的指示,我首先去找了他的女朋友袁礼。
一路上江阳都在喋喋不休的讲诉他跟袁礼的罗曼史。
如何相识,如何相爱,如何干柴烈火。
我老老实实的附和着,直到他突然停下脚步,目光紧紧的落在走廊上一个女生身上。
女生扎着一束马尾,穿着规整的校服,捧着一本学习资料倚靠着阳台专心的翻阅着。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她应该就是……
“小礼,我来了。”江阳喃喃道,大踏步走了上去,伸手试图触摸女生的脸,却无力的穿了过去。
女生毫无反应的翻了页资料。
“请问,是袁礼吗?”不忍直视江阳颓然的表情,我出声道。
袁礼合起书,抬头看向我,微微皱起眉:“你是?”
“我叫钱小道,是江阳的……朋友。”说到江阳两个字时我特意放低了音量,现在她一定正沉浸在悲伤中,心爱的男友突然自杀,对她的打击一定不小。
“有事?”袁礼面无表情的问。
我一愣,不该是这个反应啊。
刚刚失去男友的女生,正常情况下难道不是一提起男友的名字就两眼一红伤心落泪吗?
一旁的江阳也不解的皱起了眉。
“我想问一下,你知不知道,他为什么要,呃,自杀?”我支支吾吾。
袁礼冷冷地直视着我,说:“这种事为什么要问我?”
“因为你是他女朋友……”
“注意,”袁礼提高音量打断我,“是前、女、友。”
上课铃刺耳的响起。
“从江阳停止呼吸的那一刻,我和他的恋爱关系就自动终结了,所以我现在的身份不是什么江阳女朋友,关于他的一切事都不要来问我。”袁礼轻飘飘地抛下这句话,转身进了教室。
我愣在原地,看见江阳一脸难以置信的跟着袁礼进了教室,不停的在她耳边说些什么。
然而袁礼什么都听不见,专注的盯着黑板和笔记。
相识,相爱,干柴烈火。
瞬间消失不见。
江阳也不过才死了几天时间。
……等等,刚刚上课铃好像响过了吧?!
我上气不接下气的跑到自己教室,终究还是被罚了站。
垂头丧气的在走廊上靠墙站着,我看见江阳大踏步朝我走了过来。

“不等我就走人,很有种嘛你?”他冲我挥拳头。
虽然明知道他碰不到我,我还是下意识的躲到了一边。
“你那个女朋友,好像隐瞒了什么。”我犹豫着开口。
“狗屁女朋友,”江阳冷哼,“是前女友!”
“她一定是遭遇了什么事才会如此态度,”我安慰道,“肯定有隐情。”
——祸从口出。
江阳黯淡的目光顿时闪烁起来:“对吧?我也这么认为,小礼不可能那么狠心!所以你赶紧去查查小礼身上到底发生什么事了!现在立刻马上!”
“可我正在罚站。”我欲哭无泪。
我从没想过有一天自己会堕落到跟踪女生的地步。
还是跟踪比自己大两届的学姐。
江阳没法出校门,所以我只能一个人孤军奋战。
放学后的袁礼换上了便装,一袭绿色的连衣裙,黑色的长发披散下来,看上去成熟极了。
她并没有坐公交车回家,而是径自进了一家酒吧。
我毛手毛脚的跟进去,看见袁礼正被一个黄头发的青年拥在怀里。
“今天有个自称是江阳朋友的男生来找我,问我江阳自杀的原因。”袁礼眉头紧皱着,“可我从没听江阳提过他。”
黄头发的青年无所谓的笑笑:“你直接告诉那小子,江阳是被老子活活逼死的。”
袁礼没有吭声,熟练的点燃一根烟,叼在嘴里,吐出一串烟圈。
透过烟圈,袁礼的视线直直地与我对上。
我一个踉跄,跌跌撞撞的逃了。

【被暗恋者】
人死之后,就再也做不了梦了。
没有困意,感受不到寒冷,闻不到味道。
四周死一般的寂静,半个人影也没有。远处的宿舍楼早已熄了灯,一片漆黑。
我躺在操场的长椅上,看着漫天的繁星。
第一次与袁礼接吻,也是这样的星空下。我轻轻搂着她的肩膀,低头吻上她的唇。
那时她明亮的眼眸,比天上的星星还要迷人。
那个时候,我确信我们是相爱的。
但也只有我自己一个人确信而已。
我张开手掌,对准漫天的繁星,轻轻一握,徒留一手虚无。
放下胳膊,钱小道那张蠢脸冷不丁出现在我的视线。
我吓了一跳:“大半夜你跑学校干什么?”
……莫非是担心我一个人寂寞,所以特意过来陪我?
钱小道在我旁边坐下,大口喘着气,似乎是跑过来的。
我耐心的等他缓过气,然后他说:“我忘拿书包了。”
……我可以给他一拳吗?
“打探到什么消息没?”
“没有。”钱小道很快的回答。
“袁礼她……”
“她放了学就直接回家了,快要高考了,她压力一定很大。”钱小道打断我说。
袁礼成绩全年级数一数二,闭着眼睛都能考上市里最好的大学。
她有个屁压力。
“没什么事的话我先回家了,明天还要上课。”钱小道小心翼翼的说。
“滚吧!”我不耐烦的挥手示意他滚出我的视线。
无论如何,我已经死了。
这是板上钉钉的事,再怎么悲天忧人也无济于事。所能做的只有打起精神,去……
“你要去女生宿舍?!”钱小道见我往女生宿舍方向走,连忙跟在我身后大呼小叫,“那样是不道德的!”
“道德这玩意儿是用来束缚人类的,”我翻了个白眼,“我已经死了,不属于人类了,小道同学。”
做鬼魂最大的福利就是可以毫无顾忌的去女澡堂女宿舍一饱眼福。
这等好事我岂能错过?
“等一下!”钱小道慌忙拦在我面前,小脸憋得通红,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摆弄半天,然后举到我面前,“我不回家了,留在这儿陪你。你用我手机看看视频吧,我举着给你看。”
手机里传来韩剧女主角撕心裂肺的哀嚎声。
我强忍着爆粗的冲动,深吸一口气,说:“我要看足球。”
“可现在没有直播的球赛……欧洲杯要到半个月以后呢。”钱小道为难的说。
“不用你说老子也知道!”
自杀前几天我还在跟哥们儿兴致高昂的商量到时候去国际广场看还是去酒吧看。
袁礼骂我没心没肺,都快高考了也不知道紧张。

我当时笑着跟她说,这世上能让我紧张的事也只有看球的时候了。
然而,我终究没能等到欧洲杯。
“到时候我会每晚都陪你看直播的,”钱小道高举着手机冲我笑,“手机看的不尽兴的话,我就把家里的笔记本偷过来。所以,不要难过。”
……愚蠢的人类。
“你哪只眼看见老子难过了?”我冷哼,“比起欧洲杯,你还是快点查出我自杀的理由吧。”
钱小道一动不动,低头盯着他自己脚尖。
过了半响,他开口:“为什么……你那么确定自己是自杀呢?”
我一愣。
“我成绩不好,人缘差,从小到大都没交过什么朋友,有一天班里的男生偷走我的日记,把日记里我暗恋慕容泉的事当众读了出来。对慕容而言,被我这种人喜欢是一种耻辱,于是从那以后,在她的示意下,全班都开始排挤我。”钱小道低声说,“尽管如此,我也从来没想过自杀。”
他抬头注视着我:“你真的是自杀吗?”
我忘了很多事。
但那天在楼顶上,的确,真真切切是我自己跳了下去。
唯独这件事,始终刻在我脑海里,无论如何都忘不掉。
“你是不是查到什么了?”我问。
钱小道支支吾吾:“没有啊。”
我仰头看着星空:“我好像忘记了所有的不愉快,脑子里只有美好的记忆,连一丁点悲伤都不存在。”
而钱小道的责任,就是帮我找出那些被我遗忘的,掩埋在角落的黑暗。
“这样……挺好的。”钱小道说。
“好个屁。”我瞪他一眼,“我总得搞清楚,让老子不得不用自杀解决的,到底是什么事。”
第二天天亮时,钱小道已经在长椅上睡死过去了。
过往的学生盯着他捂嘴窃笑。
就在我看不过去的准备喊醒他时,一桶水突然从天而降,活生生泼在了钱小道脑袋上。
慕容泉将空桶丢到一边,双手抱臂看着猛地一激灵坐起身来的钱小道。
“看你这样子,应该是一夜没回家吧?”慕容泉凑近他,轻声说,“所以免费帮你洗了个澡,不用谢了哦。”
围观的人一阵哄笑。
“给我反抗。”我看着死死垂着头的钱小道,说。
钱小道一动不动。
“如果你真的喜欢她,想要得到她,就给老子反抗。”我提高音量,“没有女人会喜欢一个怂蛋!”
钱小道无助的看向我,湿透的身体打着哆嗦。而慕容泉一群人已经大摇大摆的离开了。
我恨铁不成钢的转身走人,经过慕容泉身边时,听见她身边的女生出声道:“小泉,你会不会太狠了?”
另一个女生嗤笑:“谁叫他敢对小泉有非分之想啊!”
“也对,钱小道怎么能跟江阳学长比嘛。”
慕容泉蓦地停下脚步,沉下脸盯着刚刚说出江阳两个字的女生,冷声道:“谁准你提他名字了?”

我盯着慕容泉的脸,脑袋飞速运转,然后咔嚓一声,猛然惊醒。
难怪在那天在器材室看见她觉得眼熟,原来她就是传说中的“尾巴”。
总是偷偷跟在我身后,每天戴着不同颜色发卡,被哥们儿嘲笑是我忠实尾巴的高一学妹。
我活着的时候,从未把她放在心上。只当是个花痴小女孩。偶尔回头看见她的身影,也只是皱皱眉,继续该干嘛干嘛。
甚至连她的脸都没记住。
我咂咂嘴,回过头,看见急着追上我的钱小道,正一脸呆愣的站在慕容泉身后。
【暗恋者】慕容泉喜欢江阳。慕容泉喜欢江阳。慕容泉喜欢江阳。慕容泉……
“你到底要发呆到什么时候?”江阳不耐烦的打断我的沉思。
我回过神,现在在上体育课,班上的同学都在组队练习篮球,我照旧像往常一样站在角落只有看的份。
“你篮球打的怎么样?”江阳问。
“……没打过。”
江阳嘴角抽搐:“你还是男人吗?”
我默默低下头。
“抬起你的脑袋,看着我。”江阳大踏步走向操场,做着拍球的动作,凌空一跃,做了个标准的投篮姿势。
如果他手上有球的话,一定正中红框。
可他再也握不住球了。
“照我刚才示范的那样,你去做一遍。”江阳吩咐道。
“……欸?”我站在原地不动。
“抱着球你自己去练一遍。”
我老老实实的捡起地上的球,学着他刚才的姿势,笨拙的将篮球扔向篮球框。
——正中慕容泉的头。
“好样的!”江阳竖起大拇指。
我哭丧着脸,眼睁睁看着慕容泉一脸杀气的瞪向我,用力把篮球砸向我的脸。
于是我又被推进器材室关了一中午。
当天下午。
“所有人把桌上的书本都收起来,下面开始考试。”
我愕然的看着手捧试卷的班主任,猛地惊醒今天正是月考的日子!
自从江阳出现后,我就再也没认真复习过。
我幽怨的看向翘着二郎腿坐在讲台上的江阳,他幸灾乐祸道:“节哀顺变。”
我继续幽怨的看着他。
他跳下讲桌,环视了一圈教室里的人,问:“哪个是你们班成绩最好的?”
我悄悄指了下坐在第一排的学习委员。
他倚坐到学习委员的课桌上,盯着他的试卷,说:“拿起你的笔,我要开始报答案了。”
……这样是不是不太好?
我犹豫不决,随即预想到如果考砸了会有什么后果,于是立即拿起笔,眼巴巴的等着江阳报答案。
怀着激动又歉疚的心情考完试后,我向江阳表达了诚挚的感谢。
他满意的点点头,说:“真想谢我就去找慕容泉套近乎吧。”
“欸!?”我大惊。
“那丫头是个跟踪狂,经常尾随在我屁股后面,她应该能知道点事情。”江阳一副深思熟虑的表情。

我没有把袁礼跟那个黄头发青年的事告诉江阳。
因为告诉一个已经死去的人“你被女友抛弃了而且你好像是被你情敌逼死的”是件很残忍的事。
明明只要老老实实告诉他就可以摆脱他的纠缠了。
明明一开始还那么恐惧他的存在。
我到底在犹豫什么呢。
为了下次被关在器材室时不再是独自一个人?为了体育课上不再是单独一个人站在角落?为了被人欺负时能有个依赖的对象?为了能够顺利通过考试?
为了能让他带着美好的记忆,无忧无虑的留在自己身边?
我点头,说:“知道了。”
江阳一挑眉,似乎很意外我会一口答应:“居然没拒绝?”
“早点搞清楚一切,你就能早点了结心愿投胎转世了。”我说。
江阳没有吭声,停下了跟随在我左右的脚步,因为前方就是学校大门了。
我回头看他,他双手插在兜里,一脸无所谓的表情。
我打起精神冲他笑:“你有没有什么想看的书?我明天买来带到学校。”
江阳冷哼:“老子不喜欢看书。”
“那漫画?”
江阳沉思了一会儿,答道:“下载点苍井空的片子到你手机……”
没等他说完,我就窘着脸果断转身走出了校门。
一出门就看见了独自一人走在路上的慕容泉。
她今天戴了绿色的发卡。
我硬着头皮靠近她,支吾道:“班、班长,我想问你……”
“滚出我的视线!”慕容泉正眼都没瞧我一下,毫不留情的说。
“我想问你一些关于江阳的事!”我一口气说出来。
如果慕容泉现在手上有硫酸,估计就毫不犹豫泼向我了。
趁她没有火山爆发前,我接着说:“江阳自杀的理由,你知道吗?”
她板着脸:“我让你滚。”
“跟江阳的女朋友袁礼有关吗?”我死猪不怕开水烫的继续问,迎面撞上了一个人。
我连连道歉,抬头却发现撞上的人居然是袁礼。
她连看都没看我一眼,继续往前走。
“杀人凶手。”身边的慕容泉突然嘟嚷了一句。
袁礼停了下脚步,转身看着慕容泉:“你说什么?”
“她……她在跟我聊天!”我护在慕容泉身前,陪着笑脸。
“那天我在酒吧看见你了。”袁礼冷眼看着我,“你跟踪我?”
我支支吾吾:“我看见你跟一个黄头发的青年……抱在一起。”
“那又怎么样?”袁礼不耐烦的说。
不等我说话,慕容泉就冲上来推了把袁礼,尖声骂道:“那天学长无意间撞见了你跟黄毛在一起,他上去要拉你走,你却甩了学长一巴掌,任凭黄毛取笑奚落他,我亲眼看到的!你伤了学长的心,害死了江学长!不要脸的贱货!”

我心一凉。
果然,袁礼二话不说揪起慕容泉的衣领就准备一巴掌扇上去,我连忙拽住袁礼的胳膊,她一拳挥在我脸上,我重心不稳的跌倒在地。
“你这样是不对的,”我捂住脸,说,“你对他就不觉得愧疚吗?”
“愧疚?”袁礼眼神冰冷,“我为什么要对一个懦夫愧疚?仅仅因为女友的背叛就绝望的跑去跳楼自杀,这样的懦夫,根本不值得我去付出感情。如果他以为一死了之就能获取我的同情和愧疚,那就太天真了。”
“而且就算我愧疚又怎么样?人都已经死了,死人,是看不见活人的悲欢离合的。就算你们现在为了他来找我对质替他出气,也终究有一天会忘了他,彻彻底底的遗忘。所以都省省吧。”
“我不会忘了学长的!”慕容泉不服气的叫道。
袁礼上下打量着比自己矮一个头的慕容泉,嘲讽的扯起嘴角:“没记错的话,你就是那个经常跟踪江阳的跟屁虫吧?看样子你应该对江阳很痴情啊,可他跳楼那天你去哪儿了?为什么没跟着他?”
慕容泉眼神一滞,不再出声。
“愚蠢。”袁礼厌恶的抛下这两个字,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慕容泉环顾四周,捡起一块板砖就要追上去,我连忙从地上爬起来拉住她,说:“算了。”
“算你妈个头!”她狠狠推开我,“什么时候轮到你这个废物来管我了?”
“……抱歉。”我低声说。
“抱你妈的歉。”慕容泉的眼泪直直流下来,“我不会忘记他的,绝不会忘记的。”
我伸手想要拍拍她的肩,最终还是放了下来。
“那天我原本是想跟着他的,我知道他很难过,我好想安慰他,可是他突然转过身跟我说,不要跟着我了。”
“我以为自己被讨厌了,就停下了跟随他的脚步。”
“那是他最后一次跟我讲话。”
“如果我一直跟下去,说不定就能拉他一把了,他说不定就不会死了。”
“我不该停下的。”慕容泉死死捂住脸,眼泪从指缝流出来,“我不该停下的。”
我从书包里掏出一包纸巾,伸手递向她。
她如我所料的没有接,而是用力打掉了。
我捡起掉地的纸巾,继续递向她。
她又打掉了。我再次捡起来。
她黑着脸抽出一张纸巾,一边擦着眼泪,一边说:“敢把今天的事说出去就杀了你。”
“嗯。”我低声说。
我们俩狼狈的站在街头,一个流着眼泪,一个鼻青脸肿,都是为了同一个人。
那个人,现在应该很孤独吧?

【背叛】
我一辈子没干过什么好事。
扶老奶奶过马路、拾金不昧、给爸妈洗脚,一件都没做过。
所以我从来没想过在自己死后,居然做了一件彻头彻尾的大好事——替别人牵了回红线。
钱小道和慕容泉不知何时开始亲近起来。
虽然闲暇时慕容泉还是会掐着腰指挥钱小道做牛做马,但起码不会拎着桶往他脸上泼水了。
这一切都要归功于我的功劳。
是老子有先见之明让钱小道去接近慕容泉套消息的。虽然他妈的根本没套到半点有用的消息。
而且钱小道显然把我这个媒人忘到了九霄云外。
“喂,”体育课上,我冲目不转睛盯着慕容泉看的钱小道喊道,“那家伙一平二矮三凶,到底有什么好?”
她跟袁礼比起来,简直是悠嘻猴与女神的区别。
钱小道愣了愣,半天才反应过来我在说慕容泉,结巴道:“她很、很善良。”
“善良!?你确定你刚刚说的是善良的善善良的良吗!?”这钱小道果然是个抖M吧?
“她答应帮我一起查你自杀的理由了。”钱小道说,“她对你的事很上心。”
很好,打情骂俏的时候顺便查查我自杀的理由,卿卿我我的时候顺便灵光一闪“欸我们好像忘了一只名叫江阳的倒霉鬼”!
“她很喜欢你。”钱小道别扭道。
“喜欢到跟踪狂的地步还真是辛苦她了。”我冷哼。
“你非要这么冷漠吗?”钱小道突然抬高音量道,“就算你不喜欢她,也不用这么漠视她对你的感情吧?”
这是我第一次看见钱小道发脾气。
——如果这算发脾气的话。
有了媳妇忘了娘,这句话还真是一点没错。才几天的时间居然敢跟老子呛声了。
我沉默的跟钱小道对峙着,直到慕容泉突然冒出来拍了下钱小道的肩:“你一个人傻站着干嘛?我渴了,去买瓶冰水给我。”
“好的。”钱小道很奴才的立即转身跑向了小卖部。
我站在原地,看着他越跑越远的背影,突然乏力无比。
其实钱小道根本没有义务帮我调查任何事。
他只是倒霉的恰好目睹了我的自杀,倒霉的恰好能看见变成鬼魂的我。
一开始他或许还会因为对我的忌惮屈服于我,可慢慢的,他就会发现,我只是个对他造成不了任何威胁的倒霉鬼,就算他选择无视我,我也奈何不了他。
钱小道迟早会跟其他所有人一样,慢慢忘了我。
没有在操场等钱小道回来,我自顾自去了袁礼的教室。
人在伤感时,第一个想到的果然还是温柔可人的女朋友。
如果能抱抱她多好。
像往常一样,袁礼仍旧趴在阳台上看书,在我活着的时候,最喜欢趁她认真看书时跑过来逗她,抢走她的书,或是捂住她的眼睛偷亲她。

她总是无奈的呵斥我,但眼神始终是温柔的。
我们一起趴在阳台上,眺望漫无边际的蓝天,那时我暗自想,毕业之后,要是能上同一所大学就好了。
熟悉的手机铃声响起来。
袁礼放下书本,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打量了下四周,确定没有其他人后才接起来。
“什么事?”很温柔的语气。
我下意识凑上前去,因为贴的很近,清晰的听见了话筒里传来的声音。
“想你了呗。”熟悉的男声,是陈华杉,我的邻居,从小一起长大的哥们儿。
“你很烦。”袁礼低笑。
“那个叫钱小道的有没有再找过你?”陈华杉问道。
“没有。”
“下次他再纠缠你问你江阳的事,我就找人办了他。”
“暂时不需要。”“那晚上住我这儿?”
袁礼顿了几秒,说:“嗯。”
我忽然意识到了什么,猛地倒退几步,身体一不小心穿过阳台直直摔了下去。
跟从顶楼跳下来那次一样,我躺在水泥地上,头顶是一望无际的天空,只是跟那次不一样,再没有人把目光投向我,被血肉模糊的我吓的花容失色,我也再也感觉不到疼痛。视野不知为何突然模糊起来,我抬手使劲揉眼睛,看见钱小道跌跌撞撞的向我冲过来。
“江阳!江阳!”我听见他在不停呼唤我的名字。
可我发不出任何声音。
钱小道似乎忘了我是鬼魂,居然伸出爪子试图把我拉起来,于是想当然的从我身体穿了过去。
他的胳膊僵在半空中,透明的液体从他的眼睛里流出来,滴到了我脸上。
温热的触感。
我一惊,猛地坐起身去摸刚刚滴到我脸上的钱小道的眼泪,指腹微微湿润。
……这是什么情况?
按照常理,那滴眼泪不是应该穿过我的身体落到地面吗?
“江阳,你没事吧?”钱小道顶着一张衰脸凑近我,他脸上的眼镜几乎就快抵到了我鼻子。
我伸手摸向他的脸,不出意外的,我的手犹如空气般穿过了他的身体。
刚刚那滴泪果然只是幻觉吧?
“哭个屁啊你。”我恶声恶气道。
他连忙用衣袖擦脸,支吾道:“我以为你出事了。”
“死都死了,还能出什么事?”我拍拍屁股从地上爬起来,大踏步往前走。
钱小道默默跟在我身后。
我停下脚步,钱小道也跟着停下脚步。
“袁礼的事,你不需要瞒着我的。”我说。
钱小道不吭声。
“因为我他妈根本不可能因为这种破事自杀!”我骂道。
那天是袁礼生日,我带着精挑细选的礼物去找她,却亲眼目睹陈华杉抱着袁礼,肆无忌惮的吻上了她的唇。袁礼没有反抗,也没有躲避,而是甜蜜的接受了他的亲吻。我一步一步走过去,笑着问:“你俩搞什么?”
陈华杉将袁礼护到身后,挑衅的看着我:“如你所见。”
就在昨天,我还在他家跟他一起打游戏。
我一直以为他是我这辈子最铁的朋友。
“袁礼,你过来。”我说。
袁礼站在陈华杉身后一动不动。
我上前拉她,她挣扎了几下,我越攥越紧,她沉下脸,扬起另一只手甩了我一巴掌:“江阳,请你自重,我们好聚好散。”
好聚好散。
交往三年,从互生好感、告白、热恋,再到如今的好聚好散。
这就是爱情。
相处十八年,一起长大,一起上学,一起打架,再到如今的如你所见。
这就是友情。
那天晚上我一个人跑到路边摊喝了很多酒,快要高考了,别人都在拼死拼活看书学习,我却像电影男主角一样为了所谓的爱情和友情黯然神伤。
现在想来真是幼稚可笑。
我知道那天慕容泉一直偷偷跟在我身后。
她就像甩不掉的尾巴。喜欢,到底是什么。
只要对方的长相符合审美观,再加上讨喜的性格,就可以跟对方说我喜欢你。
我喜欢你。
仿佛是随随便便就可以讲出的话。
所以如果我质问慕容泉到底喜欢我什么,恐怕她也会支支吾吾答不上来吧。
我已经死了,她很快就会迅速将我遗忘,爱上其他人,做其他人的尾巴。
一切终究都会消失。全部消失。
“至少我不会消失。”钱小道站在我身后低声说。
我回头看他,刚准备开口,一个篮球直直飞过来砸中了钱小道的头。
慕容泉怒气冲冲的从远处走过来:“钱小道!我让你买的冰水呢!?”
他的眼镜被砸飞在地,慌慌张张的蹲下身去捡,奔过来的慕容泉一个没刹住,稳稳的踩上了那只眼镜。
我站在一旁,笑出了声。
【朋友】
江阳不是因为被袁礼背叛自杀的。
他不是为了那么软弱的理由自杀的,真好。
今天图书馆人很少,我坐的地方比较隐蔽,没人注意到我的存在,于是压低声音问旁边的江阳:“你当时不是很难过吗?后来是怎么走出心理阴影的?”
同时被女友和朋友背叛,放在任何人身上都不是那么容易承受的。

换做我的话……
呃,我没有朋友更没有女友,实在想象不出那种感受。
江阳眼神忧郁的望向窗外,说:“后来我忙着打dota,把这事忘了。”
喂!!
“除了袁礼和陈华杉的事,你还有没有记起其他什么事?”
“没有。”“……”
“这页看完了,快翻页。”江阳急躁的催道。
我老老实实的翻了页桌上的海贼王漫画。
他凑的我很近,低着头专心看漫画,似乎已经被带入剧情了。
我努力盯着手上的英语书看,可眼角的余光还是不可控制的瞄向一旁的他。
白皙的皮肤,长长的睫毛,好看的嘴唇。
难怪慕容泉会喜欢他。
他突然直起身,转脸望着我,说:“你在看什么?”
我一惊,条件反射道:“看窗外的风景。”
江阳跟着朝窗外看过去,只见操场上慕容泉正一个人孤零零的练习投篮。
——也太巧了吧。
“外面的太阳好像挺大的。”江阳若有所思道。
我不明白他的意思。
“去给她送瓶冰水撑撑伞什么的,”他翻了个白眼,“喜欢人家就要努力去争取。”
我一愣。
前天他还在我面前埋怨慕容泉,现在却主动要我去争取她。
其实他心底深处是很温柔的呢。
“她先前那么恶整你,等追到手了一定要狠狠报复回来。”江阳接着道。
……算了当我没说。
虽然江阳不是为了袁礼和陈华杉的事自杀的。
但我还是决定去找陈华杉问个清楚。
我了解到陈华杉在高三下半学期退学了,之后一直在酒吧打工。
至于退学的原因,好像是因为跟外校的人打群架,把别人的肋骨都打断了。
“江阳学长也参与了那起事件。但是他没有受到任何通报批评,更别说退学了。”慕容泉说。
我努力劝说她不要跟我一起去那家酒吧,会有危险。她两眼一瞪:“我的事轮不到你管!”
酒吧乌烟瘴气的,震耳欲聋的音乐声吵得我快失聪了。
慕容泉很麻溜的穿过重重人群来到了吧台,敲敲柜台,对黄头发的陈华杉说:“给我一杯啤酒!”
“请问你成年了吗小姑娘?”陈华杉无奈地笑笑。
“刚满16!”慕容泉理直气壮。
陈华杉递给她一杯汽水,她不依不饶:“你这是什么服务态度!”
理论不过陈华杉,她转脸冲我撒气:“钱小道你傻站着干什么!”
听到我的名字后,陈华杉皱了下眉,看着我说:“你就是江阳的朋友,钱小道?”
我站直身体,说:“是的。”
他嗤笑一声:“原来江阳那种人还能交到朋友啊。”
“你什么意思!?”慕容泉问出了我想问的。
“我的意思是,他那种人,根本没资格交任何朋友。”陈华杉冷下脸,一字一顿地说。
“为什么?”我握紧拳头。
“为什么?”陈华杉猛地扯下自己衣服上的工作牌,摔到我脸上,“你说为什么?”
“我原本是不应该被开除的,”他的表情变得很阴森,“我原本有大好将来,我原本也应该跟别人一样每天上学放学参加高考,如果不是江阳那天突然要我跟他一起打群架,一切就不会变成现在这样。他不过是家里有点钱而已,从小被老师宠上了天,成绩不好也可以进重点高中,即使参与了打群架也可以不被开除。而我却被逼退学,沦落成酒吧的酒保。”
“从那以后,我每一分每一秒都巴不得他快点死。”
“之所以继续装作是他朋友,不过是为了从他那儿骗点零花钱用用而已,他还真听我的话,我骗他说家里急需用钱,他就真的信了,不知他是真傻还是心虚,对我觉得愧疚想要补偿我?我用他给的钱去泡妞,轻而易举就攻陷了袁礼。他也真是可悲,交往了三年的女朋友,说变心了变心了。不过归根结底还是他自己不好,留不住自己的女人,只能说明他太废物了,造成他自杀的理由,是他自己才对。”
陈华杉恶劣的扯起嘴角,冲我们嘲弄的笑。
慕容泉冲动的想要将手上的汽水泼向他,我按住她的手,注视着陈华杉,说:“那么相对的,归根结底还是你自己不好,当初是你自己答应跟江阳出去打架的,打断别人肋骨的也的确是你,最后却将所有责任都推到江阳一个人头上,自以为是最大的受害者。这样的你不是比江阳更废物吗?”
“你给我闭嘴!”陈华杉恼羞成怒,一拳揍向我的脸,我的眼镜被甩落在地,视线陷入一片模糊。鲜血顺着嘴角滑下来,血腥味占据整个口腔。四周无数个人在叫嚣着围观起哄,还没来得及擦擦嘴角的血,就又被一脚踹中了小腹。剧烈的绞痛袭遍全身,我死死捂住腹部,跪在了地上。
“还忘了告诉你一件事,”陈华杉凑到我耳边笑着说,“就在江阳自杀前一个月,他们家破产了。他不再是无忧无虑的公子哥儿,不再是随随便便就能掏出一叠钞票的取款机,就算他死了也对我造成不了任何损失。所以我特地趁那个时候故意把自己跟袁礼的事暴露给了他,目的就是亲自将他逼向绝路。怎么样?是不是特别恨我?你可以去报警啊,看警察会不会因此定我的罪。”
咣当一声响。
陈华杉的笑容僵在脸上,有鲜血从他额头流下来。
围观的人群有人尖叫起来。
我丢掉手上的酒瓶,从地上爬起来,摇晃着站直身体:“首先,江阳的自杀跟你和袁礼毫无关系,其次,你连提江阳名字的资格都没有。所以,你才应该给我闭嘴。”
然后我一把推开陈华杉,拽起身旁呆掉的慕容泉,离开了酒吧。
我从不否认自己是个懦夫。
不管别人打我、骂我、嘲笑我、欺负我,我都只是默默承受,独自一个人躲在角落发抖。
江阳曾质问我为什么不反抗,我清楚的记得他说话时的神情和语气,看似不耐烦,其实更多是对我的恨铁不成钢。
他跟我说:“被人打脸的时候,第一反应难道不是立即用十倍的力量狠狠打回去吗?”
可是反抗真的有用吗?
反抗之后,对方一定会反击回来,然后没完没了的扭打成一团,最终不欢而散,将来或许还会遭到更为严重的报复。
我宁愿就这么唯唯诺诺的活着,也不愿招惹一身是非。
除了今天。
因为被侮辱和嘲笑的人不是我自己。
而是他。我唯一的朋友。唯独他不行。

【死去的他】
钱小道鼻青脸肿的出现在学校时,我心底升起一股无名火。
“你是不是去找华杉了?”我板着脸问。
“华杉?”钱小道肿着眼睛看我,“你叫他华杉?”
我继续问:“真的是他把你揍成这个样子的?”
钱小道不吭声,自顾自去了教室,然后无论我再说什么,他都低头盯着手上的书不理不睬。
“喂,大不了我替他跟你道歉!”我说。
“……”
“他这个人就是这样,三句话聊不到一起就动起手了,除了做事有点冲动其实人还是不错的。”
钱小道突然放下手上的书:“除了做事冲动,除了把你当取款机,除了抢了你女朋友,他这个人其实还是不错的,是吗?”
我愣住。
这时教室门被大力推开,慕容泉风风火火走了进来,从书包里掏出一个饭团丢向钱小道:“这是我妈做的饭团,我一个人吃不完,给你一个!”
“谢谢!”钱小道像受了天大的恩赐般冲慕容泉傻笑。果然不管心情有多差,喜欢的女生只要一出现就来精神了。
“你的伤还疼不疼?”慕容泉盯着钱小道脸上的伤。
“不疼了。”
“昨天吓死我了,”慕容泉撇撇嘴,随即又笑起来,“不过你终于像个男人了。那个陈华杉被你用酒瓶砸过之后,连屁都不敢放了!”
“你居然拿酒瓶砸了华杉!?”我叫出声,“他有没有事!?”

一直默默低头啃饭团的钱小道突然停下动作,握住饭团的手越攥越紧,生生将完整的饭团捏成了渣。
“钱小道!你干嘛!”慕容泉一掌劈向钱小道的脑袋,“这可是我亲手做的饭团!”
……不是你妈做的吗?
“对了,你跟江阳学长是怎么认识的呀?你们的关系好像不错的样子。他是什么样的人呀?”慕容泉一脸期待的看着钱小道。
钱小道看了我一眼,显然不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
关键时刻果然还是需要老子出马。
“照着我说的答。”我咳了咳,说,“江阳么,是个有义气、善良、大方、敢作敢当的真汉子。”
“江阳是个傻瓜。”钱小道说。
“你他妈说谁是傻瓜!?”慕容泉跟我异口同声叫起来。
钱小道抬起头,镜片后面的眼睛直直注视着我:“他是个明知道朋友妒恨着自己,却依然竭尽全力试图挽回友情的傻瓜。”
上课铃响起来。
钱小道不再看我,坐直身体望向讲台。
进来的不是他们班班主任,而是一个新面孔。
一个瘦的像竹竿一样的中年男人。
男人狭长的小眼睛微微眯起来,扫视了一圈教室里坐着的人,最后将视线落在钱小道身上,停了几秒,很快撇开了目光。
“你们班主任生病回家调养了,从今天开始由我来做你们的代理班主任,带你们冲刺期末考。希望大家今后能和谐相处。”男人讲话一板一眼,看上去比先前那个大嗓门的大妈还要苛刻。
他转身在黑板上写了一个“李”字,继续说:“我姓李。”

我当即决定以后就叫他李瘦子了。
李瘦子仿佛对钱小道一见钟情,总是若有所思地盯着他,眼神分明不怀好意,甚至在下课后冲他勾勾手:“你,跟我来办公室一趟。”
我脑补了无数禁断场面,越想越寒颤,连忙也跟了过去。
“你脸上的伤是怎么回事?”进了办公室,李瘦子首先问。
“不小心摔了一跤。”钱小道脸不红心不跳的撒着谎。
他的脸皮越来越厚了。
“你最近是不是总是碰上一些倒霉事?”李瘦子那双精明的小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钱小道,这让我很不舒服。
这小子不是一直都很倒霉吗?
不等钱小道回答,李瘦子就逼近钱小道,几乎是贴着他的耳朵,故作神秘的小声说:“同学,你好像被什么不干净的东西缠上了。”
我呆在原地,有些站不稳。
钱小道也一脸震惊。
“我恰好对这方面有点研究,”李瘦子转身坐下,喝了口茶,“刚刚在教室第一眼看见你,就觉得你这孩子阴气很重,印堂发黑,身子虚的不行,这是典型的鬼上身。看你刚刚的反应,应该也明白自己被什么东西缠上了吧?”
“老师,你在跟我开玩笑吗?”钱小道勉强笑着。
“同学,我劝你最好还是不要执迷不悟,死人就是死人,哪怕他生前跟你关系再好,一旦他死了,那就再也不是他了,或许起初他会可怜巴巴的博取你的同情,但天长日久,你的元气就会被他慢慢吸光,从而加速你的死亡,即使他并不愿害你,可人鬼殊途,一旦靠近,必有一死。”李瘦子环顾四周,说,“我感觉到了,那东西现在就在这间办公室。”
“没有!”钱小道蓦地护到我身前,声音发着抖,“什么都没有!”
李瘦子笑起来:“瞧,你自己暴露了。”
他站起身,拨开将我挡在身后的钱小道,居高临下的站在我面前,目光仿佛就要与我对上了:“虽然我看不见他,但我能感觉到他。但凡是他所在之处,一定寒意逼人,鬼气森森。”
“虽然我只是你们的代理班主任,但我必须对班上每一个学生负责,我决不允许有不干净的东西缠着我的学生。”李瘦子拍拍钱小道的肩,像个慈祥的长辈,“所以,我一定会驱走他。让他早日升天。”
明明心脏已经停止了跳动,我却仍然感觉到了呼吸不畅,仿佛有庞然大物正向我笼罩,蠢蠢欲动着,准备一举吞噬我。我连连后退,踉踉跄跄的逃离了办公室。


【活着的他】
我怎么也找不到江阳。
图书馆,器材室,操场,食堂,哪里都找过了,就是不见他的身影。
我每间教室都跑进去找,被人用异样的眼神盯着也无知无觉,我甚至要闯进女生宿舍,被宿管阿姨揪住衣领丢了出去。
我一直以为他会永远在我身边,曾经视若地狱的学校因为他的存在变得充满光明。我已经习惯了每当我踏进校门,就能看见他站在不远处,两只手插在兜里,冲我微微弯起嘴角笑。只要有他在,就算别人再怎么欺负我、故意整我,我也不会有所畏惧。因为我知道他会陪着我。
我一直有意忽视他已经死了这个事实。
明明好不容易才交到朋友。
他教我打篮球,教会我反抗,告诉我什么是勇气。
为什么偏偏已经死了呢。
为什么没有在他活着的时候早点与他相遇呢。
就算真的要分别,我也不希望自己跟他说的最后一句话是“江阳是个傻瓜”。
其实我们都是傻瓜。
即使慕容泉把我关进器材室一整夜、将我书包丢进厕所、朝我脸上泼水,我也依然相信,只要靠自己一颗真心,她总有一天会被打动,会冲我展露真诚的微笑。
江阳也是这么想的吧。只要坚持下去,陈华杉总有一天会被自己打动,会减轻对自己的怨恨,会真心诚意的继续做他的好哥们儿。
可天底下,最善变的是人心,最难变的,也是人心。
尽管这几天慕容泉因为江阳的关系跟我稍微亲近了点,可当旁人玩笑般的质问她是不是在跟我交往时,她还是露出嫌恶的表情,说:“我怎么可能跟那个垃圾交往!”
尽管江阳心怀愧疚,对陈华杉有求必应,可当他落难时,陈华杉第一个想到的不是帮助他度过难关,而是火上浇油,故意当着他的面吻向袁礼的唇。
所以,我们都是傻瓜,江阳。
“钱小道,上课时间你在操场乱逛什么?”慕容泉作为班长奉李老师的旨意来捉我回教室。
我站在大太阳底下,大滴的汗夹从我脸上冒出来,滑落到地上。
“这天热的要死,快跟我回教室。”慕容泉自顾自朝教学楼方向走去。
“我要找他。”我站在原地不动。
“找谁?”慕容泉见我没有跟着她,不满的瞪我。
找谁?
我抬头望向教学楼顶楼,终于看见了那个熟悉的身影。

他站在顶楼,离我很远,但我依然一眼就看出了那是他。
不顾身后慕容泉的叫喊,我头也不回的奔向了教学楼。
“你上来干嘛?”江阳打量着气喘吁吁跑到顶楼的我,微微皱起眉,“不怕被我害死吗?”
“怕,怕的要命。”我一步一步靠近他,在离他半米处站定,“但比起死亡,我更害怕失去你这个朋友。”
“你在拍偶像剧?”江阳嗤笑,“李瘦子不是警告过你了么,不要离鬼魂太近。哪怕生前跟那个人再要好,死后也照样会变成厉鬼害你。况且我生前跟你压根不认识。”
“这是我们第一次相遇的地方。”我冲他笑,“你忘了你自杀前的记忆,所以肯定不记得。”
江阳的笑容僵在脸上。
“那天我的书包被慕容泉扔进了厕所,试卷书本全被水浸湿了,没有书本就上不了课,老师不准我进教室,我爬到顶楼,想把湿掉的书本晒干。在等待书本晒干的过程中,我趴在栅栏上,看着天空发呆。直到一只手忽然伸过来拍拍我的肩,跟我说,小子,你有什么事想不开?”
那个人就是江阳。
我至今还清楚的记得他的掌心覆到我肩上的触感。
那是他第一次触碰到我,也是最后一次。
他表情很严肃,似乎以为我要跳楼自杀。我不好意思的挠头,把事情原委告诉了他。
江阳松了口气,不再搭理我,点了根烟抽了起来。
——抽烟对身体不好。
这句话我憋在心里好久,始终鼓不起勇气说出口。
直到江阳用胳膊肘捣捣我,将烟盒递向我:“来一根?”
“抽烟对身体不好!”我脱口而出。
江阳嗤笑,微风吹起他的头发,淡淡的烟草味飘进我鼻子里。
他看着天空,我看着他,听见他低声说:“无论发生任何事,都不要自杀。”
那时我以为他在跟我说。
我以为他在劝我。
却不知其实是他在跟他自己说。
书本很快晒干了,我整理好书本,临走前,捡起他丢在地上的烟头,对着他的背影说:“再见。”
他没有吭声,更没有回头看我一眼。
当我到达楼底时,一个熟悉的身影重重落在了我脚下。
鲜血溅到了我的鞋上,刚晒干的书本试卷洒了一地,还有一张落到了江阳的脸上,迅速被血液浸透。
我的手心里,还紧紧捏着那截烟头。
我宁愿相信他是坐在栅栏上抽烟不小心跌下去了,宁愿相信是谁从背后推了他一把。
“我求过李老师了,他答应我,只要你不进我们教室,他就不找你麻烦。”我说,“我会利用课余时间继续调查你自杀的原因。所以不要自暴自弃,好不好?”
就算注定要分别,就算真的要升天,也应该是在我帮他找出自杀理由后,而不是被莫名其妙出现的李老师驱走。
【我喜欢你】
高考前一天,我去了自己的班级。
熟悉的教室,熟悉的同学,熟悉的老师,熟悉的黑板报,上面写着离高考还有0天。
我的座位依然空着,上面积了一层灰,看来已经有些日子没人碰过了。
因为是最后一天了,大家并没有像往常一样把脑袋埋在桌前大堆的书本资料里。
有的在写同学录,有的抱在一起矫情兮兮的流眼泪,还有的在整理书本准备回家。
几个男生嬉皮打闹,不小心碰翻了我的桌子,桌子落地发出巨大的砰声,喧闹的班级瞬间静下来,几乎所有人都望向我的座位。
其中一个男生最先打破了压抑的气氛,对打翻我桌子的男生说:“还不赶紧把桌子扶起来,小心江阳晚上找你去!”
他一边说,一边吐出舌头模仿厉鬼:“谁让你动我桌子了……谁让你动我桌子了……”
全班大笑。
笑完之后,大家各干各的,该干嘛干嘛,桌子依然没人去扶。
撞翻我桌子的那几个男生,就是经常跟我翘课出去打dota的哥们儿。
我灰溜溜的离开了那里。
其实没什么。
我又不是张国荣,谁会永久铭记我一辈子,每当有人出言侮辱我,就站出来忿忿不平的替我辩护呢?
我回到了钱小道的班级,依靠在教室门口的墙上,透过窗口看见坐在最后一排的钱小道正在认真的记笔记。
他时不时伸手抬抬眼镜,握笔的姿势像个小学生,样子蠢到家了。
我目不转睛的盯着他,直到他抬起头,冲我抿嘴一笑。
我用口型训斥他:“好好上课。”
他立即端正坐姿望向了黑板。
李瘦子不准我踏进他们班教室,我再也不能帮他作弊,只得监督他认真学习。
课上到一半,校长居然出现在了他们班门口,跟老师耳语了句,慕容泉被叫了出来。
没记错的话,慕容泉应该是校长的孙女。
校长一直视她为掌上明珠,所以导致了这丫头在校园里飞扬跋扈的性子。
校长的表情看上去并不太慈爱,把慕容泉拉到一边,沉声说:“我听你们班主任说,上次月考,你在班上居然才排第五名?”
居。然。才。排。第。五。名。
校长大人您让我这个一直排倒数第五的吊车尾情何以堪?
慕容泉一改往日的飞扬跋扈,默默低垂着头,一声不吭。
我看见那个在外人眼里视孙女为掌上明珠的校长扬起手掌,狠狠扇向了慕容泉的脸:“没考上第一,你让我颜面何在?让我在职工面前怎么抬得起头?这几天别回家了,给我呆在学校里加强学习!一个星期后我会再考你一次,如果敢错一题这个暑假你就别想踏进家门一步!”
慕容泉咬着唇不出声,校长厉声吼道:“听清楚了就给我应一声!”
“我知道了。”声音小的像蚊子。
校长看了四周,确定没人看见刚刚那一幕,狠狠瞪了慕容泉一眼:“没用的垃圾!”便甩手走人了。
慕容泉嘴角带着伤,没有回教室,而是跌跌撞撞的跑出了教学楼,烈日烘烤着她的皮肤,把她的脸颊晒的通红。
她直接跑向了操场,捡起地上的球,毫无章法的投起了篮。
这么说来我好像经常看见她在投篮,无论是体育课还是课余时间,她唯一的娱乐就是练球。矮矮的个头投起篮来显得十分吃力,但她像着了魔似的不停重复着,再这样下去恐怕会中暑。
我来到钱小道的班级,走到他的座位前,说:“去操场。”
他震惊的望着我,压低声音道:“你怎么进教室了,被李老师知道的话……”
“少废话,去操场。”我不耐烦道。
钱小道茫然的被我赶到了操场,看见疯了般的慕容泉后立刻通窍了,连忙上前夺过她手上的球,问:“你怎么了?”
慕容泉抬起手遮住脸,不让钱小道看见自己脸上的伤和眼泪:“把球给我。”
“发生什么事了吗?”钱小道小心翼翼地问。
“我让你把球给我!”慕容泉大声吼出来,扑身想要抢球,结果身子一晃,整个人软在了钱小道怀里。
“江阳答应过我的,他答应我要教我投篮的。”慕容泉喃喃自语,目光凝聚在我站着的方向,但我知道她看不见我,“我一直记在心里,他却忘了。”
钱小道眼神一滞,抱紧慕容泉,抬头看向我。
“那天下很大的雨,我因为体育成绩很差,放学的时候被爷爷罚去操场投篮,投满十个才准回家。我怎么也投不中,累的瘫坐在雨地里,江阳学长打着伞遮住我的头顶,捡起被雨淋湿的球,轻而易举的就把球扔进了球框。他笑着跟我说,投篮很容易的,要不要我教你?”
他明明答应过要教我投篮的,结果第二天就把我忘在了脑后,我悄悄跟在他身后,希望他能看看我,能想起来对我说过的话,我努力的练习投篮,希望在练得非常熟练时亲自投给他看,告诉他,不用他教我也可以做得很好。”
“他不记得跟我说过的话,不记得我的脸,不记得我的名字,他什么都不记得。”慕容泉把脑袋埋进钱小道怀里,哑着声音说,“我都还没投给他看,我都还没跟他说我喜欢你。”
那天雨下得很大。
慕容泉浑身都湿透了,头发遮住她的脸,我连容貌都没看清。
我以为那只是一个小小的玩笑。
我以为只是一个失恋少女在乱发疯,第二天就会晴空万里快快乐乐的跟男朋友和好如初。
“他知道的,”钱小道柔声安抚慕容泉,“说不定他现在就站在你身边,盯着你看呢。”
慕容泉停止抹眼泪的动作,打了个寒战,瞪向钱小道:“不会安慰人就滚一边去!”
钱小道一动不动,维持着抱住慕容泉的姿势。
慕容泉推了他一下,他攥的更紧了。
“你不想活了?”慕容泉板起脸。
“我喜欢你。”钱小道直视着慕容泉,低声说。
慕容泉表情微窘,脸颊通红,支吾道:“你给我闭嘴。”
“即使你不喜欢我,看见我就讨厌,想方设法恶整我,我也喜欢你,慕容泉。”钱小道语气坚定。
……好像没我什么事了?
我咳了咳,转过身,双手插兜,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姐姐】
  
  礼拜天的时候,我擅作主张去了江阳家。
  拎着廉价的营养品,我敲开了他家门。
  江阳的父母非常欢迎我的到来,又是给我切水果又是给我倒汽水。江阳去世已经有一段时间了,他们眉眼间虽然还稍带悲伤,但明显已经释怀多了。
  只有江阳的姐姐江南,沉默的坐在一旁翻相册。
  我用眼角的余光瞥见那本相册里全部都是江阳的照片。
  江南留着齐肩的短发,看上去比我大不了几岁,她穿着宽大的睡裙,顶着一脸憔悴的素颜。
“我能看看那本相册吗?”我小心翼翼地问。
  江南没有吭声,把相册递向我。
  这本相册记录了江阳从小到大所有的影像。
  江阳四岁时抱着一把玩具冲锋枪的样子,江阳十岁时穿着迷彩服故作严肃的样子,江阳十五岁时穿着白色衬衫皱眉的样子。
  我抬起头,看着客厅正中央墙上挂着的江阳的黑白遗照。
  照片里的江阳安静的注视着我,嘴角带着微微笑意。
  这是,江阳十八岁时的样子。

这张照片时刻提醒着我,江阳已经死了,的的确确死了,尸体已经被烧成了灰,被埋进了很深的土里。他不会复活,也不会重生。虽然此刻他正坐在学校操场的秋千上一个人晃来晃去等着第二天天亮我出现在他面前,但是他真的死了。
  一想到这里,我的胸口就发闷。
  而江阳的亲姐姐,现在就坐在我对面,仔细看的话,她的眉眼跟江阳非常相似,甚至连皱眉的动作都很像。
  她会不会知道江阳自杀的真相呢。
  不等我提问,江南就主动开口道:“我问了很多人,江阳的同学,还有朋友,他们都告诉我,他之所以自杀,都是因为那个劈腿的女朋友。”
  不是那样的。
  看得出江南非常伤心,因为自杀,意味着对人间失去一切念想,自私的丢掉所有舍不下的人和放不下的事,义无反顾的一个人奔赴死亡。
  家人,朋友,爱人,在那一瞬间被全部丢掉,一门心思只渴望死亡。
  她以为自己的亲弟弟毅然决然的抛下了自己跟父母,仅仅因为一个劈腿的女朋友。
  尽管只有我知道,那不是事实。

“如果我告诉你,江阳不是因为袁礼自杀的,你会信吗?”趁江父江母不在,我鼓起勇气,压低声音对江南说。
  江南愣住,满眼都是震惊。
  “我可以去江阳房间看看吗?”我说。
  江南指了指南边的卧室。
  江阳的卧室非常整洁,我刚才从江母那里得知,这里每天都是江南打扫的。
  以江阳的性格应该没有写日记的习惯,如果能找出他生前用过的电话卡,查一下通话和短信记录,应该能找到些线索。说不定他还会在手机里留下遗言什么的。
  “他跳楼的时候手机跟着摔碎了,已经被**清理了。”跟着进来的江南答道。
  我颓然的叹了口气,看见江南比我更加失落的脸后,突然萌生一个想法,然后我说:“你想不想见见江阳,不,应该是,想不想跟他说说话?”

第二天,当我把江南带到江阳面前时,江阳的表情仿佛像见了鬼。
  “我觉得应该趁你还没投胎让你跟家人见一面,所以把我你的事全部告诉了你姐姐,她相信了我,而且很想见你。你也很想她吧?”我冲他笑。
  他快步调头往回走:“突然想起我还有事先走了!”
  “喂!”我迅速追上他,“你在不好意思吗?”
  “你全家都不好意思!”江阳骂道,“老子只是不太擅长以鬼魂的身份跟我姐交流而已!”
  我无奈地笑笑:“放心吧,我会充当你们的传话机。”
  在我的絮叨下,江阳还是硬着头皮来了。

 “江阳现在就在我旁边。”我跟江南说。
  江南望向江阳站着的方向,半信半疑道:“小阳,你真的在吗?”
  “在啊。”江阳小声嘟哝。
  “他说他在。”我说。
  “我能问几个问题确认一下吗?”江南仍保持怀疑态度。毕竟这种有悖天理的事不是正常人一下子就能接受的。
  “可以。”我说。
  “有一年暑假父母因为工作的关系不在家,午饭都是我做,有一天家里没蔬菜了,我懒得下楼买菜,后来给你做了什么?”江南一本正经道。
  “江阳,快回答啊。”我催道。
  “西瓜皮炒青椒。”江阳板着脸答。
  我跟着重复了一遍,看见江南点头表示答案正确后,嘴角抽动着想笑,被江阳狠狠一瞪后立即憋了回去。

“还有,高中时我跟班上的男生谈恋爱,被你发现后你跟我说的第一句话是什么?”江南继续问。
  我一脸期待的看着江阳。
  “……他哪里比我好!”江阳窘着脸。
  这次我没忍住,笑出了声。
  在姐姐面前,江阳显得特别温顺可爱。
  几番确认后,江南终于相信了江阳的存在。
  她有片刻的愣神,像是经历了无比艰难的心里挣扎,跌跌撞撞的瘫坐在长椅上,像是喃喃自语,又像是跟江阳讲话:“你到底为什么自杀……为什么……到底为什么……”

我忙上前抚慰她:“姐姐,昨天我不是告诉你了吗,江阳忘记了自杀的理由,我们不要逼他了好不好?”
  “忘记了又怎么样?你这个叛徒!”江南哭起来,冲江阳站着的方向吼,“你不是说过如果我将来嫁不出去就养我一辈子的吗?你养我啊!你快给我养啊!”
  江阳缓缓蹲□来,双手抱头,死死低垂下头。
  “江阳……”我伸手想拍拍他的肩,想起前面无数次的扑空,还是颓然的收回了手。

“我跟她从小一起长大,关系一直属于冰火两重天。小时候总是互相抢玩具,抢不过她我就撕心裂肺的哭,我妈立即冲过来夺过我姐手上的玩具,一边哄我一边把玩具塞到我手里。我姐赌气回自己房间,不肯吃饭也不看动画片,直到我看不过去的把玩具还给她,她才开开心心的看动画片去了。”
  “虽然偶尔小打小闹,但我们始终是亲密无间的姐弟。”
  “我以为我会亲眼见证她找到满意的工作,结识不错的男友,走入婚姻殿堂,目睹她穿着漂亮的白色婚纱,挽着那个走了狗屎运的新郎官,开始她幸福的甜蜜生活。”
  “然而我却在一切都是未知数时,永远停留在了18岁,停在了高中校园。”
  “我甚至没能等到她大学毕业。”
  “……到底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呢?”

江阳抬头看我,像一条等待安抚的小狗,虚弱的蹲在我面前,仿佛随时可能倒下去。
  好想抱抱他。
  可无论如何也触碰不到。
  虽近在咫尺,却仿佛相隔天涯。
  “一切都会好的。”我说。
  江南的情绪慢慢安定下来,在我的提示下走近江阳,哽咽道:“爸的公司已经度过了危机,妈也比刚开始好多了,不再每天以泪洗面,只是偶尔提起你,大家还是会情不自禁掉眼泪。最让爸妈不能释怀的就是你自杀的理由,曾经我们都以为你是因为袁礼和隔壁陈家那小子,但是小道的出现改变了我的想法。”
  江南冲江阳笑,尽管她看不见他:“忘记了没关系,努力想起来就行了,实在想不起来,也还有我跟小道在。我以后每天都会来学校看你的,一直到找到你自杀理由、安心投胎那天,也会亲自送你。”

 “……嗯。”江阳笑起来,像他们家客厅墙上那张黑白照,嘴角微微弯起来,像是坏笑,又像是发自内心的带着暖意的笑。
  我也跟着笑。
  一切都会好的。
  亡者会安心投胎,未亡者会珍惜当下。
  前提是,如果第二天我没有在无意间经过李老师办公室时,听见了江南跟李老师的对话。
  “我答应了钱小道同学,如果江阳不进我们班教室的话就放他一马。”李老师的声音。
  “这就是你身为教师的自觉?放任一个跳楼自杀的怨灵在校园徘徊游荡?你怎么就知道他不会去残害除了钱小道之外的学生?”江南的声音。
  “这个……”
  “江阳是我弟弟,我最有资格恳请你除掉他。即使魂飞魄散,也比做这种孤魂野鬼强。”
  我倒退几步,后背抵上冰凉的墙。
  ——我以后每天都会来看你的,一直到找你自杀理由、安心投胎那天,也会亲自送你。
  一直到投胎那天,也会亲自送你。
  亲自,送你。

江南的自白
  在江阳跳楼的几分钟前,我在电话里跟他说:求求你了,去死吧。
  我们曾是亲密无间的姐弟。
  当然,只是看似亲密无间罢了。
  在他出生的一瞬间,我在父母眼中就失去了存在的意义。
  一颗心,可能会分成两份或是好几份,却绝不可能分的平等均匀。
  拥有两个以上孩子的父母,绝不可能给予几个孩子同等的关爱。
  即使他们伪装的很好,掩埋于内心深处的偏袒却还是会不经意流露出来。
  比如父母来接我们放学,第一个牵起的总是江阳的手,随后才将另一只手伸向我。
  比如考试成绩下来时,父母总是顾着安慰成绩倒数的江阳“下次努力就好了”,而考了第一的我却站在一旁无人问津。
  比如我跟江阳抢同一个玩具或是同一个电视遥控器时,父母总是理所当然的命令我让给他。
  做姐姐的,就应该让着弟弟。——这是世界上每对父母的经典台词。

那我就让。
  从小时候,一直让到长大。
  尽管我心中的厌恶和不满已经多到快要溢出胸腔,可我还是尽职尽责的扮演好姐姐乖女儿的角色。
  因为这个家很有钱。
  父亲经营的公司日渐壮大起来,我们的零花钱也渐渐多了。我不用再跟江阳抢电脑零食和遥控器,不用再跟他抢任何东西。他有的东西,我都有。
  金钱能够大大的满足我的虚荣心。
  穿着飘飘欲仙的裙子,挎着名牌包包,走在校园里,接受那些男生的目光洗礼,让我感受到自己还活着。
  我不是那个在家里总是遭受忽视和冷漠的可怜小女孩。
  我不是那个忍气吞声假装懂事的虚伪姐姐。
  直到父亲宣告家里的公司即将破产。

因为财务的问题,爸爸甚至被拘留了。
  裙子没有了,包包没有了,化妆品没有了,电脑没有了,全部没有了。
  我又变回了那个可怜小女孩。
  我原以为江阳这个天真无邪的公子哥儿会比我更加崩溃,可刚满18岁的他居然轻抚母亲的背,像个大人一样,低声劝她不要哭了。
  为什么。
  为什么平时没心没肺的他心理承受能力却如此强大?
  为什么小我四岁的他却比我懂事的多?
  因为从他出生开始,父母就给予了他无限的关爱,他们一门心思教育他宠爱他,致使他成为现在这种内心强大的人。
  而我。
  从小就被忽视的我。
  却沦落成了如今这个自私、狭隘、脆弱的小丑。
  这不公平。
  一点都不公平。

我跌跌撞撞的跑到酒吧买醉,凌晨三点时,江阳出现在了我面前。
  “这样自暴自弃有用吗?”他抓住我的手腕要把我拽出酒吧。
  “你知道破产意味着什么吗?”我甩开他的手,“破产,就意味着你不再是公子哥儿,你的朋友不再鞍前马后的跟随你了,你的女朋友不再冲你甜甜地笑了,我们会没有房子住,会没有饭吃,甚至会不得不辍学。一夜之间,什么都没了。”
  “那些东西有那么重要吗?”江阳沉声说。
  “你是不是想说,只要家人在一起,任何难关都可以度过?”我嗤笑,“别天真了!接下来的日子,我们面对的,将会是无休止的绝望!说不定爸会坐一辈子牢!即使他侥幸出来了,一夜之间从老总沦为平民的他会产生巨大的心理落差,他会自暴自弃,会摔东西,会发脾气,而我们处于更年期的母亲,会每天以泪洗面,说不定还会动轻生的念头。”
  “不会的。”江阳无力的说。
  他连自己都说服不了。
我拿起一个酒瓶,猛地砸碎,然后用瓶尖对准自己的手腕,冲他笑:“死掉就好了,就不用承受那么多压力了。”
  江阳一掌打飞了我手中的酒瓶,语气微微颤抖:“你疯了吗?”
  我瘫坐到地上,捂脸痛哭。
  江阳把我抱在怀里,低声说:“别怕,有我呢。”
  有我呢。
  有我呢。
  ——正是因为有你,我才会沦落如此境地,你为什么就是不明白呢?

尽管我对他怨恨至极,他却始终对我这个姐姐死心塌地。
  他总能在我被父母遗忘在角落时,跑过来找到我,把我的难堪和尴尬暴露在大庭广众之下。
  我故意炒难吃的西瓜皮给他吃,他居然吃的津津有味,还竖起大拇指夸赞好吃。
  我交第一个男朋友时,他眼中居然流露出哀伤的神色,忿忿的问我他哪里比不过那个所谓的男朋友。
  甚至连他后来交往的女朋友,身上都有我的影子。
  这么个单纯无知的弟弟,在看见心爱的姐姐精神崩溃拿着瓶尖要自杀时,内心肯定会有所触动吧。
  其实我也没那么崩溃。
  金钱的确能满足我的虚荣心,但毕竟是身外之物。
  随便找个有钱的男朋友就能解决一切烦恼,我根本不需忧愁任何事。
  只是趁此机会刺激一下江阳罢了。

只是一个小小的契机。
  听完我那番状似痛苦绝望的话后,当他每次看见看守所里自暴自弃的父亲,看见以泪洗面日渐憔悴的妈妈,还得提防着我这个做姐姐的轻生自杀。纵然他内心再强大,恐怕也承受不了如此压力。
  尤其是在经历了袁礼和陈华杉的双重背叛后。
  可他依然没心没肺,吃饭时讲一些无聊的冷笑话努力逗母亲笑,抢着干家务替母亲分担压力,甚至还瞒着母亲偷偷在外面找兼职。
  而整天只知道吃饭睡觉上网的我,总被母亲责骂是赔钱货。
  如果他不是我弟弟该多好。
  如果他不是我弟弟,我一定不会像现在这样对他心怀妒恨,说不定还会觉得他是个好孩子。
  而正因为他是好孩子,才衬出了我有多么阴暗和卑微。
  只要他存在一天,我就会永远活在永无止尽的黑暗。
  如果他死掉就好了。

这是从小就掩埋在我内心深处的期望。
  江阳哪里知道,当我跟他同桌吃饭时,当我跟他坐在同一个沙发上看电视时,当我跟他一起走在上学路上时,我心底满满的,都是——去死吧。
  我一点都不恨他,这一切并不是他的错,他只不过是一个天真幼稚的傻弟弟而已,但我还是渴望他死掉。
  光想象一下得知江阳死掉后父母伤心欲绝的脸,我就能开心的笑出声来。
  所以。
  在他坐在电脑前苦思冥想找兼职时,我站在他身后,说:“几年前爸妈给我们买了保险。如果我们其中一个死了,保险公司就会赔偿我们家一大笔赔偿金,那样爸爸和公司就有救了。”
  所以。
  江阳身形一顿,转过头望向我,眼底一片阴霾。
  我面无表情地与他对视:“你不会让我去死的,是吗,弟弟?”
  他当然不会让我去死。
  因为我是他最亲最爱的姐姐。

江阳跳楼之前,母亲在家里割了脉。我看见她拿着刀片。精神恍惚的进了卫生间。
  ——脆弱而又不负责任的更年期妇女。
  我若无其事的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直到听见卫生间传来肉体倒地的声音。
  我眼睛盯着电视屏幕,拨通了江阳电话。
  “妈刚刚割腕了。”我说,“可是我不打算送她去医院。”
  江阳没有说话,听筒里传来呼呼的风声。那时我还没有意识到他在学校顶楼。
  或许那时他只是想吹吹风,或是抽支烟。
  “就这样死了也好,活着太累了,不是吗?”我继续说。
  电视里在播放一个广告,扎着马尾辫的小女孩牵着弟弟的手小心翼翼地过马路,两只小手紧紧攥在一起。
“还记得以前我说过如果你将来嫁不出去我就养你一辈子吗?”江阳低声说,语气微微发颤,“我保证,会努力赚钱,我会养你的。所以你快点把妈送到医……”
  我厉声打断他:“养我?你拿什么养?你马上高中毕业了,上大学会花费巨额的费用!辍学出去找工作?一个刚满18岁的废物又能干什么?所以说你到底要天真到什么时候!?”
  我抬高音量:“知道吗?跟你做姐弟的这十八年来,我没有一天不希望你去死。”
  “你的存在,对我来说是最大的痛苦。”
  “即使我们家没有破产,爸没有坐牢,我也还是希望你去死。”
  “所以,求求你了,快去死吧。”
  然后我决然的挂掉了电话。
  就像普通的姐弟吵架。
  吵完架之后,会和好,互开玩笑。
  当我把母亲送到医院时,得知了江阳跳楼的消息。
  那个没心没肺、乐观向上的弟弟江阳,终于如我所愿的死了。
  这个世界上最爱我的人,
 江阳临死前没有留下只言片语。
  所有人都不知道他曾在跳楼前跟我通过电话,他的手机摔碎了,SIM卡没有受损,可我跟他那通最后的通话记录却从卡里消失了。江阳在跳楼前,还细心的删掉了记录,为了我不被**纠缠调查。
  如果现在再来说“江阳,姐姐是跟你开玩笑的,姐姐只是一时冲动,所以你活过来好不好”的话,简直太讽刺了。
  家里客厅墙上挂着江阳的黑白遗照。
  那是他今年刚拍的二寸照。
  照片上的他微微笑着,比阳光还要温暖。
  长时间专注的盯着一个东西的话,视线会渐渐模糊,然后情不自禁的落下泪来。
  这是正常的生理反应。
  所以,当我看着江阳的遗照,一直看到眼泪滑至嘴角,也一定是因为正常的生理反应,而不是在伤心。
  去拘留所接父亲时,他仿佛老了十岁,被母亲搀扶着才能勉强走路。回到家后,抱着江阳的照片失声痛哭。
  
可我却并没有畅快淋漓感。
  因为我忽然意识到,纵使他们现在再悲伤,也终究会在时间的催化下淡忘一切。他们会渐渐忘记自己曾经有个名叫江阳的儿子,偶尔提起,叹息几声,仅此而已。没有谁会为谁的死伤心难过一辈子。
  这就是人类。
  我打扫江阳的房间,整理他的书柜,翻他的相册。
  就像突然才意识到他是我亲弟弟一样。
  “下辈子,你不要做我弟弟了。”我对照片上灿烂笑着的江阳说。
  ——对不起。
  这三个字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因为一旦说出口,就全盘皆输了。我这些年所有的怨恨、妒忌、难过、绝望,全部成了笑话。
 
“如果我告诉你,江阳不是因为袁礼自杀的,你会信吗?”这个看上去毫无存在感的小男生,说出的话却让我愕然的瞪大眼睛。
  他接下来说的那些话,更是让我倒抽了口气。
  ——江阳化作了幽灵,忘记了自己自杀的理由,被束缚在了学校。只有钱小道一个人看得见他。
  听上去就像恶俗的韩国鬼片。
  原本我是无论如何都不可能相信这些无稽之谈的。
  可当我来到江阳的学校,站在紫藤长廊里,看向钱小道手指指向的方向时,居然莫名感受到了一股压抑的窒息感。
  不可能的。
  不可能。
  我提了很多问题,只有我跟江阳两个人知道的问题,钱小道全部一字不露的回答上来了。
  江阳真的存在。
他就站在我面前,他能看见我,我却看不见他,我不知道他是笑还是面无表情,不知道他是高兴还是生气。
  刺骨的寒意从我的头顶一直蔓延到脚底。我想逃,逃到家里逃到自己的卧室用被子死死蒙住头。
  然后我忽然想起来,江阳忘记了自己自杀的理由,忘记了所有不愉快的事,只能依靠旁人的提示才能一点一滴慢慢恢复记忆。
  所以我还是他最心爱的姐姐,还是那个他承诺要养一辈子的好姐姐。
  我们还是亲密无间的姐弟俩。
  可记忆总有一天是会恢复的。所有的阴暗和绝望终究还是会侵袭江阳的内心。
  何况还有个钱小道在旁边掺和。
  我不能让江阳再承受第二次临死前的那种滋味。
  唯一的办法,就是让他在恢复记忆之前消失。
  ——我宁愿你带着美好的记忆魂飞魄散,也不愿让你重新想起我丑恶的那一面,对我心如死灰。
8、看不见的未来
  【渴望未来的他】
  
  这几天学校放假,一直在下雨。
  做鬼魂的好处就是无论雨下的有多大,都可以不打伞在室外尽情活动。
  我两手插兜,踩在一片一片的水洼里,雨打到我身上,又落回地面。
  一把伞突然遮住我的头顶。
  我扭头看向身后的钱小道,他冲我笑,镜片上沾了几滴雨水。
  “不是放假了吗?你还来干嘛?”我说。
  “想见你。”他一本正经的答。
  我咂嘴,直挺挺往前走:“少肉麻,你不是跟慕容泉告白了吗?怎么不找她玩去?”
  “那天我跟她告完白后……她给了我一拳。”钱小道闷闷不乐的说。
  我幸灾乐祸的大笑,笑着笑着,听见身后的钱小道低声说:“可不可以,不寻找自杀的理由了?”
  雨声很大,我怀疑自己听错了。
钱小道声音很低:“如果找到最后,发现致使你自杀的,是你无论如何也接受不了的原因,那岂不是又要承受第二次那种痛苦?”
  “为什么,非要去寻找痛苦的根源呢?就这样无忧无虑的呆在校园里,不是很好吗?”
  “暑假过后我就申请住校,我们一起聊天,一起看漫画,一起看球,就这样过一辈子,好吗?”
  “谁要跟你过一辈子!”我嫌弃的皱起眉。
  钱小道接着说:“虽然我总有一天会从这个学校毕业,但我将来会报教师专业,大学毕业之后就回来做老师,我们还是每天都能见面。”
  “那你18岁的时候,我是18岁,你20岁的时候,我还是18岁,你30岁的时候,我他妈还是18岁,老子岂不是很亏?”我不爽的双手抱臂,“你还是抓紧时间找出我自杀的理由吧,老子赶着投胎呢。”
  “……我不。”
  还会顶嘴了!
  我大怒,组织了无数种语言准备好好训斥这小子一顿,转过身,却看见钱小道正别过头,摘下眼镜偷偷擦眼泪。
“你哭什么?”我说。
  “雨打到我眼睛里了。”
  “看来这雨跟我一样,有穿透镜片的技能。”
  钱小道不吭声,用手捂住眼睛,眼泪从他的指缝流出来。
  “别哭了。”我走近他。
  “没哭。”他哑着嗓子道。
  “好吧。”我叹了口气,“怕了你了。”
  他一顿,抬脸看向我,瞪大哭红的眼睛:“你答应我了?”
  我冷哼:“不就一辈子么,过就过。”
  钱小道高兴的笑起来,他忘了戴回眼镜,两只小眼睛笑的眯成了一条缝。
“以后我要教你打篮球你不准再找各种理由推脱了!”我说。
  “嗯。”
  “写信给海贼王的作者催他赶快更新下一章!”
  “……嗯。”
  “再有人欺负你你要给我狠狠欺负回去,不准躲在器材室抹眼泪了!”
  “……嗯。”
  “下次我想看苍井空的片子或是去女生宿舍,你不准阻止我。”我严肃道。
  “说起这个,”钱小道答非所问,“那天我去你家,在你房间床底翻出了好几张H碟……”
  他咳了咳:“我帮你销毁了。”
  “你可以自己留着看的,那些都是珍藏版。”我惋惜道,“对了,你最近怎么不带我姐来看我了?”
  钱小道脸色一变,手上举的伞差点掉到地上。
  “你怎……”我没来得及说完整句话,就看见两个熟悉的人影打着伞朝我们这边走过来。
  是陈华杉和袁礼。
钱小道顺着我的目光看过去,支吾道:“陈华杉怎么也来了?”
  “什么意思?”我眉头一跳。
  “袁礼跟我约好今天在学校见面,说有重要的事要告诉我,是关于你的。”钱小道小声说。
  “你他妈是傻逼吗!?”我吼道。
  我跟陈华杉从小一起长大,深知他的脾性,只要有人敢得罪他,哪怕豁出性命,他都会一雪前耻,狠狠地报复回来。
  所以那天得知钱小道拿酒瓶把他给砸了之后,我才会一时气结,冲钱小道发火。
  钱小道这白痴无疑于在把自己往火坑里推。
  如今我最担心的事终于发生了。
  却没想到居然是袁礼出面诱骗了钱小道。
“快跑啊蠢货!”我冲傻站在原地不动的钱小道喊道。
  钱小道如梦初醒,调头开跑,却已经被大踏步走过来的陈华杉一把揪住了衣领。
  “你想跑哪儿去?”陈华杉勾起唇角恶劣的笑,揪住衣领的手慢慢移动到钱小道的脖颈,用力勒住,硬生生将他往游泳池那边拖。
  雨下得很大。
  校园里除了他们,再没有其他人。
  我眼睁睁看着钱小道毫无反手之力,任人宰割的被拖到游泳池,脑袋被生生按进泳池。钱小道痛苦的挣扎着,连救命都喊不出。
  他不会游泳。
  如果我还活着,一定会狠狠把陈华杉揍翻在地,用力抱住钱小道告诉他别害怕有我在。
  可我已经死了。
  我只是个一无是处的幽魂。
  我救不了他。
  我什么也做不了
“上次被你砸过的地方直到现在还隐隐作痛呢,”陈华杉猛地将钱小道的脑袋从水里拽起来,附在他耳边轻声说,“你说我该怎么报答你才好呢?”
  钱小道呛了好几口水,拼命的张大嘴呼吸。陈华杉笑着又把他的脑袋按进了泳池里。
  袁礼沉默的打着伞站在一边,始终不发一语。
  “小礼,华杉,求你们了,”我冲他们跪下来,颤声说,“停手吧。”
  钱小道艰难的转脸看向我,用口型跟我说:“我没事。”
  下一秒,他就被陈华杉一脚踹进了泳池。
  陈华杉冲在水里扑腾的钱小道做了个拜拜的手势:“喝个够吧。”
  然后他钻进袁礼的伞底,搂住她的腰,扬长而去。
  我跌跌撞撞的跳进泳池,身体坠入水中的一刹那,仿佛有无数沉重的钢铁朝我压过来,企图将我埋进池底。我使不上任何力气,看见离我两米远的钱小道扑腾的幅度渐渐减弱。
  我艰难的游向他,向他伸出手,他冲我虚弱的笑,试图抬手抓住我,可我们都忘了,我跟他,是触碰不到的,他的手穿过我的手,身体直直沉了下去。
  我愣在原处,眼睁睁看着钱小道被水流吞没。
  不要。
  不要。
  老天爷,你不能这样对我。
 【看不见未来的他】
  
  当我睁开眼睛,印入眼帘的是慕容泉近在咫尺的脸。她的双手放在我的胸口不停按压着,似乎还打算低头用嘴渡气给我。见我醒了,立即弹开了。
  我想跟她道谢,却咳了好几口水出来。
  “连游泳都不会,你还是不是男人啊!?”慕容泉骂道。
  “你怎么会在这里?”我问。
  “我这几天一直被爷爷罚留校学习。”她闷声说,“刚刚我看见那个黄毛跟袁礼从泳池这边出来,就好奇的过来看看。没想到看见你这只猪泡在水里。”
  “谢谢。”我冲她感激的笑笑。
  “笑屁啊,”慕容泉白了我一眼,“都是你害我衣服全湿透了!”
  我一边道歉一边打量四周,却找不到江阳的身影。
甚至第二天,第三天,我都没有再看见江阳。
  他一定是躲到了某个角落默默愧疚没能救得了我,过几天心情好了就会出来。
  明明比我大两岁,却像个小孩子一样。
  李老师又一次找我谈话。
  敲开李老师办公室的门,我发现江南也在里面。
  该来的总是要来。
  “你自己算算,因此江阳的出现,你原本平静的生活发生了多大的变动?经历了多少危险?”李老师语重心长,“是时候回归你原先的生活了,小道。”
  如果没有江阳,我就不会认识袁礼和陈华杉,更不会因为拿酒瓶砸破陈华杉的脑袋,也就不会被陈华杉报复的推进泳池里。

  可是如果没有江阳,我就还是那个每天被同学欺压恶整、唯唯诺诺、没有朋友、不敢跟喜欢的女生表白的懦夫钱小道。
  “不是江阳的错。”我握紧拳头,“砸破陈华杉脑袋的是我,遭到报复也是意料之中的,根本不关江阳的事。为什么总要把错怪到江阳身上呢?”
  最可怜最无辜的人明明是江阳才对。

“你们就这样一人一鬼一辈子?”一直沉默的江南突然开口。
  她直直地注视着我,跟江阳相似的眉眼让我的心一阵抽痛。
  明明是江阳最亲的家人,明明是江阳最信赖的姐姐。
  却是最渴望江阳的魂魄从这个世界消失的人。
  “小朋友,做人要现实点,你现在才高一,情商智商都还停留在低级阶段。”见我没有吭声,江南继续说,语气嘲讽,“你总有一天会毕业,会离开这个学校,大学毕业回这个学校做老师?你能保证自己一定考得上教师专业吗?就算你考上了,你又能保证自己一定会被分配到这个学校吗?而且,那么多年过去了,这个学校还会存在吗?退一万步讲,你成功做了这个学校的老师,请问,你能一辈子吃喝拉撒都呆在学校吗?你要工作、结婚、生子,还有年迈的父母等着你去养老,你会有忙不完的事,你会慢慢忽略江阳,不得不抛下他去做你自己的事。”
  “一辈子,说短也不短,说长也不长。”江南走近我,一只手按住我的肩膀,“你说不定哪一天就会死,死在你家床上,死在马路上,或是死在医院,再也来不了学校,到了那个时候,江阳一个人呆在这个已经物是人非的学校,整夜整夜孤独的游荡徘徊,会有多绝望,你能体会吗?”
  不会的。
  不会像她说的那样的。
  我的手心冒出大滴的冷汗,呼吸有点不稳。
  “与其让江阳做一个寂寞可怜的孤魂野鬼,不如让他早日超生,脱离苦海。”
  “江阳是我弟弟,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他好。”江南的声音飘进我的耳朵里。
为他好

好一句为他好。
  我倒退几步,转身,头也不回的离开了办公室。
  经过前几天的大雨洗礼,蓝天变得更加明亮。可我眺望远方,却看不见自己的未来。
  未来到底会怎么样,我们谁也不知道。
  跟慕容泉表白那天,太阳很烈,□的皮肤被晒的很红。
  即使你不喜欢我,看见我就讨厌,想方设法恶整我,我也喜欢你。
  我这么跟她说。
  然后我看见江阳转过身,一个人默默离开了。
  我盯着江阳的背影,继续对慕容泉说:“曾经,我以为自己就是这么喜欢你。”
  “曾……经?”慕容泉一愣。
  “曾经我觉得你就是耀眼的光,班上的男生都追捧你,大家都喜欢你,我就觉得自己也应该喜欢你,这样才会合群。”我说,“听完你刚刚讲的对江阳的感情,我发现自己对你的感觉根本不配称为喜欢。”

“谢谢你喜欢他。”我捂住脸冲她笑。
  “啊?”
  “谢谢你没有像其他人一样,迅速忘掉江阳,把关于他的记忆抛之脑后。”
  慕容泉虎视眈眈的瞪着我:“凭什么是你谢我?你以什么身份来谢我?你是他弟?还是他舅?”
  “我是他朋友。”我说。
  以前一听见朋友二字就会刻意回避,现在却是满心都是暖意。
  “你也是,”我看着面前这个我暗恋了整整一年的女孩,“你也是我朋友。”
  慕容泉冷哼一声,别扭的转过头去:“看在你是江阳朋友的份上,我就勉为其难当你的朋友好了!”
  朋友。

我跟江阳,真的是朋友吗。
  当我回过神来,才发现不知何时江南突然出现在我身旁,跟我一起趴在阳台上抬头看天。
  我抬脚准备走人,却听见江南平静地说:“江阳是因为我才自杀的。”
  我停下脚步,手机在同一时间震动起来。
  “如果江阳磕磕绊绊寻找到最后,发现自己自杀的理由,居然是我这个最亲最爱的姐姐,他该会多绝望呢?”
  “只要他还存在于这个世界,就总有一天会想起自己自杀的理由。”
  “作为江阳的朋友,你也不想眼睁睁看着江阳身陷绝望无法自拔吧?”
  “我们唯一能做的,就是趁他还没有被绝望和怨恨吞噬沦落成怨灵,早日助他升天。”
  我掏出手机,是袁礼发来的短信。

——“没有被淹死算你走运,那么我遵守诺言把上次约定的事告诉你。我之所以背叛江阳,是因为他从来都没有喜欢过我。跟我在一起的每时每刻,他都在谈论他那位所谓的姐姐。我可不想跟一个恋姐的男生谈恋爱。”
  我收起手机,看着面前一脸平静的江南,抬起胳膊,想挥向她的脸,最终还是颓然的放下。
  江南勾起唇角笑,仿佛在自嘲,又像是在嘲笑我。
  我左手用力握住自己的右手,防止它们剧烈的颤抖,抖着声问:“要怎么做,才能帮助江阳升天?”
  ——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他好。
  为他好。
  “首先,需要你帮忙引出他,指出他的所在处。”江南回答。
  “姐!钱小道!”楼底突然传来熟悉的声音。
  我顺着声音看过去,看见江阳正站在楼下朝我们挥手。
  他脸上带着阳光灿烂的笑,仿佛能融化世间一切黑暗。

【消失的阳光】
  江阳自杀那天,我的书包被慕容泉带领一群人扔进了厕所。我蹲下身去捡,被一个男生重重踹倒在地。慕容泉站在一旁把玩着自己的指甲,一脸无所谓。
  以前她明明不是这个样子的。
  去年夏天,我升上了高中。
  大人告诉我,升上高中意味着我迈向了成熟的第一步,我不再是受了欺负就躲回家哭的小孩子。我会长高,会变强壮,会融入圈子,会交很多很多朋友,会参加各种社团活动,一切都会好起来。
  我满心期待着。
  然而跟初中一样,我在班里依然是毫不起眼的角色,没有人注意到我的存在。
  除了班长慕容泉。

“真是不知天高地厚,居然敢招惹慕容泉。”
  “谁不知道慕容泉喜欢高三的江阳啊,你摆明了往枪口上撞。”
  “江阳人长的帅,家里又有钱,你连人家一个衣角都比不上,还敢喜欢慕容泉?”
  “所以说越是下等的垃圾越容易不自量力,平时对你好一点还真蹬鼻子上脸了。”
  “凭你这个垃圾,也敢跟江阳比?”
  江阳这个名字,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砸进我的生活中,无论我如何努力,都抹不掉这两个字。
  那天我当着慕容泉的面,我跪坐在厕所的地上,一本一本捡起浸在水里的书,装回书包里,然后踉跄的站起身,去了顶楼。
  我听见身后有人说:“这小子该不会跑去跳楼了吧?”
  慕容泉冷笑道:“那就让他跳啊,死了才好,眼不见为净。”
  来到顶楼,我将湿透的书包和课本平铺在阳光下,然后趴在栏杆上,看着天空发呆。

直到一只手忽然伸过来拍拍我的肩,说:“小子,你有什么事想不开?”
  我回过头,看见了传说中的江阳。
  他在学校很有名,再加上慕容泉喜欢他,就算我不想认识他,也必须认得。
  江阳在操场打篮球时,四周总是围满了尖叫的女孩子,我站在教学楼阳台上,经常远远地看见他拿着球突破重围灌篮的样子。
  在大家面前飞扬跋扈的慕容泉,面对江阳,总是小心翼翼地躲在角落,连像其他女孩子一样上前递瓶冰水给他的勇气都没有。
  这就是喜欢。
  如今这个被慕容泉深深喜欢着的江阳,就站在我面前。

他严肃的皱着眉,似乎以为我要跳楼自杀,手紧紧地抓住我的肩膀,生怕我跳下去。
  我连与他对视的勇气都没有,低垂着头,小声说:“我是来晒书的,没有想不开。”
  江阳愣了愣,才发现满地都是湿了的课本,自嘲的笑了笑,不再搭理我,点了根烟抽了起来。
  他和我一起趴在栏杆上,对着天空吐烟圈。
  我被烟雾呛得咳了几声,江阳扭头看我,用胳膊肘捣捣我,将烟盒递向我:“来一根?”
  “抽烟对身体不好。”我说。
  江阳嗤笑,微风吹起他的头发,淡淡的烟草味飘进我鼻子里。
  他看着天空,我看着他,听见他喃喃自语:“无论发生任何事,都不要自杀。”
  我在心里回应他:“说的对。”
  书本很快晒干了,我整理好书本,临走前,捡起他丢在地上的烟头,对着他的背影说:“再见。”
  他没有吭声,更没有回头看我一眼。当我走下第一个阶梯时,江阳的手机铃声响了起来。

  我也不知道自己那时为什么会停下脚步。
  我回过头,看见江阳对着手机的来电显示顿了几秒才接起来,先是长久的沉默,然后低声说:“还记得以前我说过如果你将来嫁不出去就养你一辈子吗?”
  大概是女朋友吧。我心想。
  他后面说了什么我没听清,转身准备离开。一阵风吹来,我怀中抱着的一张试卷飞了出去。我上前两步想捡回来,却看见接完电话的江阳不知何时爬到了栏杆上,朝前伸出了脚。
  我下意识扑过去,在他坠下之前隔着栏杆抓住了他一只手。
  像是受了蛊惑之后猛然惊醒般,江阳瞪大眼看着我,他的身体悬在半空中,我死死抓住他的手,颤声说:“刚刚那句无论发生任何事都绝不自杀,是开玩笑的吗?”
  江阳无力的苦笑:“有些事,好像真的只能用死亡解决。”
  他不想死。
他的眼睛里满满的都是对生存的渴望。
  手上的重量渐渐加重,我使出全身的力气握紧江阳的手,他的手腕已经被勒出很深的红印子。
  “只要活着就有希望。”我咬着牙,说。
  “希……望?”江阳的眼神中浮现出我看不懂的情绪。
  “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我冲他笑,但我知道自己一定笑的很难看,“明天的太阳照常会升起,天空依然明亮,喜欢你的人依然喜欢你。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他直直地注视我,突然伸手抓住栏杆,说:“你说的很有道理,而且马上都放暑假了,现在死,好像太亏了。”
  “……”
  我松了口气,尝试着把他拉上来,眼角的余光突然瞥见满地的试卷和课本。刚刚因为要腾出手救江阳,我顺手扔掉了它们。

慕容泉那张带着嫌恶表情的脸一瞬间浮现在我的眼前。
  她厌恶的命令我离她远一点的样子,她抄起黑板擦砸向我的样子,她抬手将我的课本丢进马桶里的样子。
  还有最开始,她冲我微笑的样子。
  如果没有江阳,她是不是就会变回以前那个认真指出我作业本上错误的班长了?
  是不是就不会心心念念都是他了?
  是不是就不会拿我跟他作对比、然后肆意嘲笑羞辱我了?
  所以,我在干什么?
  为什么要上去拉他?
  为什么要阻止他自杀?
  为什么要跟他说什么只要活着就有希望一切都会好起来?
  为什么要拼尽力气去救这个致使我跌进痛苦深渊的罪魁祸首?
  像是突然间醒悟了,所有阴暗可怕的心思在一瞬间全部钻进我的脑袋里。
  就那么一瞬间。

我看着面前的江阳,他在等待我把他拉上来。
  我慢慢松开了抓住他的手,说:“我没有力气了,你抓着栏杆坚持一下,我去找人帮忙。”
  江阳看上去很疲累,刚才那番折腾消耗了他不少体力,他现在的力气仅够抓住栏杆,但他依然支撑着冲我笑:“我等你。”
  我转过身,弯腰捡起试卷和课本,还有那只烟头。不敢回头看身后艰难支撑着的江阳,逃也似的冲下了楼。
  中途楼梯上有零散几个人路过,只要我喊住他们,带他们去顶楼,江阳就有救了。可我的大脑和舌头像是不会运转了,我的双脚控制不住的想要逃。我迫切的渴望逃离学校,逃离那个冲我微微笑着说会等我的江阳。
  可我一跑出教学楼底楼的大门,江阳就直直坠楼在了我脚下。
  我低头看着溅在自己鞋上的鲜红色血液,才蓦然清醒。
  ——我等你。

江阳躺在血泊中,眼睛微微睁开,一动不动的盯着我。
  我的双手剧烈颤抖着,怀中的课本全部砸落在地,其中一张试卷飞到了江阳脸上,恰好盖住了他那双直勾勾注视着我的、死不瞑目的眼睛。
  急救车迅速过来拖走了江阳的尸体。
  然而这仅是个开始。
  我手脚冰凉的站在不远处,看见了完好无损站在大楼底下的江阳,或者说,他的鬼魂。
  他甚至抬手冲我打了个招呼。
  所以当那天晚上他出现在我们班教室时,我心如死灰的以为,他一定是回来找我复仇的。
  然而。
  “我忘了自己自杀的理由,”厕所的灯忽明忽暗,他歪头冲我轻松的笑笑,“你去帮我查出来。”
  他忘记了。

 忘记了自杀的理由,忘记了所有不愉快的回忆,忘记了我。
  但这依然消减不了我对他的恐惧。
  可我无处可逃。
  只要我还在这个学校上学,就一定会遇见他,他就像尽职的背后灵,时刻跟随在我左右。
  我甚至绝望的想到了转校。
  直到那次被关在器材室。
  我从小就怕黑。在狭小密闭的器材室更是恐慌的不能自已。
  一想到可能会被关一整夜,我陷入深不见底的绝望中。
  是江阳化解了我心中的不安。
虽然他不耐烦的紧皱着眉头,嘴上骂骂咧咧,甚至以此威胁我替他寻找自杀的理由。
  但他却像一个发光体,照亮了狭小密闭的黑暗空间,让我不安而又慌张的心,慢慢沉静下来。
  那天晚上我们坐在器材室的床垫上,他有一搭没一搭的讲冷笑话给我听,如果我不笑,他就板起脸冲我怒目而视,我立即弯起嘴角赔笑,他才清清嗓子接着讲下一个。
  其实……他也没那么可怕。
  我开始渐渐习惯江阳的跟随,习惯江阳脸上戏谑的神情,习惯江阳不耐烦的粗口,习惯江阳嘴角弯起的弧度,习惯江阳每天早上出现在校门口,双手插兜冲我道声早安。
  他是我人生中结交的第一个朋友。
  朋友,多么温暖的词汇。
  然而这位给我带来无限温暖的朋友,却是被我亲手害死的。
  他一无所知的跟随在我左右,冲我皱眉冲我笑,甚至主动帮助我追求慕容泉。
  我心中的悔恨伴随着时间的推移愈来愈深。

如果那时没有松开手就好了。
  如果江阳不要恢复记忆,一直陪在我身边就好了。
  我们一起看漫画、看球赛,一起聊天。
  我以为我们可以就这么过一辈子。
  一切只是我以为。
  当江南一脸平静的说出“江阳是因为我才自杀的”时,我扬起手,试图替江阳给她一巴掌。
  可是最没资格打这一巴掌的人,其实是我才对。
  在最后时刻给了江阳活下去的勇气是我,放开江阳手的却也是我。
  我才是最不可原谅的罪魁祸首。

而江南凑到我耳边轻声说:“迟早会想起来的。”
  迟早会想起一切的。
  迟早会恢复自杀前所有的记忆。
  迟早会想起他的亲姐姐和我这个所谓的好朋友,就是致使他死亡的真正理由。
  迟早会从阳光、乐观、无忧无虑的江阳变成满腹怨恨、被黑暗和痛苦活活吞噬的怨灵。
  温暖治愈的笑脸,迟早会消失的。
  我没有勇气去想象江阳知晓真相后会用什么样的表情看向我。
  连想都不敢去想。
  答应江南协助他们一起送江阳升天那天,我跟江阳一起走遍了校园的每一个角落。
  他一无所知的陪我闲逛,以为我只是心血来潮想参观学校。
  却不知我是打算留下与他在一起的美好回忆。
  我们来到操场,江阳又做了个标准投篮姿势,接受我崇拜的目光后得意的说:“你小子给我好好练球,争取加入校篮球队,到时候混个队长当当,不愁没女孩子追!”
  我咳了咳:“……我又没想让女孩子追。”
  “那男孩子?”江阳斜瞄着我。
  我窘着脸不说话。
  江阳戏谑的笑,随即又一本正经道:“到时候,教慕容泉投篮的重任就交给你了。”
  我愣住,看着他脸上认真的表情,胸口微微发闷。

接着又去了器材室。
  江阳蹲下身研究器材室的大门,道:“下次如果再被关在里面,就用吃奶的力气去踹门,我观察过了,这个破铁门已经生锈了,一踹就开。”
  不踹开也没关系,反正有你陪着我。
  很想这样跟他说。
  可话到嘴边,却成了淡淡的一句“嗯”。
  然后是图书馆。
  “我活着的时候,一次也没有来过图书馆。”江阳站在一排书架前,一身白衬衣的他显得很温顺,看上去就像来图书馆认真看书的乖学生。
  “这几天一直跟着你呆在这里看漫画,感觉倒也不错。”江阳继续说,似乎是看中了书架上的一本书,伸手想去拿,于是理所当然的穿了过去。
  我鼻子一酸,伸手抽出他想要的那本书,看见封面上的书名,《我一直在你触手可及的地方》。
  我一直在你触手可及的地方。
  我们却永远也触碰不到对方。

食堂。
  江阳喋喋不休的跟我讲哪些菜好吃哪些菜是狗屎。
  “你个子不矮,就是太瘦了,老子一口气就能把你吹出校门了。”江阳上下打量我的身板,忽然凑近我,对着我轻轻吹了口气。
  我一脸黑线:“你还真打算把我吹走啊。”
  “所以,”江阳咳了咳,“为了不被我吹走,你要多吃点饭。”
  “嗯。”我笑着点头。
  江阳顺手指向2号窗口:“那个窗口的大姐每次盛的米饭最多,给的肉块也多,用的勺子是最干净的,以后排队记得排2号。”
  我惊讶于江阳居然会注重这些细节,下一秒便听见他摸着下巴道:“而且那个大姐的胸很大。”
  “……”

最后是泳池。
  我们并排站在泳池边,那天被陈华杉按进水池的场景至今还历历在目。
  那个时候毅然决然朝陈华杉和袁礼跪下的江阳,始终印在我脑海里,我记得他当时脸上的表情,他的痛苦和绝望,我全部知晓。
  就在前几天,陈华杉和袁礼死了。
  据说是陈华杉骑摩托车载着袁礼,撞上了路边的电线杆,车后座的袁礼被甩出了三米远,头部重重撞上水泥地,而陈华杉则被摩托车的零件戳穿了胸口。
  这件事上了本地新闻,每个人都在议论他们俩的死亡。
  我没有把这件事告诉江阳。虽然他们是无情的背叛者,但江阳一定不希望他们以那种方式结束生命。甚至会为了他们的死伤心难过。
  江阳就是这么一个善良的笨蛋。
  我转脸望向身旁的江阳,他也正注视着我。
  我们久久对视,微风拂过我的脸颊,痒痒的,却无暇伸手去挠。
  直到江阳开口打破静默的气氛:“跳下去。”
  ……哈?

“你得学会游泳。”他认真的说。
  我退后两步:“我怕水。”
  “越是害怕越要攻下它。”江阳煞有其事,做了个要我跳下去的手势。
  我掉头就走,身后传来江阳的怒吼:“你他妈怎么跟个娘们似的!”
  我继续飞快的往前奔,他轻而易举追上我:“好了好了,不逼你了就是。”
  我松了口气。
  然后听见他小声嘟哝:“反正以后的日子长着呢,有的是时间督促你学游泳。”
  ——反正以后的日子长着呢。
  我停下脚步。
  “干嘛?”江阳挑眉。
  “没什么,”我冲他笑,“我会学游泳的。”
他满意的点点头,双手插兜,一个人走在我前面,留给我一个后脑勺。
  我慢慢跟在他身后,用口型对着他的背影说,对不起。
  最终我也成了背叛者,对不起。
  无法遵守承诺跟你过一辈子,对不起。
  江阳像是感应到了什么,转头看向我,嘴角似乎带着一丝异样的笑容,当我努力想看清楚时,他又把头转过去了。
  第二天,李老师没有来学校。我们班又换了位代理班主任。
  代理班主任表情沉痛的向我们宣布:“你们的李老师昨天晚上遭到入室抢劫,因为奋力反抗,被歹徒残忍杀害。歹徒现在还不知下落,希望大家在哀悼李老师的同时,也注意外出安全……”
  我有片刻的愣神,手心冒出层层冷汗。

袁礼、陈华杉、李老师,一个接着一个的死了。
  真的只是巧合吗?
  抬起头,我看见像往常一样倚靠在我们班教室门口的江阳,正歪着头冲我笑。
  我使劲锤了下脑袋,驱散那些不正常的念头。
  只是意外。
  嗯,一定是意外。
  李老师已经去世,我本以为让江阳升天的事就此搁浅了,却接到了江南的电话。
  她冷静地说:“我会想办法请别的法师,总之江阳近期必须消失。”
  “你真的是为江阳好吗?”我说。
  江南没有吭声。

我继续道:“你真的确定李老师,或是什么别的法师,能让江阳成功升天吗?其实这种事谁都不能确定吧?如果,江阳没有升天,而是被打入十八层地狱,或是魂飞魄散,你也无所谓吗?”
  长时间的静默后,江南在电话那头低笑一声:“反正都已经死了,去天堂还是地狱,有区别吗?”
  握着手机的手用力攥紧,我抬高音量:“你终究还是为了自己,你害怕被江阳怨恨,害怕遭到报复!”
  江南好像一下子崩溃了,嘶吼道:“你懂什么?!如果害死江阳的人是你,你也会像我一样每天胆战心惊!害怕不知哪一天就会被他的鬼魂索命!现在陈华杉袁礼和那个姓李的都已经死了,如果我不采取行动,下一个死的就是我!他会来杀死我的!他一定会来的……”
  如果害死江阳的人是你。
  如果害死江阳的人是你。
  明明……就是我啊。
  “不会的。不会的。”一直到挂了电话,我都在喃喃自语。
  江阳出不了校门,江阳是个善良的笨蛋,无论如何害死袁礼他们的人都不可能是江阳。
  绝不可能。
  不会是他的。

“钱小道!”慕容泉的喊叫将我的思绪拉回了现实,“晚上放学送我回家!”
  “唉?”我一愣。
  慕容泉有点脸红,但嘴上依然气势十足:“我可不是因为害怕歹徒才不敢一个人回家的!”
  我无奈地点头:“知道了。”
  慕容泉放下心来,转身回自己座位,却又伸头望向我,一副欲言又止的神情。当我准备发问时,她又瞪我一眼扭头不再看我。
 纵然慕容泉任性狂妄脾气差,可她其实也只不过是个单纯胆小别扭的小女孩罢了。
  我曾视她为耀眼的光,甚至为了她放开了拉住江阳的手,如今我好像真的得到了她的重视。
  可我对她的喜欢,背负着我的内心深处的自私和阴暗,背负着江阳的生命,太过沉重,让我喘不过气。
  所以,不得不放手。
  送慕容泉回家的路上,我们彼此相对无言,路过喷泉广场时,她突然站住,抬起手腕看表,脸上慢慢浮起笑容,嘴里默念:“一,二,三!”
  她话音刚落,喷泉刷的一下喷泄而出,形成一个巨大而美丽的水柱,水流溅到了我脸上,我抬手去擦,慕容泉忽然凑过来,按住我的手,踮起脚尖亲上了我的唇。
  我呆立在原地,脑袋一片空白。。
  绚烂的灯光伴随着美丽的水柱,慕容泉闪亮的眼眸和柔软的唇,夜空中浑圆的明月。
  水柱落下时,慕容泉离开我的唇,看着我笑:“喜欢吗?”
  “唉?”我捂住发烫的脸颊。
  “你想哪儿去了?我问你喜欢这个喷泉吗?”慕容泉冷哼。
  我结巴道:“喜、喜欢。”

 回教室时,我路过慕容泉的座位,说:“那天谢谢你把我从泳池里救上来。”
  慕容泉像打量神经病一样瞪着我:“把你从泳池救上来?你说什么梦话?”
  我继续说:“昨晚的喷泉很漂亮。”
  慕容泉忍无可忍的一拍桌子:“你到底在说什么胡话?什么喷泉?”
  心中的疑问一瞬间都被证实了。
  昨晚在喷泉边慕容泉埋怨我的那句“跟个娘们儿似的”。
  是江阳的口头禅。

而且慕容泉离开我后去往的方向,是江阳家。
  我原以为慕容泉家跟江阳家在同一方向。
  可慕容泉这几天明明因为被校长惩罚一直留校住宿。
  一向飞扬跋扈不可一世对我唾之以鼻的慕容泉,为什么会奋不顾身冒着大雨跳下去救溺水的我。
  骑着摩托车夺命狂奔的陈华杉和袁礼,到底是在躲什么,到底是什么样的东西,能让他们惊吓的撞上电线杆。
  严谨一丝不苟的李老师家里为什么会突然闯进歹徒,除非歹徒是他所熟悉的人。
  能把江南吓疯的又会是什么。
  只有一个可能,被江阳附身了的慕容泉。
  慕容泉每天都呆在学校,无疑是最方便的附身对象。
  可是,为什么。
为什么你最终还是成为了我最不希望你成为的怨灵?
  你的笑容、乐观、阳光,全部都是假的吗?都是骗人的吗?
  明明是上课时间,我却不顾众人诧异的目光跑出了教室,我要找江阳。
  我要去见他,然后让他亲自告诉我,一切都是我在胡思乱想。
  无论他说什么,我都相信。
  哪怕是骗骗我也好。
  江阳像往常一样坐在操场上的长椅上,看着体育课上打篮球的学弟学妹。
  我站在他身后,轻声说:“你早就记起了自己自杀的理由,对不对?”
  江阳的后背僵了一下,回头看向我。
  我坚持着与他对视,拳头紧紧攥起来。
 僵持了半会儿,江阳叹了口气,眼神变得很温柔,低声说:“昨晚我以慕容泉的身份回了趟家,家里只有姐姐一个人,我喝着姐姐亲自泡的红茶,看着客厅墙上我的黑白遗照,有种恍然隔世的感觉。”
  “姐姐抱着我的相册翻看,她的眼神看上去十分哀伤。”
  “当时我心想,算了,原谅她吧。于是我伸手抚摸她的脸颊,跟她说,姐,我爱你。”
  “这是我生前一直想跟她说却从未鼓起勇气说的话。”
  “她抬头注视着我,仿佛意识到了什么,目光中满满的都是恐惧。她将手上的相册砸向我,相片散了一地。”
  “我只是想抱抱她。告诉她,我原谅她了,让她不要再自责,好好活下去。”
  江阳捂住脸,自嘲的笑起来:“她为什么就是不明白,在这个世界上,我最不可能伤害的人就是她呢。”

江阳继续说:“那天我无意间听见袁礼和陈华杉的通话,不小心从楼上坠下来时,就已经恢复了所有记忆。”
  “我想起了袁礼和陈华杉的背叛,江南的怨恨,还有你。”
  “那时我心想,自己活得可真失败啊。勉强呆在这学校也没什么意思了。可在我即将消失的前一秒,你的眼泪恰好滴到了我脸上。”
  “正是那温热的触感,让我对这个世界产生了留恋。”
  “不,是对你产生了留恋。”
  “你是我唯一的寄托了。”
  “所以,我假装忘了自己自杀的理由,你假装从未放开我的手,”江阳伸出手,掌心覆上我的眼睛,轻轻触上我眼角残余的泪滴,“就这样一无所知的过一辈子,不是很好吗?”
  “那天我眼睁睁看着你在水中慢慢沉下去,我以为你会就这么死掉,直到看见了偶然路过的慕容泉。我冲上去想叫她赶快救你,没想到居然阴差阳错上了她的身。”
  “那一瞬间,我才明白原来自己是可以走出校门的,原来自己是可以触碰到物体的。”
  “但是只要有你陪着我,能不能走出校门,能不能触碰到物体,其实都无所谓。”
  “可是,为什么,连你也要驱逐我呢?”
  他哀伤的注视着我,令我无所适从。
我张开嘴,想要解释,喉咙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如果袁礼和华杉不死,说不定他们还会再来害你。如果李瘦子不死,我就会被除掉。我们不是说好要过一辈子吗?所以谁都不能有事。”
  江阳冲我笑,看上去似乎是阳光灿烂的笑,却令我毛骨悚然,他说:“我从没有怪过你。即使你那天在顶楼松开了我的手,即使你协助李瘦子和我姐除掉我,我也不怪你。”
  “你只要好好活着,我们就这么过一辈子,好不好?”
  “背负着无数条生命过一辈子吗?”我克制不住的摇头,连连倒退。
  江阳踏出脚步试图靠近我,我猛地掉转头,跌跌撞撞的逃了。
  江阳被我抛弃在身后,他在用什么样的眼神望着我远远逃开的背影,我全都不知道。
  我常常做同样一个梦。
  梦中的江阳没有死,我也没有松开抓住他的手。我紧紧地抓住他,拼尽力气将他拉了上来。我们一起瘫坐在顶楼喘着粗气,然后对视良久,一起笑出了声。江阳笑着将手伸向我,说:“谢谢。”我慢慢抬起胳膊,试图握住他的手。可他的手却改变了方向,死死勒住了我的脖子。
  那只是个梦。

梦醒后,江阳依然会冲我微笑,跟我爆粗口讲冷笑话。我们走遍校园的每一个角落,他教我投篮,教我游泳,教我追女孩子。阳光打在他身上,使他的身体仿佛变成了美丽的透明色。
  可如果永远也醒不过来呢。
  如果醒来之后,依然是遍布阴霾、没有阳光的世界呢。
  我曾坚信,只要活着,就有希望。
  而事实上,有时候,如果活着,注定无望。
  每个人一生中都会或多或少犯几个错,有的错误只要及时改进,很容易就会得到原谅。而有的错误,却是抵上性命都弥补不了的。
  如果我没有放开江阳的手,他就不会死。
  如果我没有答应帮助江南驱逐江阳的灵魂,他就不会因为对我失望而沦落为怨灵。
  没有如果。
  从我放开抓住江阳的手那一刹那,我跟他的结局就注定了。
  注定绝望。
注定痛苦。
  回过神时,我已经站在了教学楼顶楼。
  我站在江阳曾经跳下去的地方,透过栏杆看见追过来的江阳正站在楼底,抬头直直地注视着我。
  我想起江阳临死之前跟我说过的最后一句话。
  ——我等你。
  他其实一直都在等我。
  我来了。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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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完事儿了,好久以前看的小说找了好久都没找到原版就只好从转发的文章里拔了,很多转载文章都不全,东拼西凑终于找全了应该没有遗漏的情节了。小弟转载不容易,各位老板看爽了麻烦给小弟点个赞感激不尽。


我是学播音主持专业出身的
我上大一的时候
在校园电台当主播
和我的搭档 叫她小丁吧 我俩是一起主持双语类节目的
有天晚上我们做了美剧“邪恶力量”的介绍推送 所有配乐 文档 都是恐怖系的
直播间只有我们两个人 面前两台电脑 电脑后是一扇玻璃 玻璃后面是导播间 会有导播坐在导播间的电脑前指挥我们
(不要嘲笑灵魂画手)

那天晚上我们俩播稿件的时候 电脑开始自己打乱码 我一边删 一边安慰小丁肯定是电脑出问题了 然后叫了一个男生进来陪我们
男生进来之后电脑就不打字了 所以过一会那个男生就出去了

此处隆重介绍一个瓜娃子 一个我至今想起都想打死他全家的蠢货
我们学校分为校园电台和校园电视台 电视台在我们隔壁 进来一个串门的男生
他听说这件事情后 把灯给我们关了

我猜他是想吓我们

事实上确实吓到了 关灯后我眼前只有透过玻璃导播间电脑反射出的光 照在导播脸上 惨白惨白的看着我们(直播间都是隔音的 门也很厚重 里面只有我和小丁两个人)
千钧一发的时刻我关了推送声音的推子
不然我和小丁的尖叫会响彻整个校园

后来灯开了所有人都跑进来安慰我们 因为两个女生已经被吓哭了
我记得关灯后我一直拉着小丁的手 因为摸到了手指 想着有人在我旁边我还安心一点

直到节目结束之后 我们走出电台 我跟小丁说“幸好刚刚拉了你的手 不然我要吓死”

然后小丁又哭了 她说“刚刚灯关了后我两只手都捂着眼睛的”

不是故事
后来我退台了


工作原因,偶然机会采访了一个从贵州被拐卖到河北的孩子。

小的时候因为父母在外面打工,他从小就和奶奶生活在山上的小屋里,感情特别好。

他们那个村子,家家户户基本上是小木屋,很容易就能潜进去,因为经常有拐卖孩子的事发生,奶奶非常担心,便让他白天不要到处乱跑。他自己也挺害怕的,还记得被拐走的那天晚上做了一个噩梦,梦到自己被人贩子给拐跑了,一直叫着“奶奶”,从梦中惊醒过来之后,奶奶就在身边一直安慰他,他也就放下心来。可是后来他才知道那不是梦,人贩子就在屋里的角落躲着,趁着他和奶奶睡着了以后,人贩子用木棍把奶奶给打伤了,拿着刀威胁他不许苦不许闹,就这样把他抱走了,拐到了河北的一个县城,卖给了当地的一家人,家中有一个精神不好的养父和腿脚不好的奶奶。

他的养父精神上有问题,有暴力倾向,所以到了这家之后,他经常挨打,他养父发起病来就捆着手把他吊在房梁上用皮带抽,抽得他快要昏过去了才放下来,还用胳膊夹着他要把他扔到井里,但幸好有他养父母亲的制止。他养父之前的妻子就是无法忍受他的折磨,带着女儿和他离婚了。到了这家之后,他也尝试过逃跑,但每次都被抓回去了。

他说他忘不了最后一次逃跑。那天养父出去干活,他就又打算逃跑。那时天气还是很热,他就沿着一条通往县城的土路跑。跑了一段时间,太阳太晒,他受不了了。刚好路边有一个桃园,两个老人坐在那里摆摊卖桃子。他就上前去讨水喝。一个老太太非常非常的温柔,就问他你是谁家的孩子呀,为什么大热天的在这里。你渴不渴,要不要吃个桃,累不累要不要睡一会儿?他说那个老太太对他真的特别温柔,他觉得她可能是离开奶奶之后对他最好的人了。

他当时就非常相信那个老太太,告诉她自己不是这里的人,是偷来的孩子,被卖到养父那个村子里的,想请她帮帮忙,能不能帮他告诉警察。说完之后他就在那里等着,结果没过多久,养父推着自行车出现了。原来,他相信的老奶奶给养父村里的村支书打了电话。当时养父抓着他就往回走。农村田间的土路路边一般都会有比较深的沟,养父一脚就把他踹到了沟里,等着他爬上来了接着打。走了一路,养父打了他一路。当时他背上的衣服都被打烂了,血和汗混在一起粘在背上。快到村口,他又被踹到了沟里,好不容易爬上来时,他养父用他的二八大自行车砸向了他,他晕了过去。

他说:醒来之后,他就再也不相信任何人了。一个村子的人都是拐卖的帮凶,想想都不寒而栗。

他现在已经找到了家人,可惜的是父亲和他最想见的奶奶已经去世,没见到最后一面。好在他现在和多年没见的妈妈、姐姐相处地特别好,家里的条件也很不错,奶奶还给他留下了一座小山,我们都笑称他苦尽甘来,成了山大王。


巴虺的牧群, 应该是我看过最好的克苏鲁恐怖故事了

五年前的5月24日,我的一位朋友,在四川文物考古院从事古蜀文化研究的张存孟博士,逃出了成都市康仁精神病院,从此下落不明。

当然,大多数人从未听说过这件事情。不过,他的失踪倒是在学界内部引起了一定规模的轰动。因为,在被诊断出患有严重的焦虑症,必须送进精神病院接受治疗之前,张存孟曾经公开宣称自己发现了一个曾活跃在蜀西南地区、并且尚未写入现代考古记录里的史前文明。一些喜欢加油添醋的好事之徒认为他的精神障碍与离奇失踪只是一场精心设计的骗局,是张存孟为了挽回自己的学术声誉而自导自演的一场闹剧;另一些人则相信那些离经叛道的“新发现”正是张存孟精神错乱时产生的妄想,而随后的离奇失踪更说明他的精神疾病已经发展到了无可救药的程度。

然而,那些经常与张存孟打交道的人却有着不同的观点。他们主张将这一连串变故看作是相互独立的事情——也就是说,张存孟的确发现了一个尚未写入现代考古记录的史前文明,却因为精神问题没能将所掌握的全部材料公之于众。但即便是他们也不得不承认,张存孟留下的叙述与材料虽然高度一致,却过于零碎,而且缺乏实质性的证据。因此,一些真诚支持张存孟的人特意组织了一次私人考察,试图寻找到一些切实的证据来证明的张存孟的工作——我也参加这次考察活动。但出于某些原因,我们从未在公开场合提起过那次考察的结果。

直到上个月,青羊区人民法院结束了一年的宣告期,正式推定张存孟已经死亡,而他的家人也为此举行了一个象征性的追悼会。得到消息后,我特意搭乘飞机去了一趟成都,与其他几个曾经参与考察的朋友一同参加了这场简单的仪式——这也是我们自那次搜寻探险活动后首次聚集在一起。追悼会上,我们依旧没有提起那次考察的情况——一方面,我们得到的信息太过离奇怪异,反而让人徒增猜疑;另一方面,在那种场合里,有些事情还是不要说起为好。但必须要说明的是,虽然我们都是和张存孟密切往来了十多年的好友,虽然我们都曾参加了那次考察活动并且默契地隐瞒了许多有关探险的详细情况,但是我们的确不知道他的下落。

偶尔,我觉得张存孟可能还活着,但这种想法却不能带给我丝毫的安慰。相反,每每想起张存孟的失踪,想起他可能经历了怎样的遭遇,我就会感到难以言喻的毛骨悚然。然而,这种挥之不去的噩梦却有着一种可憎的吸引力,诱使我继续挖掘与之相关的一切。所以,这些年来,我沿循张存孟留下的线索,详细研究了我能找到的所有资料。虽然失去了第一手材料以及最无可辩驳的铁证,但我依旧大致地拼凑出了整件事情的原貌——只是这中间不可避免地掺杂进了许多就连我自己也分不清楚是现实还是幻觉的片段。

我曾询问过那些参与探险的朋友,是否应该将这些事情写下来。但他们大多不置可否,似乎不愿意再提起那一段往事。然而,考虑到有些事情在科学与历史研究中有着无可比拟的重要意义——同时可能也是张存孟留下的、最有价值的遗产——因此,我决定将所有事情,包括那些确凿的事实与离奇的猜测,全都叙述出来。这不仅仅是为了寻求自己内心的平静,也为了提供一种新的角度看待张存孟的失踪,甚至看待那些我们如同管中窥豹一般了解到的漫长历史。

一、张存孟的故事
整件事情最早要追溯到2007年的春天。那年三月,由于中美合作考古的缘故,张存孟受邀前往美国马萨诸塞州波士顿大学参加研讨会。在研讨会上,他认识了在波士顿卡伯特考古学博物馆从事东亚考古与文化研究的戴维·J·怀特纳博士。由于当时卡伯特考古学博物馆在举办专业的东亚文物展览,因此在研讨会结束后,怀特纳博士顺势邀请他前去博物馆参观访问。参观时的具体情况,现在已经无从查证了,但是他在自己的笔记里反复提到了一件非常特别的展品——一张来历不明的皮质卷轴。

我曾就此事发出邮件咨询过怀特纳博士。那位好心的老人表现出了极大的热情,他向我证实这件事情,同时还向我发送了几张皮质卷轴的照片。在仔细研究过那些照片之后,我必须承认,这的确是一件极为引人注意、同时也让人颇为费解的奇特文物。

那是一张非常古老的皮革,看起来像是经过特殊工艺鞣制成的猪皮皮革。它边缘剪裁得很整齐,整体呈灰白色,大约六寸宽、一尺长。但真正引人注意的还是那些用某种暗褐色的颜料书写或涂抹在灰白色皮面中央的特殊符号。这些符号乍看起来像是甲骨文或金文之类的原始文字,但细看之下却会发现是完全不同的另一种符号体系——不过,那些经常从事考古学研究的学者依然能清楚地意识到它们肯定属于某种表意的符号系统。这些符号共有七十个,整齐地排列成五行十四列。符号与符号间鲜有重复,似乎也暗示着它们可能出自一套非常复杂的系统。

此外,怀特纳博士在附带照片的邮件里详细叙述了其他一些无法反映在照片上信息。根据博物馆的档案记录,这件藏品是由一位名叫克劳德·雅各布的美国探险家与二十世纪二十年代从中国川边地区的一座村寨里带回来的。克劳德·雅各先生在日记里详细记述了他与村民交易皮卷的过程,并且提到皮卷原本是被保存在一个“表面描绘着亵神图案、让人觉得特别可憎”的小陶罐里。但是1986年,克劳德·雅各布的孙子,托马斯·雅各布,将皮卷及其他一些属于克劳德·雅各的收藏品一同捐赠给卡伯特博物馆时,那只陶罐却遗失了。

整张皮卷非常薄,虽然年代久远,但依旧非常柔软、且具备有一定的弹性,似乎经过了某些特殊的鞣制处理。至于它采用了何种动物的皮革目前还没有定论。由于辗转易手,皮卷的碳污染非常严重,因此博物馆方面无法使用碳14法对其进行年代测定;此外,由于缺乏可供参考的类似物件,因此卡伯特博物馆至今仍无法断定皮卷的确切年代。另一方面,符号的解读工作也困难重重。起初,克劳德·雅各认为那些符号是原始的藏文,但这种观点很快就被专业的藏学家否定了。博物馆也曾将它的副本发送给了著名的语言学家与古抄本学者,但他们全都无法做出合理的解读,甚至无法找到相似的样本。

但真正让怀特纳博士记忆犹新的还是来自张存孟的见解。他在邮件里告诉我,张存孟曾仔细研究过上面的符号,并且提出了一些新的看法。他告诉怀特纳博士,四川文物考古研究院在2005年4月对三星堆遗址进行大规模考古发掘的时候曾出土过一尊非常奇特的青铜蛇残件。和常见的三星堆器件一样,这件青铜蛇残件上面也雕刻着许多单个的奇特符号;但这件青铜蛇上的许多符号都是独一无二的,从未在别的器件上见过。而曾经研究过这尊青铜蛇的张存孟发现,某些书写在皮卷上的暗褐色符号与那些符号有着隐约的相似之处。考虑到皮卷最早是在川边地区的村寨里发现的,因此张存孟觉得这张皮卷的源头很可能就在成都平原上,或是川西那些与世隔绝的群山里。

自然,怀特纳博士对这些全新的见解极感兴趣。他不仅向张存孟赠送了几张关于皮卷的高分辨照片,同时还领着张存孟来到了博物馆藏书室,向他展示了有关克劳德·雅各布日记的微缩胶片。根据怀特纳博士的回忆,张存孟曾在胶片放映机前仔细研究了大约两个小时,并记录了大量笔记,直到将近闭馆时才依依不舍地结束了研究工作。他告诉怀特纳博士,他愿意在回国后继续研究这些东西,试着根据日记上的蛛丝马迹,彻底弄清楚这张皮卷的来历。可惜的是,虽然他们后来还有过几次联络,但张存孟的研究工作似乎进展得很缓慢,以至于怀纳特博士最后将这件事情给完全遗忘了。甚至在我联系他之前,他都不知道张存孟已经失踪了。

不过,可以肯定的是,张存孟的确找到了一些与皮卷有关的信息。研究所提供的记录显示,他曾于2008年三月到八月间三次前往四川省西南部山区进行大范围的考察——所牵涉到的地区涵盖了雅安、甘孜、凉山三个州市;而档案室里存留的几页手稿也对这些事情进行了粗略的说明。可以肯定的是,他的确找到了克劳德·雅各布曾拜访过的彝族村寨,而且几位居住在村寨里、年近古稀的老人还认出了照片里的皮卷。

根据手稿的记叙,那些老人将这张神秘的皮卷称为“兹索摩”。这个词并非是彝族的方言,而是一个非常生僻的外来词。根据老人们的说法,“兹索摩”是“龙蜕”或者“龙留下的皮”——当然,这只是一种带有传说意味的比喻,他们并不清楚这种皮卷的原料与制作方法,但某些流传在川南地区、极为隐晦模糊的神话的确是这样解释的。这些传说比居木乌吾还要古老,没人知道是从什么时候,或是由谁,传下来的。在这些神话里,“兹索摩”是山神或地神的凭证——那些得到,或是制作出,“兹索摩”的人将会超脱凡人的局限,进入只有群山诸神才能抵达的地下世界。而书写在皮卷上的古怪符号就是群山诸神使用的文字。

考虑到这一信息的重要性,我设法找到了那座彝族村寨,并详细考察了当地——以及周边县市——的民俗传说。但考察的结果却让我有些失望。由于年代久远,涉及“兹索摩”的神话大多支离破碎,只残存下一些似是而非的片段。但是有一个神话故事却得到了彝族先人的青睐,并且在经历过演绎与加工后逐渐融入了那些在日常生活中起教化作用的民间故事,借此躲过了时间的磨耗,幸运地保留了下来。

出于某些原因,我决定将它完整地记录在这里——因为它隐晦地暗示了一些事情,或许有助于我更好地解释后面需要叙述的事情:

传说,在很久远之前,那时的人还不知道友爱,所以部族间会相互厮杀。有六个兄弟为了躲避仇敌的追杀躲进了大山里。但大山里的生活很艰难,大家都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一天,老大到深山里打猎。他翻了很多个山头,最后走到南禺山时终于累得走不动了,于是他坐在山脚的一个岩洞边大哭起来。过了一会儿,听到哭声的南禺山神出现在了岩洞里,问:“你为什么要在这里哭泣呢?”
老大便对山神说:“山神啊,为什么山要这么高呢,我们走得太累了,您能不能把大山变成平地呢?”
南禺山神回答说:“我不能这么做,但是我能让你变得高大强壮,带着你的兄弟翻越高山。”
于是老大谢谢了山神,回去将白天的经历告诉了几个兄弟。
第二天,老二来到了那个岩洞边大哭起来。过了一会儿,听到哭声的南禺山神出现在了岩洞里。
老二便对山神说:“山神啊,为什么狼有尖锐的眼睛能够在我发现它之前攻击我,为什么鹿有灵敏的耳朵能在我抓住它之前避开我?您能不能捂住狼的眼睛不让它看不到我,堵住鹿的耳朵让它听不见我?”
南禺山神回答说:“我不能这么做,但是我能让你听得清,看得明。这样你能在狼发现你之前听见它的声响,在鹿听见你之前看见它的踪迹。”
于是老二也谢谢了山神,回去将白天的经历告诉了几个兄弟。
第三天,老三来到了那个岩洞边大哭起来。过了一会儿,听到哭声的南禺山神出现在了岩洞里。
老三便对山神说:“山神啊,为什么豺狼虎豹都有爪子和牙齿,能抓伤、咬死我,而我却什么都没有?您能不能把它们的牙齿拔掉,把它们的爪子磨平?”
南禺山神回答说:“我不能这么做,但是我能让你长出牙齿和利爪,这样你就可以赶走它们。”
于是老三也谢谢了山神,回去将白天的经历告诉了几个兄弟。
第四天,老四和他的妻子来到了那个岩洞边大哭起来。过了一会儿,听到哭声的南禺山神出现在了岩洞里。
老四和他的妻子便对山神说:“山神啊,为什么我们的孩子长得那么慢,让我们不能帮助他兄弟一同打猎?您能不能让他快些长大,好为大家出力干活?”
南禺山神回答说:“我不能这么做,但是你的部族需要你们的子孙来延续,你们回去对兄弟们说,我让你们不用出力打猎,只用照顾好部族的子孙。”
于是老四和他的妻子也谢谢了山神,回去将白天的经历告诉了几个兄弟。
第五天,老五来到了那个岩洞边大哭起来。过了一会儿,听到哭声的南禺山神出现在了岩洞里。
老五便对山神说:“山神啊,为什么山里的生活这么辛苦呢?您能不能让果子自己从树上掉下来,让野兽任我们宰杀,好让我们不用再辛苦的干活?”
南禺山神回答说:“我不能这么做,但是你可以回去对你的兄弟们说,我令你不需再劳作,你兄弟的所得皆须分你一半。”
于是老五也谢谢了山神,回去将白天的经历告诉了几个兄弟。
第六天,老六来到了那个岩洞边呼唤了南禺山神的名字。过了一会儿,听到呼喊的南禺山神出现在了山洞里。
南禺山神对他说:“你的五个兄弟都已经来向我讨要过了,你过来又是为了什么呢?”
老六便对山神说:“山神啊,谢谢你愿意帮助我的兄弟,但您能不能留在这里一直保佑我们呢?”
南禺山神回答说:“我不能这么做,但是我能够教你如何带领你的兄弟在这里继续生活下去。”接着,南禺山神将历法与礼祭的知识传授给了老六,然后走进了山洞,再也没有出来。
到了第七天,山神的承诺都实现了。老大变得高大强壮,站起来有松树高,手张开有峡谷宽,于是他背着兄弟们翻山越岭如履平地;老二有了狼的眼睛与鹿的耳朵,于是他带领兄弟们找到猎物,避开危险;老三长出了老虎的牙齿和爪子,于是他帮助兄弟们猎杀动物,打退虎狼;老四与他的妻子生下了许多孩子,他们抚育这些孩子,让整个部族兴旺起来;老五得到了山神的恩准,兄弟们将打来的食物分一半给他,让他不用劳作;老六掌握了南禺山神的历法,开始管理他的兄弟,带领兄弟向天神与地神祭祀。
当山神的历法轮回一圈之后,南禺山神再度出现在了岩洞里。老六便要带领兄弟们前去献祭,可兄弟们说:“我们整日劳作,却没有余粮,又怎么能去供奉山神呢。”老六觉得兄弟们说得有道理,于是他就把整天好吃懒做、只靠其他兄弟奉养的老五当作献祭送给了山神。南禺山神见老五又肥又胖,衣食无忧,便知道他们过得很好,于是收下五个兄弟的献祭。
然后,南禺山神教会了老六如何制作兹索摩,带着他们的献祭重新返回了岩洞里。老六制作了兹索摩,变成了新的山神,保佑着他的兄弟们继续在深山里生活下去。

很显然,这篇神话在一定程度上阐述了那张神秘皮卷——也就是彝人所说的“兹索摩”——的由来,但是它所讲述的内容却让这张皮卷变得更加神秘,甚至有些不祥起来。我曾与几位研究民俗学的朋友讨论过这个神话;而他们明确地表示这篇神话肯定源自非常遥远的过去。最直接的证据便是神话里隐晦地暗示了部分活人献祭的内容——将自己的兄弟献祭给山神。不同于人殉制度,在中原文化区内,将同族人作为人牲供奉天地等自然物的献祭形式结束得很早——现存最晚的例子是西周时期胶东地区东夷人墓。虽然古蜀地区实行的人牲制度还没有确切的定论,但最晚也不会迟于秦惠王灭古蜀——这意味着,这段神话可能有两三千年的历史了。另一方面,张存孟肯定也知道这段神话——因为一位研究西南地区民俗文化的朋友告诉我,张存孟在07年秋天曾经向他请教过一个内容几乎完全相同的故事。此外,这也可能是他将自己发现的史前文明命名为“古南禺国”的原因之一。

不过,考虑到这段神话并没有透露更多的信息,而其他的神话又太过支离破碎,很难提取出任何有价值的线索,事情似乎走进了死胡同。然而,幸运——或者说不幸——的是,张存孟对于古代地名有着敏锐的嗅觉,沿着“南禺山”这个罕见的地名,他在浩如烟海的古籍中发现了新的线索。

随后发生的事情,学界内部的人大多有所耳闻。2008年10月,张存孟参加了在北京举行的“中国古代文明起源学术研讨会”,并在会上做了一场报告,首次公开提到了他新发现的“古南禺国”。这次报告引起了激烈的争论,甚至在提问阶段就涌现出了大量反对的声音。虽然我没有参加那次会议,但我阅读过他提交的会议论文,并且完全能够想象这样的报告会引起怎样的轰动。

由于缺乏决定性的物证,张存孟引用了大量古籍试图佐证自己的假说。这种做法本来无可厚非,但他在挑选引用的古籍时却犯了一个严重的错误。他所提到的典籍大部分都不是信史,而是一些类似志怪杂谈的古书,像是东晋王嘉的《拾遗录》、西汉刘安的《淮南子》、还有那本尚有疑问的《穆天子传》;此外,他还提到了许多倍受争议、普遍被学界视为伪经或者赝品的古书,甚至是一些我从未听说过名字的典籍:像是像是《山海经》中的四卷《昆仑经》、神秘莫测的七卷《贤秘经》,以及那卷据说被始皇帝完全烧毁封禁了的《大荒策》。这样的佐证非但不能让人信服,反而让更多的人相信这个所谓的“古南禺国”只是一个异想天开的玩笑。

但是,少数不受舆论左右、愿意静下心来仔细查阅各类古籍的人或许会发现一个奇特的现象:虽然这些被归类为伪经的书籍出自不同的年代,但是它们的内容——尤其是关于古南禺国的内容——却出奇的一致;而在这其中又属传说在秦朝初年完成的《大荒策》最为详细。那些记载《大荒策》中、有关古南禺国的传说与神话让人颇觉怪异,甚至有些让人觉得恐惧。根据这些神话的记载,在古蜀西南方的群山里曾经存在过一个无比强大的帝国,并且可能繁荣昌盛了千百个世代的时间——而那个时候,真正的华夏族还未真正形成,就连古蜀地区也只生活着一群刚刚踏入新石器时代的原始人。

根据古籍的记载,那些生活在这个片土地上的人被称为禺虺氏。他们可能是一批从西南方的高原地区上迁移下来的居民。至于古南禺国是在什么时候形成的,已经无从得知了;但可以肯定的是,它最终发展成了一个极为强大的帝国——横断山区中部与南部的广阔群山都属于它的领土,甚至就连巴蜀平原也一度被揽入它的势力范围之内。在这个古老王国逐渐没落的晚期,它还曾与新兴的古蜀国展开了大规模的战争——这场战争最后以和解收场,古南禺国放弃了巴蜀平原,退回了群山之中;而古蜀国则需要每年向王国进贡,以维持订下的平衡,避免再开战端。这样的局面维系了大约一千年的时间,也使得大量与古南禺国有关的传说和宗教信仰流入了蜀地,并最终被华夏文化记录了下来。

在这个王国里,宗教占据着举足轻重的地位。与其他的早期东亚文明不同,禺虺氏并不实行任何形式的自然崇拜或图腾崇拜;这些神秘的远古居民只崇拜一位神明与它的子孙。这位神明被称为“巴虺”,也被称作“大蛇”——禺虺氏认为它是一条巨大得难以想象的蛇;它的身躯沉在四海之底,环绕八方,将整个陆地缠在其中;而它的头颅则安歇在大地之下的深渊里。巴虺如此的巨大,只要稍稍活动就会动摇地底的根基,导致大地的摇晃和山脉的崩塌,因此它通常会保持静止。正因为这个原因,在古南禺国里任何幽深的洞穴被认为是神圣的,也是最适宜举行祭祀活动的地方。为了亲近神明,人们都居住在幽深的洞穴之中,并且会聚集在最深的洞穴里举行盛大的祭祀活动——因为这样的地方更接近巴虺,因而也更容易得到神明的青睐。祭司同样也是王国的统治者,而地位最为崇高的大祭司——同时也是国家的权力中心——更需要在盛大的祭祀仪式上进行选取。

平心而论,刨掉那些明显是神话的内容后,有关这个“古南禺国”的记载并非是什么惊世骇俗的奇想,只是张存孟引用的文字资料太过离经叛道,实在难以获得学界的认同而已。虽然我和他有超过十年的交情,可当别人向我转述起这些消息的时候,我也相信这只是张存孟一厢情愿的幻想而已——他过分沉迷在自己的小发现里,偏执地寻找一切能够为之提供佐证的材料,却忽略了身为考古工作者的根本。有这样想法的人并非独我一个,四川文物考古院的副院长,柯建华教授,也有类似的看法。他驳回了张存孟提出的野外考察申请,并且建议他给自己放个长假——一来可以让他放松放松,转变心情;二来也能够让他暂时远离学术圈一段时间,以免给考古院带来不好的影响。但是张存孟显然没有理会副院长的授意。据我所知,在调休获批的第二天,四月二日,张存孟就带着早已准备好的行李和器具前往四川西南的山区展开考察去了。

关于这次考察的详情,我无从得知。不过,在张存孟结束考察返回成都时,我曾与他有过一些交流。五月四日,我正在四川大学进行访问,却意外地接到了张存孟的电话。他在电话里激动地告诉我,他正在返回成都的汽车上,并且带回来非常惊人的发现。得知消息后,我特意去了一趟北门汽车站,打算为他接风。

第一眼看见他的时候,我几乎没有认出来。他穿着一件破破烂烂、满是污渍的大衣,背着一个鼓鼓的帆布背包,留着邋遢的长发和一圈不太整齐的胡茬,左手上还缠着一圈有点儿发黑的绷带。看到我的时候,他疲倦的神色有了朝气。他张开双臂,一面拥抱我,一面迫不及待地表示这次考察非常成功——因为他发现的东西超出了所有历史学家的想象,甚至可能完全颠覆现有的考古学观点。

我记得张存孟兴奋地说了很多话,但却没有透露出任何实质性内容。他巧妙避开了能够透露信息的话题,只是一味地强调这次发现的重要性。当然,我能够理解他想在正式公开发现前保持神秘的想法,因此并没有深究。我记得自己问过他有关左手绷带的问题。他告诉我,那是因为他跌倒在一个陶罐上,所以被打碎的陶片给划伤了。而且他还从背包里拿出了几片陶片让我研究,告诉我这就是从打破的陶罐上取下来的。

虽然没有专业的工具,但我依旧能看出那几片陶片有着非常精致的做工。在较大的几片陶片上都有着绘画的痕迹。虽然只有一部分图案,但我依旧认出画的某种蛇形动物,因为它的画工非常精细,甚至准确地画出了鳞片的纹路,有着强烈的现实主义风格。如果陶片的年代真有张存孟说的那么古老的话,这应该是媲美,甚至超越,阿尔塔米拉壁画的杰作——因为陶片是弯曲的,远比平坦的岩面难以把握,而绘制陶片的人却巧妙地利用了这种弯曲,让画中的蛇看起来就像缠绕在陶片上一样。但是在研究陶片的时候,我一点儿也不觉得激动,反而有种说不出来的心烦意乱。那些陶片隐隐约约地散发着一种略带腥味的奇特臭味,让我本能地感到厌恶。张存孟告诉我那种气味是装在罐子里的液体的气味——他摔倒在罐子上的时候,罐子里还有小半罐液体,这些液体溅了他一身,所以他很熟悉这种味道。他觉得可能是某种发酵酒或是自制草药,对此我有点儿怀疑。

而后,我又与他谈论了些别的话题,并且将他送到了家中。老实说,我当时有些心不在焉,但就连我自己都说不出是为什么。陶片上的古怪气味给我造成了难以形容的影响,甚至当张存孟将陶片包好收回背包后,我依旧神经质地觉得自己还能闻到些许微弱的气味。另一方面,张存孟的言行举止也显得有些狂躁,像是处在一种怪异的亢奋状态,但是考虑到他的新发现,这种表现似乎并不奇怪。

可我万万没有料到,这是我与张存孟最后一次见面。在会面后的第三天,我结束了四川大学的访问之旅,搭乘飞机回到了杭州。接着,在七天之后,我又给张存孟打了个电话,试图打听他的工作进展——因为,对于任何考古工作者来说,一个全新的远古文明都有着难以抗拒的魔力。但接电话的是他的妻子王韵,而更让我错愕的是,王韵伤心地告诉我,张存孟在四天前因为严重的焦虑症和狂躁症被送进了精神病院。根据王韵的叙述,张存孟自考察回来后就显得特别焦躁,一直将自己关在书房里开展他的研究;那段时间里,他几乎从不休息,至多只在书房躺椅上睡一两个小时;他不允许任何人去碰带回来的研究资料——期间王韵曾想趁他休息的时候帮忙整理书桌,却让张存孟勃然大怒,从此不再允许任何人踏进他的书房半步。两人发生了激烈的争吵,王韵最后负气回了娘家,不再理会张存孟。接着,在五月十日夜晚,邻居打电话告诉她,她家起火了。待王韵赶回家后才知道,张存孟在书房里放了一只金属盆,烧掉了自己的整理好的所有资料和考察笔记——在销毁期间,他不慎引燃了纸篓,最后烧掉了整个书房。万幸路人发现及时,火势没有扩大,张存孟也只是受到了一些惊吓,并没有受伤。在邻里的建议下,王韵当晚就陪着张存孟去了医院,接着在第二天将他转进了康仁精神病院。

后面的事情,那些关心相关新闻的读者或许还有些模糊的映象。五月二十四日中午,张存孟趁午休时溜出了自己病房,偷走了一位医生的外套,然后顺利地从医院正门逃了出去。医院方面表示,由于患者既没有表现出伤害他人或自己的举动,也没有尝试逃跑的意图,因此他们并没有将他安排在看护得较为严密的重症区病房,因此张存孟的逃跑是一起“完全没有预料到的意外”。根据院方的调查,张存孟并没有带走任何在入院时没收的物件——或许是担心惊动医务人员——只是带走了一本他向院方申请、保留下来做日常记录用的笔记本。

二、第二次蜀西考察
我之所以要在这里复述一遍发生在张存孟身上的变故,是因为它有助于读者更好地理解我接下来要讲述的事情。我在前面说过,他的失踪在学界引起了一连串的争论,但是我没有参与其中。一方面,身为与他往来的十余年的朋友,我在任何时候都不愿对他的作为妄加议论;另一方面,他提出的观点实在过于离经叛道,即便见过那些神秘的陶片,我也很难彻底抛掉心底的怀疑加入为他辩护的行列。幸运的是我并没有为这件事多费脑筋。张存孟失踪得很彻底,虽然张家与好事的记者诉诸了各种途径,却没有发现任何有价值的线索;而他被送进精神病院前的那场火灾烧掉了他整理记录的所有材料,因此没人知道他在考察时到底发现了些什么。因此随着时间的推移,激烈的争论渐渐平息了,变成了一个悬而未决的谜团,供人们在茶余饭后的闲聊里偶尔谈起。

但在事情过去一个半月后,七月十二日,我与张存孟共同的朋友,在西南交通大学地质系工作的杨烨博士,给我发来一封邮件。他在邮件里附带了几张影印图片,并告诉我这是他在慰问张家时无意发现的东西。图片里是一本边角被火燎过的笔记本,以及其中的几页内容,上面记录的全是日期、地名与记号。在看清楚其中的内容后,我感到一阵狂喜。因为那是张存孟的旅行记录本,上面清楚地记录了张存孟在那次考察期间过去的所有地方——这意味着我或许能够亲自见证张存孟的发现,彻底解决那个悬而未决的谜团。杨烨告诉我,他与几个朋友正在逐一研究旅行记录上的各个地点,试图从中找到有关张存孟惊人发现的线索。这时,我回忆起了张存孟受伤的左手,于是告诉他们,张存孟在他做出惊人发现的地方摔伤了手臂——他们可以靠这条信息筛选可能的地点。

从我这里得到新信息后,他们加快的筛选的速度,并且很快就将目标放在了张存孟最后到访的考察地点上——某座位于雅安市石棉县栗子坪乡附近,名叫“老瓦林”的小村寨。但是,我们查阅了各级行政地图,始终找不到“老瓦林”。因此,杨烨亲自驱车去了一趟栗子坪乡,亲自走访了当地的居民,终于弄清楚了“老瓦林”的来历。这个地方是一座位于大山深处的聚居区,非常偏僻,只有一条勉强可以行车的山路能够抵达。上世纪九十年代初,“老瓦林”因为调整行政区划的缘故被改名成了下岩村,这也是我们在现有的行政地图上找不到“老瓦林”的原因。

得知消息后,我借着暑假的空档飞去了成都,与其他人见了面,准备共同筹划接下来的考察活动。总共有五个人参与了这次考察活动,分别是来自四川大学考古系的姚振华博士、北京社科院考古研究所的周子元副研究员、四川文物研究院的李国豪副研究员、西南交通大学地质工程系的杨烨博士还有我。由于我们并不确定会遇到怎样的情况,所以我们决定先进行一次试探性的实地考察。因此我们只携带一些简单的登山与野外生存设备,以及几套照相器材——我们将这些东西装进了姚振华与杨烨的汽车里,尽可能地精简了考察队的规模。

七月二十二日上午,我们驾驶着两辆汽车离开了成都,出发驶向石棉县。当天晚些时候,我们就抵达了石棉县。我们在县上添置了一些补给,随后休息了一晚。第二天一早,我们告别了波涛翻滚的大渡河沿着它的支流南垭河逆行而上,前往栗子坪乡。我脑中关于那段行程的记忆已经非常模糊了。我只记得天空中笼罩着淡淡的雾气,神秘的群山在透过雾气的苍白阳光下绵延起伏,浅浅的南垭河一直在公路的附近流动,闪烁着亮白色的粼粼波光。随后,公路边的房子渐渐的多了起来。起先是一些当地农民守夜时使用的简陋茅草小屋,然后出现了漆黑的老式木制房屋,或者稍新一些但也有好几年历史的三层小楼。这些房子出现得越来越频繁,最后渐渐连成了一片,错落地分布在公路的两侧。中午的时候,我们将车开进了栗子坪乡。但我们并没有多做停留。在询问过一些当地人后,我们很快便找到了一位愿意带我们前往下岩村的向导,随后我们简单地吃了一点东西,然后按照向导的指示,将车开上了乡镇西面的一条破旧山路,向着西面高耸及天的群山开了过去。

乡镇的喧嚣很快便被我们抛在了身后,越来越远,最终淹没在一片荒野所独有的寂静之中。路边的植被开始变得茂盛而浓密,层层障障,仿佛像是不可逾越的莫测迷宫,将我们围在其中。而车轮下那条坑洼破旧的山间小路却像是有着了生命与意识一般在这些枝桠与树叶组成的迷宫中穿梭游走,将我们引向未知的世界。在这些墨绿色的迷宫之上是巍峨陡峭的群山与悬崖。小片葱翠的灌木如同鳞片般叠在那些裸露的灰色花岗岩上,让这些险峻的山体看起来就像是某种我们从来都不曾了解过的巨大生物的一部分。

这些脱离了文明世界的荒野景色并没有让我们感到丝毫的放松;相反它带来某种难以琢磨的感觉,让我觉得自己正在变得越来越渺小,越来越脆弱,越来越迫切地希望能寻见到任何人类活动的痕迹,从那些熟悉的痕迹中寻求到些许慰藉;而一想到我们的目的地可能就在这样的荒野深处,就让我们觉得更加压抑与不祥。所幸,这种让人恐惧的感觉并没有持续太长时间,接近黄昏的时候,我们终于又看见了人类活动的痕迹。最先出现的是一些路边开垦出的土地,与挂在树上的彝族饰物;接着渐渐有了由石头垒砌成的小块梯田。随着小路突然转过一段突出的山坡,一座古朴而典型的彝族村寨忽然出现在了我们的面前,接着我们便意识到下岩村——也就是张存孟口在笔记本里提到的“老瓦林”——已经到了。

灰白色的土石墙与墙上留有狭小气窗的建筑风格无声地诉说着这座村落的古老历史;鲜有的几座大型木结构建筑也显得非常老旧,呈现出一种历经过风雨侵蚀的暗色;村子里的人大多都是穿着传统彝族装束的老人与小孩——年轻人大多都离开了这儿,前往能找到更多机会的城市工作——而这一情形更让这个地方充满了萧索衰败的感觉。村子里显然很少见到外人,当我们的车开进村子的时候,四周已经围满了看热闹的人群——对于我们来说这倒是件幸事,因为当我们拿出张存孟的照片开始打听关于他的事情时,很多人都认出了我们手里的照片,并且告诉我们应该去找一个叫“俄里”的人。

他们口中的俄里是一个身材壮实、皮肤黝黑健康、面容和蔼的中年男人,会说一口夹杂着蜀西彝族方言的普通话。他以前是个猎人,在栗子坪被划成保护区后,便改行当上了当地的护林员。几十年的山林生活让他对方圆十几里内的山林都很熟悉。因为鲜有外人来访,所以当我们说明来意之后,他很快就记起了关于张存孟的事情。他告诉我们,张存孟的确来过这里而且在村子里住了四五天,还打听了不少当地流传的民间故事,而且还对周围的地形进行了详细的考察。此外,张存孟还干了一件很让俄里极为不解的事情,他曾经出钱请俄里带他去一个名叫“尔子洞”的岩洞里进行考察。

在当地,“尔子洞”是一个非常不吉利的地方。这是代代相传的祖训,但没有人知道确切的原因。有些人说尔子洞是个无底洞,一直通向地府;也有人说尔子洞是个非常庞大复杂的迷宫,贸然进入的人很容易就被困死在洞里;还有人说洞里住着非常危险的猛兽,一旦遇上就绝无生还的可能。年轻的时候,俄里不信邪,曾经拿着火把想去尔子洞里一探究竟。可是,他沿着洞穴一直走到火把火光变弱也没见到洞底,更没见到猛兽或怪物。但洞里昏暗的环境却让他产生了一种说不出的恐惧情绪。在恐惧与黑暗的双重作用下,他没有继续下去,径直退了出来,并且再也没有进过洞里。

张存孟是如何知道“尔子洞”的,俄里不得而知。虽然疑虑重重,他还是带着张存孟去了一趟尔子洞。但出于某些他自己也说不清楚的原因,他拒绝与张存孟一同进洞,只答应留在外面等张存孟出来。张存孟也没有多做要求,带着简单的设备只身走进了洞里。根据俄里的回忆,张存孟在洞里待了很长一段时间,才狼狈不堪地从洞里走出来。而且,在出来的时候,张存孟的左手上割了个很深的伤口,衣服上也染着大片奇怪的污渍,散发着一种说不出的古怪气味。但是张存孟却显得特别兴奋,一点也不在乎自己的伤口——他告诉俄里,手上的伤口只是一点小事,和他在洞里发现的东西比起来根本不值一提。

这个消息让我们感到颇为激动。因为张存孟的确是在这里受了伤,而且对应俄里的说法,这个“尔子洞”很可能就是张存孟做出最重要发现的地方。经过再三恳求之后,俄里终于答应带我们去尔子洞看一看。于是我们从车里卸下了野外扎营与洞穴探险的设备,然后在下岩村里过了一夜。

第二天凌晨,我们在向导俄里的带领下,离开了下岩村,循着几个月前张存孟走过的道路,向西进入了杳无人迹的群山之中。由于背着笨重的设备,所以我们一直沿着山谷的低处前进。灌木与矮树之间几乎没有什么路,只有偶尔可见的一些光秃地面与磊石述说着这里曾是彝族先人游走狩猎过的土地。渐渐地山路开始逐渐攀爬向上,四周的山势也跟着变得陡峭起来,甚至比前一天看到的还要险要。突兀险峻的花岗岩悬崖与耸入云端的高大尖峰随处可见,透着荒凉的意境。随着地势的升高,粗壮的树木也开始变得稀疏起来,渐渐退让给了矮小的高山灌木,但是视线却并没有因此变得开阔;相反,巍峨的山峦如同密不透风的高墙一般从四周压了过来,遮挡住了所有的景色,只留下一片巴掌大小的天空。而西面的山体则更加高大,甚至它那覆雪的尖顶已经与徘徊在山腰云雾融为了一体,难以从远处分辨出真实的分界。任何见过这些山脉的人都会不由自主地产生某种幻觉,开始相信这里的确埋藏着某些从来都不为人所知的神秘世界。因为它们看起来如此雄伟而蛮荒,相比之下人的力量、乃至现代文明的力量全都显得渺小虚弱、微不足道。同时,我们也开始理解那些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彝族先人为何会将这些山峦当作神明进行崇拜与祭祀。

将近中午的时候,我们抵达了俄里所说的“尔子洞”。这座巨大的洞穴位于一座陡峭悬崖的底端,是一处史前冰斗的谷底。洞穴的入口非常巨大,呈不规则的椭圆形,最高处大约有三十尺高,宽五十到六十尺。入口前有一片巨大的空地,大部分地方都是由史前冰川搬运来的裸岩,只有覆盖着一层薄薄的泥土,上面生长着矮小的高山灌木。地质系出身的杨烨在观察过洞穴的入口和周围山势之后有了初步的了解。根据他的理论,这原本是一处因为地质构造形成的裂隙,连接着位于地底深处的庞大裂隙体系。在冰川纪时代末期,周围冰川上的融水沿山势汇聚在冰斗中,灌进裂隙,让这里成为一条地下暗河的入口。随着时间的流逝,暗河逐渐磨蚀了裂缝的岩壁,形成了现在看到的岩洞。之后冰川逐渐消失,暗河也随之干涸,将整个岩洞完全地暴露了出来。

虽然俄里与我们相处得很融洽,但当我们邀请他一同进洞探险的时候,他明确地拒绝了我们的提议。老实说,我们并不觉得意外。世代传承的神话与忌讳早已在他身上打下了深深的烙印。虽然他自称不相信关于“尔子洞”的所有传说,并且一口咬定那下面什么都没有,但是每当提到这个地方,我们依旧能清晰地察觉到他言语间的不自然。因此我们与他约定,不论我们在洞里看到什么都会在四个小时内返回,届时再做下一步的打算。随后,我们一行五人整理好了行装与必要的洞穴探险设备,踏进了那个幽深的洞穴。

虽然有照片作证,但我仍时常怀疑那次洞穴探险只是一场离奇、怪诞而又恐怖的魇梦。虽然我还记得那段揭露出无数可怖奇迹、同时也让人惊骇异常的勘探过程;也能清楚地回想起自己遭遇的足以令人疯狂的变故;但是这一切在我的记忆里都显得极端地不真切。更糟的是,它们还与一些我曾读过的某些可憎神话混杂在了一起,让我难以辨别到底哪些是根据实际情况作出的推测;而哪些又是由可怖神话催生的荒诞奇想。显然,洞穴昏暗而又神秘的环境对我们的头脑产生了潜移默化的奇特影响,让我们不由自主地开始用最险恶恐怖的念头去推测那些令人惊骇的发现,那些曾经生活在此、对我们来说极为陌生而怪异的远古居民。

我们举着电石灯在黑暗的洞穴里走了很远的一段路。岩洞向下延伸出的距离远远地超出了我们的想象,而随着坡道的不断下行,洞穴的轮廓也跟着千变万化起来。可不论轮廓如何变化,洞穴始终都很宽敞,丝毫没有收拢变窄的趋势。虽然洞穴里充满了各种角度的弯折与回旋,但却一直都在朝下行进。地面坡度大多数时候都保持在三十度到四十五度之间,这似乎暗示着它正在延伸向人类几乎无法触及的大地深处。生长在洞穴里的钟乳与石笋并不多,可能是因为这里的海拔与气候并不适合这些沉积物的生长,更常见的还是大块的砾石与水流冲刷出的平整岩面。这些东西在乙炔火焰发出的、不段变化的明亮光线中拉出变幻莫测的长长黑影,让原本就神秘诡异的洞穴景色蒙上了一种险恶不祥的意味。在前进过程中,我们并没有遇到特别值得一提的岔道,充其量只有一些扩张在岩壁上的裂缝——它们大多数都很狭窄,仅够让人将手伸进去,但也有少数几条裂缝的宽度能让人侧着身子挤进去。我们在其中几条裂缝前停顿了一会儿,对裂缝进行了简单的研究。我们认为它们的年龄要比洞穴本身年轻许多,可能是在洞穴形成之后因为地质作用而再度撕开的新缝隙。这些可怖自然力量留下的痕迹让我们感到了莫名的畏惧,仿佛它们是某些潜伏在这片厚土之下的神明在展示自己的暴虐力量时在岩石上撕扯出的伤口一般。另一方面,有些裂缝也让我们觉得亲切与感慨——因为我们能在这些地方找到一些应该是张存孟留下的路标。我们看到了许多用可擦洗的颜料涂抹出的箭头,以及一些插在裂缝中的荧光棒——那显然是他上次探险时留下来的。这些符号说明我们并没有走错方向,同时也让我们伤感地怀念起了早已下落不明的张存孟。

最初的惊异来得非常突然。大约在进入洞穴一个小时后,我们突然走进了一条水平的通道。那是一段笔直而平整的通道,有着非常规则的圆形轮廓——这种极度规则的轮廓让人很难相信它是自然力作用下的产物。通道很高,虽然电石灯能够提供明亮的光线,我们也只能模糊地看见通道的顶端。而且通道的地面与洞顶上都看不到任何石笋或钟乳生长的痕迹,甚至就连那些散布在其他地区的碎岩与砾石也消失得无影无踪。

但是让我们惊诧的事情并不只有这些。沿着这条诡异的通道慢慢走下去,我们忽然注意到洞穴两侧的石壁上还涂抹着一些彩色的图画。在经历过片刻的讶异后,我们立刻意识到这很可能就是张存孟所提到的“古南禺国”所保留下来的重要遗迹。这种突然出现的奇迹带来的极度的兴奋与狂喜,让我们把注意力完全地集中到了壁画的内容上。这两幅壁画约有十尺高,五十到六十尺长。根据工程量的大小来看,它们应该是由多位画家协力完成的作品——一些场景中的细节差异也证实了这种推测——可即便如此,也让人很难想象那些生活在千百年前的人们是如何在这条深埋在地底的通道里描绘出了如此宏伟的作品。此外,两幅壁画叙述的是同样的内容,不仅如此它们的表现形式、图案构成、绘画风格乃至色彩选择都惊人地相似,让人有理由相信它们是由同一批画家在同一时期创作的。

这两幅壁画均包含了许多场景,每个场景都记述着不同的事情,但场景之间的衔接却表现得非常自然,让整幅壁画看起来浑然一体。这些场景似乎是按照时间顺序沿着通道的走向从外向内一幅幅排列起来的——这样的设计显然是为了叙事的需要——只要有人从这里经过通道,走向更深处的洞穴,就能按着时间的顺序轻易地了解它们表述的故事。这两幅壁画的表现风格与其他那些早已闻名于世的史前壁画较为接近——构图简单,风格写实,虽然简单朴素,但画中的事物与动作却极为生动,充满张力,一笔一画都显示着这些史前画家有着敏锐的观察力与卓越不凡的高超技艺。虽然有些场景乍看之下有些匪夷所思,但壁画所表达的意思却并不难理解。我们完整地检查了壁画,然后简单地讨论了一会儿,很快就厘清了其中包含的内容。简单地说,它们讲述了一个部族发现这座洞穴,接纳某位神明,然后在此定居繁衍的故事——当然其中不可避免地包含了一些带有神话性质的内容,让我们这些对这个古老文明一无所知的后人们感到有些怪异与迷惑。

根据画面的内容,古南禺国的先民曾经历过一场残酷的战争。壁画上,分别被涂抹成白色与褐色的两个部族展开了血腥的战斗。这是一场压倒性的战争,褐色部族的人数远远地超过了白色的部族。他们手持着简陋的长矛与棍棒围剿、消灭了大量白色部族的成员。白色部族剩余的成员开始撤退,纷纷逃向更加险峻的山脉。但褐色的部族并没有就此作罢,他们紧紧跟在后面,试图彻底歼灭剩余的白色部族。于是,白色部族被驱赶进了山峰间的一片洼地——根据一些明显的地貌特征来看,这片洼地就是尔子洞所在的围谷,在那个时候,流进洞内暗河似乎还没完全干涸,因为壁画上还描绘着一条蜿蜒的河流。褐色部族的追兵爬上了围谷周围的山峰,包围了他们的敌人,准备将白色部族赶尽杀绝。此时,一个涂抹成白色的人物站在洞口挥手指向洞穴里,似乎在要求无力再战的白色部族跟随他进入洞中。虽然壁画中的人物大多都是粗略的描绘,缺乏可供分辨的细节特征,但这个站在洞口的人却描绘得很精细。他带着奇怪的头饰,身上描绘着怪异的花纹,手与脚上都缠绑着某种动物的皮毛——这些细节似乎都在暗示他是一个非常重要的人物。

接着,场景转入地下,那个穿戴着头饰的人领着白色部族剩下的成员向洞穴深处走去。而在他们身边的洞穴环境里总是若有若无地显露出一些覆盖着鳞片的巨大躯体,仿佛某种巨大的、如同蛇一般的生物在他们看不到地方游走。随后,他们的领头人失足跌进了暗河里,被冲向了远方。其他成员想要救他,却只能在岸上眼睁睁地看着他越冲越远。这个穿戴着头饰的人顺着水流越漂越远,拐过平缓的弯道,进入湍急的窄沟,然后陡然直下,随着瀑布跌落进深深的水潭里,最后被冲到了一处平缓的河滩上。几只模样怪诞、涂抹成青灰色的爬虫发现了他。这些爬虫像是一种被拟人化了的蜥蜴或蛇,有着蛇一样的扁平头颅与细长身躯,但却在大约是人类胳膊的位置上生长着两条覆着细鳞、只有爬行动物才有的细瘦前肢。然而这些生物没有后肢,一条粗状的尾巴取代了后肢的功能,让它们能够如同毒蛇一般直立起自己的躯干。它们聚集在暗河河滩上那个穿戴着头饰的人身边,做着不同的手势,似乎在商讨着什么。与此同时,在不远处的一堆砾石里,一条庞大得难以想象的巨蛇正在闭目休息。画家们并没有完整地描绘下这条巨蛇的轮廓,只是画出了一颗大得难以想象的扁平头颅与一小部分与头颅相连的蛇身——但如果比例正确的话,那颗蛇头已经比一个人还要巨大了。接着,那些怪诞的蛇形怪物似乎达成了一致,它们托起穿戴着头饰的人将他送进了那条巨蛇的口里。巨蛇吞下了他,而那些蛇形的怪物则均匀环绕在巨大的蛇头周围,朝向巨蛇,伏倒在地,似乎正在进行某种不可名状的仪式。紧随其后的场景是整幅壁画里最难理解的部分——巨蛇再度张开了它的巨口,在它的口中直立着一条新的蛇形怪物——但这条怪物却与其他的怪物有所不同,它被涂抹成了白色,并且穿戴着与部族领头人一样的头饰,前肢上包裹着兽皮,细长的身躯上也留着类似的花纹。再然后,这条白色的蛇形生物带领着其他那些青灰色的蛇形生物一同离开了巨蛇,寻找到了白色部族剩余的成员。人类似乎接纳了这些怪异的访客,他们拜倒在白色与青灰色的蛇形生物前,表达着他们的崇敬与畏惧。最后,那些青灰色的蛇形生物带领着白色部族的成员离开了洞穴,它们驱使着无数披覆鳞片、难以用言语形容的怪物吞噬了大量褐色部族的士兵,完完全全地歼灭了白色部族的仇敌。

为了阐述这幅壁画所表达的含义,我们五个人曾有过一番争论。但深谙比较神话学的周子元提出了最为合理的解释。他相信,这几个场景所表达的内容恰好印证了现代神话理论关于英雄神话的阐述。根据比较神话学的观点,壁画所表达的场景描绘了这个穿戴头饰、身上描绘有奇特花纹的英雄的历险。他因为战争将族人领入了洞穴,这象征着他受到召唤踏上历程;意外跌落暗河象征着经历危险与磨难;被蛇形生物所救象征着得到外在的助力;进入蛇口象征着英雄的试炼;而出现在蛇口中的白色蛇形生物象征着英雄通过试炼获得升华;最终带领蛇形生物歼灭异族则象征着英雄的回归。这种理论能够很好地解释为何那只白色的蛇形怪物会穿戴着同样的头饰与兽皮,并描绘上同样的花纹——因为这只奇怪的蛇形动物就是之前送入蛇口的人。被放入蛇口意味着死亡,象征着英雄的世俗身份已被消灭,而从蛇口中重生的则是某种高于世俗的个体,某种神明,或者接近神明,的东西——而用蛇形生物的形象替换原有的人类形象就是对这种过程的直观展现。自然,那位英雄依旧是一个人类,而壁画使用的也只是一种象征性的表现手法。许多原始宗教里都会将祭司或巫师描绘成与普通人不同的另一种生物,甚至直接将他们提拔为神明的子嗣。这个形象或许脱胎于祭司披带着蛇皮(或者其他爬虫动物的外皮)模仿这些神圣的蛇形生物举行祭祀时的模样,就像是身披兽皮的萨满教巫师,或是插着羽毛的印第安人。至于那些蛇形生物是否真的存在,我们并没有达成共识。大多数人认为这只是原始人类的想象,但姚振华认为那可能真实地描绘了一种早已绝迹的爬行动物——考虑到中国的上古神话中也出现了大量人首蛇身的形象,这并非是全无可能的猜测。

但我们并没有因此耽搁太久,在仔细观察并拍摄下壁画里的每一个场景后,我们提起了电石灯,开始沿着通道继续前进,希望找到更多的古老文物,进一步了解张存孟所发现的一切。但当我们走过这条规则的通道,来到隧道的另一端出口时,眼前的景象却让我们惊讶得说不出话来。这条通道的出口连接着一个巨大得不可思议的空穴,即便我们打开了专门用来寻找远端洞道的强光电筒,也毫无用处。除开通道出口周围的石壁外,不论我们朝哪个方向照过去,都只能看见无法穿透的浓密黑暗。仿佛我们突然离开了地底的洞穴,进入了一个没有任何光亮的漆黑世界。我们花了一些时间才意识到这是一个巨大得难以想象的天然竖井——甚至就连地质学出生的杨烨也很难想象这样巨大的竖井是如何形成的。

通道出口的右侧连接着一段勉强可供三个人并行的小道。它紧紧地贴着石壁的边缘,以一个相对平缓的坡度,远远地向竖井深处延伸了过去。这条小道的宽度很规则,表面是坑洼不平却磨得光亮的岩石,上面散落着一些凌乱的石屑。经过细致地观察,我们在小道依附的石壁表面找到了开凿的痕迹。这证实了我们的猜想——这条小道是人为开凿的。可是我们完全无法想象那些生活在石器时代的先民是如何完成这项的壮举的。所有的凿痕都非常的古老,并且被磨得异常光滑——这一定是千百代人扶着岩壁向下行走时打磨出的结果。这也让我们感到好奇,这下面究竟有什么东西,竟然值得那些先民完成这样的壮举,并且年复一年地走过这条小道。

在好奇的驱使下,我们排成一列纵队,避开左边的悬崖,贴着石壁走上了这条小路,向着竖井的更深处前进。很快,我们便欣喜地发现小道紧贴的石壁上还描绘着更多的壁画。这里的壁画并非是同一时期留下来的,根据绘图技法的成熟程度与表面磨损来判断,距离通道出口越远的壁画越古老。与通道里的大型壁画不同,这些壁画要小一些,大多只有几尺见方,风格也更加随性。那当中既有彩色的绘画,也有仅靠线条勾勒的白描;既有单一场景的展示,也有连续多个场景的组合;既有单纯的叙事,也有让人难以理解、可能包含某些宗教意义的神话。不过,没有哪两幅壁画的内容是完全相同,也没有样式固定的图案与符号——或许这些壁画的作用不单单只是装饰,或许它们还有着记录重要事件,传承文化的作用。虽然时间有限,但我们还是尽可能地研究并记录了所能看到的每一幅壁画。可是,我们每看完一幅壁画,心中的疑惑与畏惧就增加一分。那些行走于此的先民像是淌进了生命长河的另一条支流,与我们所熟知的一切再无联系,留下来的只有无穷无尽的陌生,甚至让我们不敢肯定还能否将他们称为人类。

他们显然就是通道壁画上那个白色部族的后裔,而这座幽深的洞窟就是他们的圣地与神殿。某些明显带有神话性质的壁画还描绘了他们供奉的神明——一条无比巨大的蛇,以及那些生有细瘦前肢、依靠粗壮尾巴蜿蜒行进地蛇形生物。根据一些壁画的描述,那些奇特的蛇形生物是神蛇的子裔与使者。它们生活在这座神圣洞穴深处的一座宏伟城市里。这座城市里耸立着各式各样巍峨建筑,而在这些雄伟的建筑之间是生长着巨大蕈菌的怪异花园以及轮廓古怪、毫无规律可循的空旷广场。它是如此的壮丽与雄伟,相比之下就连巨大的巴比伦城也显得黯然失色。但在那座宏伟的城市下方,还有一个更加广阔的世界,那里有着连绵的群山、陡峭的河谷、辽阔的平原与深邃的海洋。而他们那条如同山脉一样巨大的神蛇就在这个世界里休息与游动。

另一方面——类似那两幅位于通道里的巨型壁画——那些怪诞的蛇形生物同样也被用来表现生活在古南禺国里的高阶祭司或重要人物。一些明显带有叙事性质壁画描绘了那些蛇形生物主持祭祀、率领军队以及向人类传授某些技艺的场景。与那些描绘在神话城市里的蛇形生物不同,出现在叙事场景里的蛇形生物要少得多,而且也拥有着更加丰富的细节——它们如同人类一样穿戴着奇怪的饰物、包裹着动物的皮毛——这些装饰让我们更加确信它们只是一种象征性的表现手法,用来区分不同社会地位的部族成员。然而,除开这些用来描绘祭司与首领的蛇形生物外,壁画上还描绘了形形色色的怪物——这些怪物看起来像是退化或者异化了的人,有着只有在噩梦里才会出现的可怕模样,但它们并非全无规律可循,最常出现在壁画里的总共有三种不同的奇异动物。

其中之一像是某种类似人类的巨猿。它们通常有一个半到两个人那么高,体格健壮,有着垂下来足以触碰到膝盖的前肢,能够直立行走也能够像现代大猩猩一样靠四肢前进;另一方面,光滑无毛的身体、扁圆的头型与较为平整的颌面都使得这种生物具备了更多的人类特征。这些动物似乎被古南禺国的先民们当作驼兽来驱使,许多壁画都表现了它们背负重物行走或是攀爬山崖的情形。

另一种动物则更加让人嫌恶。它们像是彻底退化成了野兽的人类,通体无毛,四肢比例与人类相似,但却弓着腰身,如同狗或熊一样依靠四肢进行快速地奔跑,并且如同猎狗一般围猎着古南禺国的猎物与敌人。通过一些更加细致的壁画里,我们发现它们的前肢并非像熊或狗一样生长着适宜奔跑的短趾,而是像灵长类动物——或者说人类——一样有着能够张开的细长指节以及与其他四指弯曲方向相反、更适宜抓握的拇指,每根细长的指头末端都生长着锋利尖锐、足以撕碎血肉的钩爪。这种仿佛人类手掌却又像是野兽前爪的身体结构让我们产生了一种异样的不安。但真正令人恐惧的还是这种动物的面孔。它比任何一种猿猴更像人类,却似乎又缺失了某些东西,让我们拒绝将它称为人。那张面孔糅合了人类与野兽的特点——它的额头与眼睛和人类别无二致,唯独缺少了头发与眉毛;但它坍陷的鼻梁,上翻的鼻孔,前突的双颌,以及巨大的犬齿和尖锐的门齿让眼睛以下的部分看起来更像是某种丑陋而凶暴的野兽。在壁画中,这些野兽始终保持着一种如同野兽般的狂躁面容,没有流露出任何人类应当具备的表情——对此,我们不知道究竟是应该感到庆幸还是感到恐惧。

最后一种动物最为矮小。它们像是无毛的猿猴,或者长相怪异的侏儒,有着长得不合比例的前肢与相对短小的后肢。直立的时候,它们大约有半个人高。但最为特殊的是,它们有着一个大得与身体不相称的头部——它们的头颅与成人的头部差不多大小,生长着一对与面孔不相称的巨大眼睛与颇为夸张的耳廓。它们似乎是古南禺国驱使的斥候,细长的手臂使得它们能够轻松地爬上高大的树木与险峻的山崖,方便地寻找到猎物与敌人。

这些奇异的形象究竟——和描绘成蛇形生物的祭司一样——是对于不同社会分工的象征性表述,还是真的存在着这样奇形怪状的生物,我们没有确切的结论——至少在研究壁画的时候没有确切的结论——但我们由衷地希望这些形象只是史前画家们使用的,某种现代人类难以理解的象征而已。壁画上那些似人而又非人的动物仿佛有智慧般相互配合,协力完成复杂任务的场景已经足够令人不安了,倘若这一切都是真的,那便是只会出现在噩梦里的恐怖情景。

相比这些奇怪的动物,出现在壁画里的人类则要少得多,而且总是在神殿或者神殿附近的山洞里活动。这些人类分属两个不同的阶层,其中一小部分人担任仆从与杂工,负责处理食物、清洁神殿、绘制壁画之类的琐碎工作;而大部分人则如同贵族一般被供养着,不需要进行任何繁重的体力劳动。壁画竭尽所能地表现着他们那丰腴——甚至臃肿得无法站立的——体态,仿佛这是一件非常重要,也非常值得炫耀的事情。这样的社会结构让我们觉得有些惊讶,因为我们从未见过哪个原始文明能够容忍不从事体力劳动的人占到如此高的比例。此外,出现在壁画里的人类全是青壮年,几乎找不到其他年龄层的人类——而且也没有哪幅壁画表现过分娩与抚养幼儿的情形,或者衰老和举行葬礼的情况。

不过,我们有理由相信这座洞穴并不是他们的唯一聚居地。有好几幅壁画都描绘了古南禺国的扩张——一群人率领着各式各样的奇特动物离开这座洞穴,前往新的疆界。新发现的聚居地通常都是巨大而幽深的洞穴,因为古南禺国的居民们认为这些洞穴联通着神蛇生活的地底世界,所以是神圣的。壁画里几乎没有提到聚居地之间来往,那一座又一座幽深的洞穴就像是一个个孤立的部族或城邦,散布在蜀地西南的群山之中。

此外,还有大量壁画表现了古南禺国与其他部族或国家的战争,甚至在某些年代较晚的壁画里还描绘过几个聚居地同时参战,入侵另一个王国的情景。但战争的目的并非是为了领土,而是为了食物。那些如同野兽般的人形生物会成群结队地冲进城市或村落,屠杀能够找到的任何活物;或者狡猾地伏击正在翻越险峻山坡的军队,将来不及反应的士兵们冲散分割或者推下山坡。当杀戮结束之后,那些半人半猿的巨人则会进入战场,将能够找到的尸体全部带回洞穴。虽然在人类发展的早期阶段食人风俗并不是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但是像这样将其他民族当作猎物,有组织地进行大规模捕杀的行为依旧让我们感到不寒而栗。然而更令我们感到恐惧的是,在猎食其他部族的人类时,这些留下丰富壁画的先民有着与大多数食人民族截然不同的态度——那些我们熟知的、拥有食人风俗的民族通常将食人看做一种具备特殊宗教意义或社会意义的举动——例如阿兹特克人举行血祭是为了取悦神明,新几内亚土著吞食老人是为了减少不必要的食物消耗——但是,在这些先民看来,属于其他部族的人类与任何可以猎捕的动物一样只是日常食物来源的一部分而已。他们既不会为了猎杀人类而举行盛大的仪式,也不将人肉当作珍贵且具备特殊意义的食物多加珍惜。这些景象让我们隐约间产生了一种奇怪的错觉,仿佛这些先民并非是人类,而是某种外表与人相似的可怕怪物。

当我们沿着那条小道走了大约二十分钟之后,地面上开始出现了一些零散的骸骨。在检查过一些比较容易辨认的骨头后,对古生物化石颇有研究的姚振华告诉我们,这些都是人类的骨头,而且它们显然有着非常古老的历史。随着我们继续向下走去,骸骨渐渐多了起来,有些甚至还保持着部分的完整结构。可这里究竟发生了什么,我们依旧一无所知。大多数骨头都保存得非常完好,没有暴力破坏的迹象,也没有动物啃咬后留下的齿痕。然后,在接近小道终点的时候,我们看到了一个令人惊骇的东西。

那是一具保存得相对完好的骨架,但我们却不知道那究竟是什么动物的骨架。它看起来像是某种四足行走的大型野兽,却有着类似人类的S型脊柱;它的头盖骨和其他一些细小的骨头像是高度进化的灵长类动物和人类,但那略微突出的上颌与下颌上却长着如同野兽一般的尖锐门齿与巨大犬齿。然而当我们停下来做进一步的细致研究时,某种强烈的憎恶情绪涌了上来——我们意识到,这正是我们在壁画上看到的那种如同野兽一般的类人生物。这具骨架的出现意味着我们所看的每一种可憎的怪物都有可能是曾经生活、行走在这座雄伟的洞穴里,一想到这里我就止不住地颤抖。

但这突然降临的惊骇并没有持续太长时间,当我们小心地绕过这具骨架,走到这座天然竖井的底端,将电筒照向周围向看清楚洞底的情况时,足以让人发疯的场景出现在了我们的面前。我们看到了一片非常旷阔的平地,上面堆砌着一些体积巨大、奇形怪状的石头建筑,而在这片平地与那些石头构造上铺洒着许多从高处落下来的碎石以及一片灰白色的人骨。我们无法推测究竟有多少人死在这里,也不知道他们遭遇了什么。在有些地方,人骨被堆积成了小山般的形状,但在其他的地方,大多只是凌乱地散落着。洞内干燥的环境很好地保护了这些骸骨,让它们尽可能地维持着原有的模样。那些单独散落的人骨都保持得相当完整,就好象是尸体被随意地放置在地面上,经历过几千年的腐朽最终留下的模样。在这些骸骨中有普通的人类骸骨,也有那些四足行走的类人动物、半人半猿的巨人以及如同长臂猿一般的矮小动物,此外还有一些看起来严重异化、让人难以想象具体轮廓的类人猿骨架。大多数骸骨的姿势都非常自然,没有严重的损伤——不论生活在这里的先民遭遇了什么,他们都没有抵抗,或者来不及抵抗。

在适应了这种疯狂的景象后,我们一面跌跌撞撞地穿过散布的骸骨,一面观察着洞穴底端的其他特征,同时克制住自己的情绪,尽量不去想象在这个洞穴的最后时光里到底发生了什么。除开我们下来时经过的那条小道,这座天然竖井原本有两个出口:其中一个是位于西北角的狭窄岩缝,另一个是位于正东方的巨大通道——不过,后者显然经历了一次严重的塌方,整条通道已经完全封堵死了,无法通行。在碎石与白骨之间散落着许多原始的工具,主要是石制的刀刃和破碎的陶片。我们有理由相信,这里原本存在着更多的生活器物,但是由于年代太过久远,只有那些经得住岁月磨蚀的器物被保留了下来。

幸运——或者说不幸——的是,这些先民对于壁画有着异样的热情,因此竖井的底端也分布着大量用来进行纪录的壁画。描绘在这里的壁画有着一个共通的主题——祭祀,让人胆寒的祭祀。显然这片旷阔的洞底是他们用来举行祭祀的场所,虽然壁画描述得并不详细,但这种残缺反而留下了大量可供想象的空间,让这种原本就诡异不祥的盛典变得更加毛骨悚然起来。他们施行人祭,而且人牲是唯一的祭品。但献祭使用的人牲并非是从其他民族那里捕获的俘虏,而是那些不需要从事体力劳动,生长得丰腴甚至臃肿的贵族阶层——事实上,按照壁画里的描述,这些体态臃肿的人类根本不是古南禺国中的贵族阶层,而是圈养起来为献祭神明所准备的牺牲。这样的典礼肯定不会太频繁,因为被献祭的人牲实在多得让人难以想象——甚至,我们怀疑所有生活在古南禺国的居民最终都会被献祭给神蛇,而这也可能是壁画里几乎看不到老人的原因——因为根本不会有人活到衰老的时候。

这种恐怖而又盛大的仪式通常由十余位被描绘成蛇形生物的祭司以及一位穿戴着华丽饰物的普通人类主持。届时,竖井的底端会燃起巨大的火堆。比较年轻、还没达到献祭要求的人牲环绕在洞底的边缘拍打着地面,而那些被挑选出来的人牲则聚集在竖井的中央,跳着奇异的舞蹈,一个接一个地走上石头堆砌的高台。在高台上有一只装饰着奇异花纹的四足人形野兽,它会扑倒走上来的人牲,利落地咬断他的喉咙,接着两个被描绘成蛇形生物的祭司从人形野兽那里接过尸体,用模样奇怪的尖刀剖开人牲的肚子,掏出内脏,抛下高台。而被掏出内脏的尸体则由那种半人半猿的巨人带走,交给聚集在场地边缘的几名祭司,由他们搬运着尸体送进位于竖井东面、如今早已坍塌堵死的通道里。在古南禺国最辉煌的那段时间里,单单这一处神殿就有七座高台同时举行献祭仪式。至于那些尸体最终会遭致怎样的命运,我们想都不敢去想。

在所有描绘祭祀的壁画中,我们最感兴趣的是一幅位于竖井西侧石壁上的壁画。与其他壁画相比,它显得潦草而混乱,既没有细致的构图,也没有缤纷的色彩,就好象这是一幅匆忙赶制出来的成果。它描绘了一场规模空前同时也无比混乱的献祭,画中的所有生物——不论是人还是那些可怖的人形动物——都带着疯狂而又扭曲的神情。仪式的地点不再局限于高台之上,所使用的牺牲也不再是挑选出来的人牲;洞穴里的每一个角落都有手持利刃或者驱赶人形野兽的人实行屠戮,而被屠戮的对象不仅有丰腴的人牲,还有尚未成熟的少年,甚至人形的野兽与半人半猿的巨人。虽然尸体已经堆积成了小山,但屠戮的行为却没有停止的迹象。奇怪的是图画中却找不到那些被描绘成蛇形动物的祭司。这究竟意味什么?难道他们随着时间的流逝逐渐丢失了推举祭司的传统,进而遗忘了举行献祭的过程?或者他们遭遇了某种更加恐怖的局面,甚至不惜以如此恐怖的方式来祈求神明的帮助?对于这些问题,我们永远也没办法回答了。我们已经承当了太多的疑问与恐惧,只能跌跌撞撞地走在其中,承受着非人的恐惧与迷惑,并且在无意之中发现一个又一个令人惊骇的事实。在对竖井底端进行过简单的记录之后,我们沿着位于竖井西北角的岩缝离开了这个恐怖的地方。在这段岩缝后面是一条狭窄而又曲折的通道,紧接着又是一个巨大得难以想象的洞穴。

不论我们走到哪里,白色的骸骨就延伸到哪里。但这个洞穴里的骸骨却有了明显的变化。这里最常见的是幼儿的骸骨,普通人类幼儿的骸骨——大多是婴儿与两三岁的孩童全都堆积在这里。除此之外,在儿童的骸骨里也夹杂着一些成人的骸骨。检查过部分成人骸骨后,我们发现死在这里的成年人大多都是女性——这似乎暗示了这里是某种用来养育和保护后代的场所。岩壁上的绘画也支撑这种猜测。这里的绘画罕见地对性别进行了区分,而主题也都被局限在交媾、生育以及抚育幼儿等方面。我们一面向着洞穴的深处走去,一面用强光电筒观察着四周的情况试图寻找到更多的信息来了解这些古老而怪异的先民。也就在这个时候,我们看到了那幅壁画——它解答了我们心中一直怀揣的谜团,也成了压垮我们心智的最后一根稻草。

那幅壁画描绘了一场仪式。这场仪式由几位被描绘成蛇形生物的祭司主持,而参加者包含了之前壁画里出现过的所有形象——包括有半人半猿的巨人,四足行走的人形野兽,如同长臂猿般的怪异侏儒,以及普通的人类——但除了那些常见的形象外,仪式上还出现了大量的非常年幼的儿童——他们几岁大,可能达到刚刚断奶的年纪。在仪式中,祭司们会仔细地审视每一个儿童,然后用颜料给予他们不同的标记,区分成六类。接着,第一批儿童会喝下某种装在球形陶罐里的液体,然后由那些半人半猿的巨人领走;第二批儿童则会喝下某种装在长条形陶罐里的液体,然后跟随四足行走的人形野兽离开;第三批喝下的液体是装在巨大瓦罐里的液体,然后与那些好似长臂猿一般的侏儒生活在一起;第四批儿童被明显地描绘出了男性与女性的性征,他们会返回育儿地,由生育他们的女性照料;第五批儿童是被选定的人牲,与其他人牲一同过着不用劳作的生活;人数最少的第六批则由那些从事简单劳动与绘制壁画的普通人养育。接下来,壁画向四周发散,描绘出更多的场景,展示着这些儿童的不同命运。所有的儿童都会越来越类似带走他们的群体:第一批孩童会变得高大而强壮,担负起搬运的工作;第二批孩童始终手足并用地在地面上爬行,跟随着那些四足行走的人形野兽学习猎杀;第三批儿童的眼睛与耳廓变得越来越大,随着那些古怪的侏儒们一同攀岩爬树;第四批孩童出现了早熟的现象,当生长到一定的年岁,他们开始交媾,并且生育出更多普通的婴儿;而第五与第六批孩童则完全变成我们在壁画上看到的那些人像。弄明白壁画所暗示的恐怖蕴意后,周子元脸色惨白地瘫软到了地上,而其他人也有点儿摇晃,不得不就地坐下稳定自己的心神。我们相互望了望,谁也没有开口说话,但我们都清楚其他人在想什么。难道我们在壁画上看到的那些怪异可憎的形象,还有那些散落在竖井底端、恐怖畸形的骸骨都是人类?难道那些半人半猿的巨人,那些四足行走的人形野兽,那些如同猿猴般的侏儒实际上全是这批可怖先民的骨肉同胞?难道真的存在着这样一种令人匪夷所思的神秘技术,能够让这些先民将自己的后代转化成非人的畸形,并将这种怪诞而恐怖的传统世代维持下去?

在经历过如此令人毛骨悚然的揭示后,其他人几乎丧失了坚持下去的意志,打起退堂鼓来。考虑到之前经历的一连串可怕启示,我们很怀疑自己是否还能承受哪怕一丁点的惊骇;另一方面,与俄里约定的时间已经过去大半,如果我们还想按时赶回去,也必须尽快启程离开这个令人恐惧的地方。

可是,我还想继续勘探下去。自进入第二座洞穴后,我们就闻到了一种略带腥味的奇特臭味。其他人将它归结为空气淤塞导致的结果,但我却清楚地记得这种气味——与张存孟最后一次见面的时候,我就闻过这种气味——他从这里带出去的那块奇怪陶片,以及他的衣服上都散发着这种奇怪的臭味。而当我仔细分辨臭味来源的时候,我发现这种臭味是从洞穴后方的第三个洞穴里飘出来的。于是,我建议其他人原地休息一会儿,好让我借着这段时间独自去后面的洞穴里进行些简单的考察。在得到其他人的同意后,我卸下了行李,带着一盏电石灯与一台照相机进入了那个散发着淡淡臭味的洞穴。

至于之后究竟发生了什么,我自己都没办法确定。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我都试图将那段经历归结为揭露了太多恐怖真相后、精神濒临崩溃时产生的幻觉——毕竟,没有证据可以证明我的经历,也没有人目击我所描述的那些东西。当然,有些东西肯定是真实存在的——比如那个洞穴的环境与陈设,以及那幅壁画。

相比我之前通过的两个洞穴而言,这个洞穴要小得多。它大约只有一间礼堂那么大,最高的地方也不过二十尺。入口的左边胡乱地堆放着几排蒙着厚厚灰尘的古老陶罐。那些陶罐大约有一尺高,上面描绘着许多奇怪的花纹与装饰。大多数陶罐都已经被打破了,只留下一堆铺满灰尘的瓦片。但也有几只保存得很完整,开口上还留着一些用粘土包裹起来的封泥。我曾经拿起一只轻轻地晃了晃,发现里面似乎还残留着一部分液体。此外,在靠近入口的地方有一只新近打破的陶罐——因为那只陶罐的内部并没有像其他遗迹一样铺满灰尘,而且罐子的底端还浅浅地残留着一些粘稠的黑色液体。而那种充满了整个洞室的奇特臭味就是从这种黑色液体里散发出来的。很显然,这就是几个月前张存孟来这里考察时意外打破的那只罐子——因为这只罐子的残片被整理成了一个小堆,并且细致地与其他陶片区分开来。挨着这些陶罐是另一条通往上方的通道。不过它已经倒塌了,从上方垮塌下来的碎石在的通道的出口堆积出了一个高高的冲击堆,只留下一道缝隙还标示着洞口原本的位置。而在洞室的右边是一幅复杂的壁画。

和我们在其他地方看到的壁画一样,这也是一幅用来叙事的壁画。但是我却不敢确定自己看懂了壁画的内容。壁画描述的似乎是另一种仪式。仪式的参与者是几个被描绘成蛇形生物的祭司与一个穿戴着穿戴着华丽饰物的普通人——我也曾在竖井底端的那些献祭壁画上见过这个形象——那似乎是献祭的主导者。举行仪式时,祭司会用古怪的刀具割开那个人的胸腹,然后用陶罐里的黑色液体涂抹在他的伤口上。接着,在下一个场景里,一只蛇形动物会从那个人的腹部钻出,爬向外面。而几个祭司则会剥下尸体的皮,将它制作成某种书写着奇怪符号的卷轴——毫无疑问,那就是卡伯特考古学博物馆里的那张神秘皮卷与壮族神话里的“兹索摩”。不过,这个场景让我感到非常困惑,难道那种可憎的蛇形动物是某种真实存在的远古动物,而古南禺国的先民们就在依靠这种方法培育他们神圣的图腾?或者这也是一种象征性的表现艺术,所阐述的不过是成为祭司的必要仪式而已。

不过,我没有继续深究,简单地拍摄下照片之后,我继续向洞室深处走去,试图寻找到更多的发现。这时,电石灯的光线照亮了一个虽然不算怪异却完全超出我的预料的东西——我看到一块巨石后面摊着一堆肮脏破旧的衣服。于是,我往前走了几步,翻开那堆衣服,想看看能不能找到更多的信息。接着恐惧与恶心混杂在一起涌了上来,因为我看见那些衣物之下包裹着一滩已经腐烂的毛发与皮肉。由于所有的东西都被严重地撕扯过,几乎分辨不出本来的面目,所以我只能凭着一些细节勉强地分辨出那是一个人——或者说一个人残余下来的东西。整堆东西里没有一根骨头,而那些皮肤下面也只贴附着一层薄薄的、已经腐烂发臭的血肉,就好象它们是从人身上残忍地剥下来的一样。但是周围的地面上没有丝毫的血迹,或是其他可疑的痕迹,似乎意味着它是从别处带过来的。可这是什么东西的杰作呢?更重要的是,这会是谁呢?

这时,我听见不远处传来了松散的石块相互碰撞时发出的细碎声响。于是,我举起电石灯,警觉地望向声响的来源。接着,我充满恐惧地惊跳了起来。电石灯的明亮光线揭露出了一幅让我永世难忘的骇人景象。真实和虚妄的界限似乎被打破了,那些只存在于想象中的梦魇出现在了我面前。它们可憎地摧残着我极度紧绷的神经,并且将超乎想象的恐惧深刻地烙进我的脑子里,凝聚成最为怪诞可憎的梦境困扰着此后的每一个夜晚。

我看见一只巨大的、如同蛇一般的生物正扭动着身躯从石堆上悄悄地爬下来。它有着一颗硕大而扁平的头颅,细长而光滑的身躯上披覆着点缀着斑点的灰绿色鳞片,而更让我恐惧的是——如同壁画上所描述的一样——它有着一对覆盖着鳞片、正在乱石堆上摸索的细瘦爪子或手臂。在它的身后,还有两条同样的生物正从那堆乱石上方的缝隙里钻出来,游动着向我爬来。接着,爬行在最前面的蛇形怪物扭曲着滑下了石堆,然后如同毒蛇一般竖起了身子,露出包裹着鳞片的乳白色腹部,然后扭动着尾巴,身姿摇曳地向我游走过来。我看见它向我伸出一只瘦骨嶙峋的爪子,吞吐着紫色的分岔舌头。我听见它用一种嘶嘶作响的空洞声音发出了几个奇怪的音节。我想逃走,但却像是被施了魔法一般固定在了原地,恐惧麻痹了我的身体,让我甚至无法闭上眼睛逃避自己看到的一切。

那条蛇形的怪物越来越近,它的爪子几乎已经触碰到了我身体。接着,我又听见它用嘶嘶作响的空洞声音重复了之前的那几个音节。接着,我觉得自己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但本能似乎反应得更快,在我能真正弄清楚脑海里的念头之前,无法阻挡的恐惧淹没了我最后的念头。这似乎就是最后的记忆。恐惧打破了施加在我身上魔法,我突然爆发出一阵尖叫,提着电石灯,连滚带爬地向着出口跑去,然后磕绊在一块石头上,踉跄了几步摔倒在地,陷入了仁慈的昏迷。

再度醒来的时候,我发现探险队的其他人正环绕在我的身边。我还在那个洞室里,但那些蛇形的怪物,以及那堆令人恶心的腐烂血肉,都已消失无踪。我断断续续、词不达意地描述了之前的经历。但没有人相信我,他们觉得我只是在神经极度紧张的情况下突然崩溃了而已。听见尖叫,最先冲进洞室的周子元觉得自己看到有什么东西钻进了乱石堆上方的缝隙。不过,他承认那很可能只是影子随着光源的变化产生的幻觉而已。况且,他和李国豪也检查过那道缝隙——坍塌下来碎石几乎完全封堵了那条向上的通道,剩下的缝隙只够人匍匐爬行,很难想象会有什么大型动物从这里进出。不过,他们倒是在距离我不远的地方找到了一本肮脏破旧的笔记本。那是本只有巴掌大绿色笔记本,里面胡乱地图画了许多东西。

就这样,我们结束了这段令人恐惧的探险,按计划返回了地面。

那天晚上,我们在下岩村寄宿的时候。他们仔细研究了那本从洞穴里带出来的笔记本。根据他们的研究,那本笔记本无疑是张存孟留下来的东西——虽然其他人感到颇为诧异,可听到这个消息时,我却表现得非常平静,甚至平静得出乎了我自己的意料。不过,笔记本里基本上都是些潦草、古怪、看不出意图的古怪的绘画——大多是巨大而又扭曲的建筑,或者某些无法分辨风格源头的图案与雕塑。这让他们确信,张存孟已经完完全全地精神崩溃了。至于张存孟的最终下落,以及这本笔记本为何会出现在那个恐怖洞室里,依旧是个谜,而且恐怕会是个永远无法破解的谜。在笔记本的最后一页,我们看到了一段笔迹凌乱、好像无法控制自己书写姿势的人留下的文字:

这是最后了,又梦见了那座城市,我知道它就在那下面,但是没办法钻进洞里。我觉得我断了几根骨头,但是却一点也不痛和害怕。它告诉我不要着急,我最终会进入那里,我已是巴虺的子民。我相信它,我相信巴虺,以及其他所有名字——大龙——伊格——库库尔坎——众蛇之父。我会蜕去自己的身体,进入那座伟大光荣的城市。如果有人看到这本笔记,不要再来找我。不要。

阅读这些文字的时候,我开始无法抑制地颤抖起来,但是他们都专注在那些莫名其妙的文字上,没有注意到我的变化。但我知道,这些文字向我揭露了一个恐怖得难以名状的事实。

因为我还记得那条蛇形的怪物曾经吞吐着紫色的分岔舌头,用一种嘶嘶作响的空洞声音发出过几个奇怪的音节。我还记得那几个音节。因为那并不是野蛮的嘶鸣,也不是某种神秘难解的异族语言。那是我的名字。


自己加工的。每次聚会都讲,效果奇佳!
评论区奇佳,花式开脑洞。

深夜有个人刚洗完澡,正在坐在床上擦头发,表妹推门而入,突然说。
姐,那是你朋友?

姐姐回头,梳妆台、橱子、晾衣架、瑜伽垫,背后空空如也。
姐姐回头骂到,神经病啊你,哪有人啊。

表妹一脸惊恐,你……你别吓我,那明明站着一个人啊。

姐姐吓得浑身汗毛都炸了起来,强忍着心中的害怕,回头又看了一遍,依然看不到人。

再回头,表妹超大的一张脸突然移在眼前,姐姐吓得一个激灵跳起来。

表妹望着惊叫的姐姐,突然爆发:哈哈哈哈哈……

她幸灾乐祸地笑弯了腰,脸都笑的扭曲了。

该死的,敢吓我。姐姐恼怒的抓枕头砸过去。

这时姐姐的电话突然响了,手机里传来熟悉的声音。

姐,我今天加班,不回去了,你自己在家锁好门呀……

姐姐浑身一凉,抬头望去,眼前的这个“表妹”突然不笑了,正一脸木然,直勾勾的盯着自己。

(评论)

表妹突然哈哈大笑:活该,叫你上次用录音吓我。

姐姐说:什么录音?


这个故事是我听来的,不是我自己经历的,但为了叙述方便,就用第一人称了。

大家请放心,没有灵异事件,不会让大家听了睡不着觉的。

上山下乡时,我在东北某林场插队。

林场里知青不少,材料很多,就建了一排十来间小平房给知青住。

那天林场有事,大批人马出动,冬天黑得早,月亮都升起来了,他们还没回来。

只有我和小X两人留下看家。我在最东头,他在最西头。

我感冒发烧,早早就睡下了。刚睡着没多久,就听见有人敲门。

我身子不舒服,懒得下床去。就冲外边喊:

“我睡下了,你自己开门。”

没想到,外边那人好像没听见,还在继续敲。

我火了,一边披上大衣下床往门口走,一边嘴里骂着:

“哪个王八羔子这么不长眼,老子都病得要散架了,还在敲门。自己带把钥匙就那么难吗?”

刚走到门口,正要开门时,门缝里吹进来一股冷风,冷得我打了个激灵,这下不迷糊了。

突然觉得不对劲,我都骂人了,怎么外边的人不接茬呢?不会是坏人吧?

我蹲下来,拉出来堵门缝的布条,往外一看。

好家伙,一条细腿。

顿时惊出我一身冷汗。

这不是人腿!

听老人说,山里有条老狼特别胆大,特别聪明,经常下山抢羊抢鸡吃。

林场里没鸡没羊,这家伙居然盯上我了,居然想装着敲门,骗我开门!

这么狡猾,都欺负到老子头上了,不给它点颜色瞧瞧不行啊。

我抄起柴刀,正要开门时,突然想到:

万一不是一匹狼呢,几匹狼一拥而上,我岂不是吃亏了?得先侦查一下。

我爬上窗台,把厚帘子拉开一条缝,借着月光往外看。

的确只有一匹狼。

但是,

那匹狼居然用后腿立着,前腿趴在门上。

这TMD太阴险了吧!

门是朝里开的,我要是一开门,狼爪子就顺势搭在我肩上了。

狼张嘴就能咬断我喉咙,我一点儿反抗的机会都没有!

没发出一点儿声响,就能解决战斗!

这狼真是成精了,居然能想出这么恶毒的招数!

好啊,既然我病着,不管它了,就装不知道。

反正它进不来,看它能站多久,累死它!

正要回床上呢,突然想起来,小X还不知道呢。

老狼在我这里没得逞,会不会去找他?

救人要紧,我赶忙找出一支花炮,点着了,拉开窗子扔向门口。

不炸死它,也能吓跑它吧。

巨响过后,我从窗子看出去,狼真的跑了。

我赶紧拿起柴刀,打开门,冲向这一排小平房的最西头。

门开着,小X面朝天躺在地上,肠子都被掏出来了。

我还是来晚了,狼先找的他。


市实验中学里有一片小树林,一到夜里,树林里就会传出阵阵“咚咚咚”的怪响,有时还会莫明地传出凶狠激烈的争吵声。学校专门找来了一个六十多岁的巡夜保安,保安姓林,大家都亲热地叫他林大爷。

  林大爷常常深更半夜在校园的各个角落里晃荡。这天晚上,树林里又传来了“咚咚”的怪响,林大爷大步朝树林的方向走了过去,几个胆大的男生也慌忙跟了过去。

  小树林越来越近了,大家隐隐看见林子里有几个人影在飞速晃动着,似乎是在斗殴。那几个黑影一会儿出现,一会儿又消失无影,场面极其诡异。

  几个男生吓得脸色苍白,再也不敢向前半步。林大爷昂首叉腰,边走边冲那几个黑影大吼了几声。树林里安静了片刻,随后一阵狂风平地而起,树叶“刷刷”地疯狂摇摆,沙尘漫天飞舞,迷得人睁不开眼睛。两三分钟后,风停了,那几个黑影也已经消失无影。

  从此以后,校园里又恢复了宁静。

  男生们对此既惊诧又敬佩,大家都猜测林大爷是位道行高深的捉鬼道士,林大爷听说后哈哈大笑,道出了事情的真相。

  原来五年前,小树林是一个体育场,校领导在这里举办了一场篮球赛。球赛进行得十分激烈,到了最后的紧要关头,出现了一个很有争议的球,裁判也说不清楚这个球到底有没有犯规。双方为此爆发了激烈的争吵,最后演变成了一场严重的群殴,两个男生在斗殴中被打死。

  五年过去了,当年的球场也已经变成了一片树林,而那两个死去男生的灵魂却始终留在那里,夜夜为了那个球是否犯规而争论不休。那天夜里,林大爷走进树林里,眼前恰好重现出当年球场上的那一幕,林大爷大叫一声:“这球的确是犯规了!”说完后,犯规的那一方的男生气势汹汹地要找林大爷算账,林大爷当时只好亮出了自己的真实身份,将他们镇住了。

  男生们顿时紧张到了极点,激动地大声问:“林大爷,你的真实身份是什么?是茅山的道士吗?”

  林大爷听了摇摇头说:“不是,我退休前是国家篮球一级裁判员。”


不抖机灵,写两个恐怖故事。一个是周德东写的,大概是这样:
一个人有天早上收到了一条短信,写着:你家丢了一样东西。
这个人回家之后仔细把存折、现金都检查了一遍,发现什么都没丢,以为是朋友跟他开玩笑就睡了。
半夜的时候他醒了,感觉有人在他耳边轻轻吹气,缓缓地说:你……丢……了……一……把……家……门……钥……匙……

还有一个,不知道出处:
一个人为了考研在外面租了个房子,总觉得有东西在碰他的后脖子,回头却什么都没有,于是他找了一个道士想问问怎么回事。
道士给了他一个相机跟他说这是施了法的,可以照出不干净的东西,于是晚上他就冲着脖子后面照了一张照片。
冲出来一看…照片有一个吊死的人。原来每天晚上碰他后脖子的东西,是那个吊死鬼在左右摇摆,脚一下一下地碰他的脖子。


看到有人将我的短篇小说《肉香》贴出来了。其实,那是个简化版本。原文如下:

肉香

我从一位乡下的远房亲戚那儿弄来了一叠厚厚的资料,据说是我们家族一位唐朝的祖先留下来的遗物。亲戚千叮咛万嘱咐一定不能弄坏,更也不能弄丢,否则祖宗的在天之灵饶不了他。

我小心地打开了一这堆纸,一阵陈年累月的霉味便直串我的鼻孔,令人作呕。从纸质来看似乎已有千百年的历史了,黄色的宣纸,如同那种祭祀死人的放在火里烧化的纸张。这纸张很脆,有种一碰就要碎成粉末的感觉,我极其小心地掀动着,于是我的整个房间都被这种古老的氛围缠绕着了。

全是书信,一封又一封,那种直版的从上到下,从右到左的楷书。非常美的毛笔字,既不象颜体,更不是柳体,而是一种我从未见过的风格,也许这种风格早已失传了吧。但这美丽的楷书象是一个女孩子写的,不会是我的那位祖先吧,或许是他的夫人,甚至是情人?不,我细细地看才发现不是,这是一个男人写的,三十多岁的男人。他的字迹既绵软又不失潇洒,但我能隐隐约约地看出一种奇怪的气氛,从他的字里行间,从他的每一撇,每一捺,都深深地潜藏着一种———恐惧。

是的,我是经过了整整一天才看出来的,这种恐惧隐藏地很深,我当时没有看信的具体内容,我只是从他的笔迹中才悟出了什么。我仿佛可以感觉到,他在写信的时候,浑身都充满了一种惊恐,从他的周围,也从他的内心深处。但他的手并没有象普通人那样发抖,他的笔触依然有力,只是在毛笔尖上蕴藏了些许的寒意,冰冷的寒意,也许他自己都没有发觉。

这不是我的那位先祖写的,是另一个人写给我的先祖的信。全都是文言文,我尝试着把第一封信翻译成了现代白话文。

进德吾兄:

从长安一别已经十年了吧。我现在才突然给你来信,请不要见怪。你知道,朝廷赏赐给我一栋豪华的宅邸在长安,以及关中的千顷良田,和江淮节度使的官职。可我从第一天起就辞官不做了,我离开了豪宅与良田,独自一人回到了坤州,住在当年我的刺史宅邸里。一晃十年就过去了,我独自一人,孤独地虚度年华。我时常回想起当年安史贼党作乱之际,我是坤州的刺史,你在我麾下为将,你我死守坤州三年,使史思明的数万大军始终无法陷坤州而下江淮。最终我们等来了援兵,立下了大功一件。进德兄,我越来越想念你们,和当年与我一同出生入死的官兵们。这次给你写信,就是想告诉你一件事———我家正在闹鬼。

段路

我没有想到,我的这位叫进德的祖先原来还是安史之乱中唐朝的一员大将,与这位叫段路的刺史一同死守坤州。但问题是,我的历史知识告诉我,根本就没有坤州这座城池,在安史之乱中,也从没有过段路死守坤州这么一档子事。我有些疑惑,于是打电话给我的另一位远房堂兄,他是我们家族中最有学问的人,目前在攻读历史研究生。

他在电话里听到了我的提问,然后他沉默了半晌,才慢慢地说:“是的,你现在看的这叠信我在一年前也看过,我立刻就完全地陷了进去,我查找了各种资料,甚至到安徽与江苏的北部做过实地考察,但另我失望的是,没有,什么都没有,也许历史遗忘了我们的这位祖先还有段路。但我请专家鉴定过,这些信的确是唐朝人的真迹,绝不是后人的伪造。听我说,你不要再看了,你也会陷进去的,这些信很可怕,蕴藏着鲜血,历史的鲜血,你好自为之吧,再见。”

我长久地呆坐着,仔细回味着这位历史研究生的话,他从小就有些神秘感,喜欢说一些别人听不懂的话。什么历史的鲜血,我看他是在故弄玄虚,这只是一叠古人的通信罢了,难道那些早已成为枯骨的人会伤害到我吗?但我仍不得不提高了警惕,我开始打算把这些信还掉。但我已欲罢不能了,也许是因为段路最后的那一句话“我家正在闹鬼”。

我继续打开了第二封信,把它译成了白话文。

进德吾兄:

见到你的信,我万分高兴,原来你也早已解甲归田了,这是好事。上次我说,我家正在闹鬼,是的,这鬼一直纠缠着我。我隐隐约约觉得从我十年前从长安搬回坤州的那天起,这鬼就在这间古宅里出没了,只是我当时没有意识到,这就是鬼。但是今年,它越来越频繁地活动着,其实我向来都不害怕鬼,但是这回我真的有些恐惧了。你也知道,当年坤州的刺史府是一间很破旧的古宅,战争结束后,新来的刺史新建了一个刺史府,而我则独自居住在这栋旧宅里。这间宅子很大,也很破,你不知道,我没有雇佣一个仆人,诺大的宅子里,只有我一个人,我靠着我在关中拥有的那千顷良田度日,每个月,我在那儿的代理人都会给我带来粮食和钱。我一个人过惯了,朋友们劝我再续铉一个妻子,我也拒绝了。你续铉了吗?天哪,现在鬼又来了,它折磨着我,我不能再写了,就到这吧。

段路

这封信没有什么新的东西,但至少可以告诉我,我的祖先做过鳏夫。窗外的阳光异常的强烈,我在家里胡思乱想着,我想到了坤州。

坤州,这个我从来没有听说过的城池,但我宁可相信它存在过,因为在历史上,象这样因为种种原因被遗忘的例子实在太多了。可我难以理解的是段路和我的这位叫蔡进德的祖先是如何在坤州死守三年,抵挡住史思明的数万大军的。在安史之乱中,张巡和许远死守睢阳,最终还是城破身亡,段路难道比张巡的本事还要大?这种疑问困扰着我,促使我打开了第三封信。

进德吾兄:

你在信中说你早已续铉,并已有三个儿子,实在可贺,想想我,可能真的要孑然一身一辈子了。是的,你信中的猜测没错,我永远都忘不了月香,她的眼睛,她的笑,她的身体,十年前她死在坤州,就在这间房间里,我永远都无法摆脱她,永远。这十年来,虽然我一个人过,但是我养了许多猫,二十多只,其中还有波斯商人高价卖给我的那种两只眼球不同颜色的猫。这些猫陪伴了我十年,就好象是我的爱人,和这二十多只猫在一起,我有一种妻妾成群的感觉。是的,我爱她们,我把她们当作了一群美丽的女人。但自从我家里闹了鬼,奇怪的事情就不断发生了。昨天我的一只白猫失踪了,无论如何也找不到,后来我发现我的厨房里传出了一阵肉香,我已经十年没吃肉了,自从战争结束以来,我就成了一个素食者,过着和尚般的生活。我非常惊讶,我从没煮过肉,我揭开了锅,天哪,里面是我的那只失踪的猫。这只猫被大卸八块,毛全拔光了,内脏也清理了出来,肉都被煮熟了,我当即晕了过去。

虽然我当年也在坤州血战三年,见到无数血腥的场面,但这十年来,我几乎从未见过来血,而且我与猫的感情也越来越深,见到如此惨状,我象死了妻子一样嚎啕大哭。我明白,这一定是那鬼的所为,因为,我的宅邸过去是刺史府,有非常高的围墙,并且由于我家闹鬼的传闻全城皆知,没人敢闯进来的。我痛苦万分。进德,这是报应,十年前的报应,你应该明白这句话的意思。

段路

“报应”是什么意思,我无法理解,而且他说我的先祖也是明白的,究竟有什么事?我从来不相信世界上有什么鬼魂,至于鬼魂杀猫并把猫给煮了则更是天方夜潭了,也许段路得了精神分裂症,产生了幻觉,没错,一个人在这样一栋阴森恐怖的古宅中独自生活十年,精神肯定会崩溃的。他还提到了“月香”,明显是个女人,也许是他过去的妻子,可以肯定的是,他深爱着月香,但他后来又失去了月香,于是他为了追悼亡妻,一直住在了妻子死去的那间房间里,并且以素食吃斋度日,放弃了荣华富贵,真是个难得的有情郎啊。

已经是夕阳西下了,黄昏的阳光洒满了我的房间,也洒到了这些古老的信纸上,涂上了一层鲜血般的颜色。我知道阳光对文物有破坏作用,急忙把信都移到了阴暗处,在阴暗的光线中,我打开了第四封信。

进德吾兄:

在短短的十天之内,我有六只猫被杀并给煮熟了,尽管我把厨房的柴伙连同灶上的锅全搬走了,天天到城里的寺庙吃素斋,但那个无孔不入的鬼仍然不知从哪而弄来了柴和锅。我恐惧极了,每天晚上,我都把所有的猫都聚集到我的床上,与我睡在一起。这张床在十年前是我和月香睡的,非常宽大,睡在这张床上,我几乎每晚都能梦见她,她还和十年前一样年轻美丽,永远是二十岁。你一定不会忘记吧,当年我和月香是多么恩爱,成为你们这些将领和军官们羡慕的对象。是的,月香是个才女,她作诗的才华不在我之下,每天晚上,她为我掌烛,我作一首诗,然后我再为她掌烛,她再作一首诗,每次她的诗都比我好。只可惜她生来就是个女人啊,如果月香是个男子,做官肯定能做到宰相,做文人也一定会流芳百世。可她又具有女人的一切优点,美丽贤淑,对我体贴入微,在当年坤州所有的官员家眷中,她的女红也是最好的,我清楚地记得,进德兄,你的妻子还曾专门向月香请教锈锦屏的技巧。如今,一切都过去了,她们都已经不在人世了,你我也都不问政事了。当年她睡的位置上正睡着一群猫,尽管它们在夜里是极不安分的,真是世事难料啊。我真怕它们都被那鬼掳去做成了猫肉汤,它们是我生命里最后的希望了,进德兄,你看我该怎么办呢?请给我指点迷津。

段路

我忘了吃晚饭,尽管我肚子的确饿了,可我不得不承认,我被这些信深深地吸引住了。

段路的这些文字有一股不可抗拒的魔力,就象加了某种咒语,你一旦打开它就再也关不上了。

从段路的文字里,我似乎看见了那个叫月香的女人,如果段路的描述属实,那么我真的感到很后悔,后悔自己为什么会生在二十世纪,而不是公元八世纪,我非常想见一见月香。我明白我走火入魔了,我这才相信了我的那位历史研究生堂兄的话。天色渐暗,在我打开了灯的同时,我也打开了第五封信。

进德吾兄:

看了你的信,非常感谢你给我出的这些主意,但恐怕我都办不到。首先,我不会离开坤州的,因为月香和我在坤州度过了一生中最美好的时光,当然也包括一生中最悲惨的时光。


我想如果离开了坤州和这座宅邸,我立刻就会死的。第二,我也不会去请驱鬼的和尚道士来的,如果把他们请来的话,一定会打扰月香在天之灵的安息的。所以,我只能继续留下来,与鬼周旋到底,告诉你,现在我的猫只剩下最后五只了,其余的都被鬼害死了。进德兄,你不会明白的,这座古宅中,到处都残留着月香的气味,十年了,这种气味不但没有消散,反而更加浓烈。我时时刻刻地感到月香还没有死,她就在我的身边,她陪伴着,一同度过了十年的光阴。我现在每天晚上仍在作诗,作怀念她的诗,有时第二天早上,我居然会发现在我作的诗下面还多了一首诗,那是月香的笔迹,还是写得那样好,与我写的那首是对应的。月香就在我身边,不管你相信不相信,她就在我身边看着我,是的,现在,我在给你写信,她在我旁边,她正告诉我该怎么写,确切的说现在是她口述,我执笔。十年前,她的确死了,但十年后,她又的确活着,天哪,让我怎么才能说清楚,总之你是不会相信的。此外,还告诉你一件事,现在的坤州城,几乎每一户人家都在闹鬼,每个人都惶惶不可终日。坤州城象大海里漂泊的一叶扁舟,甚至比安史之乱我们被围困了三年那会儿还要恐慌,当年的敌人毕竟还是人,而现在坤州的敌人则是鬼。


我感到了一种恐惧,从这些古老的纸张里汹涌而出,紧紧地抱着我。我似乎看见在我读信的同时,月香就在我旁边和我一起读着信,我抬起头来,看到了她的脸,很美。从她的身上,发出一股肉香,我这才明白为什么段路说十年来月香的气味一直挥之不去。因为这股肉香,从她的肉体深处发出的香味,对,月香就是肉香,在古汉语中,月与肉的意思相同,肺、肝、胆、肠、脾、脑、腿等等都是月字旁。


我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勇气看下去。电话铃突然响了,是我的那位历史研究生的堂兄:“看到第几封信了?我知道你现在很犹豫,一年前我也和你一样,我现在能从电话听筒里嗅到你那里的血腥味,真的,既然你看了那么多,那就继续把它给看完吧,明天早上到我的研究所里来一趟吧。再见。”


我握着电话,一句话也没说,听他说了那么多话。挂了电话,我感到这间屋子的气氛有些不对,我突然觉得我现在就是段路了,我和段路一样独自生活在一个大房间里,真的,我就是段路,段路就是我,这些信全是我写的。是吗?我问着自己,然后我发疯似地摇着头。


我打开了第六封信。


进德吾兄:


刚看完你来的信,你说当年随我死守坤州并一同受到朝廷赏赐的十二位将领和军官已在今年全部意外地死亡了,这真的很让我心痛。你说刘将军是在成都喝罪了酒掉进河里淹死了,真不可思议,我清楚地记得刘将军的水性非常好,是长江里的浪里白跳。还有李将军在他儿子的婚礼中无缘无故地上吊自杀,这也是不可能的,他那种开朗乐观的性格,还会自杀?而且是在那种大好的日子里。更有甚者是张将军被他的家人砍死做成了人肉馒头给煮了吃了。

其他人的死状也是非常奇怪,他们当年在坤州的尸山血海中打仗都没有死,怎么会现在却接二连三地出事,而且几乎是在同一个月里。进德,我非常担心你,你不会有事的吧。现在我也要告诉你一个坏消息,我的猫只剩下最后一只了,但它活得很好,是一只美丽的波斯猫。

我要用我的生命来保护它,我发誓。

段路

夜很深了,我困了,于是我捧着这些信慢慢地在沙发上睡着了。睡了一会儿,我突然闻到了一种奇怪的气味,这气味带着浓烈的馨香,发疯似地直往我鼻孔里钻。我受不了了,我循着香味,到了我的厨房,不知是谁在煤气灶上点着大火烧着一个不锈钢锅子。我揭开了锅盖,里面是一锅肉,确切的说是肉汤。汤面上漂浮着一层厚厚的油,我用调羹喝了一口,这是一种我从未喝过的汤,味道非常美妙,这一调羹的汤从我的舌头滑到咽喉,再进入食道,最后流进了我的胃,我的胃很贪婪,把这些美味的汤都搜刮殆尽了。我还没吃晚饭,也就顾不得许多了,我又用筷子夹了一块肉放进嘴里咀嚼起来,肉丝被我的牙齿嚼碎,然后我舌尖上的味觉器官又得到了一次刺激,是的,从小到大,我从没吃过那么好吃的肉,是谁煮的呢?很快,我就带着疑问,把一锅肉差不多全扫进肚子了。最后,我在锅里发现了一样东西———手指头,人的手指头。

我哇地一口吐了出来,然后我惊醒了,原来这是一个梦。

我刚才睡着了,竟做了这样一个奇怪的梦。我心惊肉跳着,浑身冒着虚汗,一时间睡意全消了,现在已是半夜两点,我强打着精神打开了第七封信。

进德吾兄:

坤州城已经陷于一种巨大的恐怖中了,不断有人奇怪地死去,城外到处都是新坟,而且死的都是男人。全城充满了死人的臭味,和尚与道士都忙着做法事。但没有任何证据表明坤州流行了瘟疫,唯一的解释就是鬼魂作祟。但我还活着,还有我的最后一只猫,它活得很好,每晚都睡在我怀中,就象月香。经过这些天来,我渐渐地觉得月香的确还活着,就活在这只美丽的波斯猫身上,是的,所以现在我可以说,我又重新得到月新了,她永远都不会和我分离的,我们永远在一起。起风了,带着坤州城里死亡的气息的风贯穿了我的房间,席卷过我们的身体,虽是盛夏季节,我却感到了一种冰凉彻骨的感觉。报应,这是因果报应,谁都逃不了。

段路

看到这儿,一阵风穿过了我窗户打在我的额头,我望望窗外,下半夜的月亮却特别圆。

我开始明白段路所说的报应的意思了,我能想象坤州城一定是遭到了某种灾难,这种灾难是人类自身造成的,我一向不相信有鬼魂存在,但灾难肯定有,只是通过了某种特殊的方式。

这使我增加了读下去的勇气。我打开了第八封信。

进德吾兄:

今天是七月十日,你还记得十年前的七月十日吗?相信这一天你我都永生难忘的。七月十日,每年这个日子,我们的心中都隐隐作痛。我说过报应,今天就是报应的日子。当年我们死守坤州,全城只有五千士兵和两万百姓。我们的粮食准备很充分,但没想到安史叛军的准备更充分,终于两年过去了,重围中的我们吃光了全部粮食,包括所有的老鼠、猫、狗、甚至战马,所有能吃的东西都吃光了,全城人都在挨饿,这样用不了十天,坤州城就会不攻自破,睢阳也已经失守了,我们如果完了,叛军就会长驱直入地攻入江淮地区,大唐也就完了。我们永远都不会忘记,那天我给你们煮了一锅肉,你们都很惊讶哪来的肉,我没有说,只是让你们先尝尝。你们吃了,你们吃得很香,你们说这是你们一生中最好吃的肉。最后我告诉你们,这是月香的肉。你们都吐了,然后,你们都哭了,你们这群大男人象女人一样流下了眼泪。是的,是我亲手杀了月香,那天月光皎洁,月香依然美丽动人,尽管她已经有三天粒米未进了。我的手里拿了一把刀,我站在她面前,看着她,许久,但是我终究没有勇气,我的刀掉在了地上,我放弃了,我决心和她一起死。但是绝顶聪明的月香看出了我拿刀的意图,她轻轻地对我说,杀了我吧,女人对战争没有用,杀了我吧,把我的肉吃了,我总之是要给饿死的,不如死在我爱人的手里,让我的肉体进入你的肉体之内,让我成为你的一部分,从此,我们就永远都不会分开了。来,动手吧,象个男子汉那样,如果你还是我丈夫,动手吧。不,我下不了手,但月香夺过了刀子,她把刀子刺入了她自己的心口。她微笑着,对我微笑着死去,胸口还插着那把刀。那时我痛苦万分,真想自己也一死了之,但最后我还是无法控制住自己,我疯了,那夜我真的疯了。我想到了段家的荣誉,我想到了死守坤州的誓言,我把月香肢解了。我说过,那夜我疯了,我爱她,所以肢解她,这就是理由,这理由你们永远都不会理解的,因为你们没有那种刻骨铭心的爱。是的,我把她肢解了,完成了她死前交代我的事,我把她的肉剁下来,她的肉充满了香味,天生的香味,她是个绝代佳人,就算变成了一堆锅里的肉。当时我干这事的时候,一点都没有罪恶感和恐惧感,那夜我真的疯了,我只想永远地和她在一起。我把她的肉给煮了,煮了几大锅,我自己先吃了一锅,那味道美极了,其实我内心也痛苦极了。然后,我把其他的几锅分给了你们。爱一个人有许多方式,在那种特殊的情况下,我想这是最合理的方式了。进德兄,接下来就是你,你哭完了之后,立刻回到了家里,把你的妻子和小妾也给杀了,煮成了一锅肉。于是,所有的将领和军官都开始吃自己家眷的肉。后来我们干脆把全城的女人都关了起来,总共一万人左右,我们每天吃三十个女人,全城的男人居然没有一个反对。有的人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妻子被人吃了都无动于衷,自己还吃得最多。为了养活这些女人,我们还安排了女人吃女人,当然她们不知道自己吃的是人肉,还以为是猪肉。于是,我们就靠着吃人肉熬过了将近一年,这一年的坤州是恐怖的世界。终于我们等来了救兵,坤州守住了。十年了,我终于把这些话说出口了,七月十日,今天是七月十日,我想这该是我生命中的最后一天。我们的罪过是无法饶恕的,天哪,我看见月香了,真的是她,她微笑着来了,她是来带我离开这个世界的。进德兄,如果你能收到这封信,那一定是月香带给你的,请千万不要害怕,珍重啊,进德,你要当心———幽灵的报复。

这是最后一封信,我颤抖着看完了它,我不相信这是真的,即便是唐朝想必也不会发生这种事的。段路一定有精神分裂症,一切都是他臆想出来的,就象唐人的传奇,总有些不可思议的事。可我不能自拔,尽管我不相信,但从这古老的纸张和字迹中传出的气息却又强迫着我相信。我又隐隐约约地发现这最后一封信上有许多浅红色的斑点,很淡,但却很密集,这是什么?是血迹?难道是段路的血,经过了一千多年,永不磨灭地保留在这纸上。也许这就是堂兄所说的历史的鲜血?

天色渐渐地亮了,我茫然地坐了很久,直到阳光洒满了我的房间,驱除了那股唐朝的气味。我把信全都放好,带着信赶往我堂兄所在的研究所。

堂兄早已等着我了,他以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我:“你的脸色的真难看,一夜没睡是不是?你一定把信全看完了,你相信吗?”“我不知道。”

“可我知道,昨天晚上我对你说什么都没有,是我骗了你,我不愿你看下去,但是现在我必须告诉你真相。这是真的,坤州的确存在过,乾为男,坤为女,顾名思义,坤州是一座以女人为主的城市。在安史之乱后的第十年,突然全城发生了巨大的灾难,男人几乎全死光了,于是这座城市成了死城,被放弃,如今只剩下一堆田野中的废墟,在史书上也没有留下任何记载,我花了整整一年才研究出成果的。事实上,被围困的城市中发生吃人肉的事情在中国历史上绝不止一次。”

“那么我们的那位祖先呢?”

“这位名讳蔡进德的先人在收到段路给他的最后一封信的当天晚上,举火自焚,没人知道原因,而这些信却都奇迹般地保存了下来。”

“那么说真的是有鬼?”

“不,根本就不存在什么世俗认为的鬼魂,那的确是段路的臆想,是他长期自我封闭的结果,他一直有一种强烈的罪恶感,他独自忏悔了十年,内心充满了痛苦和对爱人的思念。于是在精神上他产生了幻觉,这是一个人心灵深处不断斗争的结果,他失败了,他败给了他自己的灵魂,于是他的灵魂就不属于他自己了,所谓的鬼魂,其实就是他自己,他的另一个自我,另一个代表爱人的自我。由于深深的爱,他已与月香无论在肉体上,还是精神上都合二为一。所以,他说月香还活在他身边,其实就是他自己———他的另一半,他的精神已经一分为二,也就是所谓的双重人格,一切都源自他内心,一切都源自对月香的爱。他在写完最后一封信以后,就死了,死因不明。但对他来说,这却是最好的解脱。”

“那么他养的那么多猫是怎么死的,也是幻觉吗?还有他的那些战友,包括我们的那位祖先,还有坤州全城的男子,他们为什么会死?”

“冥冥之中,自有一股神秘的力量在操纵,但不是我们所一般理解的复仇的鬼魂。也许那些猫根本就是段路自己亲手杀的,通过潜意识驱使他重复了当年的那种恐怖行为,这是双重人格的典型病例,他写信时的正常人格却对自己的行为浑然不知。我说过一切罪恶都源自内心,我们的那位祖先其实想必也有过与段路一样的心理过程。你是否注意到了信中反复提到的报应二字,这不是简单的佛教意义上的因果报应,而是他们的内心对自我的报复,从这个意义来说,他们在劫难逃。”

“谢谢你,堂兄。”“你认为我刚才说的是标准答案吗?不,每个人心中都会有自己的答案,我真不该说这么多,也许你自己的理解比我的更好呢?”

我离开了堂兄的研究所,回到了家里,并归还了那些信,象是扔掉了一个沉重的负担。

晚上,妈妈为我烧了一锅肉汤。妈妈没有察觉到我的眉头掠过了一丝恐惧。

肉香,真的很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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亦舒有篇短篇小说,忘了名字了,写有钱女主和没钱男友,别人劝她分手,她不肯,两人到一个异国小岛旅游,然后她遇见一个老太婆提醒她,把自己的护照收好什么的,她才发现她护照都在男友那里,如果男友一旦拿走护照和钱,她在这个小岛上是完全无法离开的,也不能联系亲友,而最终证明她男友也是这样计划的,那个老太婆就是一个惨痛的前例,结局是她拿走了钱和男友的护照。没有鬼怪,但是令我感到极度的恐惧,人性难测。


没想到,反映热烈,大部分人怼天怼地怼空气,但其实我只是陈述了一件事实。
在我的军旅生涯中我一直在强调人性,人不是战争机器,也不是天生偶像,军人先是人,后才是军人,军人也有喜怒哀乐,也有人的私心杂念。
或许人性本恶,培训的那段日子大多是为了蝇头小利而产生矛盾,现在回想简直可笑,后来在真正部队中遭遇的那些血雨腥风才让我真正不寒而栗。
大家总觉得军人应该光芒万丈,也确实有。在培训时期公文写作课程的教员谴责我抄别人作业,我把作业往身后一扔,几个兄弟站起来承认其实大家都是抄我的,教员立马当众向我道歉,因为当时她拿我的名字说事,说我的名字古语里有激励的意思却并不争气,我立马反驳我名字中两把杀器意为双刃剑破敌伤己,后来我们关系很不错。再后来我才知道她是军级干部,为了迁就校长才带师级,被誉为‘’嫁给部队的女人‘’,奖状勋章多的一屋子都放不下,却极为谦逊,至今家中还放满了伟人石膏像,我很诧异这个年代还有这样的军人,身为高官却来教书育人,思想坚定的有些偏执,我曾经以为那些八股文里都是瞎逼逼的,但现实中真有这样的人,相比那些为了宣传而宣传的人实在太低了,默默无闻的英雄才是真英雄。
部队也是一个小社会,不可能每一个都是伟人,我现在最烦的就是动不动12台法制节目里说:嫌疑人当过兵,有一定的反侦察能力。。。
部队只是一个驿站,军人身份也并不能带给我们什么,我希望大家能善待我们,也不需要什么光环,我们也是和你们一样的普通人,只是我们履行过职责、服从过命令。
最后,离开部队的那一刻所有都烟消云散了,大家还是朋友,再也不牵扯功利,逢年过节吹吹牛,不再提那时的背叛,我们都长大了。

~~~~~~~~~~~~~我来割~~~~~以下原答案~~~~~
早年在部队有一个说法,部队工作分三级:管财,管物,管人。
人,其实是最难管理的,你不知道他想什么就容易出事情,所以想要带好部队就要把握住一个单位里所有人的思想,这可是一个世界级难题。于是有一种人就诞生了,他们专门负责监督别人和探听别人,他们会先和你做好朋友,无比的仗义和热情,你慢慢开始喜欢和他们在一起,有什么事情了大家都吹一吹,后来你会发现,无论你做什么总有人知道,无数的把柄落在人家手里,从此只能夹着尾巴老实听话了。
活用这些人就是一个主官管理部队的最好办法,那年我还是学员的时候,一个寝室四个人天南海北,东北的老哥年龄最长,也很关心很爱护我们,山东的兄弟是个富二代,出手大方舌灿如花,内蒙的哥们热情义气,豪言壮语讲究原则,他们都是好人,我们在一起喝酒,偷跑,打架,作弊,好不痛快。后来很奇怪,好像管我们的主官是个神灵,他什么都知道并且无处不在,我想什么做什么都被摸得一清二楚,顿时我就不自在了,于是我把兄弟们喊起来喝酒,我说我们中间有叛徒,大家义愤填膺砸了酒瓶子发誓,没有一个是出卖兄弟的杂碎。
后来毕业了,我走了,临走前和主官在外面喝酒,我说你带兵真厉害,千里眼顺风耳,我服你。主官轻描淡写的说:我佩服的人是你,全国各地四百多人来这学习培训,你是唯一一个没有向我打小报告的人,所以我现在跟你喝酒,但你在部队也混不下去的,今后好自为之。
我那时无比的痛心,也无比的骄傲,但更多的是无比的迷茫,时隔多年,句句应验,我确实不适合在部队。所谓寸钢易折,细柳随风,回味当年的战友情谊,剩下的只有阵阵寒意。


其实这个系列我是在贴吧上面看的,可以给大家帖个传送门

【图解】恐怖與搞笑只有一線之隔,慎入!慎入!_图解吧_百度贴吧


讲一个自己的事情,15年年底进看守所呆了一个月,素了一个月出来后看见自己媳妇你们懂得~~~半个月后有一天做梦梦到自己在一个混沌空间,一个小女孩的声音对我说:爸爸爸爸我来了。我说:你来吧!她又问:您要我吗?我说我要,又过了半个月我媳妇一查,有了,我现在是俩闺女的父亲???
我今天班都没上,来看这个传说中的泰山门老太太来了,排号是九号,一会再说

老太太说我没有大灾,就是二十五岁那年撞了太岁了,从那以后有一位柳仙一直压着我,致使我这几年一直财被劫,事不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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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讲一个我母亲遇到的事情吧,我母上大人平时特别严肃,从不会开玩笑,这件事肯定是真的。
在九十年代初,我父母买了一辆大车,在一个冬天的夜里,我父亲开车,母亲跟车,从外地回来,行驶在大堤上,结果车爆胎了,我父亲走着去前面的村子借工具,留我母亲一个人看车。
先声明,我母亲特别的胆大无所畏惧,这辈子除了蛇可以说是什么都不怕,怹坐在副驾驶座上感觉总有人看自己,一侧头,看见驾驶座的车窗上有一张大脸贴在上面,是个老头,车窗有多大这个老头的脸就有多大,正面无表情的看着我母亲,我老娘一开始觉得自己出现幻觉了,揉揉眼再看,那张大脸还在,我母亲特镇定的把头扭过去了,开口就说:(前方高能)老大爷,我们还年轻,有什么冒犯您的地方您多包涵,回来给您烧点纸,要是您成心吓唬我这个妇道人家,我特么把你的坟扒了!再回头,那张大脸不见了,等到我父亲带人回来,我母亲把这事一说,那个村民就说,你们看看你们车轱辘底下,我父母拿手电筒一照,车的左前方轱辘压着一个不起眼的小土包,村民说那是七天前轧死的一个老头乞丐,脸被压扁了,被就地埋了。
后来不管哪个算命的给我母亲算命,都说怹是翻天狮子鼻,面带怒目金刚之相,神鬼皆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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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才快写完了,切出去回复个微信,全没了
先解惑,那条路是大堤上面的路,两旁是永定河和野地,那个老头肯定不是埋在路中央啊,肯定是路边。停车的时候凑巧压上去的。
我的处女知乎答有这么多人看,我很惊喜,所以我决定再讲几个。
我太爷爷是泰山门的老前辈,因为提前半年预知了那个连名字都不能提的人的死,被那啥了,
我父亲年幼时和我太爷爷最亲近,怹说我太爷爷最拿手的是治疯子精神病,有一个本村的人犯病了,被我太爷爷治好了,说是北山的狐狸把他迷住了,之后那人一直没再犯病,直到我太爷爷被抓的当天夜里,又犯了病了,等到我太爷爷从看守所里出来,他天天半夜来砸我家门,口中大骂:刘XX你特么给我出来,你不是能治我么,我又回来啦!你接着撵我啊!就这样不管刮风下雨,每天半夜不间断的骂了半年多,有两个我们邻居的壮汉天天出来打他,但是不管打成什么样子,他第二天夜里接着来,最后把俩壮汉都打含糊了,怕把他打死。人们都说这是北山的狐狸趁着我太爷爷没了法力来报复来了。
还是我这个太爷爷,在唐山大地震前几天,村里村外的转磨,和我年幼的父亲嘀咕:不对劲啊!五大家都搬家了,连保家仙都跑了,房不倒,仙不跑,这特么难道是苏联人打过来了要打仗?没过几天大地震了。我太爷爷恍然大悟:应在这了啊!

要是赞破千我就发一张我母上大人怹老人家的照片

说我自己一个亲身经历的吧,那时候我刚四五岁,晚上从小卖铺回姥姥家,我姥姥家是胡同北面第一家,那个胡同总共没有50米长,整个胡同没有路灯,只有南边第一家的门口有一个灯泡亮着,我就看到那个门口,站着,一个,就如带着一个大号美杜莎假头套的人在那晃晃悠悠的走着,脑袋和身子一边大,头发不像头发,像是犄角或者触手一般的东西

就如这张图差不多,也许你们看着挺Q的,可是要是在现实中有这样一个比例的东西,也够吓人的。当时年幼的我其实并没有感到害怕,还从那站着看了大概七八秒钟,那个东西晃晃悠悠奔我这来了,我才进了姥姥家,这是我这三十一年来唯一一次见到这种东西,当然,我并不能百分之百的确定那东西是怪物。但我真的想不出来它还能是什么

虽然没到千赞,但是我已经准备爆照了,刚刚照的,我母上大人今天早晨刚从新加坡玩完回来,
有点晒黑了,为了照到,还被我娘拿手里的衣服扇了几下

给你们讲个好玩的事,我小时候经常挨打,但是我是小学五年级才懂得的挨打还能跑,
因为那次我妈打我,我爸去拦着,结果我妈把我爸也一顿捶,我爸抱着脑袋边跑边喊:儿子,快跑啊!我这才恍然大悟:挨打还特么能跑的!真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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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会儿该出去站岗了,再给大家讲一个诈尸的事情,是我姥姥小时候看到的。
我姥姥小时候生活在天津小王庄,那时候住房特别拥挤,好几家挤在一起住,厨房都是公用的,有一家爷们死了,媳妇在厨房做饭,尸体就停在他们家的屋子里,那媳妇做着饭总感觉不对劲,就总回头看,我姥姥当时才10来岁,就在厨房端菜呢,就听见那女的嗷唠一嗓子:诈尸啦!我姥姥回头一看,死的那个已经坐起来了!那媳妇当时就堆在那起不来了,当时邻居的几个老爷们听见喊,都拿着门栓铁锨就过来了,一个人拿枕头往那个死尸的怀里一扔,那死尸搂住了枕头就躺下了,几个人拿着棍子在旁边看着,有俩人拿木板就从那钉,钉成一个木箱子直接搭着拉出去就埋了。我姥姥在厨房整看一个全过程。怹还说那时候死的人多,没有火葬,诈尸这种事时有发生,人们都有斗争经验了

有朋友私信我,对我老太爷的事比较感兴趣,那我就再说说,我父亲曾经问过他:爷爷,您这么大能耐,您能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没么?太爷爷笑道:我是九十二寿终正寝,这是我修来的,孩子,以后你得行善积德Bababababa~~~结果七十六那年就没了,临没得时候老泪纵横:完啦!功散了,德毁了,做人逞什么能啊!泄露天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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赞破千了,好激动,那就给你们讲一个我姥姥的事情吧,我姥姥在村子里是类似于大仙的存在,谁家孩子撞客了,有啥灵异事了,都来找我姥姥,我姥姥供奉的是一尊铜佛,特别小,大概也就三四厘米高,每逢初一十五上香。我从小是我姥姥养大的,所以和姥姥的感情特别深,我觉得我姥姥是个有道行的人物,在怹重病的时候,我妈妈和老舅找了一个会看香头的帮着看看,那个大仙说,有俩大家拿着我姥姥,他功力不够,帮不了我姥姥,让我妈和老舅去找XX村的徐老太太,那个老太太功力高,应该能行,我老舅说,你说的那个徐老太太就是我妈,那个大仙来了一句,那我更管不了了,别把我自己饶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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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是关于我姥姥的事情,但是我不知道这是不是心理作用。2011年怹老人家仙逝了,我们这的习俗是在灵棚里停三天,第四天火化入土,在第三天下午要请魂送魂。在请完魂后所有的亲人都要来拜祭,当时请完魂后,我真真的感觉我姥姥就在寿材那里看着我们这些孝子贤孙们,别人也都是一样的感觉,我们这帮人的眼泪真的是止不住的流,哭的特别特别的悲伤,就好像是最后一次看姥姥一样,等祭拜完了以后送魂回来,谁都不哭了,不是哭累了,是真的哭不出来了,那灵堂里就如空的一般,感觉姥姥的灵魂真的走了。很奇异的,我也不知道这是我们的心理作用还是真有灵魂,但是,祝愿我亲爱的姥姥安息,在天国快乐安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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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来来,继续扒一扒我太爷爷的事情,为什么我父亲会和我提起太爷爷的事情呢。源于13年的一场车祸,我父亲晚上喝酒开车回来(违法的,别学)半道停在路边想下车吐,刚打开车门想探头,结果后面飞速开来一辆车直接把我父亲的车门子给撞飞了,碎了一地,车速一点没减直接肇事逃逸了,我爸当时就傻了,头都探出窗外了竟然安然无恙!别说擦伤,就连个碎片都没沾到。当时我爷爷刚去世不久,我父亲就找了当地一个有名的看香头的老太太给看,那个老太太一摸我爸爸的脉,就惊奇道:你上三辈儿有我们门里人?我爸爸就问什么门。答到泰山门,我父亲也傻了,说我爷爷就是泰山门的,可是死了快四十年了,那老太太说,那就对了,你近期是不是出过车祸?我爸爸说是。
那老太太又说到,刚才我们门里这位前辈(就是指我太爷爷)说当时拽了你一下,不然你不死也重伤。
我父亲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近期我总不顺。
那老太太沉吟了一下,一会才说到,你和我们这门有缘,因为你太爷爷得了你的祭,(太爷爷在看守所时就是我父亲给送衣送被,近几年又给挪了坟,每逢节日第一个给烧纸)只有你一人能传到你爷爷的道行。
我父亲当时就懵了,都五十多的人了,事业也有,还得从头学道?
老太太说,不用你学道,只需要你把你爷爷原来的大仙供上就行了。你这段时间不顺是因为你爷爷积下来的德用的差不多了,你得从新积德了。不然大仙会拿着你。你现在是不是成天到晚的感觉哪都不舒服,睁不开眼又睡不着,上医院查屁事没有?我父亲说是。老太太说这就是拿着你呢,不供的话以后更难受。
我父亲说为啥偏偏是我啊。
老太太说这就是缘分,这就算是你爷爷赏给你的,也算是托给你了。(你们明白么?)
就这样我父亲专门腾出一间房来供了家仙。把家仙请到家的一瞬间,我父亲身体瞬间就一身轻松了
我父亲还问了一句:师傅,您和我爷爷比谁道行高?那老太太一笑:和你爷爷比,我飞都贴不上,要是以前,你爷爷死了最少也得封个土地。(就当故事听吧 )


看了评论,确实是我书名记错了,应该是《深夜将至 别吃罐头》推荐这本书,很好看,作者脑洞很大,我搬了两个故事,所以比较长,大家可以只看一个哈哈也可以都看

回答第一次这么靠前,还是很感谢评论和点赞的大家,不过我觉得这条评论最有意思

不如你推荐个有水平的故事来让大伙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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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湾恐怖小说《深夜将至 别吃鱼罐头》里面,第一个故事:一群高中生深夜去鬼屋探险,他们玩一个游戏,和鬼捉迷藏。男主家里是道士,事先准备了蜡烛,他告诉同伴,一会儿鬼会出来和他们一起玩这个游戏,他们要躲起来,不能让鬼发现,还有只要蜡烛不熄灭,鬼就找不到他们。一群人就这样开始躲藏,有的躲进了破床底下,男主钻进了一个木头柜子。其他人也不知道藏到哪里去了。
男主在柜子里很无聊,一直没有鬼出现,外面也一点声音也没有。男主突然发现自己的蜡烛似乎从某个时间点开始,长度就没变过,他心里隐约不安。更让他不安的是柜子外怪异的安静。男主从缝隙里往外看,外面一切如常。
这时候男主听见有人说话的声音,有男有女,夹杂着“学长”“害怕”之类的词,男主仔细听,听明白了外头的交谈,原来也是几个高中生半夜跑来鬼屋冒险。那几个高中生开始玩一个游戏,男主从缝隙看到他们手里也有蜡烛,很怕他们也玩捉迷藏,两伙人遇到了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外面的这伙人开始了他们的游戏:每人讲一个鬼故事,然后吹灭手里的蜡烛。原版本要一百个人玩,当一百个人都把蜡烛吹灭了,就会出现鬼。外面那伙人觉得他们人数不够最后也不会出现鬼,就是玩个气氛。
男主听到他们不是捉迷藏就放心了,又想自己也无聊,就听一下他们讲鬼故事了。男主还坏坏的想,跟自己一起来玩捉迷藏的胖子最胆小,此刻躲在床下面,估计听见那些鬼故事要吓尿了。
然后外面的人开始讲鬼故事。第一个讲故事的男生讲了个很尬的鬼故事(我想你们也听过,这里我就不说了),这个男生讲完就吹灭了自己的蜡烛,结果学妹无情嘲讽“哪里吓人了”男主在柜子里也差点笑出来。然后又有人讲了个女鬼头朝下的故事(你们也听过了,我就不细说了)这个人吹灭了手里的蜡烛,然后他的故事被吐槽烂大街了,男主在柜子里默默点了一百个赞。学妹讲的鬼故事我我忘了,然后学妹也吹灭了蜡烛。最后一根蜡烛在他们的学长手上,学长推了推眼镜,说“你们知道这座鬼屋恐怖在哪里吗”大家都摇头。男主这时候也有些好奇这个学长的故事。学长说“十几年前,这里有几个高中生进来探险,他们每人拿着蜡烛,和鬼捉迷藏”柜子里的男主心猛的一抽,“结果其中一个人不小心拿蜡烛点着了这里,又全是木头,结果他们都烧死了,他们手里的蜡烛始终维持在他们被烧死那一刻的长度”男主不可置信的听着这些话,“因为他们是半夜跑出来的,没人知道他们去哪里了,他们无人超度,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已经死了。鬼是没有气息的,他们永远也吹不灭手里的蜡烛,只能无止境的玩这个游戏”学长讲完故事吹灭了手里的蜡烛。
周围陷入黑暗,突然又亮了起来。外面的那几个高中生吓得尖叫,因为他们看见对方的身后都站着一个“人”,浑身焦黑的“人”,手里拿着蜡烛,嘴里一直说着“吹不熄”
柜子里的男主一下子就反应过来,自己和另外三个同学一起来玩的这个游戏,外头站着的正好是三个黑焦的“人”。
男主最后还是接受了自己已经死掉的事实。他看了眼手里的游戏,他不想再玩下去了。他想自己没办法吹灭蜡烛,但外面那些高中生可以。男主想自己可以让他们帮他吹灭蜡烛。于是男主走出了柜子,那三个焦黑的尸体看向男主,朝他伸手。男主走向他们,却不死心的,对着蜡烛吹了一下,蜡烛灭了。
“找到了”黑暗中一个声音说到

你们要的下一个故事,也是这本书里的,名字叫《劈腿》依旧和罐头没有关系

男主有一个女朋友,他们很恩爱,男主已经决定要和女友结婚了,如果不是出了那件事的话。
男主劈腿了,对象是自己的学妹。在男主看来,这个学妹和自己只是约炮,好聚好散,两人暗地里一直偷偷来往,但生活上互不影响。
有一天,男主约炮完回家,发现女友已经在等他了,脸色很不好。男主心里咯噔一下,他没料到女友会提前回家。女友和他摊牌了,女友发现他出轨了。男主觉得天塌了,他很后悔自己和学妹来往,他也后悔自己明明已经决定和女友结婚了却还去招惹别人。男主求女友原谅自己,不停的向女友表示“我很爱你”“我已经打算和你结婚”“我想过结了婚就和她断了联系做一个好丈夫”女主还是绝望的走了。
男主失去了女友很痛苦,却仍旧很渣地回去找学妹,吐露自己分手的事情,学妹安慰了她。这时候,男主收到一条女友的短信:你能劈腿,我也能。男主立刻坐不住了,他受不了自己的女友躺在别的男人的怀里,但他自知理亏,也没法指责女友。正当他内心酸楚的时候,短信又来了:看窗外。男主下意识抬头看窗外。
男主看到,他亲爱的女友,穿着一件红色长裙,两腿张开,就像劈叉那样,从楼上坠落。男主看向窗外的那一刻,他的女友正好和他对视,看着他微笑。
在学妹一声尖叫中,女友坠下了楼,当场死亡。
男主一下懵了,他没想到女友说的劈腿是这个意思,也没想到女友会自杀。在接下来的一段日子里,男主备受煎熬,认定女友是因为自己劈腿而自杀的,时刻受到良心的谴责。他女友跳楼的事很快上了新闻,一些灵异节目的名嘴甚至断言,穿红色套装是一种暗示,暗示她要回来找出生前对不起她的人索命。这让男主毛骨悚然,他连忙辞掉工作,搬出这座城市,并且断掉所有他和女友共同的好友的联系方式,最后他到了远一点的地方,租了一间很旧很小的房子。
这间房子很小,设施也老旧,甚至连电扇和网都没有。男主一天晚上躺在床上,正是夏天,天气很热,男主只好下床冲凉。冲凉的时候男主抱怨屋子里没有电扇,但也无可奈何,只得回到床上,虽然热的难以入睡,但男主强行让自己进入睡眠。
半夜睡得迷迷糊糊,男主觉得很舒服,凉风阵阵,好像有了风扇一样。这时候男主手机响了,男主爬起来看了一眼,瞬间惊出一身冷汗,短信是死去的女友发来的,很简短,就几个字:看我。男主下意识地抬头,才想起自己屋里根本没有电风扇,但是已经来不及了。
于是男主看到,天花板上吊着一个红衣女鬼,劈开双腿,就像一个电风扇,脸上诡异的笑容和她死去时候一模一样。

【第二个故事晚上看效果更佳,可能和原内容有出入吧,这是我回忆的,但是大体是一样的】


本人原创。


“您是全国有名的心理医生,我最近遇到一件事,弄得我夜不能眠。您帮我解答一下吧。”

“好,说说看。我一定尽力。”

“这一个月来,我在半夜总是听到楼上有人在玩弹珠。这种声音折磨得我忍无可忍。我觉得是楼上那个小孩干的,因为他最喜欢收集弹珠。后来,那个小孩再也玩不成弹珠了。但是楼上半夜还是有弹珠声。医生您说我是不是遇到鬼了。”

“哈哈,不要担心。所谓的半夜楼上弹珠声,其实是天花板水泥中的霉菌活动造成的。和你家楼上的小孩无关,更不是遇到鬼了。”

“哦,我明白了。看来我错怪那小孩了。谢谢医生再见。”

一个月后……

“医生,今天又来麻烦您。最近我认为真的有鬼跟着我!”

“年轻人是你想太多了吧,说说你的遭遇。”

“前几天,我一个人走夜路。感觉身后有脚步声,好像有人跟着我。我回头一看却空无一人。”

“哈哈,不要担心。其实你听到的身后脚步声是你自己脚步声的回声。那有什么鬼。”

“可是医生,当时我是骑着自行车啊!”

“……”

“还有更奇怪的,那天我骑着自行车。突然感到车子很重,就像后座带着一个人。”

“这是你骑车时间过长,体力下降造成的。”

“不对!医生,我回家后发现后座上印着一双脚印。”

“……”

“医生,更可怕的是我前天半夜被狗叫声吵醒。狗在客厅里疯狂乱叫,吓得我都不敢出卧室。”

“狗的感官比人要敏锐,领地意识又比较强。可能只是有老鼠罢了。”

“但是,医生!我家并没有养狗啊!”

“够了!你是在耍我吧!你这个疯子。快给我走!带着你家小孩。”

“小孩?什么小孩?”

“装疯卖傻是吧,就是在你身后的小孩。快给我走。”

“医生,我家没有小孩。今天我是一个人来的。”

“那在你身后一直玩弹珠的小孩是怎么回事?”

“……”


说下在大学真实发生在自身的一次经历……


先上两张图一张是校园俯瞰 、一张是事情的发生地“广播站”!

大学期间一直混学校广播站 身为04级唯一男主播(是不是暴露了年纪?)按照历届广播站传统 要驻站(其实就是帮广播站看机器,需要男生住在广播站) 我们上一届也是只有一个男主播所以自然而然就我们两个驻站(现在还很怀念那段朝夕相处的日子 转眼快十年没联系了 不知道他现在过的怎么样 是否已为人夫 已为人父了呢 ~~ 呃 跑偏了)……

学校分教学区和生活区 马路北边为教学区 广播站的位置已标识 然后各个教学楼都是五层 广播站在顶楼 每天晚上十点左右就不允许学生在教学区晃荡了 所以每天晚上十点以后除了我们那栋楼五楼有我们两个男生 其他楼都只是一楼有一个保安 偌大个园区黑漆马虎!(背景介绍完毕)

两个男生每天无论玩多晚都必须要赶在十点入口大门关闭前回去广播站 所以年轻人真的睡不了那么早啊 刚好站里有设备可以录歌玩 还有一台大屁股长城电脑消遣(那叫一个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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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段时间 那位师兄(后边用T代替)迷恋上了张国荣 站里就进了一批哥哥的磁带(对 我们那个年代是磁带 我今年三十+了 爱咋咋地)广播站的男生 你懂得 声音又厚又有磁性 所以我们俩基本每天都要找些空带子录几首 过过K歌的瘾(我知道我们好自恋)……

这一日 已经23:45了(我记得清 是因为在广播站 有经常看时间的习惯)T 独自录了一首哥哥的“当爱已成往事” 我在玩电脑 (站里没有伴奏带 我们录的时候就是 把原唱声音小点 当做伴奏)T录完 倒带回去 播放 自己一边看着歌词 一边听 ……渐渐的 放到一半的时候 他本来清晰的声音 渐渐弱了下去 伴奏原唱的声音逐渐回升 但仅仅是音乐上来 原唱哥哥的声音却还是小的 然后 然后 磁带里 就传出了哥哥那雄厚低沉的声音:你们 等了我好久……………………………… 渐渐 渐渐伴奏声音下去 T的声音上来 又恢复了原来的音轨 (空了那几秒钟 是我们等T的声音回升上来才反应过来) 我以为是他录的时候 自己说的 就诧异的扭头看了他一下 但是回应我的是 T 猛地转头看向我的一脸惊恐!瞬间我就明白 那不是他的声音……两个大男人对视的一刹那 就不由自主的长大嘴巴 大喊起来“ 啊!!!!!!!!!!!!” 就从那次我才深刻理解 什么叫做头皮炸开 一身鸡皮疙瘩 感觉从皮肤刺穿出来 喊了很久 喊完觉得 浑身无力 原来那一通喊已经耗费了所有体力 俩人蓦然惊恐对视 然后 T 做了一个可怕的举动 他迅速跑到窗口 拉开窗户说:再回听一遍 如果还有 我就跳下去!他的表情告诉我 他是认真的 !我犹豫了下 走到机器前开始倒带 “唰~~~~~~~~~~~~咔” 倒带完 按下播放键 我就跳到门口去了 如果再听到 我会毫不犹豫的跑出去 能跑多远 跑多远 !

然而…………T 的声音、伴奏的原唱平稳的播放下去 倒带再听一遍 依旧正常 再倒 再听 正常!
………………………………

第二天站里例会 我俩把这事说给站友们听 几个女生当时 就吓哭了 从那天起 站里 哥哥的几盘磁带 没有人再敢放了 直到两年后 打扫卫生 在柜子深处翻出来 已经落满灰尘……(以上是亲身经历 包括所有细节 绝不编撰 )


最喜欢的恐怖故事是日本有名的都市传说《扭来扭去》:

那是在我们小时候去秋田阿妈家的事!我们只有在每年一次的盂兰盆节才会去阿妈的家,到了后我马上就很哥哥很嗨的去外头玩,跟都市不一样,空气非常好。我享受着凉爽的风,跟哥哥在田的周围跑来跑去,然后,在太阳爬到最高点,中午的时候,风停止了。

取而代之的是令人感到不快的暖风,”明明就这么热,为什么还吹来这么温暖的风啊“,对于刚刚被风吹的爽快感被夺走而感到不快的我说。接着,哥哥看着刚刚不一样的方向,那个方向有稻草人。
我问:”那个稻草人怎么了吗?”,哥哥:”不是,是更远的地方”说后,更集中精神的去看!我也在意起来,往田的另一边一~~直看,我看到了,那是啥啊.....因为很远所以看的不是很清楚,是个跟人差不多大的白色物体,在那扭来扭去,而且周围全都是稻田,不可能有人在那,我感到疑惑,然后自己帮他做了解释!
“那个是新型的稻草人吧,一定是啦!因为都没有会动的稻草人,所以一定是农村的谁想出来的,他会动就是因为被风吹啦”,哥哥也觉得我想出的解释颇合理,但下个瞬间又被打破了,风停止了,可是那个白色物体还是一直扭动,哥哥被吓到的说”喂...他还在动耶,那到底是什么啊”!

没有办法,哥哥就跑回家里,拿了望远镜回来,他看起来有点兴奋,”我先看唷,等我看完你再看”,说完他就拿起望远镜看过去,然后,哥哥的表情马上产生变化,脸变的苍白,冷汗也一直流!
手上的望远镜也掉到地上,我对于哥哥突如其来的转变感到害怕。我问”看到什么了?”哥哥缓慢的说,”不知刀灰比较号....”哥哥没再说下去。他就这样摇摇晃晃的走回家,我很想知道为什么那个白色物体会把哥哥吓成这样,拿起掉在地上的望远镜,但是一想到哥哥的话,又不敢看了!

可是我很在意,从远处看,那个白色的奇妙物体只是在那不停扭动,只是有点奇怪,但也只有这样了!好!看吧!到底是什么把哥哥吓成这样就用自己的眼睛确认吧!

我拿起望远镜准备要看,这时阿公很慌张的往我这跑来,我在问”怎么啦”前,阿公就大喊”不可以看那个白色的东西!你看了吗!你用望远镜看了吗!”
的逼问我,我”没有..还没”的说后,他松了一口气”太好了...”!还因为太安心当场哭了出来,我完全搞不清楚状况就被带回家了!

回到家后,大家都在哭,因为我吗?不对,不是,仔细一看,只有哥哥不一样!他边笑边在那扭动,就像那个白色物体一样扭动,哥哥的那个样子带给我的恐惧远比那白色物体还大。

然后在我们回家的日子,阿妈这样说了,”把哥哥留在这会比较好,放在你们家的话太窄了,而且考虑到世人的眼光。你们大概也撑不了几天,留在我家过了几年,再放到稻田是最好的”
我听完后立刻大声的哭叫,以前那个哥哥已经不在了,就算明年再来这边,那个也已经不是哥哥了。为什么会变这样,之前明明这么要好,一起玩的,为什么
我擦着眼泪搭上车,离开了那里!
我一直看着望远镜,”总有一天...会变回原来的样子吧...”,我一边这么想,一边怀念哥哥原本的样子,还有那一片翠绿的稻田,我想着跟哥哥的回忆,看着望远镜。

《暗芝居》有一集叫“疼上身”讲的就是这个都市传说。


关于鬼的故事,我觉得最恐怖的地方在于如下三条:

1、鬼是活人死后变成的;
2、鬼总是具有一些比活人更强大的力量。即便生前是弱不禁风的小女子,变成鬼以后也可以秒杀一个健壮大汉;
3、鬼的目标是把人害死。

上述三条基本设定,任何一条独立存在都没有问题,但是结合起来之后想一想……

这特么完全不合逻辑啊!

把人害死之后,人不就变成鬼了么?

变成鬼之后,老鬼的优势不就没有了么?


从上述逻辑来讲,鬼的最佳策略是利用超能力不断吓人吓人吓人,但是绝不把人弄死。

但是人一旦知道了这一点,凭什么还怕鬼呢?


唯一的解法只有一个:

鬼出于职业需要(或者种族特性)不断地吓人

人出于礼貌假装成害怕的样子

皆大欢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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